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每走一步,就如赤脚走在刀刃上,举步维艰。
看着她的背影,汮兮唇角勾起一丝讥笑。
神乐,我看你如何跳飞天舞?恐怕到时候你要从高台上摔下来了吧。
空寂的大殿上,所有的宫人都噤若寒蝉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就连太医此时都面色发青,后背溢出冷汗。
“你们都退下去吧。”
“是。”如大赦般退下,宫人们飞快的离开,只剩下跪在白玉石阶上那个娇小的身影。
神蕊脸上挂起一丝苦涩,双眼冷冷的打量着跪在下面的神乐,然后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丢在在她身前。
“皇室存亡就看明晚你如何做了!”不再多言,已经表达出这些年来她的绝望,和对神乐的失望。辛辛苦苦保护好的继承人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差错。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皇室。
神乐将以额触地,已经无脸面面对自己的母亲。
四年的艰辛学习,却换来了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结局。
等大点大殿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她咬着牙站了起来,然后点足,起身……
“啪!”摔在了地上,殷红的血从伤口溢出。
她又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旋转,然而不到第二式,她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
神乐,不要灰心!
她一次次的告诫自己,仅仅是要忍着痛,已经让她衣服沾满了汗水。
那一夜,宫人们看到,公主殿下彻夜都在练习,一次次的摔倒,一次次的站起来。
汗水沾湿了头发,她脸色惨白,眉间却有着骇人的坚毅和执着。
此时舞师也站在外面,难过的摇着头。
现在神乐的情况,定然无法将飞天舞跳完全,甚至能跳到一半都算是最好的了,更别说要邀请出月神,她能站在那十八米的高台上不甩下来,已经算是最庆幸的了。
哎,这一下,南疆即将大乱啊。从来不过问这些舞师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最后无奈的离开了,只剩下那个一直倔强着不肯放弃的小人儿。
(三十三)谁怜我痴狂
这一日,整个南疆都没入一种神圣的庄严之中,因为,十五年才举行一次的祭祀大会终于开始了。而这一日,在南疆皇城的正中心的高塔之上,祭司大人将会亲自出来为大家祈福,于此同时,最重要的是,南疆未来新的继承人也将是首次亦以飞天舞的传人出现,并且在今夜为大家邀请月神。
在千年来,历代传人每次的飞天的时候,都能将新月请出云端,甚至在历史上出现过两位继承人邀请出了半月的公主殿下。
月圆的形状越大,这意味着继承人越强大,也更有能力庇护南疆。
此时,南疆已经经历了近一月的战争,被外族侵掠,千年来一直生活在这片安定的神秘之土上的百姓,第一次陷入了无尽的恐慌,特别是连连战败,还有得知对方的皇帝是一个嗜血好战的暴君时,百姓更加动摇。
因此,今日祭祀大会,今日公主殿下的邀月,可想而知对皇室和百姓来说多么的重要。
然而……神乐穿着明黄色的衣服,站在宫门外,俯瞰着那千余的阶梯,面容掩藏在那面纱之下,然而那双金色的眼瞳却溢满了无尽的哀伤和恐慌。
此时,阶梯的两边,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安静的站在两旁,要目送着公主殿下,一步步的走下阶梯。
颊双手紧握,放在小腹前,飘逸的水袖从手腕垂落,扫过裙摆,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的走下去。
然而刚走一步,众人看到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身形也有些不稳。
墨菊不忍心看下去,悄然的低着头抹去眼角的泪水。
等到了皇城中的时候,已经接近落日黄昏,天空彩霞满天,犹如少女羞涩色染着红晕的脸庞。
高台之上,祭司大人一身白色的袍子站在了祭司台子上,他碧蓝色的眼睛有一种常人无法看穿的淡然和宁静,犹如一片永远不会起波澜深邃碧海。而他的前方,又有一个专门为宫主殿下搭起的足有十八米的舞台,而舞台,只有一方小桌子那般大小。
祭司大人的身旁,站着两只踩着莲花的幻兽,而幻兽的旁边则是两位侍月女神,以及她们将来的继承人——白族的清语和汮兮,据说他们是双生花。
在后面则是月重宫的弟子,似乎都来全了。凡是月重宫直属弟子必须前来,而姬魅夜作为祭司大人唯一的徒弟,却没有来。
心,前所未有的抽痛的,神乐呼吸凝了凝,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小夜啊,今日你说了要来看我,为何还没有来呢?
你可是和我勾了手指的呢?
突然,公主殿下的身形没入后台的帷幔帐子中,骑上换来的灵鸟,要离开……
“殿下。”不知何时,汮兮突然出现在身后,拉住了她的手,“殿下,你不可以去月重宫。皇后的人在那里守卫。”
“那他还好吗?”神乐眉眼一片凄然。
“不好,恐怕两日之后也难以醒过来。”其实,大人说姬魅夜恢复得很快,然而在这关键时刻,她必须要神乐一败涂地。
“怎么回事?”她声音在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汮兮,“祭司大人不是说很快就会好吗?”
“这个……我也也是无法解释,好像是他体质出现了异常。殿下,您先不要担心这个,现在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的脚伤怎么了?”
神乐顿时头晕目眩,扶着了身子才摇头苦笑,抬头看着天际——最后一抹光线慢慢没入地平线,于此同时,大地陷入了黑暗,皇城中的百姓齐齐的跪在地上。
而祭台上,传来了祭司大人那飘渺而让人敬畏的声音。
手心上,亘古的月光/
那道伤一笑而过的苍凉/
翘首觐向你伫立一方/
是你作为神裔的力量/
谨记你的姓名和责任、
那是出生时的颂词,此时,所以的百姓都跟着祭司大人重复着,语调缓慢……
那些颂词犹如魔音一样,驱使着她慢慢的走到舞台的下面,甚至脚下的锐痛也不能让她停止……
疼痛,疼痛,前所未有的疼痛传来,她艰难的走上了阶梯,像是赤脚踩在刀刃上,终于到了那个专门为她建立的舞台。
金色的瞳孔黯然没有色彩,她放眼看去,在无边的黑幕天际之下,全是她的子民,都用期待的眼神凝望着她——他们眼中有恐慌,有迷茫,然而更多的是期待。
耳边突然响起了琴声,曲调如此的熟悉,是飞天舞的前奏,每次她都是踩着这个琴声翩然起舞的。
可是……她回头看着远处的乐师,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了。她突然记不住舞步了,突然忘记了那练习了四年的飞天舞了,甚至是……第一步该怎么做,她茫然惊慌,绝望在心间蔓延,她看着下面的人,发现所有的人都目光都绞着她,像是在审判她。
喘气,喘气……她什么都不记得,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忘记了飞天舞!
“怎么了?”
“怎么了?”
看着公主殿下慌乱的站在高台上,所有的百姓都面面相觑,那飞天舞的曲子都已经演奏完,可是,她竟然还没有任何的动作。
(三十四)谁怜我痴狂
神蕊端坐在位置上,脸上浮上一沉阴冷,绝望亦慢慢传来。
三族的位置上,更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众人看着神乐都开始议论和指点了起来。
甚至是连永无表情的祭司大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不安,千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皇室的继承人竟然站在舞台上,无法跳出飞天舞。
清语回头看了一眼汮兮,注意到她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回头望向高空中那呆滞的人,清语这才注意到了刚才神乐上去的时候,动作就十分的缓慢,而且步伐不稳。
此时,百姓中也爆发出了议论声,甚至有人呜咽哭泣,带着绝望。
所有的人……都如陷入了黑暗。如果皇室的继承人连飞天舞都无法跳,面临着被他国侵越的百姓,在精神上最后一道后盾慢慢的裂开了一条缝隙。
再也看不下去了,皇后娘娘起身,摔袖而去。继承人无法请出月神,那祭祀也无法进行下去。
颊也就是在此时,天际中突然传来一曲笛声,那声音轻而飘渺,曲调缓慢,却饱含深情,像是一个孤独的人在倾诉着掩藏在内心那无尽的思念,凄凉的,哀伤的。
遥远犹如隔着千山万水,然而……那种炽烈的情感,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宛若天籁之音,似乎人们都看到在云端出有一少年安静站在那里,发丝飞扬,白衣翩翩。
众人凝目,看到公主殿下金色的眼瞳中突然溢出泪水,然后便看见她犹如一只蝴蝶一样,踩着那笛声慢慢起舞。
轻盈的旋转,优雅的转身,灵动的水袖宛若天边的彩云,在空中变幻舞动,最后化成七色彩虹。
她的动作才开始优雅缓慢,像落入凡尘的女子,试探着脚下属于百姓的土地。
随后,她旋转越来越快,那黄色的裙摆随着她身体的舞动而绽开一朵旖旎的西番莲。
百姓中发出差异的惊叹,那明明只能容下一人的方台,而此时在公主教习的舞姿下,却如变成广澳无边的草原,而她就是那在天空之下展翅的鸟儿,飞翔飞翔……
那水袖变换成了云彩,在她脚下蔓延开来,所有的人神情都惊叹而呆滞,看着公主殿下的身影最后幻化成一缕黄色飘渺的烟雾,然后慢慢的离开了舞台,没入那黑色的天际之中。
她犹如画家笔下最淡然美丽的一抹画笔,犹如百花绽开瞬间那破除的换色花蕊,犹如黑白交替那一抹令人迷炫的晕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