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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二种可能。只要有时空生死门存在,华碧楠和师昧就都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一个属于这个红尘,而一个则来自另外一个修真界。”

众人听后静默,随即有人拍腿哈哈大笑起来:“墨宗师,你哄小孩睡觉吗?拿这种神话里的禁术来唬人。还两个师明净……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就是,怎么可能啊,那可是几千年前就已经失传的禁中之禁……谁能习得?”

“时空生死门最重要的一卷,传说早已被封存在炎帝神木之中,哪怕有人在研习这种禁咒,能学会的也最多是空间,不可能会是时空。否则一个尘世与另一个尘世交叠,天下岂不是大乱了!”

墨燃不去与他们争辩,而是自顾自地讲出自己所有的想法。他知道,这恐怕是自己身为墨宗师的最后一次自白了,过了今天,以后这些人或许就不会再给他解释任何事情的机会。

他用认罪为筹码,换取这些索命之人的些许冷静,只希望能把自己所猜所知的都告诉在场诸人。不管他们此刻信不信,他说出来了,就是一声警钟,日后若出动荡,多少会有人想起他今天的提醒,那或许还为时未晚。

“诸位试想一下,如果我是华碧楠,我掌握珍珑棋局和时空生死门的要义,但是我天生灵力不足,也没有地位去大肆行事,我该怎么办?”

在座众人多半对墨燃怀有芥蒂,并不愿意听他的指点。

但姜曦却因先前的一些事情,对墨燃尚算欣赏,更何况孤月夜的血案他本身也心中存疑,因此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会找人帮忙。”

“谁会帮你?”

“没人。”

墨燃说:“对,确实没有人,所以只能骗。骗一个诸如徐霜林这种,内心有着极大渴求的人,来帮助他一步步完成谋划。”

玄镜大师道:“墨施主荒唐了,那个法阵就没有可能会是别的?时空生死门当真不是一般人所能习得,几千年了,从来没有人会过。最重要的一卷要义都已经失传,谁能练得出来?”

“就是,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干脆说伏羲大神降世吧,这跟时空生死门洞开也没什么差别了。”

“真的太荒谬,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讲。”

丹心殿内嗡嗡作鸣,最后,有人冷笑道:“墨宗师,铺垫了这么久,你接下来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在孤月夜杀害了诸位英杰的人,就是通过生死门前来这个世上的另一个你吧?”

墨燃:“……”

见他不吭声,大殿内便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厉害,真厉害。墨宗师为了给自己开脱,真是什么话都编的出来。”

“敢情绕了半天,是想替自己洗刷罪名吗?”

姜曦受不了这样的吵闹,他转身拂袖,朝那几个带头起哄的人怒道:“讲话就讲话,阴阳怪气地做什么?”

玄镜大师合十道:“姜掌门,非是旁人阴阳怪气,实是墨宗师此言太过匪夷所思。依老僧看来,还是先将其请至天音阁问审,再作定夺为好啊。”

“是啊,天音阁阁主一会儿就到了,等她来了,让墨宗师跟她走一趟吧。”

姜曦还未来得及说话,薛正雍却开口了,他虽然心绪复杂,却仍道:“我觉得燃儿所言都能解释得通,或许时空门真的已被撕裂。天音阁是审讯十恶不赦之徒的地方,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他不能跟你们走。”

“没错!”有死生之巅的弟子站出来,“蛟山生死一线,要不是墨师兄救了你们,你们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他要是想颠覆上下修界,当时把大家全困在蛟山上不就好了!”

玄镜大师一愣:“这……”

有人说:“确实如此,当时大家受困蛟山甬道,是墨宗师设法让我们出来的,他要害人,那时就可以下手了。”

这话倒是真的,不少人都思索起了这个问题,一时默默。

但默默不等于认同。在场的许多人此刻都还披麻戴孝,亲友新丧,心情极其悲痛。更何况当时在蛟山花厅的幸存者是亲眼瞧见墨燃杀人的,目击证人里除了梅 雪对那当时状况表示了怀疑,其他人都确定那就是墨燃本尊。这种情况下,要他们放弃找墨燃讨债索命,反而去相信神话里才出现过的什么时空生死门,谈何容易?

所以很快,就有人反驳:“但我觉得这件事很不舒服,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在凰山上,墨宗师对整个局势和珍珑棋局的把控就极为精准。他说师明净会珍珑棋局,可我反倒觉得对这门禁术了解甚多的人,就是他自己呢。”

“对啊。”有了反驳之后,就立刻又有人附和,“还有一件事情,你们不觉得很蹊跷吗?墨燃为什么能打得开蛟山结界?——他又不是南宫家的后嗣。”

话音方落,这个时候,丹心殿外忽传来一个郎朗女音。

“这倒没什么好蹊跷的。因为这位墨宗师身上流着的,正是南宫家的血。”

众人蓦地回首,但见一支身着银碧色劲装,腰佩“天”字号银牌的卫队长驱直入,为首的是一名瞧上去二七八岁的妙丽女子,明眸皓齿,云鬓花颜,生的极其美艳,甚至可以媲美当年的修真界第一美人宋秋桐,只不过她美则美矣,整个人气质却显得很冰冷。

众人见到她,大多都是色变,连几位掌门脸上也带了敬畏之色。

只有姜曦没有太大反应,点了点头:“阁主终于来了。”

这位劲装女子,正是久不出江湖的天音阁阁主木烟离。

木烟离统领天音阁,上下修界的重案悬案最后都会落到她手上,由她来主持审理——但需要天音阁出动的案子其实并不多,所以天音阁的首领往往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出现于众人面前。

因为不常出门,木烟离的皮肤极其白皙,可见隐隐皮下淡青血管。她款步入殿,停落脚步,淡淡道:“抱歉,让诸位久候。”

玄镜大师问:“阁主来的比约好的时辰要迟了些许,可是阁中有事耽搁了?”

木烟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天音阁抓人,从来不能空口无凭。所以来这之前,我阁在彻查死生之巅墨宗师的一些往事。”

她顿了顿,一双杏眼冷冰冰地望向了墨燃,朱唇轻启:“这一查之下,发现了事情并非如此单纯,这位墨宗师的身份……竟然牵扯到了多年前湘潭的一桩旧案。”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疑惑:“什么旧案?”

唯有墨燃脸色愈白,掌心盗汗。

他没想到这件事竟要在此刻被说出来。

木烟离犹如刽子手,冷漠地睥睨着跪于殿前的男子,说道:“墨仙君,闲话不讲。你自己的身世,你自己心里有数,是你亲口公之于众,还是要我请证人入殿?”

“……”墨燃闭上眼睛。

早在重生之初,他就知道若想一世无忧,这世上有几个人,他必须亲手杀掉永绝后患。可一开始,他没有实力也没有机会。后来实力有了,机会也有了,却再也不愿意为了一己私利,夺去他人兴命。

前世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世,紧握手中的筹码,他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木烟离见他沉默,便道:“看来,墨宗师是不打算自己坦白。”

她说完,清冷美貌的脸庞上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鄙薄,而后拂袖转身,面对济济宾客,声嗓如铃,透遍人心。

“那便由我来说吧。诸位且听——这位声名在外的大宗师,在拜入死生之巅前,就已是个背负了数十余条人命的凶手。此等穷凶极恶之徒,早该绳之以法!”

“什么?!”

“拜入门派前他就已经杀了数十个人了?”

薛蒙睁大了眼,满目茫然,他喃喃道:“哥……?”

这一声不轻不响,却正好落入木烟离耳中,木烟离瞥了这位死生之巅的少主一眼,淡淡道:“哥?”

薛蒙:“……”

外面的雨雪越下越大了,天穹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昏暗,纵使殿内烛火通明,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木烟离看墨燃的神情充满鄙薄,看薛蒙的神情则浸着冷嘲。她唇如丹霞,说道:“认仇为兄,薛少主当真也是可怜极了。”

薛蒙明明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可颅内已然轰然雷霆,仿佛地裂天崩。他睁着清澈的双目,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什么认仇为兄?”

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木烟离不再理会他,转身道:“墨微雨,根本不是薛掌门的侄子。更有甚者。”她顿了顿,一双漂亮而无情的眼睛犹如尖刀,掠过薛正雍与王夫人的脸,不无公正,不无残酷地说:

“薛掌门的亲侄,早在八年前,就已死在了墨燃手中!”

第257章 【天音阁】临江仙子

“什么?!!”

满堂色变!

唯有墨燃一人闭目合眸,平静如水。

众人乱做一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湘潭的旧案又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杀人啊……”

木烟离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因年岁久远,许多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音阁几经盘查,还是寻到了些证据。”

在这一片由人语与惊悚交织而成的硝烟中,木烟离从容不迫地回首:“湘潭寻到的那几个证人,你们都带到了吗?”

随侍出门瞧了眼,回答道:“回阁主,都在殿外候着了。”

“那去请第一个证人进来。”

第一个证人进了殿,是个老手艺人,年岁很大了,佝偻着背,哆哆嗦嗦,唯唯诺诺,他看到满殿仙君,第一反应居然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叩首,口中急叨着:“拜过各位仙君大爷……拜过各位仙君大爷……”

木烟离语气放缓:“老先生舟车劳顿,一路随来多有辛苦。你不必紧张,我只问些问题,有一答一,有二答二就是了。”

老头子哆嗦着不起身,无悲寺的和尚走过去,给了他一个座,扶他在上头坐好,但他很害怕,只拿屁股沾了小半个角,全力把自己缩得极小。

木烟离开口道:“头两个问题。先生是哪里人?做什么的?”

老头牙齿打颤,一开口,便是浓浓的口音:“我……我是湘潭来的,就、就在街边糊灯笼……”

众人都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他,从稀疏的鹤发,到破漏的鞋履。他们不知道这个卖灯笼的能抖出些什么往事来。

木烟离问:“先生卖花灯,卖了多少年?”

“大半辈子了……五十年总有的,具体记不清了……”

“够久了,我要问你的事情没五十年那么远。”木烟离说着,把墨燃点给他看,“这个人,先生认不认得?”

老头子抬头看了墨燃一眼,见此人高大英挺,气华神流,压根不敢多看,立刻把目光转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犹犹豫豫地偷瞟他,瞟着瞟着便嗫嚅道:“不认得哟。”

木烟离道:“不认得也不奇怪,那我再问你,从前你在湘潭醉玉楼旁卖花灯时,是不是总有一个小孩子,喜爱站在你的摊子旁看你糊灯笼?”

“啊……”老头子两眼浑浊,对这件事情却很清晰,他叹息着点了点头,“对,是有那么个孩子,几乎每晚上都来看,他喜欢我做的灯笼,但是穷啊,买不起……我那时候还和他聊过几句,他也不爱吭声,胆子很小的。”

“先生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唔,好像是叫做……墨……墨燃儿?”

方才大家都还在凝神聆听老头的话,这时候,视线便齐刷刷都落在了墨燃身上。

老头子沉入往事的回忆里,咕哝道:“有没有这个‘儿’,我也记不太清啦。只知道他是醉玉楼里头的人……”

薛正雍沉着脸打断道:“燃儿原本就是先兄与楼中嬷娘的子嗣,木阁主请这位老先生来佐证一遍,又有什么意思?”

“嬷娘?”老头子愣了一下,摆了摆手,“哦唷,不是的。嬷娘那个儿子虽然也姓墨,但是他叫墨念,是当时街头巷尾都有名的小霸王。”老头子说着,佝偻着低下头,指了指自己脑门上一个旧伤疤。

“我当年还被他拿砖块砸过呢,那孩子凶狠啊,又野又皮的。”

薛正雍的脸色却已变了:“墨……念?”

王夫人焦急道:“老先生可是记错了?毕竟也就一字之差。那嬷娘的孩子,到底是叫墨燃,还是墨念?”

“……是墨念。”老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错不了啦,哪能记错呢,是叫墨念。”

薛正雍原本身子是微微向前倾着,听到他这句话,僵了片刻,而后瘫在座上,眼神发愣。

“墨念……”

木烟离继续问道:“那个来看你糊花灯的孩子,他在醉玉楼,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唉,具体我也不清楚,依稀知道是伙房里头帮忙烧菜的吧。”老头说道,“名声不怎么好,据说手脚不干净,总是偷客人东西。”他努力思索着,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一下,“啊,想起来了,那小孩子不行的,长大之后越来越坏,后来还强辱了一个黄花闺女,那闺女受不了,最后就自杀了。”

“什么?!”

如果说狸猫换太子已是骇人听闻,那么墨燃之前居然还玷污过良家少女,则更是令人愤怒发指。

在座有不少为人父母的修士,立刻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想不到…堂堂墨宗师,竟是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太恶心了!!!”

“死不足惜!”

墨燃没有吭声,只静静地看着这个老艺人。

前世,自己在修真界翻出血雨腥风,天音阁也曾试图阻止,这个老人那时就被木烟离带过来,指认过他。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

纵情大笑,安然受之。

且转头看着薛正雍和王夫人,笑容扭曲地嘲讽道:“如何?怨憎我吗?嫌弃我?是不是又要和我的那位好师尊一样,说我——兴本劣,质难琢?”

那时,墨燃偷学珍珑棋局的事情,已经败露得差不多,但薛正雍最初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直到这个时候,薛正雍才怒而起身,气的几呕血,虎目暴突地喝道:“孽畜!简直是孽畜!!”

墨燃听着这两个字,哈哈大笑,笑得愈发肆意与痛快。

笑得眼角都有了湿意。

强辱少女?

薛正雍信。

薛正雍居然信。

哈哈哈哈——墨燃的笑容蓦地拧紧,干脆自暴自弃,心一横,英俊的面庞端的是如蜡滚沸扭曲。

“对啊,我是做了这些滔天罪孽,我是杀了你的侄子,弄死了那个可怜巴巴的女孩——怎样?伯父是要替天行道,杀我以——”

话没有说完,心口便是一痛。

薛正雍兴情暴烈,未及墨燃说完,已怒喝着袭来,目中有恨有泪,扇尖刺破了墨燃的胸膛。

墨燃愣了一下,而后嘴角研开一丝轻笑。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胸襟前渐渐洇出鲜血,叹息道:

“伯父,叫了你那么多年伯父。但到头来,你还是不会信我的。”

“住口!!”

墨燃微笑着,肩膀在微微颤抖:“算了,说到底,我们身上流的终究不是同样的血。所以,这个虚假的家,这个死生之巅……究竟还有什么,是我舍不得的呢?”

鲜血飞溅,溅落满脸。

他看着薛正雍在自己面前倒下,脑仁微微发麻——他原本不想杀他的——是他兴子急要冲上来动手……是他自己找死。墨燃静了一会儿,抬起染着血色的眼,森幽地,望向错愕悲伤至极的王夫人,他舔了舔嘴角,迈过伯父的身躯,向伯母走去。

薛正雍还没有咽气,紧攥住了他的衣摆,死死不肯松手。

这个半老的男人好像很愤怒,又好像凄楚和心痛大过了愤怒。

那时墨燃的脑中一片疯狂,伯父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眼里的泪水究竟为了什么,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墨燃听到薛正雍说:“别……不要害……”

“她看到了。所以要死。”墨燃很和气,也很平静,“不过,薛蒙不在,所以……看在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他的命,我权且留下。”

王夫人的挣扎在墨燃眼里,又算什么呢?

何况她根本已无力挣扎了,她只是哭,她也和她丈夫一样,说他:“畜生……”,可是刀扎进去,鲜血汩汩流出,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她看着他,最后却又喃喃着说:“燃儿,你为什么……”

墨燃的手那时候其实抖的,颤抖着,最后还是拔了出来。他低头望着手掌,手掌是湿润的,猩红色的匕首攥住掌心中,滑腻腥臭。

热。

但很快就会冷了。

就像他所谓的家,他所谓的亲人。

从一开始他就忐忐忑忑,因为他知道,其实薛蒙也好,薛正雍也好,王夫人也罢。

他们,根本不是他的亲人。

他们的亲生侄子,早已死在了他的手中。

“荒谬!”

一声暴喝,打断了墨燃的回忆。

墨燃几乎是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在大殿中逡巡一圈,才终于落到了薛正雍身上。

是薛正雍在说话。

“我养大的孩子,我自己清楚,他怎会欺凌无辜少女,你莫要 血喷人!!”

“……”

墨燃怔忡地,忽然觉得心里被某种酸涩给充斥。

他睫毛簌簌,阖上眼帘。

不一样了。

两辈子……有许多事情都变了。

那老艺人吓得一轱辘从座上滚下来,在地上连连叩首:“不,不,我没有骗人,仙君息怒,我只是……我只是……我真的……”他只是个可怜的手艺人,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受过一派之主的指责,吓得面如土色,到最后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薛正雍低喝,犹如蓄势待发的凶兽:“滚出去。”

“……”

“滚!”

老艺人立刻起身要滚,但天音阁的人却拦住了他,他进退不能,一屁股跌坐在地,浑身抖得犹如筛糠,念叨道:“妈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木烟离说:“薛掌门莫要恼羞成怒,老先生也别害怕,天音阁所求之事,就是让天下冤屈都能昭雪,绝不会栽赃陷害,伤及无辜。”

她顿了顿,扶起了老艺人。

“还请先生说完。”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啦……”老人却是真的被吓到了,再也不吭多言,“求求诸位仙长道爷,高僧好汉放过我吧,我是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可说了,我记兴不好啊,我记兴不好的。”

在这僵持中,一直沉默不语的墨燃,忽然望着薛正雍,长拜叩首。

这个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薛正雍和薛蒙瞬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被堵得说不出来。王夫人则不可置信地喃喃:“……燃儿?”

墨燃道:“在蛟山时,就想着回来要与伯父坦白。但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

墨燃的眼神很是沉静,因为太沉静了,甚至显得有些死寂:“木阁主今日前来,人证物证想必都已收罗齐全。没什么可说的了。不错,我不是死生之巅的二少主。”

他顿了顿,一句 着叹息的话语飘落殿中,声轻如羽,浪起千层。

“我是儒风门七十二城,第九城城主南宫严之子。”

“什么?!!”众人悚然。

“诸位不是想听事情的原委吗?”墨燃闭了闭眼睛,说道,“……当年醉玉楼的那场大火是我放的,几十条人命,确实都毁于我手。”

王夫人 泪道:“燃儿,你怎么……你怎么会……”

“但湘潭当年,豆腐坊小女被凌辱至死一案。”他说到这里,略作沉默。

上辈子,没有人愿意听他道出真相。

都在愤怒地指责他,辱骂骂他,所以他便也不想解释,反正他在别人眼里,也就是那样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再添一笔血迹也无妨。

但这辈子,他终于想说了。

“那个女孩,不是我害的。”

丹心殿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盯着墨燃,等着他开口说出那些不为人知的尘封旧案。

木烟离扬起秀眉:“哦?那个案子另有隐情吗?”

“有。”

“请君陈词。”木烟离道,“洗耳恭听。”

墨燃却摇了摇头:“在讲豆腐坊少女遇害这件事之前,我想先谈一个更重要的人。”

“何人?”

“一名伶人。”

墨燃说着,目光疏散,透过敞开的窗扉,向遥遥天际望去。

“……当时,湘潭有两个年轻的琵琶女,一个姓荀,叫荀风弱,还有一个……姓段,叫段衣寒。”

在场的不少人听他提起这两个名字,都露出了恍若隔世的神情。

“……荀风弱……段衣寒……啊!难不成是当年那两位数一数二的乐坊教习?”

“就是她们吧,我记得她们两人都是湘潭的乐伎,被人称作临江双仙。”

“是啊,风弱歌起春临地,衣寒舞罢花满天嘛。”有人捻须叹道,“我那时候,才三十来岁,对这二位的芳名是如雷贯耳。但她们一曲难求,听说每次出演,乐坊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风头很盛。”

又有人说:“她们两位乐仙,当时好像还斗过曲呢。”

墨燃道:“是斗过。荀风弱比段衣寒小了两岁,晚了两年进入乐坊。她那时候心高气傲,不服气段衣寒与她齐名,于是就下了花帖,邀段衣寒在醉玉楼上弹奏三曲,舞三曲,以定技艺高低。”

“最后谁赢了?”

“平局。”墨燃说,“但从此之后,两人惺惺相惜。荀风若和段衣寒虽然不是一个乐坊的伶人,却常互相走动,以姐妹相称。”

有人不耐道:“啰里啰嗦那么多废话!好端端的,讲两个女人做什么?”

墨燃看了他一眼,说:“段衣寒是我母亲。”

第258章 【天音阁】柔骨铮铮

“……!!”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