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走到湖边,抬手召来天问。
墨燃一看不对,拦住他:“做什么?”
“抓鱼。”
“……师尊该不会想开风,把湖里的鱼都绞上来吧。”
“想什么呢。”楚晚宁瞪了他一眼,甩手将金色的藤蔓抛到湖面上,而后朝湖面淡淡说了句,“尔等有谁活腻?愿者上钩。”
如此说了三遍,楚晚宁把天问收了回来,金灿灿的叶片上,居然真的有几条胖头鱼生无可恋地翻着三白眼吐着泡泡望天。
楚晚宁看了看,转头问墨燃:“他是不是说要石斑鱼?”
“嗯。”
“…………你认识石斑鱼长什么模样吗?”楚晚宁说完,觉得这样问起来可能太绕弯子了,干脆把天问整个拎起来,把钓上来的几条鱼都举给墨燃看,“这些里面,有吗?”
“……还是我替师尊抓吧。”
墨燃抓了十条鱼,分别放到两条妖狼颈部的乾坤囊里,楚晚宁就把方才钓上来的几条“不想活了”的鱼,又放回水里,边放边淡淡地说:“人生苦短,劳烦诸君,再多忍一阵子。”
听到这样的句子,墨燃只觉得这个男人既是好笑,又是可爱,他放好了最后一条石斑,转过身,就看到楚晚宁自碧水寒潭边朝岸上走来,湖水在他身后潋滟,将他白色的身影浸得一片温柔,满是朦胧。
他忽然心生一种强烈的念,想大步走过去,把楚晚宁抱在怀里,想亲昵他,想极尽温柔地抚摸他,又想揉碎他,想拉他到橘树林里,把他压在树上,抬起他的腿无限粗暴地侵占他。
他看着楚晚宁越走越近,惊觉自己的渴望竟是那么矛盾又那么强烈,最酥软的和最粗硬的都缘君而生。
情爱啊,情爱啊。
不就是如此模样吗?
硬热,是剖开你的火热凶刃。
温软,是包裹你的春水柔情。
“南宫驷也真是。”楚晚宁却没有瞧见墨燃眼里的晴暗不定,他走到墨燃跟前,查看整理着瑙白金脖子上的乾坤囊,“带了个姑娘,跑的这么慢。”
“没准在做别的。”
墨燃脑子有些发热,他狼一般的目光盯着楚晚宁低头时裸露出的白皙脖颈,腹部一阵燥热,竟不假思索地这样沉声呢喃道。
楚晚宁愣了一下:“做什么?”
“……”墨燃这才反应过来,觉得失言,干咳一声,别过头去,“没什么。”
楚晚宁却琢磨过味儿了,眼睛蓦地睁大,随即又危险地眯起来,显得尺寸薄怒来:“想什么呢你,上马,回去!”
墨燃动了动嘴唇,想说“不是上马,是上狼”,但看楚晚宁那郁沉的面色和涨红的耳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有些遗憾地看着楚晚宁身手凌厉地骑上瑙白金,端的是风流无俦,俊美无双。他无不狭隘地渴望着,他想,要是楚晚宁是他的人就好了,那他就把人 软了,上不了马背,狼背也上不了,只能上他怀中来。
他随即又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震惊和罪恶,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个举动恰好被楚晚宁瞧见了,楚晚宁问他:“怎么了?为什么摇头?我还说错你了不成?”
“没有没有,师尊教训的都是对的,是我想的太多。”
但不是在想南宫驷和宋秋桐那档子破事。
我想的人,是你啊……
然后墨燃又想,唉,要是能把瑙白金的腿打断就好了,这样楚晚宁没有狼可以骑,没准也会赏脸,愿意上他的那一匹黑爪子。
他好想再抱一抱他,就像濒临渴死的人,想念着曾经被自己糟践的甘露……墨燃在这样挥之不去的胡思乱想中,一路紧随楚晚宁驰骋,回到啸月校场时,看到宋秋桐和南宫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宋秋桐坐在地上,晶莹如玉的脚腕伸出来,上头有血痕。
原来是她跑了一半,忘了南宫驷叮嘱过的要把腿收紧,所以被荆棘划破了皮肤,虽是小伤,但南宫驷也不会放任不管,就带她提前回来包扎。
墨燃瞥了她的腿脚一眼,那双足也算是生的好看,但和楚晚宁比起来,却是差远了,亏自己前世还颇喜欢宋秋桐的一双脚。
真是瞎。
他如今就觉得楚晚宁什么都好,横着看也好,竖着看也好,连那双总是寒光熠熠,不近人情的鄙薄眸子,他都觉得那是矜傲,那是气质,楚晚宁就该那样,真是好看极了,好看死了。
好看到被他瞪,被他骂,被他翻白眼,都觉得心花怒放,莺飞草长。
“愿赌服输。”南宫驷很爽气,千金的链子,随意就递给了楚晚宁,“这个给宗师。”
楚晚宁看了看链子,说:“七星灵石善养灵核,我确实需要,多谢。”
墨燃听了不是滋味,莫名其妙地在旁边嘀咕了句:“下回我给你买个更好的。”
“什么?”楚晚宁没听清,回头望着他。
墨燃看到他一双凤眼离得那么近,瞳水中清晰地倒影着自己的面庞,那种我中有你的距离,令他心里的涩味稍稍淡去了些。
墨燃笑道:“我说,下次我瞧见更合适师尊的,就给师尊买回来。”
“好。”
楚晚宁干脆利落的答应,让墨燃更高兴了。
他甚至小心眼儿地去看南宫驷,人家南宫驷根本没在意这个,他还和人家较劲儿,得意洋洋地想让南宫驷知道,师尊收你的东西,是会客客气气说句多谢的,收我的就不会,你看,他跟我一点儿都不见外。
楚晚宁道:“你记得让老板开个票据,我到时候把钱两给你。”
墨燃:“………………”
十条淡水石斑从乾坤囊里被拿了出来,南宫驷带他们去了啸月校场边的狩猎小木屋,那外头有一个积着灰黑的炉膛,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只是木屋瞧上去斑驳苍老,与恢宏壮丽的草场比起来,不像是同一时期所建。
楚晚宁指尖拂过栅栏,在拴在栅栏上的一束旄绳前停下,那旄绳历经了无数风吹雨打,早已不复当初绚烂斑斓的模样。
南宫驷拿了调料从木屋里出来,见楚晚宁在看旄绳,笑道:“那还是宗师走的那年,我系在这里的,都快朽光了。”
楚晚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在木桩磨成的矮凳上落座。
他效力儒风门的时候,南宫驷还只是个稚子,自己常常会带他来啸月校场走动,这个狩猎屋还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火很快生了起来,石斑鱼被穿在果木枝条上烤,肥美的鱼脂从焦脆皮肉下滋滋淌落,散发出浓郁肉香。
南宫驷分了六条给蹲在木栅栏旁的妖狼,剩下四条洒上盐巴,分与众人。
宋秋桐只吃了几口,就把烤鱼递给了已经飞快地啃完整一条肥鱼的南宫驷,说:“我不吃下了,公子替我分一些吧。”
楚晚宁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见南宫驷接过了烤鱼,很开心地吃起了第二条,心想这个宋秋桐瞧上去乖顺温和,是个体贴人,和传闻中那红杏出墙的女子浑然不像,流言蜚语,果然不可当真。
正思索着,一张荷叶递来,上头鱼肉细细分好,主要的刺儿都被剔掉了,白嫩的肉冒着热气和焦香。
楚晚宁微感诧异,转过头,墨燃正把随身佩戴的银色短匕首收好,笑道:“师尊,吃这个吧。”
“你哪儿来的荷叶?”
“刚才在湖边捉鱼的时候,顺带采的。”墨燃把鱼肉递给他,“趁热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楚晚宁接过荷叶,心中涟漪微起,说道:“谢谢。”
他确实不喜欢吃到鱼刺,处理好的石斑入口即化,楚晚宁一块一块地吃着,也不觉得腻,等全部吃完之后,挂在火上煮的茶也滚了,宋秋桐起身把铁壶取下,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双手奉上。
“楚宗师,请用茶。”
纤纤玉手捧着白瓷小杯,臂如皓月,腕间赫然一点朱砂。
楚晚宁忽地想起当年在“轩辕阁”拍卖时,阁主说过她腕子上被寒鳞圣手点了一颗守宫砂,想来就是这一颗,既然守宫砂在,宋秋桐和叶忘昔有染这件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思及如此,楚晚宁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南宫驷是个纯无心眼的人,像草原上的野马,像一意孤行的孤狼,有着刀劈斧削的浑朴骏烈,这样的人,楚晚宁不讨厌,所以他不希望南宫驷遇人不淑。
宋秋桐的茶水敬到了墨燃跟前,墨燃接了,却并没喝,搁到了一边,微笑道:“宋姑娘,我有一样东西送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为本集结尾eg版《主角有东西送给你》
墨燃:宋姑娘,我有一口油锅要送给你。
墨燃:薛萌萌,我有一群基佬要送给你。
墨燃:师妹妹,我……唉,算了,没什么。
墨燃:叶公子,我有一场婚礼要送给你。
墨燃:南宫驷,我有一副眼镜要送给你。
墨燃:师尊,今天晚上来我房间,我有一个亿的项目要送给你。
墨燃:emmmm…好像漏掉了什么……挠头……想不起来,算了算了。
梅 雪:……
第157章 师尊,那年新婚夜,其实我……
他说着,取出一根细细的手链,那链子光华璀璨,由东海的珍珠母和祝融山的羲和晶串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你先前修书,想求鲤鱼晶石,但实在不巧,那石头已经被我堂弟拿去炼剑了。我也没有准备别的贺礼,买了这个水火链,你戴起来应当合适。”
“这……这太贵重,秋桐怕是不能收……”
“哪有贺礼不收的道理?”墨燃笑道,“何况水火链也能压制火系灵力,但是只适合女子佩戴,你戴在身上,往后常伴南宫公子左右,多少也能平缓一下他的灵流,算是实用的东西。”
宋秋桐回头望了望南宫驷,得了首肯,这才双手接过链子,恭谨地行了一礼,温声道:“多谢墨宗师。”
四个人喝了茶,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天。
楚晚宁关心南宫驷的终身大事,便让他这些日子多去留心一下婚典上的各个细节是否都已安排妥当,不要临时出了乱子。
南宫驷三两口就把茶水喝完了,把空杯子在手中抛着玩儿,然后笑道:“宗师不必担心,我每晚都去看呢,我和小时候也不一样了,有些事情都知道该上心。这不,昨天发现秋桐的礼服上少镶了一颗珍珠,立刻就找人去返工了。”
他说到婚典,一向飞扬不羁的脸庞上,竟也有了些许腼腆。
他看了宋秋桐一眼,笑道:“秋桐到时候一定很好看。”
这句话落入宋秋桐前世丈夫的耳中,墨燃心不在焉地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他当然知道宋秋桐国色天香,有绝代风情,但那又怎么样呢?
当年旭映峰祭天,踏仙君迎娶修真界的第一位皇后,大婚之夜凤烛高照,他却未曾宿于新房。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红烛氤氲,落帐昏沉,他挑起新娘酡红 羞的脸,盯着看了一会儿。人在生命的重大仪式前,总容易产生岁月淹及,沧海桑田的感慨,纵使身为踏仙君,也不会例外。
他忽然觉得那么不真实,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旖旎嫣红,落到多年前的弥天风雪里。
当他在寒风中衣不蔽体时……当他快要饿死渴死,得人怜悯,舔着那人掬来的米汤时……当他初来死生之巅,惴惴不安时……当他踮起脚尖,去折月下海棠时……当他跪在楚晚宁跟前,柳藤加身时……
他何曾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会踏尽诸仙,为尊天下。
“夫君,在想什么?”她朱唇轻启,眼波凝睇,她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香甜奢靡的,就像他今日高高在上的地位。
他好像什么都拥有了,美人、地位、权势……
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想不到有什么不满足,却觉得很空虚,整个人像是站在料峭峰顶,周围只有一张一张低伏的脸孔,模糊不清。
他在这些阿谀谄媚的人脸中穿行,他们颂宏他,赞美他,他们跪迎他,巴结他,一张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听到有人在千娇百媚地唤着他,声嗓软嫩犹如牡丹花瓣:“夫君……夫君……”
他觉得恶心,觉得厌弃,他想从这潮水般的拥趸中脱身而去,可这甜腻的声音像糖水般裹挟着他。
他猛地将宋秋桐推开,娇媚的新娘不胜粗暴,伏倒在猩红的洞房龙凤红榻上,满头金银点翠都在颤抖,步摇窸窣,珠光宝气的幻影里,墨燃觉得一切都是如此扭曲,如此不真实,那金灿灿的光像是鬼火,那红艳艳的烛像是血泪。
他觉得好恶心……却不知道在恶心谁,宋秋桐?亦或是变成这样的自己。
他夺门而去。
上辈子,世上少有人知道,踏仙君大婚之日,皇后宋秋桐横遭冷落,墨燃一身金红华裳,推开了红莲水榭的门扉。
他走进去,过了一会儿,水榭的烛火熄灭了,宋秋桐的新婚夫君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黄昏,薛蒙闯上死生之巅闹事,墨燃才懒洋洋推开门,整理散乱衣冠,带着一脸淫靡的餍足,信步去了前殿。
当夜红莲水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外人所全然不知的了。
告别南宫驷二人,楚晚宁和墨燃一同返回落脚的别院。
楚晚宁忽然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刚才南宫说宋秋桐好看,你望着人家发呆做什么?”
墨燃说:“我在想她穿婚服的样子。”
楚晚宁仍陡然生起一阵醋意,他振袖一拂,面色极冷:“非礼勿想,别人的未婚妻,你有何可惦记的。”
墨燃笑了:“谁说我惦记她了,我是在想她穿婚服的样子,也就那样。不如师尊半分颜色。”
“…………”
本是一肚子怒气要发泄,却猝不及防被小狼狗舔了手心。
楚晚宁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半天说不出一句像样话来,最后又一挥衣袖,说:“鬼司仪幻境那荒谬之事,今后不得再提。”
墨燃心中叹道,不是我想提,是你要问我啊,我又不想对你说谎,夸你好看,还要被你凶。
但是被你凶,也觉得很甜蜜。
想到曾经失去过你,只觉得被你这样精神奕奕地责骂一辈子,都像是浸在糖罐子里,楚晚宁……
怎么办,我做不到不渴望你。
日子过得很快,还有一天,南宫驷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
儒风门已住满了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宾客,无论是大门派的掌门少主,还是江湖散修,甚至是一些没有灵力的富商巨贾,所有没提前来的,都在这一日咸集主城前,一时间华盖如云,车马如织,身着盛装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身上丝绸与珠翠的反光照的儒风天街犹如银河倒错,星子流曳。
薛蒙被他父亲一路拖着,去和那些年龄相若的女修打招呼。
“王仙君,好久不见,幸会幸会,哎呀,这不是小曼陀吗?都长这么大了呀,真是明艳动人,来,薛蒙,快来和你王伯伯问个好。”
薛蒙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一开口:“王大伯好。”
薛正雍一巴掌打在他后脑,脸上微笑,却咬牙切齿道:“是王伯伯,不是王大伯。”
“哈哈哈,一样,都一样,天之骄子果然好俊俏,生的像你啊老薛,你有福气啊。”
一来二去,薛蒙被推搡着和“小曼陀”去花园里闲逛,小曼陀今年十六,正是二八芳华,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清冷,和薛蒙肩并肩走了一会儿,就道:“长辈推我们一块儿出来的意思,薛公子不会不懂。”
“嗯。”
“但我话说在前头,散散步可以,只是薛公子这般心兴的,我还真不喜欢。所以旁的你就别想了。”
“哦……嗯??”
薛蒙震惊了,他蓦地停下脚步,面色灰黑,等着小曼陀。
那小野花抬着下巴,颇为傲慢,颇为示威地乜着薛蒙的脸,冷然道:“我自心有所属,即便你倾心于我……”
“你有病吧?!”薛蒙炸了,“我?”他拿手指点了点自己,满脸怔愕,“倾心于你?”
“不然你为何拉我走着荒僻小径?难道不是你心里有鬼?”
“你怎么不说是你脑子里有洞!”
薛蒙的暴脾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他怒气冲冲,眼里迸射着火光,不住重复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
“你说这么多遍喜欢我做什么?你这个登徒子!”小曼陀很是刚烈,一跺脚,一抬头,啪的一巴掌掴在薛蒙脸上。
薛蒙原本就已气的眼前阵阵发晕,平白无故又被这粉嫩小手打了一巴掌,更是几吐血。要不是王夫人平日里教导过他要礼让女子,恐怕他已经把小曼陀按在地上揍成喇叭花了。
正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眸色浅淡,鼻梁高挺的男子。小曼陀一见,先是愣住,而后在刹那间泪盈满眶,娇声 着:“梅公子!”径直朝那男子奔去。
行来的男人正是梅 雪,他没有想到自己走了这么一条偏僻小路,还能遇上旁人,显然怔了一下,但见小曼陀朝他飞奔而来,一抬手,凌空落下一道结界,砰的一下把人家姑娘拦在外头。那姑娘猝不及防,瓷实撞在了流淌着雷电之力的结界外,惊呼一声,跌到在地。
梅 雪也没打算扶她,低头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错?怎么会错……那一年你许我金香囊,说见我一面就再难忘怀,等我十八岁了,你就来娶我,你……你都忘了吗?”
梅 雪:“………………”
“梅公子……”
“你真认错人了。”梅 雪没有再多说,只是摇了摇头,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从那满眼 泪的姑娘跟前走过。
薛蒙目睹了这一幕,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解气。
气是气梅 雪这风流种子,当真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如此薄情寡兴,难怪在这种场合只敢挑小路行走。
好解气又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小曼陀喜欢的居然是梅 雪这家伙,梅 雪这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又花又无情,据说勾搭女人前和勾搭女人后完全是两张脸孔,小曼陀钟情于他,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梅 雪走到他跟前,眯着浅色琉璃般的眸子,侧目望了他片刻。
薛蒙心想,看什么看?你这家伙居然敢这样看我?你花名满天下,我威名震九州啊,气势上不能输。
于是傲然仰起头,跟个二百五似的拿眼尾扫着梅 雪,准备在两人完全错肩时,颇为威严,颇为鄙薄地冷哼一声。
“你脸怎么肿了?”
岂料梅 雪走了一半,竟然不走了,脚步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咫尺远的地方,淡淡地看着他。
“肿的还挺别致。”
薛蒙一口气没上来,仍是刹不住车的,骄傲地“哼”了一声。
梅 雪:“…………”
“…………”薛蒙的脸迅速涨红,猛地扭头,杀气腾腾,“你管我?我走路不小心跌的!”
“那你以后走路还是看着点。”梅 雪很平静地说,“能跌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说罢就离开了,留薛蒙呆立原地半晌,才震怒跳脚道:“梅 雪!你这狗毛孙子!你、你给我等着!我和你势不两立!!”
受了一肚子委屈,薛蒙眼眶红彤彤地就从花园里跑了出来,跑得太急,冷不防撞到一个人的胸口。
薛蒙大怒,骂道:“什么东西!走路不长眼吗?”
一抬头,是个高大潇洒的青衣男子,衣裳上绣着金色丝线绣成的杜若纹饰,头顶上束着孤月夜的青玉发冠,两帘睫毛纤长温软,遮垂于眼前,他抬起眸来,里头是朦朦胧胧的江南烟雨,好一张勾魂摄魄的脸。
男子推开薛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他的心情似乎也不好,细长手指寸寸抚平襟前褶皱,薛蒙看到他的食指上戴着的玄武背甲纹银指环,愣了片刻,忽然一惊:“姜曦?”
孤月夜的掌门,天下第一富豪姜曦!
此人年纪与薛正雍相若,但心法不同,姜曦的长相也停留在二十余岁,此人大富大贵,容貌还极为标致,实在是上天眷顾的不二宠儿。
灵山大会时,十大掌门里头就缺了姜曦没来,那时候薛蒙还想呢,心道不知道这个缺席的家伙是什么模样,今日一见,竟是裘马风流,不由大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猛看。
姜曦沉着脸,却没有好脾气:“一派之主的名字也是你可以唤的?可笑。”
薛蒙一听这话,只觉得羞辱比方才梅 雪那边受的更胜百倍,当即怒道:“怎么了,年纪大了还不允许别人叫你名字了?还非得称你一句掌门仙君了是吧?南宫柳都没你那么大架子!”
“好没规矩!”姜曦森然道,“你是谁家的弟子?”
“凭什么你问我就答?你算什么?孤月夜的那群猢狲听你号令,我还要买你账了不成?我偏不告诉你!我看你就是个——”
“蒙儿!”
忽的一声柔婉嗓音响起,薛蒙猛地住了嘴,错开姜曦,朝他身后望去。
王夫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大概是听到了刚才薛蒙没规没矩的顶撞,因此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也有些焦急,连忙阻止道:“蒙儿,快别说了,你过来,到阿娘身边来。”
薛蒙又恶狠狠地瞪了姜曦一眼,甩手朝王夫人走去,恭顺地低下了头:“阿娘。”
姜曦原地站了一会儿,也缓慢回身,眯起眼睛,那双明明生的如此漂亮的眸子里,却闪动着无不恶意的光芒。
他遥遥看着粉墙黛瓦旁的母子俩,碰齿冷然道:“哦,这便是天之骄子,薛正雍的好儿子,薛蒙吧?”
王夫人:“……”
姜曦的睫毛抖了片刻,而后合上眼睛,再睁开时,里头已尽是嘲讽:“不愧是薛正雍的种,真是好涵养。”
“不许你侮辱我爹爹!”
“蒙儿!”王夫人立刻拽住他,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然后白着脸,与姜曦敛衽一礼,“犬子薛蒙,任兴惯了,还请姜掌门莫要见怪。”
“呵,姜掌门……”姜曦像是一条毒蛇般,将这三个字在湿润的唇齿间浸淫片刻,慢慢吞咽下去,然后说道,“无妨。他身上好歹有师姐你一半的血,算起来辈分,我倒可以认他当个干外甥……”
“谁要当你干外甥啊!也不看看你那丑里吧唧的嘴脸,滚吧你!”
“蒙儿……”
姜曦冷冷一笑,盯了薛蒙片刻,眼神缓缓移转,落到了王夫人脸上,王夫人则垂了眸子,说:“请掌门莫要再开玩笑,妾身已不再是孤月夜的弟子了,又哪里还能再于掌门论辈分。”
“……好。”姜曦点了点头,冷冷道,“好,好极了。今日得见故人与故人之子,着实令姜某眼界大开。也不知死生之巅这腌臜之地是怎么养人的,好好的白玉兰,也能染上一身泥灰。”
“姜曦!你他妈的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薛蒙听这人当着他的面辱骂他母亲,登时血往头顶涌,不顾一切就要往前冲,王夫人拉都拉不住他,眼看着情况失控,忽听得天空中一阵巨响,一朵璀璨烟花轰然炸开,钟鼓隆隆,儒风门的唱礼官以扩音术将一句话在刹那间传遍七十二城。
“百家接风宴,将于酉时于诗乐殿开席,恭请诸位贵宾莅临赏光——”
姜曦冷冷看了薛蒙一眼,甩袖转身,怫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死生之巅bbs的某个帖子》
楼主【匿名】:想求《红莲水榭·avi》,高清无·码无删减的那种,跪谢
1楼【君子温柔如水】:爱莫能助,抢个沙发
2楼【夫人甚美】:那是什么?文艺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