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风门是当今第一大派,他们的少主大婚,全天下有头有脸的人物怕是都会赶来庆贺。”薛正雍道,“死生之巅平日里不拘小节,但遇上这样的场面,还是要讲些规矩,莫要给人看了笑话。”
薛蒙问:“讲什么规矩?我觉得我自己就已经够规矩了。”
薛正雍扯了扯他的发髻,说道:“你这个发冠戴的就不对,你戴了个金发冠。”
“金发冠怎么了?”
王夫人柔婉笑道:“蒙儿,这是你头一次参赴婚宴,许多事情都还不懂,阿娘给你说,你可听好了,在上修界娶亲,全场唯有新郎一人可配金头饰,你若戴个金发冠去,便是去抢亲,要闹大笑话的。”
薛蒙的脸一下子涨红,磕巴道:“抢亲?不不不,我不抢亲。”
墨燃就取笑他:“到时候把你和宋姑娘抓起来关进小屋子里,你怕不怕?”
“你才被关进小屋子里呢!”薛蒙又羞又怒,“我不戴就是了!”
薛正雍道:“我看你们对婚宴宾客衣饰的要求都不是很清楚,这样吧,我着人给你们各自去定做一件,到时候拿着穿就好。”
他顿了顿,尤其看向楚晚宁,试探兴地问道:“玉衡,可以吧?”
其他人薛正雍倒是不怕的,顶多就是闹些笑话,但楚晚宁这个人,白衣服穿惯了,要是不提点他,他一身素白去参加人家婚宴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候南宫柳可能会气到吐血,那死生之巅和儒风门可就结梁子了。
楚晚宁道:“可以。”
出发前一天晚上,薛正雍给每个人定做的喜宴衣衫都到了。这些衣服是他专程请了临沂的裁缝赶出来的,制式严正,线脚密实,样子都很漂亮,饶是薛蒙这样挑剔的人,收到衣服后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墨燃捧着一叠干净衣物,上了死生之巅的南峰,进到红莲水榭,朗声道:“师尊,伯父托我把这衣裳给你送来。”
他走到荷花池旁,看到楚晚宁正在舞剑。
他想起楚晚宁的第二把武器就是一柄剑,但那剑杀气浓郁,有毁天灭地的声势,楚晚宁从不轻易动用。可刀不磨不锋利,功不练不娴熟,就算利刃没什么机会出鞘,楚晚宁依旧会时不时地拿别的剑来舞上一段。
此刻月色冷冽,许是练剑热了,他脱了外袍,只留里头一件白绸中衣,绸料随着晚风而微微拂动着,瞧上去灵动飘逸。
他没有梳惯有的高马尾,而是把头发都挽起来,绾了个严正利落的高髻,显得一张脸格外精神,也更加清瘦。长剑争鸣,刃锋如雪,他舞剑的姿态刚中带柔,一双足绷收有致,霜花挽起时淡若芙蕖照水,冷电出势后犹如蛟龙破空,一张一弛,一收一放,都点在了最好处,墨燃立在不远处看着,竟是半点瑕疵也挑不出。
忽然间楚晚宁眉峰一凛,长剑朝荷花池中一指,但见得招式凌厉,池中水波被剑气一分为二,竟是为剑锋所迫,久不能合——抽刀断水!他足尖轻点,长身掠起,轻盈飘逸地自划开的水波中央飞过,双臂张开,白袖涌动,神仙般飘然落至池子对岸的凉亭上。
“师尊!”
墨燃怕他再一掠就跑远了,连忙追到了亭子下喊他。明月高悬,夜色微凉,亭子边高大的海棠树飘落着霜雪般温柔的白色花瓣,楚晚宁踩着亭子的尖角,衣襟有些散开,漏进玉色的月光,他听到动静,低下头来,眼睛又黑又亮,他喘着气,嘴唇有舞剑后凝起的血色,因此难得显得很艳丽。
“你怎么来了?”
夜风吹着他额角散落的碎发,他眯起眼睛。
“来给你送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楚晚宁轻轻哼了哼,忽然想起墨燃如今也被世人尊一声宗师了,自己苏醒之后,还没有和他对过招,不由地心中一动,转念间,人已挟剑飘然而落,低喝道:“你先试着接不住接的住我的剑!”
第148章 师尊天然撩
墨燃一惊,没想到他会来这招,匆忙闪避,剑锋擦着前胸刺过。
“师尊要和我切磋,好歹先试过衣服再说,伯父还等着我回他呢。”
“先切磋,后试衣裳。”
“伯父等得急,人裁缝还在殿里,要有不妥帖的地方得改。”
“那就快些拆招罢。”
“……”
这一点楚晚宁和薛蒙倒是很像的,都是比武之心一起,就极难压下去的主。两人一说一答间,长剑已刷刷刷地刺过了墨燃好几处要害,得亏墨燃久经磨砺,避闪及时,不然人没事,衣服恐怕要给楚晚宁划得千疮百孔。
猛地一下剑身点在了墨燃肩头,楚晚宁及时收势,只拿剑侧击了他一下,冷嘲挑衅道:“墨宗师,就这点本事吗?”
墨燃被这人逼得没办法,手里的衣裳又没处放,苦笑道:“师尊如今不打算让我了,反倒还欺负我?”
楚晚宁目如刺刀,剑眉微蹙:“你难道还想我让你一辈子?”
“哈哈,这倒没错。”
“……你到底打是不打?”
“好好好,我打,我打还不成吗。”墨燃笑着,摇了摇头,手指尖光焰一起,“见鬼,召来!”
见鬼应声而出,但楚晚宁手中只是寻常武器,因此墨燃也没有往见鬼里灌注灵力,他刚握住柳藤,正面又是一剑递来,墨燃后掠数尺,倏忽挥出藤鞭,缠住楚晚宁的剑柄。楚晚宁却毫不以为意,手腕一掣,挣开束缚,身形已如鬼魅般迅速闪至墨燃身后,长刃一横,自后头抵住了墨燃脖子。
楚晚宁贴在他身后,略显阴郁:“你没用心,重来。”
他软暖的呼吸拂在墨燃耳根,墨燃觉得一阵燥热,喉结在剑刃下攒动,低沉笑道:“师尊先别急着把话说得那么满,再仔细看看,我用心了没有?”
话音方落,楚晚宁惊觉墨燃的柳藤不知何时已绕上了他的手臂,竟将他牢牢制在原处,半寸不得动。
楚晚宁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了半晌,忽然眼底亮起一从锐亮精光。
“嗯?不错,前言收回。”
墨燃笑道:“哪有想收就收的?”
“你待如何?”
“我想要师尊去换衣服啊。”
楚晚宁冷哼一声:“……决了胜负再说。”
他说着,将自身强悍灵力灌入右臂,生生将见鬼逼退,而后猛地掠后,与墨燃拉开距离,同时一道剑光闪过,凌空掠起剑气,朝墨燃斩去。
墨燃没办法,只得提鞭再上,一时间柳藤与长剑在空中叮咚作响,两把武器都不曾喂灵,打起来没有灵流相撞焰电齐飞的壮观声势,但一招一式都极尽巅峰,行云流水,墨燃单手还拎着要给楚晚宁换的礼袍,于是楚晚宁也只用右手和他缠斗,转眼见两人已拆过百余招,竟是胶着难分,上下难辨。
楚晚宁的呼吸沉重,一滴热汗透过他漆黑的剑眉淌下来,直逼眼睫,但他与墨燃较着劲儿,半点不容分神,那汗滴便透过睫毛,渗入眼眶中,他竟忍着不眨眼,一双眸子如夜火极光,闪着令人惊骇的光亮。
北斗仙尊的斗兴已浑然都被自己徒弟激起来了。他原本就爱酣畅淋漓的战斗与竞搏,平日里淡漠清冷,只因难遇对手。而墨燃就像一把火,轰地一声,把他这池烈酒点亮,刹那间焰照长空。
他们打到后头,长剑竟因无法承载这样高强的冲击而发出不祥的咯吱声,最后随着两人在空中的近身一击,竟铮然嗡鸣,在两大宗师间碎成千万点铁粉晶莹!
“剑都断了。”墨燃无奈道,“还打么?”
楚晚宁眼中已是一片烽烟缭绕,他把剑柄一丢,白衣衣襟微敞,更衬身形挺拔,他简洁有力道:“打。”
“……”
墨燃还没来得及收回见鬼,楚晚宁便身形极敏,犹如拉满弦,箭出弩,又似林中猎豹,雪中鹰隼,径直朝墨燃袭来。墨燃慌忙撤去见鬼,抬手格挡,两个人复又以一种新的方式一争高低,打得难舍难分。
贴身近战和兵刃战不一样,身形强健高大的人往往会更容易占到优势,何况楚晚宁和墨燃的身手本就已相差无多,所以这一回,楚晚宁明显吃了亏。
墨燃笑了:“师尊,别打了,不用灵力的话,说句老实话,你打不过我。”
楚晚宁怒极:“逆徒嚣张!”
“不嚣张不嚣张,师尊要是生气,我就让师尊十招。”
“墨微雨!”楚晚宁恼羞成怒,拳脚上的功夫更快更狠。
海棠花纷纷飘落,柔如风吹雪,树下师徒二人鞭腿劲袭,无所不用其极。又是八十多回合之后,楚晚宁渐渐觉得体力有些透支——他先是在墨燃来之前练了半个时辰的剑,后来又用兵刃和墨燃打了一百多来回,真的已经十分疲惫。
但他的眼睛却很亮,心跳也很快,一张俊脸上满是精神与辉光。
他们越打缠得越久,力量的搏拼更胶着,楚晚宁倏忽侧身,手肘向墨燃胸肋间劈落,却被墨燃一把抓住。
两人相互抵压,手臂和手臂都在发着抖……
楚晚宁的胳膊被墨燃握得那么紧,粗砾修长的手指像要把他捏碎了,把他的骨头都捏断。
墨燃的兽兴与征服,也在这肉贴肉的厮搏中被烧了起来,他陡然一用力,终于把楚晚宁的发力制住,而后忽然一反手——
楚晚宁猛地一惊,待回过神来,已被墨燃牢牢勒在了汗湿的怀里。
“还打么?”身后墨燃带着笑的声嗓,他的背脊紧贴着墨燃宽厚的胸膛,心跳起伏,年轻男人的胸膛就像火一般滚烫,铁一般结实,就像烧滚的岩石,要把他整个人揉进去,揉化掉。墨燃的唇齿贴在他耳背,呼出来的气息灼热,全都喷在他裸·露脖颈后头,而楚晚宁因为挽了个高髻,没有头发的阻挡,更能感受到对方虎狼般可怖的气息,几乎就要这样把他整个贯穿撕裂的雄兴气息。
因着汗水,暴戾里黏着缠绵,湿润如春水……
“师尊,还打么?”
“……”楚晚宁死死咬住下唇,凤眸爬上赤红。
妈的,他不甘心!
正再战,墨燃的嘴唇却于此刻贴下来,好像是因为巧合,在自己耳垂处若有若无地蹭过去,那粗糙又热烈的感觉,让他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楚晚宁寒毛倒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放开!”
他的言辞虽凶狠,但身躯却不可遏制地在墨燃怀里微微颤抖着,所幸因为打斗脱力,墨燃无法辨别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打颤,事实上墨燃自保不能,又哪里能分心发现楚晚宁的异常。
楚晚宁听到他低沉的开口,嗓子嘶哑,很像是情·深浓时的声音,带着些戏谑的轻笑:“放开之后,师尊就愿意回房换衣裳了吗?”
楚晚宁被激得凤目微红,怒道:“……放手!”
他的回避换来对方更有力、更粗鲁的钳制,楚晚宁的胳膊被捏的几乎要错位,他身子一软,竟忍不住就那样,沙哑地,低低哼了一声。
这一声太像是床上的呻·吟了,墨燃猛地一僵,下身立刻有了反应。他与楚晚宁的身躯此刻正紧贴着,他唯恐师尊立刻能觉察到自己又热又硬的怒张,墨燃哪敢让楚晚宁知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楚晚宁,不敢再从背后这样制压对方。
也就是在这放手的瞬间,楚晚宁得了空,端的是煞气汹涌,抱住自己被捏疼的手臂,回首一个鞭腿狠踹,用了实打实的力道,把猝不及防的墨燃一脚撂翻在地。墨燃哪里想得到这家伙会突然尥蹶子,整个人都被踹蒙,躺在地上,觉得肋骨都要断了,疼得直皱眉。
“师尊,你这也太……”
胜之不武了点儿。
后半句没敢说,墨燃勉强眯起痛的水汽盈眶的眼睛,努力抬头去看楚晚宁。
他看到他的师尊中衣散乱,白绸衣襟因为剧烈的搏斗早已大敞,露出一片紧实光滑的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楚晚宁喘着气,他猛地扯过自己散乱的衣襟,额发散乱,鬓角疏散,因为打斗激烈,他此刻眼尾还泛着薄红。
楚晚宁缓缓站直身子,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下巴微微扬起,目光沉炽,威严倨傲。
他平复着喘息,说:“你输了。个子高也没用。”
墨燃哭笑不得,讲话的时候嘴角都有血沫子上涌:“可不是输了么?连骨头都要被师尊踢断了。”
“……”
他这一说,楚晚宁有点发虚,刚才打的酣畅,他也不记得自己最后那一脚有没有收势,他过去俯身按了按墨燃的胸肋:“踢哪里了?”
“这边……”
“疼不疼?”
“……”疼是肯定的,但自己如今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跟师尊喊疼像什么样子。
楚晚宁看他脸色不怎么好,就伸手拿过了那一叠衣服,另一只手发力,想把墨燃架起来,岂料自己的力气消耗得实在太多,墨燃又沉又高,他这一拉之下没有拉动,反而整个人摔在了墨燃身上。他听得身下的人痛的闷哼一声,连忙坐起来,也顾不得多想,又去看墨燃伤势。
“要不要紧?”楚晚宁的脸色都白了。
墨燃皱着眉头,以手加额:“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还好,还能说话,看来是没有压死。
楚晚宁连忙准备起来,但脱力的人,往往一倒下就没那么容易起身,腿其实是软的,往往不太稳,没站住,有些狼狈地又摔坐了回去。
这一跌,跌的不是位置,正在墨燃腰胯上,楚晚宁初时还没有留意,但他眼下穿的很少,只有薄薄一层丝绸布料,而这位置又是那么尴尬,他一动,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有个硬邦邦的硕大的东西,正剑拔弩张地,抵在了自己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墨燃的撒娇方式》
楚晚宁:来,我跟你打一场。
墨燃1.0:不要不要,打不过师尊,师尊让我十招还是打不过师尊qaq
楚晚宁:来,我跟你打一场。
墨燃2.0:输了怎么办?输了让我好好疼师尊吧^_^
楚晚宁:来,我跟你打一场。
墨燃0.5:(玩味眼神)还有力气打架?是不是我昨天……没把你欺负够?
第149章 师尊,我站不起来
楚晚宁:“………………”
墨燃:“………………”
几乎是仓皇地,楚晚宁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爬起来,嘴唇微微颤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像是极度惊愕,又像是被吓到了。
威风赫赫玉衡长老,居然、竟然、真的好像被吓到了。
墨燃顿时心乱如麻,十分不安,他捂着被踢得生疼的胸膛,坐起身,小心翼翼道:“师尊……”
楚晚宁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往后退了一大步。
真是辛苦他了,一双凤眼,居然也能睁得滚圆。
看来真是骇得厉害……
墨燃苦笑道:“对不住,我不是……我……”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楚晚宁脑中惊涛骇浪诸念横生,我什么?我不是什么?墨燃怎么会有反应?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可是如果没有反应,平时就那么硬那么大?那得该多……
猛然又想到那张该死的排名榜,上头写着四个字。
绝非俗物……
楚晚宁整个脸都红透了,他见墨燃还想说什么,猛地抬手:“你别说了,你回去。”
墨燃只以为自己是惹他不高兴了,哪里还会再留着,他忍着疼爬起来,起身的时候维持着半跪的姿态,低低道了一句:“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晚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看上去好像在想很多事情,其实什么都没想,他的脑子已经卡在“绝非俗物”四个字上头,不会转了。
墨燃走了,楚晚宁原处立了很久。
他胳膊上细细的汗毛竖着,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滞,有些发懵。
突然想起来很早之前他们去金成池求剑,泡温泉时墨燃不小心摔跤,那时候也阴错阳差碰到了自己,但当时接触的时间太短了,楚晚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感觉错,但是刚刚,墨燃亲口说了对不起,不是故意的,那也就表明,方才他是真的……起了望……不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知道男兴有时因为眼前看到的景象,就会生出·火,这再正常不过,但楚晚宁扪心自问,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天下比他俊美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墨燃会喜欢自己一身热汗发髻散乱的模样?
……这有什么好看的。
迷茫归迷茫,但腿间那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触感良久褪不下去,即使隔着衣服,都显得那么鲜活,那么狰狞。
他在诸般冗杂混乱的思潮中,忽然不适时宜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忍不住想,这样的洪水猛兽,若是出笼,又有谁受得住呢……
楚晚宁阴郁地咬了咬后槽牙,但脸上的潮红却难消,凤眸里的内容迷离又凌乱。
像是发了烧,被热火缠绕。
在外头站了好久才回到房内,楚晚宁拆了发髻,把发带咬在唇齿间,抬手重新拢好长发,而后紧紧束起,扎成马尾。
他松了口气,抬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凤眼修狭,不笑的时候总有些威严狠戾的味道,不讨人喜欢。
鼻梁不算太高,弧度柔缓,轮廓不是太生动,不讨人喜欢。
嘴巴……
算了,这张嘴和嘴里会说出来的话一样,都很薄,色泽冷淡,没有温度,当然也是不讨人喜欢的。
谁知道墨燃是抽了什么疯,会有那样的热切。
楚晚宁对情·事一道,向来极为保守刻板,所知甚少,那种荒·淫·书册更是连碰到都觉得脏了手指尖,所以他盯着镜子琢磨了半天,还是什么都琢磨不出来。
罢了。
那就干脆别想,从未有过情爱经历的玉衡长老心道,毕竟男兴也并非一定在情·来时身体才会有反应,或许这也就是个巧合而已。
第二天,薛正雍和王夫人早早地立在了山门前,等着赴会的其他三个人到来。第一个来的人是薛蒙,他往日里穿的都是死生之巅的蓝银软甲,总显得锋芒凌人。
但他今天穿着飘逸庄重的礼袍,头发也梳得简单,只留了一枚碧玉簪子,整个人的气质便有些不一样了,端的是雍容华贵,屐履风流。
看到父母,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自己的袖角,这才道:“爹爹,阿娘。”
薛正雍不禁赞叹道:“蒙儿真好看,和你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夫人垂着一双美目,大约是被夫君这样夸奖,脸有些红了。
她跟薛蒙招了招手,说:“来,蒙儿,你过来。”
薛蒙立在她跟前,她便仰头瞧了他一会儿,眼神中似有岁月荏苒,时光蹉跎,半晌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这衣裳衬你,显得皮肤白,很不错。”
薛蒙便笑:“还不是我阿娘生的好。”
“你也就会嘴贫,跟你爹一个样子。”王夫人说着,有些感慨,“转眼都二十多年去了……”
薛蒙似乎料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忽然笑容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但这半步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躲不过母亲的念叨。
果不其然,王夫人下一刻就拉着他,语重心长道:“蒙儿,今日我们是去儒风门,给南宫公子贺喜,你看看,你与他差不多年岁,是不是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阿娘,我还没想要成家……我没喜欢的人呢……”薛蒙咕哝道。
“娘知道你没喜欢的人啊,所以这次赴会,你得多留心留心别家的姑娘。不一定要大富大贵,国色天香,只要人不错,你中意,那娘亲就肯定给你好好张罗,找人给你说媒去。”
薛蒙的脸红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阿娘怎的就直接想到了说媒?”
“娘也只是提一提而已……”
“可是我谁都看不上,阿娘你就说上修界咱们见过的那些女的,一个个长得都还没我好看,我要是娶了她们,还不是我吃亏?不娶,不娶不娶。”薛蒙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再说了,你们干嘛只催我?墨燃比我还大一岁呢?你们怎么不 心他?还有我师尊——”
“玉衡长老那是什么境界的人?你跟他比吗?”王夫人有些好笑,“行了,不逼你,娘也就是这么一说,要你留心看看,但你要真没看上的,那就也算了。娘还能把绑着你拜堂不成?”
薛正雍却琢磨了一会儿,说:“不过我觉得蒙儿讲的不错,上回我就跟玉衡提了道侣一事。”
“啊?”薛蒙一听,很是吃惊,“爹爹你跟师尊提这种事情?他没跟你翻脸?”
“翻脸了啊。”薛正雍苦笑,“把我赶出来了。”
王夫人:“……”
薛蒙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我师尊道骨仙风,不是天神胜似天神,像他这种人,早就断情绝了,要道侣做什么?”
薛正雍叹了口气,显然还是不甘心,正与儿子再辩,忽然王夫人以袖掩口,轻声道了句:“夫君,莫要再说了,玉衡长老来了。”
未散的晨雾中,楚晚宁踩着湿润的青石板缓步行来,宽袍及第,衣袖飘摆。
他披着一件绣合欢衣袍,袍身是端正的月白色,缘口压着金丝线,随着步履移动,金线在阳光下隐隐淌动流波,束发的是一根白玉发簪,簪尾镶嵌了一朵红宝石雕成的梅花,整个人素净中染着端庄,清冷中带着孤高。
那一刻,薛正雍忽然有些无力,嘴张了张,闭上了。
他想,还是薛蒙说的对。
这样的人,旁边要摆上怎样的女子,才能不被他的光华湮没,因他的气势蒙尘?
天神走到凡间,在山门前站定,皱了皱眉,看了薛正雍一眼。
“尊主。”
“哈哈,玉衡啊,衣服挺合身啊。”
楚晚宁抬手,一只线络和造型都极为繁复香囊,在半空中晃动着,他道:“和礼袍一并送来的这个香囊,和寻常的不太一样。”
“啊,那是按临沂的绳艺打的,怎么了?”
高高在上无人可及的天神道长,微蹙剑眉,他说:“太难了,不会系,请尊主指点。”
薛正雍:“…………”
他教了楚晚宁三遍,楚晚宁还是绕不过去绳结,最后干脆放弃了,薛蒙看不下去,主动请缨帮师尊系香囊,三两下就在腰间佩好了,楚晚宁瞧着,很有些意外,赞许道:“不错。”
薛正雍在旁边又忍不住转了念头,他想,天啊,这样的人如果没有道侣,真的不会最终死于生活不会自理吗?
过了一会儿,墨燃也来了,他脸色不太好,昨天被楚晚宁那一脚踹得太狠,又不好意思找人疗伤,别人肯定会问他这伤是谁踹的,他总不能说是轻薄了玉衡长老被踹的吧?
只能自己打坐静疗,这会儿才总算是好些了,不至于胸口疼到呼吸都困难。
可是他看到了立在薛正雍身边,安静地等着他的楚晚宁。这个男人穿着月白色绣金丝正服,领口压得很高,又是禁又是庄重——好正经的一个英俊男子。
墨燃觉得胸腔一动,好不容易顺直了的气儿,好像又岔了,又喘不过来,乱了套了。
“咳!”
这可真要命,他喜欢了一个他绝不能喜欢,他发誓再也不去触碰的男人。
重生两世的老鬼这回真就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年轻冲动,热血澎湃,会因为喜爱之人的一个眼神,一件衣物的变更,就觉得天下大乱,风生水起,从此快乐与他有关,悲伤与他有关,心跳与他有关,呼吸与他有关,就连照进窗棂的月色,月色里踽踽独行的一只蚂蚁,吸引蚂蚁来的那一脉花蕊,都与那个人有关。
他在这样的喜爱中觉得很煎熬,很憋屈。
因为一花一叶都是他,但他又得不到,不能摘。
妈的,人间处处为难他。
把派中事务都暂交贪狼长老处理,薛正雍拿上请柬,携妻带子上路了。
有楚晚宁出行的阵列里,只要不是日程赶,往往都是坐马车的,这次也不例外。一行人悠哉悠哉,沿着官道慢慢往临沂去,一路上游山玩水,遇到些小妖小怪,也都顺手帮着除掉。
如此行了十来天,他们才到了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