“咔嚓。”
这些日子以来,每个夜晚,黑暗之河上就会上演这么恐怖的一幕。
数不清的骷髅都会从地下冒出来,像穿上引线的傀儡一样,跟着一阵清幽的笛声,踩出整齐的步伐。
而他们身边那些恶灵找就被渡化,化成一个个的光球围绕在斜靠在树梢上的那个人。
华丽的银发,精致的面孔,闭合的眼睛,睫毛的修长匍匐在脸上,宛若蝶翼,罩住了那一晚诡异的金粉月牙。碧绿的笛子遮住了那凝红的薄唇,却遮不住他抬眼时,那金色眼瞳散发的妖媚和邪气。
“咔嚓!”手在空中划过一道浮现,那的骷髅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齐齐跪下。
此时,天空乌云翻卷,迅速遮住了那一轮残月,黯然的天空之下,唯有他身边的那片土地命令如白日。
勾起薄唇,他将玉笛放在了脖子之上,而脚下的骷髅都齐齐举起手臂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迅速的做了一个封吼的动作,脚下大地晃动,然后是连续的咔嚓声——
汮兮惊恐的躲在树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的骷髅尸体竟然齐齐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这就是南疆最恐怕的灵术——终极傀儡术。
弹手屈指,就操控了一个人的生死,不,是一群人的生死。
满意的看着滚落一地的骷髅头,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笛子,笑道,“神乐,好久不见!”
(七十一)谁怜我痴狂
他仰起头,金色的眼瞳泛着妖邪的光,看着黑云翻卷的天空,唇角的笑容慢慢漾开。
空中,白骨之花的花瓣在飞舞,不时的扫过他的面颊,沾落在银色的发丝之上。
一夜发生白?
他笑,将发丝捋在手心,仔细的看去。
那一夜,眼睛传来一阵莫名的灼痛,他晕了过去,走进了一个漫天红霞的梦境。
梦里面,那个女子一身红色的嫁衣,金色流苏飘过额头,含笑盈盈的走来,牵着他的手,“小夜,今生为卿而生……”
他上前轻轻的拥住她,低头吻向她的唇,然而,她却突然后退一步,脸上有残忍的笑,“但是,我不能嫁给你。能为我夫者,天下唯有笙澜。”然后她转身,踩着金色的绣履慢慢走向远处那个同样红色喜服的人。
“乐儿,乐儿……”
他疯狂追逐而上,然而天空却飞来无数只铁箭,她亦冷声,“你走吧,你扰我婚礼,今日之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否则,休怪我无情。”说完,她亦笑着靠近了那个人的怀里。
从那个恶魔中醒来,他却听闻公主怀孕的消息。
他在这里忍受着被恶灵啃噬的痛苦,族人的追杀,而她却是笑拥新人,新婚燕尔。
那一夜,他独坐在黑暗之河上,脑子里不断是过去的一幕幕,而次日醒来竟是一夜白发……他憎恨自己竟然为了她一夜白发。
“一年不见了。”他哼了一声,任银发飞扬,转身,召唤来了灵鸟。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汮兮走了过来,担忧的问道。
“去哪里?”他冷笑,金色的眼瞳映着金粉月牙,邪魅而诡异,“一年前我发誓要杀了神乐,毁了皇室和月重宫,今日,时限已到。当然……你现在可以回去,告诉你父皇和师崖,让他们早早的做好准备。”
“至于你,本宫不会杀你。”
“殿下,汮兮早就追随与你,生死与你同在。”她跪在地上,双眸深深的凝着他。
“生死与我同在?”他俯身,玉笛抬起她的下颚,清扫过她的面容,“曾经也有人这般对本宫说过,但是,却是置本宫于这等境地,你说本宫回相信吗?”
“殿下,其实你早就相信汮兮了。不然,一年前,您就出手杀了汮兮。”
目光一沉,他收回了手,心头像是有一根刺被人生生拨动。起初他一直都想杀汮兮,因为一看到就会想起神乐,恨之不已。然而……看着她,他就会提醒自己,现在的神乐过得如何,恨在滋生,让他萌生了强烈的活下去的愿望。
不杀汮兮,也或许是因为,在所有人都抛弃他时,曾经这个他最厌恶的女子却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的确是不会杀了她。
“西番莲的花,神乐可是收到了?”他转身不再看到她,淡淡的问道。
“和往常一样,送到了府邸的门口。”
“好。明日是何日子?”
“公主出生的第二十七日,册封名字的日子。”那个孩子出生了,在南疆,继承人的名字并非出生就有,而是第二十七日,有月重宫卜卦,然后诏告天下。
金色的眼瞳猛的一沉,他唇角却是一勾,不再说话。想起一年前,在大泱,他对着她说那些孩子真是可爱。
一年之后,她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神乐……
小东西蜷缩在她怀里,软乎乎的让人不敢用力。
“笙澜,这孩子长得像你还是,像礼儿?”她小声的问道,手去爱怜的捏着小东西的手。
孩子出生之后,则是一直在她身边,心里对礼儿有愧,但是为了保护孩子,必须这样。更何况,这是笙澜的孩子,笙澜的孩子。
忍不住低头,吻上小东西的手,她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满足。
笙澜坐在她身边,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怀里的孩子。
像谁?这个孩子谁也不像……为了让她活下来,他骗了她这个是他和礼儿的孩子。
“孩子像我。”他小声道,目光温柔的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那样的深……
百味草的毒已经被控制住,那是因为她求生的意志,只要孩子在,那她应该会坚持下去吧。
“公主殿下,今日又收到花了。”贴身的小丫鬟急急忙忙的冲进来,注意到身边的笙澜,忙吓得退了出去。
“什么花?”笙澜叫住小丫鬟,注意到她手里有一朵白色的西番莲。
“这个是……”小丫鬟恭谨的跪在地上,“每日,都有人会在西边的院子里送上花,今日只有一朵了。”
话一落,笙澜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颤了一下。
“小乐,怎么了?”
“没事,将那花放在这里吧。”只从大婚之后,没天都有人送花来,才开始是365朵,然后是一天比一天少,今日只有一朵。
似乎,在暗示着她什么?
而这一年来,时间太快,也太平静了。
那个离开了南疆的人又回来了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离开?但是,笙澜说他上次去并没有看到有人,而且,汮兮也消失了。
(七十二)谁怜我痴狂
神乐低下头,亲昵的贴着怀里的小东西,孩子很小,乖乖的躲在她怀里睡着了,安静的像猫一样可爱。
睫毛轻轻的颤抖,犹如蝶翼一样遮住了她的眸子,因为没有了眼睛,她不懂如何哭泣,也不懂得如何用眼睛笑。
现在她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那种害怕是在孩子出生之后才升起的,此时,因为这小东西是笙澜的孩子,她将它看的比自己还重要。
“笙澜,明天是孩子赐名字封号的时候。但是……我想自己给它一个名字,一个乳名。”小东西动了动,小手刚好抓住她的手指,紧紧的,不放开,好像什么东西,挠进了她心里。
“恩。你说取什么名字?”
“你刚才是说孩子像你是吗?”她抬头望向他,微微一笑。
虽然看不清,但是他的模样已经刻在了脑海里,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清澈明亮,犹如一弯映着蓝天的池子。
他微微一愣,被她脸上的笑容惊诧住。许久,一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这么灿烂的笑容了。温和的,来自内心的开心笑容,犹如百花绽开的瞬间,让他呼吸顿然一滞,随即又加速跳动,甚至是自己,都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
“是的。”
“那孩子的乳名就叫小池吧。”
“为何?”
“因为,笙澜有一双像碧池一样眼睛。我想,我们小池的眼睛也一定像你一样好看。”说罢,她下意识的将孩子搂紧,脸上全是宠溺。
笙澜,我终于以自己的名义给了你孩子,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好这个孩子。
“小池。”笙澜低头看着她怀里这个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碧蓝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也忍不住捏了捏孩子的脸儿。
内心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触动,他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是他和神乐的。
那一刻,他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或许也是这些年最开心的时刻,甚至,他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停在——满园西番莲的院子里,她坐在他身边,怀里抱着属于他们的小池,不时的,她会抬头,好奇的问关于小家伙的事情。
而这一幕,也恰好落在了远处一双金色的妖瞳之中。
红唇勾起危险的幅度,他骑在灵鸟之上,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幕,很远,远的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看不到她的正面。
太远,以至于,他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觉得眼睛酸涩的疼。
疼得举得心脏一阵抽搐,以至于,明明可以靠近,然而他却架着鸟转身狼狈的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