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您都答应了我,让我去见他一面。”
“可以,但是前提是,十日之后的婚礼,你同笙澜照常举行。”说罢,她拂袖,转身出了大殿。
阴暗潮湿的水牢,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的石板要塌陷下去。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还有血腥味,还有恶犬牙齿摩擦着骨头的声音,还有铁链子作响的声音。
这里是皇宫禁地——传说中的恶魔之牢。
千年以来,这里只关押那些十恶不赦的犯人,自然的,都是身份高贵的。
据说这里有十八刑,每一刑具都可以让死去的人坠入地域,永不轮回。
阴暗的走廊,可以看见那挂在墙上已经风化了的骨头,即便是死去了,他们的姿势看起来都十分的痛苦,很难想象,活着的他们受过整个的酷刑。
甚至,那从耳边穿过的阴冷风,都夹在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和哀嚎声。
走到了地牢尽头,终于看到了那道斑驳的铁门,用力的推开,血腥味扑面而来。
“小夜。”看到里面的那个人,她几乎是失去了理智的尖叫,然后疯了一样冲了过去。然而还没有近身,旁边两头露出尖牙的恶犬立刻扑了上来,却不是要咬她,而是要咬他。
“不要,不要!”她跪在地上,不敢在前进,双手扣住那石板。
闪耀的火把发出吱吱的声响,让那个挂在墙上的人宛若鬼魅。
血迹斑斑的铁钩穿过了他的肩骨,将其固定在潮湿的石墙之上,而为了让他不反抗和挣扎,还有几只精巧的铁钩串穿过了他的四肢,露出白骨和断了的筋脉,鲜血让那些铁钩看不出任何颜色。
他的头发散开,遮住了苍白的脸颊,而头发之下,那身白色的衣衫尽全部都是血痕,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脚下的恶犬露出口水,似乎随时都想将头顶的那个人吞入腹中。
“小夜啊……”神乐唤着他的名字,手慢慢的摸索到散落在地上的铁钉子,用力的拽在手里,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有跟身来的神蕊,飞快的甩出铁钉,搭在了恶犬的脉搏。
“噗!”强行的适用内力,她当即吐了一口鲜血,看到那恶犬缓缓倒下,便飞快的跑了过去,然而,她根本就无法解开那些穿透了他身体的铁钩。
“小夜……小夜。”她拨开了他的头发,那张脸面如死灰,干裂才唇还沾着血渍,紧闭的双眼毫无生气,只有那粒泪痣,闪闪发光。
怎么会是这样?这个明明就和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的人,怎么会是自己的弟弟?
而自己,怎么可能爱上自己的弟弟?
(五十三)谁怜我痴狂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翼,他的唇,她真的无法看出来这就是她的弟弟。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希望,当时死去的那个人我,拥有一双金色眼睛的是你。”如果是这样了,那他们应该就不会相遇了吧,他不会承受被挑断手脚筋的痛楚,承受穿骨之痛了。
“神乐,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看着地上倒下的两头恶犬,神蕊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母后,你放了他吧。他这样会死掉的。”她祈求的看着她的母亲。
“放了他?”神蕊冷冷一哼,“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而且,你能保证在你婚礼之前他不去闹事?”
“可是,母后,他……他怎么也是你的孩子,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折磨死?”神乐噙着泪,甚至有些不忍心再看那昏迷过去的人,“此时,他手脚筋已经断了,而且你们废了他的功夫,封了他的灵力,还穿了他的甲骨,他已经等同于废人了。”
“十几年前我能下决心杀了他,十几年后我更能毫不留情的杀了他。”她走上来,一把拉住神乐的手,厉声道,“你同他私奔的事情已经有人在朝中议论,你父皇至今一病不起,而姬魅夜犯下如此大罪,早就该死,然而……如果你想要他活着,那就好好的配合,早些嫁给笙澜,生下继承人。”
“好!”她点头,“我嫁给笙澜,会尽早生下子嗣!但是,母后你要答应我,放了小夜,不能伤害他!”
“我允许放了他,自然是会放了他。”目光落在姬魅夜身上,“但是,如果他还执迷不悟,在里婚礼上闹出什么事情,或者是再继续纠缠不休,恐怕就连月重宫也难以护着他了。”
那冰凉绝情的目光让神乐全身一震,然后看着墙上的人突然动了动。
她知道,他不会放手的,他一定不会放手的。
“神乐,他就要醒了,你待会儿知道该怎么做吧。”神蕊放开了她的手,回头又看了姬魅夜一眼,转身走出了地牢。
一个宫人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用惊恐的声音道,“娘娘,莫菊自缢了。”
“什么?”神蕊大惊,“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情?”
验证了姬魅夜的身份之后,当年所有的人全都被羁押了起来,而莫菊当年就是亲自唯一在身前接生的人,而且也是她将死婴抱了出去。
“就是在半个时辰之前。而且,大祭司也来了。”
“师崖?”提到这个人,神蕊浑身血液不由的一冷。
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一定和石崖有关。
“皇上呢?”人死了,还有很多东西不清不楚,当年她生产,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孩子躺在身前,而她选择神乐。
“皇上……”那宫女突然结巴了起来,浑身忍不住的颤抖,“皇上刚刚咳了血。”
“回宫。”看着不远处那白色的身影,神蕊疾步回了宫,而此时,那个人已经迎了上来。
“娘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师涯能带回姬魅夜。”师崖的眼眸平静如水。
“恐怕是等公主殿下大婚之后。”
“是吗?”师崖淡淡的问道,回头看向身后的汮兮,“如果这样,那师崖让人来帮姬魅夜看看伤应该是允许的吧。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了祭司一职的继承人。”
神蕊没有回答,错身从他身边走开,却突然听到他道,“据说皇上龙体欠安,若是需要,月重宫可以为他举行一场祈福。”
“祭司大人费心了,皇上身体安好。”说罢,她没有再做任何停留。
转动着手上的轮子,齿轮扎进了手心,那些刑具才慢慢的开启,这样,她才将他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取下了那些穿透了他身体的钩子。
只是,他脚腕上的链子没有钥匙是怎么也打不开了。
怀里全身冰凉的人渐渐转醒,呼吸仍旧微弱,她忙擦开了脸上的泪水,将他安置坐在一旁,让自己和他保持了点距离。
“乐儿……”他欣喜的唤着她的名字,不顾身上的疼痛,忙贴身过去,却看到对方连续退了几步,脸上露出冷漠的神情。
“你醒了?”
“乐儿。”他有些茫然,从来未见过她这般神情和口气。
“小夜,我问你,你知道’七戒’是什么吗?”
他摇头,见她嘴角勾起一丝讥笑。
“那你知道‘七礼’又是什么?或者,‘七律’或则‘七问’?”看到他的茫然,她哼了一声,“你这个样子,如何能做我的夫君?在南疆,就算是一个孩子都知道什么是‘七礼’‘七律’‘七戒’,而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乐儿,我会学的。”他憎恶南疆的礼教,但是只要她愿意,他肯为了她去学。
“学?你认为你学,能学得到笙澜的那种境界吗?你认为你学了,便有笙澜那样的智慧吗?为我夫者,不仅要聪明睿智,还要心胸宽广,心存百姓,而此人,只有笙澜符合。”
“为何提到笙澜?”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向她,却见她再度避开。
“我这次回来深思熟虑过,要嫁给笙澜。”
(五十四)谁怜我痴狂
他的手僵在空中,指尖慢慢下垂,暗红色的血沿着指甲滴落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上。而他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取了灵魂般没有了生气。
那双墨色的眼怔怔的看着她,在她眼底没有看到一丝迟疑,空气在两人的凝视中沉了下去。
“乐儿。”他无力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你在生小夜的气吗?”
“我没有生气。”神乐一字一顿的道,“我与笙澜殿下的婚礼将于十日后举行。”
“你骗人?”他厉声打断,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向他,谁知,脚下的链子往后一扯,他整个人瞬间跌倒在地,下颚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神乐,你骗人,你怎么可能和笙澜成婚,你骗人,你骗我。”下颚裂开一道口子,鲜血让他说的话更加的虚弱。
“你是被威胁了是不是?他们用我威胁你是吗?”他试图爬起来,然而肩头两个窟窿,手脚经脉被生生的挑断,他根本就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乐儿,不用怕,我很快就会好的,我一定能带你离开南疆。”他用乞求的语气说道,原本绝美的脸在此刻却那样的狼狈,满是鲜血,那双曾如宝石般璀璨明亮的眸子,先下却只有绝望的泪水。
离开吗?他怎么能离开南疆?
甚至,现在皇室就又权利将他当即处死?
十几年前,皇室为了保全声誉,就可以残忍将他的杀死。现在,要杀他,更是迫不及待。
“小夜。”她脸色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极力的表现出平静,“你我认识五年之久,我何时骗过你?”
“没……”
“那我又曾对你撒谎,哪怕是很小很小的。甚至是隐瞒?”
“没有。”
“所以,我现在也不会对你撒谎。”神乐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起来,“他们没有用你来威胁我,是我自愿嫁给笙澜的。”
“可是你不喜欢他,你喜欢的是我?”
“我是喜欢你。”她笑了笑,“但是,小夜,那种喜欢,我回来之后才认识到,那不是男女的喜欢。那是姐弟的喜欢,我疼你。包容你,拿你当姐弟,只是拿你当姐弟。”
“而笙澜……我于他在学堂共同学习四年,四年中犹如朋友一样相处,相互讨论,交心到最后我们一起到战场。这种……是相濡以沫,更何况,他非常的符合驸马的选择。性情温和,聪敏睿智,心胸宽阔,而且能存百姓。”
“我与笙澜的世子才是天作之合,才能得到神的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