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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的支持的。后来,许晶什么也没说,拿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的模板就离开了。
搜查中还发现一份精神科门诊病历。因为医生写的字难以辨认,侦查员没认出来,于是跑了一趟精神病医院,找到了医生并进行询问。这位医生是个老专家,上
门诊上得少,所以对一个月前来就诊的许晶还是有印象的。当时许晶是在丈夫的陪同下一起来检查的,本人显得很抗拒。她的丈夫一直很关切地询问医生许晶是
不是产后抑郁,但是通过医生几十年的工作经验来看,许晶并没有产后抑郁,顶多是有一些焦虑症状。至于精神分裂症、躁狂症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当时医
生给许晶下了个疑似产后抑郁的诊断,开了一些安眠镇定的药物就了事了。
另外,一名侦查员在对许晶的邻居进行调查的时候,发现在不久前,许晶一直养着的一条小狗坠亡了。当时许晶和丈夫史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邻居好事,就隔
门听了一下。大概的意思是,许晶怀疑是史方把小狗扔下楼的,而丈夫矢口否认。
“综上所述,我认为许晶和史方的婚姻关系并不像史方父母描述的那样平淡,而应该有潜在的重重危机。”陈诗羽总结道,“我觉得不能排除许晶很有可能遭受
长时间的隐形家暴,她的丈夫为了不离婚,故意带她去医院,想弄个产后抑郁的诊断。长期的精神折磨让许晶生不如死,因此她寻找了一个机会,和史方同归于
尽,如果她能所幸不死,就准备带孩子逃离。”
“家暴的依据还是少了些。”我沉吟道。
“昨天回龙番后,我就回家了,一直想套出刘鑫鑫的话。”陈诗羽看了一眼林涛,说,“但以我的直觉来看,刘鑫鑫虽说是许晶的闺密,但是她真的是不知道许
晶有没有遭受家暴,更不知道许晶是不是有杀夫的意图。不过,刘鑫鑫还是带着我以朋友的身份去看望了史方的父母。这一对老夫妻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那个
不到一岁的小孩子,却让我看出了点什么。在和史方父母聊天的时候,史方母亲抱着的孩子嘴里一直在说‘打打、打打’。你们说,这不是家暴影响,是什么?
”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之前那起挪车杀人案中,打变形金刚的小孩。
“你刚才说,‘回家’套刘鑫鑫的话?”林涛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地问道。
“是啊。”陈诗羽白了林涛一眼,说,“在刘鑫鑫决定进行故意伤害和离婚起诉的时候,赵达给刘鑫鑫打了电话,威胁她要是敢离婚,就把她的腿打断。当时刘
鑫鑫很害怕,就来找我求助。我心想我现在反正也就一个人租住在外面,就让她搬过来和我同住了。虽然我经常出差,但是在咱们中国,赵达胆子再大也不敢来
一个警察家里闹事吧?于是,刘鑫鑫在决定报警和起诉后,就一直住在我的家里。我每天微信、电话联系的人是她,点外卖什么的,都是给刘鑫鑫。”
“哦,原来小羽毛绕来绕去,还是把话题绕回来了。”我心里想着。
林涛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脸上还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笑容。
“对了,我还从刘鑫鑫那里探听到了一些关于许晶的事情。”陈诗羽说,“很多人都不知道,许晶其实是被领养的,她大学时期去世的父母,是她的养父母。所
以,我让市局在调查许晶过往身世的同时,把许晶的DNA数据入库,看能不能找出她的真实身份。”
我点头认可,转头问林涛:“野餐地点找到了吗?”
“落水点知道了不就可以了?”林涛说,“野餐地点还在找,估计没戏。”
2
刚刚说完陈诗羽对许晶案的发现,还没来得及消化,我们就接到了报警。在彬源市的一个别墅区的小区门口,发现了一名已经死去的学生。
“警方分析,这可能是针对富人区孩子的一起绑架案。”我一边翻着从师父那里拿来的内部传真电报,一边说着,“死者的手、脚、口都被绳索捆绑了。”
“绑架?”韩亮惊讶道,“感觉好多年没遇见过绑架案了。”
“绑了富人区的孩子,撕票后又给送了回去?这是挑衅吗?”林涛皱起了眉头。
内部传真电报写得很简单,看起来是当地公安机关刚刚发现尸体,发现情况不妙,就立即报告了省厅,而对于死者的身份、发案的经过等等,都还没调查出来。
对发案经过的一无所知,让我们觉得有一点担忧,也有一点期待。担忧是不知道此案会不会给我们留下足够的线索,毕竟大多数绑架案都会经过精心策划;期待
是很久没有遇见过有挑战性的案件了。
没有挑战性的主要原因,还是社会治安状况空前良好,连命案都极少了,恶性命案更是十分稀有。加上现代刑侦科技的蓬勃发展,破案速度也成倍加快。很多朋
友都问我:在如今这种刑侦科技发达的情况下,用传统手段破案的法医,是不是有种被边缘化的感觉?其实,法医工作在破案过程中发挥决定性作用的案件确实
有减少的趋势,比如很多案件在法医解剖尸体的时候就已经侦破了,但是并不能简单地说这份职业被边缘化。因为警方破获一起案件,绝对不是抓住犯罪嫌疑人
那么简单,当然即便有刑侦科技的支持,抓住犯罪嫌疑人也不是那么简单。虽然案件量大幅减少,但是法医在每一起命案侦破过程中的现场重建、犯罪分子刻画
和提取物证等诸多工作中的作用依旧是举足轻重的。而且在物证定案这一领域,法医职业的作用更是无法被替代。
所以,我们希望自己的专业可以在这一起案件的侦破中,发挥出更重要的作用。
因为没有案件前期情况,我们无法在路途中进行讨论,所以大家的关注点还是在史方和许晶身上。可是,毕竟我们对这二人完全不了解,所以对于史方的死,大
家还是认为那只是一场意外。家庭刚刚要稳定下来了,却英年早逝,这让大家都扼腕叹息。
不知不觉中,韩亮的车已经开到了彬源市森林花园别墅区的门口。
这座森林花园真的是名不虚传,整个小区之内,都被枝繁叶茂的植物覆盖。初夏翠绿色的植物之间,夹杂着砖红色的屋顶。住在这个小区之内,确实就像是置身
于森林之中。不敢说是天然氧吧,也一定是个度假胜地了。小区只有一个大门,由车辆出入口闸门和人行出入口闸门组成。除此之外,小区被两米多高的、有古
朴大方的外立面的围墙包绕着。围墙的外周,还有宽约十米的绿化带,里面密密麻麻地种着各种树木。这个小区,还真像是森林中的别院。
现场位于距离小区出入口不远处的围墙脚下,此时已经被警戒带包围了起来。
大宝用满含羡慕的眼神,盯着那一片片别墅楼顶,走下车来,和我们一起,向现场走了过去。
彬源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赵关强是个老刑警了,和我们都很熟识,见我们走过去,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这么久了,有什么新信息上来吗?”简单寒暄之后,我问道。
其实在我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当中,彬源市局的进展也不甚理想。案发现场是早晨六点多的时候,负责清洁这一片的小区物业保洁阿姨发现的。保洁阿姨每天早
晨六点半开始,顺时针沿着小区的围墙,对小区周围的这一片环形绿化带进行清理,清理到案发现场这个位置的时候,通常是在六点五十左右。当时,保洁阿姨
远远就看见一个人侧卧在围墙根,以为是哪里来的醉汉在这里睡了一夜,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可是走近一看,就发现是一个大约上初中的小孩子,四肢都被
绳索捆绑,她觉得大事不妙,赶紧报了警。
派出所民警到达后,进入现场确定孩子已经死亡,于是通过指挥中心通知刑警部门出勘现场。刚才的一两个小时时间,都是痕迹检验部门在打开现场通道。他们
希望从这一片草坪当中找到例如足迹之类的痕迹物证,可是通过工作,一无所获。
“这种地面,确实不太可能找到痕迹。”林涛把勘查包背在身上,转身走开说,“我去外围搜一搜。”
“那我们,可以进入现场看看尸体了吗?”我问道。
赵局长说:“可以的。”
我们穿戴好勘查装备,踏着硬硬的草地,绕过密密的树林,走到了墙根下,蹲在尸体边,开始了静态观察。
尸体是一个男孩,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面朝墙面侧卧着,双手被红色塑料绳反绑于身后,双足的足踝部也被红色塑料绳捆绑得紧紧的。比捆绑状态更引起我们
注意的,是死者的右侧小腿处被白色的石膏包裹着。石膏的颜色很干净,没有太多污垢堆积,这说明石膏是刚刚打上去没多久的。
“奇怪得很,虽然这个案子看上去像是绑架,但是,我从指挥中心调取的数据表明,近几天都没有报绑架案的。”赵局长说,“而且近两天所有派出所都没有接
过这么大岁数孩子失踪的报警。”
“说不定是孩子的父母怕绑匪撕票,所以不敢报警呢?”大宝说,“以前省厅就办过一个‘林中尸箱’的案子,警方都发现了,去找失踪人的父亲,他却不愿意
让警方管。”
“猪油蒙了心啊?”陈诗羽说道。
“尸源还不清楚的话,不要紧。”我说,“看石膏包裹的位置和形状,可以判断在半个月之内,死者去医院进行了右侧胫骨或腓骨骨折的外固定,调查几个医院
的就诊病例情况,很快能找到死者的身份。”
“好,我这就安排。”赵局长掏出了手机。
我伸出手去,摸了摸死者的后脑勺,发现浓密的黑发里,居然也隐藏着红色的塑料绳。我将尸体翻转过来,因为尸僵已经开始形成,尸体呈现出一种奇怪的仰卧
姿势。但不管姿势如何,我还是看到了他上下齿列之间有被勒得紧紧的红色塑料绳。看来凶手不仅对他的手脚进行了捆绑,还封了口。不过,更吸引我的,并不
是这根意料之中的绳子。
随着尸体被翻了过来,尸体和墙根之间的一个红色物件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伸手拿过那个物件,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破旧的五粮液的外包装袋。这种袋子,
是无纺布材质的,口部穿着一根绳子,只要拉拽绳子就能将袋口收紧。在这里出现了这么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当然十分可疑。
我连忙将袋口打开,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袋子里装着一部手机、一串钥匙和一个钱夹。钥匙和空的钱夹没有什么异常,但手机的背面贴着一张大头贴,
是一家三口的照片。中间的孩子,看起来就是死者。
“虽然有死者父母的照片,但是想确认身份还是挺难的。”陈诗羽接过手机,试了试,说,“手机没电关机了,打不开。”
“电子物证部门破解手机的时间,估计我们的侦查员也能从医院找到死者的身份了。”赵局长说。
“找什么身份啊?身份都知道了。”远处传来了林涛的声音。
我们转头一看,见林涛拎着一个书包,向我们走来,边走边说道:“只要扩大现场搜索范围,很容易就找到这个书包啦,不出意外,这就是死者的书包,和尸体
距离大约,嗯……两百米吧。书包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所以保洁阿姨经过了都没发现。真奇怪,为什么很多人在野外藏东西的时候,喜欢把东西藏在树后呢?换
个角度就能看见,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林涛一番话,说得我心中一动。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我问。
“书包里的书本整整齐齐的。”林涛说,“谁会把一个书包扔这里啊?不管是不是,现在侦查部门已经派人去核实了。这书包的主人,是一个叫作牛林方的初二
学生,在彬源市十五中上学。我问了,彬源市十五中是省重点初中。现在侦查员已经去十五中找他的班主任了,还有一组人去他家找家长了。”
我点了点头,看来只要等一会儿就能确定死者的真实身份了。
利用这个等待的时间,我们继续对尸体的表面进行勘验。为了不破坏绳结,我们没有在现场就给尸体松绑,而是将衣物掀起,原状态检验尸体的表面。死者的头
面部和颈部,除了嘴角因为有塑料绳的捆绑而出现的擦伤,就没有其他的损伤了。躯干部完全没有损伤,衣着也都完好无损。四肢的损伤较多一些,但几乎都是
绳索捆绑而形成的环形皮下出血以及关节部位的新鲜擦伤。
虽然不知道解剖的结果是什么,但是从尸体表面来看,并没有发现可以致命的外伤。或者说,连一些外力打击造成的损伤都没有。死者身上所有的损伤,都可以
用被捆绑后挣扎过程中形成的来解释。
虽然死者有口唇青紫、指甲青紫等类似于窒息征象的表现,但是他的口唇黏膜没有损伤,颈胸部也没有损伤,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导致机械性窒息的原因。而且以
我们的经验来看,在被绑架后极力挣扎抵抗的受害者,没有遭受外力打击,这还是挺少见的。
“至少可以说明,他在死亡前就是这种捆绑的状态。”大宝指导着陈诗羽对死者四肢上的约束伤和擦伤进行了拍照,这些伤和绳索的位置都可以一一对应。
我小心地抬起死者的腿部,观察那一圈石膏的形态。在石膏靠近腿肚子的那一侧,有数十个被磕碰掉的小凹坑。我拿出放大镜看了看,每一个小凹坑的一侧边缘
,都呈现出一个小小的直角。这说明这些密集的小凹坑是在一种姿态之下,反复磕碰形成的,而且形成这些小凹坑的物体是一个有方形直角棱边的钝性物体。更
有意思的是,很多小凹坑的边缘,都泛出淡蓝色的微光,这是有极少量的蓝色油漆黏附。当然,这不会是凶手形成的,而是死者在挣扎之时,反复用腿肚子一侧
磕碰某物体而形成的。
就在这时,派出所民警报告,牛林方的班主任来了。我们回头看了看,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此时已经在民警的指导下穿好了勘查装备,走进了草坪。远远地看了一
眼,她就神色黯然地皱着眉头说:“是的,是牛林方。”
看来,尸源确定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最近没有上学吗?”赵局长走到老师身边,问道。
“牛林方是在大约十天前,在校门口遭受了一场车祸。一辆小轿车撞倒了他,后来司机把他送到医院,诊断是小腿骨折。”老师说,“因为需要做内固定手术,
所以在医院住了大概一个礼拜。”
“也就是说,你最近没见过他?”赵局长问道。
“见过。”老师说,“他昨天早晨居然来上学了。我告诉他,准了他一个月的假,等拆了石膏,看看能不能活动,再按照医生的嘱咐来确定要不要上学。”
“然后他就走了?”赵局长问道。
老师点了点头,说:“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猜他应该回家了。不过,唉,这孩子很独立,因为据说他的单亲妈妈似乎不太管他。”
突然,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我知道,那是死者的母亲来了。不一会儿,两个女民警搀扶着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女人走进了现场,女人一见到死者
的模样,立即瘫软在地,用高了八度的音调哭喊起来。
这种场面我们见多了,所以默默地等待着她平静下来。利用这个时间,我走到了老师身边,问道:“您刚才说,孩子很独立,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每次家长签字,他都会来找我,说最近见不到母亲,没法签。因为他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数一数二,所以我也就没有强求过他。”老师说,“而且,大约
两个月前吧,我发现他放学后会把教室垃圾桶里的空饮料瓶都带走,我估计他是去卖钱。”
“两个月前……那以前呢,有没有这样?”我问。
“其实,他应该不缺钱。”老师说,“我听说,他父亲虽然去了国外,但是每年会给他母亲打来孩子的抚养费,据说有一二十万,足够他们母子生活了。只有那
一段时间,嗯,大概一个月吧,我发现他有这样的行为。后来我准备问他的时候,发现他又不捡了。”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我沉吟道,“那您昨天上午见他的时候,他拄拐了吗?”
“当然,他还不能行走。”老师说,“他是用一个老年人用的那种拐杖支撑身体来学校的,他家离学校只有不到两公里。”
“现场没有拐杖,去他家搜一下,看有没有拐杖。”我转头对林涛说,“拐杖在哪里,就说明他是在哪里被抓走绑架的。”
林涛点了点头,对程子砚说:“我们一起走吧,你去看看附近监控。”
3
又过了十分钟,牛林方母亲才逐渐平息下自己的情绪。我走上前去,问道:“大姐,请节哀。我想知道,你最后一次见到牛林方是什么时候?”
女人瘫坐在地上,歪着头,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道:“不知道,忘了。”
这个答案让我大吃一惊,我连忙追问道:“你昨天,见过他没?”
“没。”女人说,“我三天没回去了,在外面有事。”
赵局长走到我身边,对我耳语道:“她刚才是从麻将桌上被叫下来的,我估计她是一直在打麻将。”
“三天都在打麻将?”大宝惊讶道,“不用管孩子学习?”
女人抬起头来瞪了一眼大宝。
“那,你最近有接到什么异常的电话吗?”我岔开话题问道。
女人疲惫地摇了摇头。
“那关于牛林方,你有什么要和我们说的吗?”我继续问道。
女人歪着头坐在草地上,沉默着。
“你是他的妈妈,你总不能对他一点也不关心吧?你就没有关注他的什么异常点吗?至少你教育过他吧?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吗?”我也有些生气,问道。
“我怎么没有教育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教育他?”女人突然尖声叫了起来,说道,“他上次乱花钱,我就打了他!”
“什么时候?他花钱买什么?”我连忙追问道。
“花了三四百块,买了一大堆破书!”女人怨恨地说道,“三四百块啊!我给他的一个月生活费!”
“他,这么小,就自己生活了?”大宝忍不住问道。
“还小吗?”女人说道,“人家上大学才这么多钱一个月,他一个人买菜做饭,能花多少钱?”
这一番话把我们听得目瞪口呆,我们一直在怀疑,这真的是亲生的吗?
“我听说,他的抚养费,不少钱吧?”大宝问道。
女人低下头,嘟囔道:“那些钱我有用。”
“用来打麻将吗?”韩亮也忍不住了,瞪着眼睛,厉声道。
我连忙挥手制止韩亮的质问,担心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可是没想到,女人居然没有反驳,只是低头不语。
“我就问问你,你说的之前教育过他,是怎么教育的?是什么时候?”我问道。
“我也没说什么,他非要顶嘴说阅读很重要什么的。我就奇怪了,阅读能挣钱吗?笑话!我当时确实打了他,踹了一脚,不重,他就跑了。”女人说,“很久没
回来。大概,嗯,我记不清了,两个月吧。”
我见小组成员们一个个拳头捏紧、怒目圆瞪,连忙摆摆手,说:“走吧,去解剖室检验尸体,尽快破案,不要节外生枝了。”
在去殡仪馆的路上,大家愤愤不平了一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每个月靠着母亲给的三四百块钱,自己养活着自己,学习成绩还能在班上数一数二。遭受了
家暴,却是因为自己喜欢阅读。离家出走两个月,他的母亲居然都没有去找。大家都完全想不到,如今这样的社会了,居然还有这样黑暗的家庭存在。
“可惜了这个优秀的孩子,真是天妒英才啊。”大宝打量着已经被摆放在解剖台上牛林方的尸体,惋惜地说道。他一边说,一边还捋了捋死者的头发。
我也是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怜悯和不忿,从非打结处剪下了捆绑死者的红色塑料绳索,将绳索放在操作台上,让陈诗羽逐一拍照,然后开始研究绳结的打法。
每个人打绳结的时候,都有自己的特殊习惯。不过,捆绑死者的绳结,倒是非常普通,就是普通人捆扎物体经常使用的半活结。虽然绳结的打法很普通,但是一
具尸体的三个部位都使用了同样的绳结,而且在捆绑的时候死者可能还是处于抵抗状态,都没有影响到凶手打结,那么就说明这种绳结是凶手经常使用、使用得
非常熟练的。
“哎,他头发里有东西。”大宝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从死者的头发中将东西顺了出来,乳白色的手指间,一块小小的黑色物质尤为醒目。
“这,是煤渣啊。”我接过大宝手中的物质,对着灯光看了看,对陈诗羽说,“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学校是什么跑道?”
“当然是塑胶跑道,现在哪里还有学校是煤渣跑道的?”大宝一边嘲讽我,一边又用手在死者的头发里捋了捋,又拈出来几块小小的煤渣。
从陈诗羽莫名其妙又恍然大悟的表情中,我看得出,这一届孩子们是没见过煤渣跑道是啥样了。想当年,我上了大学,还在煤渣足球场上奔跑过。不过陈诗羽还
是打了电话,确认了学校是塑胶跑道。那死者头发里的煤渣,不是在学校里粘上的,可能会提示一些线索。
“如果排除了有外力导致机械性窒息或者机械性损伤致死,那就要考虑疾病。”我一边说着,一边和彬源市公安局的陶法医一起对死者进行开胸腹,大宝则剃除
了死者的头发,同时开颅。
“这么点大的孩子,潜在性疾病猝死的不多吧?”陶法医问道,“我是没见过。”
“哦,可不少呢。”我说,“有些先天性的疾病,比如马凡氏综合征、胸腺淋巴体质,还有我们刚刚遇见过的小心脏综合征等,平时不注意,这个年龄都有可能
发病。当然,我们也要警惕轻微外力导致的抑制死,比如颈侧、心前区、会阴部这些容易受轻微外力导致抑制死的地方都要仔细观察。我曾经就遇见过一个案例
,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被老师用粉笔擦砸中了心前区,就死亡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术刀和止血钳快速配合着进行胸腹腔组织的分离。
“哎呀,你别说了,还嫌不够闹心吗?”陈诗羽皱着眉头,给尸体拍照,说道。
我知道陈诗羽和我们一样,最怕解剖孩子的尸体,更不用说是这个独立、优秀的孩子的尸体了,于是我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说:“上述位置的皮肤没有轻微挫
伤;内脏器官看起来并没有器质性疾病的征象,心脏正常大小,二尖瓣、三尖瓣等瓣膜也正常,胸腺也是正常大小,看起来并不是先天性疾病猝死。不过,心尖
部的出血点、肺叶间的出血点,都提示了他是有窒息征象的。是喉头水肿之类的?不,他的喉头也没有异常改变啊。”
“哎,他有肋骨骨折!”陶法医站在尸体的左侧,解剖助手的位置,所以可以透过右侧胸腔壁,发现右侧肋骨的异常,而我站在主刀的位置,无法从死者右侧胸
腔内部看到右侧肋骨。
“是哦。”我用手术刀将死者的第九肋分离了出来,发现肋骨的中段有一处膨起的骨质结构,“这是肋骨骨折后,自行愈合形成的骨痂形态。”
“你说是不是他被家暴的时候留下的?”陈诗羽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他妈说踢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