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拂柳没话说了。
他只求令这恶兽满足。
——只要这个执行兽行的家伙满意些,说不定,下手就容情一些。
回兆电这时才扔下纸笔,并不解开韦拂柳的穴道,只嘱练利矫写下韦拂柳一切自供坦招的罪状,然后才签下他自己的花押。
过程中,回兆电提醒道:“你本来是效忠于王相公的,王大人公忠为国,你却暗里搞阴谋叛乱,不用说,是受他人唆教。近日你与‘小碧湖游家’的游玉遮、‘兰亭池家’的池日暮过从甚密,想必是他们给了你不少好处,要你叛变作乱,是不是?”
韦拂柳明白了。
回兆电的用意是要借他“钓”出其他的无辜者。
他们才是“大鱼”。
自己只是“饵”。
“没有的事……”
却见回兆电又欲皱眉,“妙手堂”这位“外三堂堂主”的利害,他早已风闻多时,而今终于见识了,他只好慌忙更正:“你说是就是。”
可惜回兆电还是皱眉。
仍然皱了眉。
一声惨号,又一只眼睛。
“你怎么可以……”韦拂柳气愤已极,“我不是都认了吗?”
“我不是要屈打成招,你也没那个分量。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可没打你。就算有人请动四大名捕来给你验伤,也保管找不出你有受过刑的痕迹。”回兆电道,“谨奉王相公嘱示,总堂主之令,要你们这干乱党逆徒,坦诚招供,自行认罪,这才能显示出我们的慈怀仁厚,恩威浩壮!”
“所以,不是我说是什么你才认什么,而是我们没明说的,你自己都要去认罪,直认到我们满意为止,招供得我们认为你已罪大恶极为止。”他狞笑着缩回了脖子,“还有一件事:我把这番话说完了,就不会再趋近你身边,免得你突然穴道解了,倏然突袭我,那时,岂不是让你遂了愿?虽然你决非我敌手,但我还是连这样一击的机会都不予你。我不靠近你身边不就可以了吗?而且……”
说道,他出指如风,又加封了韦拂柳身上几处要穴,然后才说:
“这样,你就决无脱逃或冲破穴道的可能了,可不是吗?”
说着,又皱了皱眉。
又一个人一只眼睛给毁了。
哭声还甚稚嫩。
那是韦拂柳的长子。
韦拂柳恚怒、心痛、惨嘶道:“你的话我都从了,你怎么——”
“真不好意思,这次是误会。”回兆电笑嘻嘻的道,“这次是真的不觉意地皱了皱眉,害了一只眼睛,真是,哎呀——”



第四回 皱眉头

“你跟池家、游家十分熟络,是不?”
“是。”
“你正与他们进行阴谋,对不对?”
“对。”
“什么阴谋?”
“谋反。”
“为何谋反?朝廷恩相,待你不薄。”
“我……”
皱眉。
惨呼。
“我要掌权。”
“池家、游家予以厚利?”
“是……是是是。”
“方邪真和崔略商都常与你联络?”
“……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你明知他们是乱党,为何还跟他们频密往来。你们通常谈些什么?他们要你做些什么?”
“方邪真劝我既然当官,就要做好官。如果要享受,不如辞官,去做生意,可当富人,有一切荣华富贵。何必当狗官,让万人唾骂,千秋共詈?追命三爷要我把持得住,如今奸佞满朝,因在上位掌权者只知中饱私囊,吏政窳败,弄得天下凋零,大辽金国,均虎视伺夺,各权官皆朝不保夕,人人自危,若我攀权附势,万一时迁势移,大事有变,若恋栈虚位,自己只招祸上身,不如归隐田园,以保家小,但不得人心,垮台指日可期,希望我既在其位,不妨虚与委蛇,把握机会,多作些有益事道,黎民的事。”韦拂柳豁出去了,索性言明,情怀激动,“我跟他们相交,是受方公子高洁不从俗流、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以行侠道的精神感动,也受追命三捕头洞透世故人情、周密圆融的用世态度影响,我不是要作些什么反叛对抗的事……我这样作,反而对王相公声誉大有帮助,他又何必自毁长城、驱尽忠良!”
回电兆皱了皱眉。
韦拂柳的话为惨呼声所切断。
“你是说,”回武曲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虚与委蛇吗?这不就是你们阴谋叛变的约么!嘿嘿,果如所料,只不过池家不是一直都依附蔡家吗?他们凭什么说得那么正义凛然!?蔡元长父子为祸贪利好权,蠧国误民,已是元恶巨憝,崔略商是官场中人,助纣为虐,却还有面子教训人哩!”
韦拂柳听了,开始有些惊疑,但当他看到回武曲身边练利矫一副忠心耿耿弃暗投明的样子,韦拂柳顿明白和一切来龙去脉,只不过,他一手栽培的练利矫,多少人向这个人打过小报告,要他提防,说这人不可信,在外勾结,利用形势,结交权贵小人,他都不处置他,没想到……却还是恩将仇报!
“池公子附从蔡京,只是以毒蛇之胆解蛇毒,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而已。”韦拂柳道,“——你你你你你纵不信也勿皱眉,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是不信你说的是真的,我只不过不相信你所相信的。”回兆电阴恻恻地道:“听说,今晚,或明天,方邪真会过来跟你共商大计以起事是吧?你们这几个乱党,一般都会约在‘樵虎亭’那爿小店见面私会,躲躲匿匿,怕人识破。但只要你没到,方邪真一定生疑,难保不和崔老三来看你,我们为的就是这个!”
——当然又是练利矫提供的情报!
韦拂柳打从心里呻吟了一声:看来,自己还不是“正主儿”,对方要打杀的目标只怕还在后头,现在只是引蛇出洞而已。
“是不是!?”回兆电再问一次,“有没有这回事?”
韦拂柳实在怕他再皱眉,只有答:“是。”
“那太好了。”回武曲转首,向身边的招展书道:“一切都可以依计行事了。‘悲回风’大阵一旦布好,杀方邪真如摧枯拉朽,诛崔略商如同狂风扫叶。”
“太好了。”招展书也道,“那我可以回报总堂主了,并请他依计大力增援。”
“响老二的那回事,”回武曲提醒道,“你已向回总报告过没有?”
“报了。”
“他的反应是?”
“不太为意。”
“哼。”回兆电好像很不满意这个答案,先挥手道:“去吧。”
招展书应命而去,回兆电忽又叫住了他,“你要小心。”
“小心?”招展书不明白。
至少他的样子好像很不明白。
“我们回家有内奸,”回兆电语重深长地道,“无论是谁,一定是很内围的人,你要总堂主多加慎防。”
“是。”招展书心中也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怀,恭声道:“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我回去禀报回总,他知道你已控制大局,一定很欣慰,再调度内外三堂好手来助你,布成‘悲回风’大阵,务必要铲除那两号强敌再说!”
“太好了!”
回兆电还是说他那惯性的话。
问题是说完了之后他还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
“笑神猴”离去之后,回兆电就问练利矫:“看来,我们得要等一段时候,可能很快,今晚就来,可能得要一两天,我们要等的人才会来送死,你看该拿这些人怎么办?”
练利矫精明利落,马上说:“当然不能让这干人活出去,让方邪真、追命、游池二家有所防范。”
“对。”回兆电嘉许地说,接着又问:“那所以……?”
练利矫依然聪明利索地说:“不予活口!”
韦拂柳哀声愤叱:“姓回的!你答应过我的话不算数!?”
回兆电笑的眉毛一耸一耸的,摊摊手道:“我哪有不算数?我不是杀你们,但杀人的事是由练参军处理的——别忘了,你一死,王相公就安排他来接替你的位置。”
他很愉快的道:“所以,他当然不能让你们之中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了。”
然后他更愉快地在韦拂柳睚眦欲裂的激愤中,吩咐下去:“你们不妨慢慢的杀,反正,我们得边杀边等,有人可杀才不觉无聊。”
杀戮还没开始,已有一队人马赶来。那是“妙手堂”的精英,共十二人。
连回兆电也心中赞叹:“笑神猴”走报奇速,援兵来得好快!
回兆电马上布署,把这些高手,各按照方位,埋伏在观中各处。
——只要方邪真、追命一踏进观门,就会引起埋伏,必杀无疑。
然后练利矫点算人头,发现了一件事:
“喂,你女儿去了哪里?”
他最有兴趣提韦明明。
因为韦明明长得亭亭玉立,美丽可人。
他不惜出卖背叛陷害他的恩人,除了要夺权代之外,其中之一原因,也是为了要把这娇丽的玉人占为已有。
可是韦明明却不见了。
不在现场。
——如在,早就给他们逮住了。
她去了哪里呢?
走脱?怎走得了?何况韦小姐武功不济,轻功不行,能走去哪里?
韦拂柳只呸了一声,啐得练利矫满脸唾液,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练利矫也不发作,只去问韦夫人。
韦夫人詹氏也抵死不答,还紧咬银牙,颤声斥他:“荆夫待你不薄……你为何反背如此,真不怕天诛地灭么!”
练利矫只耸耸肩,道:“我不怕。我只怕朝廷有令、王相公不悦时,我受你们连累罢了——与其受你们连累,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然后他再去问韦老太爷。
韦老太爷原名韦立夫是前朝从七品监察史,颇有作为,深受重用,到了晚年,给排斥为新党,摒弃出局,他年事已高,加上抑郁成病,中风瘫痪,半身不遂,口不能言,无法发声已多时。
他当然无法回答。
——就算能言他也当然不会回答。
他不能言语,这一点,作为韦拂柳亲信的练利矫,是心知肚明的。
“你们都不说,是不是?”
然后他就得到回兆电的允可下,去做了一件事:
那是一系列的行动。
他当众剥光詹氏的衣服,当众人面前强奸了她。
强奸的过程中,他还点了她的穴道,不许她叫喊,还声言就算詹氏此际愿意招供,他也不听。
除非是韦立夫父子自己愿意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