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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睁开眼。你回到了自己十六岁那一年,回到一切都尚能挽回的时候,对不对?”

那个黑影像是能看穿他的心,低笑着呢喃。

“你回来了,死生之巅没有覆灭,儒风门虽第二次化作焦土但不是你干的,叶忘昔没有死,师明净也没有,你看清了自己的心思,你爱上了楚晚宁,你成了墨宗师他终于接受了你,你以为自己解脱了如今你是义军之首是清正道长是山上要缉拿恶霸魁首徐霜林的一代青年英杰——”

几许死寂。

墨燃脖颈的血管在突突地耸动,随着激烈的心跳一起。

那个黑影没有面目,但它在逼视着他,他知道它在逼视着他。

“你想得美。”

冷剑穿心,毒牙刺颈。

墨燃能听到绝望在自己体内蔓延,毒素一般蔓延,和三十二岁那年他服下的致命剧毒一样,扩散着……浸入肝胆……浸入心脏……

“你根本就没有重生,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薛蒙还活着但是他恨极了你。”那个黑影说,“现在梦醒了,睁眼吧,踏仙君,你,依然是黑暗之主。”

“不……”墨燃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是如此无力破碎,好像被击溃了无数次又粘合起来,然后他惊异地发现,道出这种声音的人居然是他自己,“不是的……”

他驱策了他每一寸骨缝每一滴血液里的勇气,他睁着双目,眼神里有着一鼓作气的疯狂——

“你撒谎!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他聚剑挥斩,狂怒地喘息着。

那团黑烟又散去了。

但它的声音却没散,它在低沉地笑着:“撒谎?可是陛下,你不如低头看看,你手里握着的,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都会比较忙,要开会,木有回复和编辑作话先说声抱歉嗷,总之存稿放了七天的,应该够撑到我结束工作能能休息的时候啦~每天存稿都是定时发布的,如果到了十点没有刷出来就是晋江抽了,多刷几次就好~么么哒!

第218章 【蛟山】君又归

他低头。

他猛地低头——

血液几乎是倒流,脑中嗡嗡作响,他看到了……不归。

握在他手里的,居然是百战之刃,神武不归!

那漆黑的陌刀阴鸷地横在这一片夜色当中,刀柄细长,硬劲,唐刀制式,无鞘,与剑极为相似。

镶嵌着一轮金环的刀柄处,有两个极具筋骨的字:

不。归。

碧野朱桥,当年事。

又复一年,君不归。

墨燃如遭雷殁,他瞳仁里的光细如针尖,他脸上的颜色比死人更苍白比厉鬼更狰狞。

“不……不……不是……不要!”

他几乎是绝望地,把不归掷落在地,可是神武与他连心,自动归于腰际。

“不是的!”墨燃歇斯底里,他尝试着召唤见鬼,他要那一段赤红的柳藤,他召唤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见鬼不来。

没有见鬼,没有那段藤鞭。

只有不归陪着他。

“如今你信了吗?”那阴魂不散的黑影又聚拢了,这次聚拢的比先前更快,它很快有了形状,四肢,腰,脑袋……

墨燃不肯信。

他不肯信。

他不再理会那团黑烟,他往亮着光芒的尽头奔去。

这是徐霜林布下的幻境……这只是一个幻境而已……

去那束光所在的地方,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往那边狂奔,夺路狂奔。

可是胳膊再一次被紧紧握住。

墨燃不愿再理会,他把它甩开,他怒喝着:“滚开!滚开!什么是真的?你能比我清楚什么是真的?我知道什么是真的!他待我好,是真的!他没有死,是真的!他与我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如何会是假的?!金成池桃花源鬼界彩蝶镇我们结发——”

那个声音柔柔地打断他,几乎是叹息般地:“阿燃,与你结发的人是我,你怎么就不记得了?”

他蓦地回首,看到那黑雾已聚化成形,一张面容艳若芙蕖,媚不胜收,当真是人间绝色,她温柔地依偎过来,戴着满头珠翠华钗,披着成亲时那件鲜红华服。

“旭映峰,我走不动了,是你背我上去的。你让我莫要唤你陛下,从今往后只唤作你阿燃,你都忘了么?”

她的笑容柔若虉草,可是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

墨燃猛地挣脱开她,这绝不是宋秋桐,他的手腕已被掐的青紫,他继续往前,往前……那白色光芒越来越近……

他冥冥中似乎知道那是出路。

到那边……只要到那边……

他听到宋秋桐在他身后笑着说:“陛下,你要上哪里去?楚晚宁已经死了,被你活活害死的,你真的要去那边吗?”

“……”

“那边是……”

他没有听清,他挣脱了那些虚影那些索命的厉鬼的钳制,他发足狂奔,他把她的声音抛至脑后,那洁白的天光在他眼前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他像是个在海底快要溺死的人,竭尽全力地蹬着双足,朝着海面那晃动破碎的光影游去。

忽然!

他蓦地扎进了那片盛大的白光里,黑暗消失了。

他喘息着,脚下发虚,不住地缓着气,如同刚刚从水面冒头的人,贪婪地呼吸着,他一时间适应不了这样的强光,他抬起胳膊遮挡住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鸟的啁啾啼鸣,闻到西府海棠的淡淡芬芳。

他慢慢睁开眼睛。

……他在哪里?

第一眼看到的是繁茂的海棠花树,满枝薄红绚烂,犹如织锦霞光。

不是在儒风门的宗祠天宫。

这场幻境……仍没有结束吗?

但他的内心已渐分崩离析,他忽然并没有那么确定自己到底是谁,哪里是梦,哪里又是真实。

他坐起来,一朵原本落在他鼻尖的海棠残花飘零于膝头。

……坐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居然是躺着的,就好像刚刚做完一场噩梦,他环顾四周,是死生之巅的通天塔前,而他自己,则坐在一具黑漆漆的,敞开着的棺材里。

刹那间,墨燃连指尖都好像凉透了。

他原处发怔了好一会儿,而后蓦地起来,踉跄着爬出棺材,他看到棺木前立着一块碑,上面没有一个字,倒是摆着一碗抄手,几碟子小炒,都是他最爱吃的食物。他盯着那些东西看,他盯着那具棺材看。

不……

不。

噩梦没有结束。

他掉进了一段更深的噩梦里,或者说,他如今竟是清醒的?

那一团黑影所说的话,难道竟是真的?

他真的只是服了毒药,在通天塔前躺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已吗?梦里的一切,都是……

他没敢再接着想,他疯了一般爬起来,径直朝着死生之巅的南峰跑去。

可是和他记忆中的临死之前不一样,他记得自己当年明明是把所有人都斥散的,但是他跑到一半,有一行宫人冲出来,为首的那个是侍奉了他多年的刘老,刘老捧着个盒子,皱纹遍布的脸庞上满是欣喜:“陛下,重生仙药,找来啦!这就是重生的仙药啊!”

他蓦地停住脚步。

左右都跪下来恭贺他,刘老也跪下来,一双枯槁的手呈起锦盒,颤巍巍地递给墨燃,沙哑道:“仙药啊,陛下一直在求的仙药,总算打动了天神,这一颗就是了……”

墨燃怔愣道:“不是……我,我不是都赶你们下山了吗?”

众仆面如土色,连连叩首,刘老也极为惊恐:“陛下为何要赶我们走?可是老奴有何处侍奉不周?老奴——”

“十大门派呢?”

刘老一头雾水,茫然抬头:“什么十大门派?陛下,你怎么了?”

墨燃知说不清,便拉他到通天塔前去看,他一出密林就指着塔前的坟冢:“你看看那边,我刚刚就睡在那里,我——”

他转头,却发现自己棺木和坟冢都已经不见了。

只有立着两座孤零零的皇后和妃子的坟冢,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他的狗爬字。

墨燃:“……”

刘老忧心忡忡地:“陛下,你怎么了?”

“我……”墨燃怔忡地盯着那两座坟,他的意识已经很混乱了,有一刻他可以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下一刻他又觉得真幻交织,他竟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年。

刘老叹息着说:“陛下忧思太深,做梦了罢?”

“不是梦……”墨燃喃喃,但随即又摇头,苍白着脸,“不,这当然是梦……”他语无伦次颠来倒去地说了很久,而后倏忽扭过脸,盯着刘老,“那重生的药呢?”

刘老便把盒子呈上来。

他没去接那个盒子,他径直把它打开了,里头有一颗莹白如玉的丹丸,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他颤抖地将它拿起,喉结攒动,而后往红莲水榭的方向去。

可是刘老忽然拉住他,墨燃蓦地回首,他的神经已绷到极致,即将断弦,他问:“怎么了?”

方才还和颜悦色的刘老,忽然阴沉下了脸,眼睛里闪动着诡谲的光泽,阴气沉沉地说:“陛下,可是走错了方向?”

“什么走错了方向……”

“陛下该去的地方,是招魂台。”刘老慢慢地说,那些仆厮也都缓缓围了上来,将墨燃团团围住,慢慢逼近,“陛下一直以来,朝思暮想的,难道不是要复活您的师兄,师明净吗?”

“我……”

“如今重生仙药在手了,陛下为何弃招魂台于不顾,反而往红莲水榭跑?”刘老幽幽道,“陛下为了这重生之法,杀害千万人,踏平儒风门,让天下哀鸿遍野,血流成河,难道陛下做尽这一切,最后居然要违被初衷,转而把这丹药服入另外一人口中吗?”

墨燃心乱如麻,他紧紧攥着那枚仙药,他说:“你不明白。”

“陛下必须去招魂台,不得去红莲水榭。”所有的人眼里都闪着可怕的光芒,鬼怪一般的脸,他们围着他,重复着,“陛下必须去招魂台,不得去红莲水榭!”

墨燃将仙药死死护住,他脸色青白,说:“都给我让开。”

“陛下必须去招魂台——”

“让开!”

他抽出不归,握着那冰凉的刀柄,那些人似乎是瑟缩了一下,而后眼瞳变得像蛇一样狭长,一个个都露出了扭曲的笑脸。

“你会遭报应的……”

“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言而无信。”

“朝三暮四。”

“呵,这种薄情寡义之人怎配拥有仙药。”

“抢回来!夺回来!”

墨燃护着仙药,猛地斩开一条血路,往死生之巅的南峰奔去。不管这是幻梦还是真实,他知道楚晚宁在那里……无论是生是死,他都要去到那里,他要在楚晚宁身边,才能心安。

他跑进了红莲水榭的结界里。

刘老和其他人都被挡在了界外。

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而后闭上了碧色竹扉,他不想再看到多余的人,这里是红莲水榭,只当有他自己,还有……

“师尊?”

他因吃惊而微微睁大了眼眸,他看到楚晚宁正站在一株海棠花树下,束着高马尾,戴着金属手套,神情专注地调试着一具快要完工的夜游神机甲。起风了,淡粉色的花瓣簌簌吹落,初雪般落在阶前,桌上,温柔如涟漪。

墨燃眼尾泛起湿红,刹那已哽咽。

“师尊……”

楚晚宁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他因为忙碌,还咬着一把小锉刀,看到墨燃,他微有诧异,把锉刀拿下,这才直起身子,朝他点了点头:“你怎么来了?”

第219章 【蛟山】莫相离

墨燃没有答话,亦或是答不出话来,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抱住楚晚宁。

“……你怎么了?”

怀里是微凉的衣衫和温热的躯体。

“怎么就哭了?”

他不知道,梦,真实?

他都不再清楚,但是红莲水榭里,没有楚晚宁冰冷躺着的躯体,他的师尊还活着,还在忧心着夜游神的关节不够灵活,在考虑着应当刷桐油还是上清漆。

这似乎就够了。

他一时竟沉溺于此,不想再醒来。

他与楚晚宁一道将那机甲人完工,天色已经晚了,于是他拉着楚晚宁回到房中,一如前生,与他交颈缠绵,耳鬓厮磨。

梦里的楚晚宁并不是那么驯顺的,他总有这样那样的狠绝,这样那样的放不下。

哪怕在床笫之间欢愉到了极致,发泄出来的时候也常常是咬着下唇,凤眸中 着水汽,却不吭声,只是喘息粗重,不可遏制。

烛火没有熄灭,融融灯花映照着身下之人的脸庞,墨燃近乎痴迷地凝视着他情迷意乱的模样,他凝视着楚晚宁的五官,眉眼,凝视着楚晚宁黑色的眸子,眸子里浸着蜡烛的影。

烛影摇曳,像是深潭里落了花瓣。

墨燃律动的时候,那花瓣就在潭水里摇曳漂浮,涟漪一轮轮漾开,最后有湿润的水汽从楚晚宁眼尾滑落,被墨燃亲吻。

他很明白楚晚宁是怎样的人,若是不用情药,很难在欢爱中高潮,他的自控力着实好到令人遗憾。

可那又怎样呢?

泪水是控制不住的,急促的呼吸也是,不叫也没关系,看着他被自己干到哭,干到面色潮红双目失神,结实的胸膛不住起伏,喘息连连,也是很好的。

一夜旖旎,到了寅时才相拥眠去。

墨燃紧紧拥抱着怀里的人,彼此都是汗涔涔的,湿热的躯体贴着湿热的躯体,连鬓发都已粘在颊侧。

他柔情而缠绵地亲吻着楚晚宁的耳垂,脖颈,将他在自己怀中拥得更紧。

“这样就好了,师尊,如今你在我身边,这样就好了。”

他睡了过去。

他睁开眼睛,惊觉楚晚宁已并不在自己卧榻之侧。

“师尊?!”

觫然坐起。

然后他看到楚晚宁立在半敞的轩窗边,已经是破晓时分了,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微雨。

墨燃松了口气,他朝他伸出手:“师尊,来这里……”

可是楚晚宁没有动,他穿戴的很整齐,白衣若雪,安静地望着床上的那个男人。墨燃盯着他,忽然一阵强烈的不安自心头升起。

楚晚宁对他说:“墨燃,我该走了。”

“走?”他愣愣的,床褥仍是热的,枕上有断发,还有淡淡的淫靡的气息,但是楚晚宁站在他眼前,却好像隔着一湖一海的距离,那么疏淡,墨燃焦急道,“你要去哪里?这里就是红莲水榭,是你的家,我们已经在家了,你还要去哪里?”

楚晚宁摇了摇头,他侧过脸,望着窗外渐渐泛起的苍白,他说:“没有时间了,天就要亮了。”

“晚宁!!”

只是一个眨眼。

屋里空空荡荡,就什么都没有再剩下。

他仓皇地从床上披衣而起,鞋袜也顾不得穿,就踉跄着冲出门去。

一夜风吹散,万点雪飘零,昨夜那满枝灿烂的海棠花已被打落大半,残花铺满了台阶与桌椅,石头桌子上还摆着一只做完的夜游神,金属手套和锉刀就丢在旁边,好像楚晚宁刚刚离去,好像楚晚宁随时都会回来。

“晚宁?晚宁!”

他发了疯般地在红莲水榭里奔走,寻找,但他一直绕开莲池,潜意识里他就不敢去莲池,他不敢去……

可他最终还是失魂落魄地走了过去。

赤着脚,踩在冰冰凉凉的青石板路上。

他在离莲池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地方便站住了,从苍白的脚趾一路往上,最后能瞧见的是一张了无人色的脸。

他茫茫然睁大着双眼,他遥遥望到莲池里躺着的那个男人,和前世自己临死前最后两年,几乎每天都会望见的那样。

躺在藕花深处,身躯不曾腐朽,衣冠干干净净,和活着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他一步步走过去。

近了。

更近了。

只要再往前,就能来到池边,就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死后也好像微微蹙着的剑眉,不再舒开的凤眼。

可他却彷徨地跪了下来。

膝头磕在石板上,他跪着蜷着,颤抖战栗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想到还有刘老交给他的仙药,可以起死回生的仙药,他于是欣喜若狂,指爪狰狞颤抖蜷曲,翻找着乾坤袋,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

“仙药……仙药……我要那个能起死回生的仙药……仙药呢!!!仙药呢?!!!”

所有的东西都掏遍了,他把整个乾坤袋翻了个底朝天,连针线罅隙间都不肯放过一寸寸地摸过去。

可是没有。

仙药不见了,仙药不在里面。

亦或许方才撞击刘老,得到仙药,那也是一场梦?

不对,这都是梦,是一场接一场的……

他崩溃,他的意识混乱离析,他绝望地抬手磨蹭着自己的脸颊和眼睑,他喃喃着:“不对,有的……我明明放在里面的……仙药……有仙药的……有的……有的……”

他又一次疯狂地找寻起来,就那样跪在楚晚宁的尸身前歇斯底里地找寻起来,他眼中跃动着可怖的辉光,可是嗓音却越来越哽咽,越来越绝望,他最后俯身大哭起来。

“我放进去的,我放进去的!!”

他一掌拂开面前七零八落的杂物,无数叮叮当当的瓷瓶滚落,甚至破碎,他在一片残块破落中跪爬着往前蹭去,碎片扎进了他的皮肉膝头,他不管,他朝莲池里躺着的那个人爬过去。

他最后将他从池中抱出来,将这具冰冷的躯体紧紧抱在怀里。

——那是他前生一直想做,却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他抱着楚晚宁的尸身,细雨仍在缠绵无止地下着,天色一层层地亮起来,但与他们无关,他抱着楚晚宁的身体在哭,他贴着他的脸颊,亲吻着他的鼻梁,眼睫,嘴唇。

“师尊……求求你……理理我……求求你……”

那一瞬间,他的身影和曾经在乱葬岗上,抱着母亲腐烂掉的身躯崩溃嚎啕,恳求过路君子将他与母亲一同埋葬的孤儿,就那样交叠在一起。

那一年,他只有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发誓再也不要见到挚爱至亲的人,在他面前肌骨腐烂,零落成泥。

一晃眼,那么多年过去了,三十二岁的踏仙君抱着他师尊的尸体,时而癫狂长笑,时而抚尸痛哭。

那是一具与生前别无二致的躯体,他做到了,他已可以让死者如生人,这尸体的皮肤之下甚至好像都还有淡淡血色,安详地像是沉睡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恳求任何人把他和楚晚宁一同深埋地底。

但踏仙君自己便已把自己活埋了,在楚晚宁死后的那一天,他喝了一坛子梨花白,后来每一天每一日,他都在一座名为红莲水榭的活死人墓里,醉生梦死。从那一天起,他已把自己埋葬。

“师尊,你理理我……”

“墨燃!”

“你……理理我……”

他模糊听到有人在唤他,熟稔的声音。周围又黑了,他于是像濒临溺死的人抓住一块浮木,有人向他伸出手来,他哽咽着,紧紧攥住那个人,“你不要走,我什么恶事坏事都不做了,再也不惹你生气……”

他攀住那人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扣。

他闻到淡淡的花香,海棠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