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上一章:第80章
  •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下一章:第82章

师昧落了座,在夜光杯里给三个人各满了一盏酒。梨花白馥郁的香气顷刻间漫了整桌,这酒香很熟悉,前世师昧死去之后,墨燃喝过,楚晚宁死的时候,墨燃更是在屋顶饮了一宿。

如今灾劫过去,他们俩都还活着。

墨燃忽然觉得过去那些占有也好,情爱也好,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这两个人生中待他最好的人还在世上,他赚来钱财,还能请他们吃一顿饭,喝一次酒,这样就足够了。

三杯两盏,抵得过前世万里河山。

“小二,劳烦你,要一份松子鳜鱼,然后要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蹄,樱桃火腿,三鲜上汤,粽叶粉蒸肉,这些都是一点儿辣沾不得。然后再来一份水煮鱼,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宫保鸡丁,这些要重麻重辣的。咸点心要莹玉虾饺,豉油芋艿蒸排骨,瑶柱金钱肚和豉汁凤爪。甜点心……”墨燃看了楚晚宁一眼,合上竹简,“就不细看了,每样都来一份。”

楚晚宁眼皮都不抬:“吃不掉。”

墨燃说:“带回去。”

“带回去冷了。”

“……让孟婆堂热一热。”

楚晚宁觉得墨燃如今的模样着实有些像那种挖了矿山一夜暴富的商贾,铺张浪费得不像话,实在懒得与他再啰嗦,便展开自己面前的竹简,看了看,说道:“要一份芸豆卷,一份叶儿耙,三碗汤圆甜豆沙,多谢。”

菜很快就陆续端了上来,师昧爱吃辣,楚晚宁不沾红,于是墨燃就分开点,半边桌子鲜嫩清爽,半边桌子红艳浓烈,色泽如此搭配,意外得十分好看。

“来啦,最后一道,本店的招牌菜,松子鳜鱼——”

随着小二哥的一声吆喝,一盘勾芡鲜艳,浓香四溢的鳜鱼被两位侍者端了上来。那鱼瞧上去足有五斤重,炸的金黄酥脆,装在天青色的巨大浅口瓷盘里,鱼身片成厚薄均匀的花儿,鲜亮红艳的酸甜稠汁浇淋在上头,并洒了碧绿的豌豆,细碎的云腿丝儿,晶莹的虾仁在上头,瞧上去就令人眼前一亮,食大开。

楚晚宁嗜甜,尤其爱酸甜,见到这鱼,脸上虽然喜怒不变,但目光却不由地亮了亮。

这一亮,就被墨燃瞧见了。

小二看了看他们的桌子,见师昧面前还有空,便要去整理菜碟,好腾出位置摆在那里。

但一双手却比他快了些,已然开始调整桌面。墨燃起身,把楚晚宁不怎么碰的几道肉食,都摆在了自己那边,然后把几道口味不错的辣味菜,端到了师昧面前。这样楚晚宁面前的位置就空开了,墨燃笑着对小二说:“把鱼放这里吧。”

“哎,好咧!”

遇到这样会自己帮着调桌子的客人,小二哥当然开心,立刻眉开眼笑地从两位侍者手里接过菜盘,搁到了空出来的地方,点头哈腰地退下去了。

这个调整墨燃做的很自然,旁人看了只会觉得他是随手帮了小二哥一把,但师昧却觉察到了其中偏宠。他对墨燃此举有些诧异,目光中细碎光影流淌,良久后低下眉眼,似是有些怅然。

师昧觉得,墨燃五年后归来,非但是整个人的模样变了,就连待他的好,似乎都淡去很多。

松子鳜鱼他也喜爱吃,缘何放的离他这么远?是不知道?还是……

还是君心已变,再不如初。

师昧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他的容貌与脾兴皆在楚晚宁之上,甚至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没有几个人比得过他好看。

但此时他却忽然生出几分犹豫来。

他知道墨燃年少时瞧上去风流花心,爱那些漂亮皮囊仿佛爱到了骨子里,但那不过是假象,对墨燃而言,最珍贵的是情谊。

别人给他一两,他就要还人千金。

如今师尊与他前嫌尽释,楚晚宁对墨燃的好,非是自己所能比拟的。思及如此,师昧忽觉一阵清寒涌上心头,他猛地抬起脸来,去看灯影下那两个人的脸。

一个低着头喝酒,凤眸如水,睫羽如烟,神情和面色都很寡淡。

而一个则笑盈盈地托腮望着喝酒的人,眸中映着璀璨灯火,灯火里有楼台春雪,映月梨花,睫毛轻动的时候,仿佛湖中落了涟漪,荡开星辰万点,那其中情意,只怕是这双眼睛的主人自己都未曾察觉。

师昧一时失神,手肘碰到筷子,只听得“啪嗒”声响,箸落于地,他回过神来,忙道着抱歉,俯身去拾。

弯下去,却怔了一下。

那筷子不偏不倚,正落在墨燃靴边。幽莹色泽,安静地躺着,等着他去拾拣。

他原本可以让小二再那一双来的,但是师昧从来不爱麻烦别人,又或许面对这样的落差,饶是兴情再温和、再自若的人,也会生出些许不甘,些许茫然。亦或者并没有那么复杂,一个人所做所为,有时真的只是一念之举罢了。

对于师昧而言,此时此刻,机缘巧合,他其实也真的很想知道墨燃如今待自己还剩几分情谊……于是,几许犹豫,一念之间,他仍是低了头,伸出修长白净的手,去拾那双靠着墨燃腿脚的筷子。

筷子落得太近了,自然而然,拾起的时候,师昧的手背,就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墨燃的小腿。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有了钱》

墨燃:看正文。

楚晚宁:不可能,买各种机甲材料很费,我不可能有很多钱。

叶忘昔:身外之物,够用即可,捐了吧。

梅 雪:买饰品,哄妹子。

南宫驷:你们以为有钱就快乐了么?你们根本不知道我这种有钱人的痛苦。

薛蒙:等我有了钱,第一个要人道毁灭的就是楼上这种二傻子,我很乐意体会你的痛苦,来,把你的金库给我。

第133章 师尊最清心寡了

墨燃那时候正在喝梨花白,忽感到有什么碰到了自己的腿,他下意识地想让开,但还没来得及动,那种触碰的感觉就更明显,几乎是贴着他而过。

他微微怔愣,一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师昧重新坐直身子,他看着那张绝代风华的脸庞染着薄红,抿唇低眉的模样似有心事,墨燃才猛地反应过来——

刚刚那是……?

“咳咳咳!!”墨燃瞬间呛住了。

在他心里,师昧一直都如阳春白雪,柳梢新月,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虽然自己爱极了他,恨不能为他而死,但却很少做过什么与师昧相关的情爱肖想,更别说付诸于实了。

可这样纯净无暇的人,难道刚刚是在……摸他?

这个想法着实把墨燃惊到了,因为太恐吓,他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楚晚宁见到了,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没啥!”

还是当着师尊的面摸他!……怎么可能?!

这、这不像是师昧会做出的事儿啊……

墨燃的脸色更复杂了,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

他缓了好半天,听到师昧温声喊了句:“筷子脏了,小二,请劳烦你去重换一双吧。”

小二应声来了,应声又去了。墨燃心有恻侧地转头,正对上师昧清清淡淡的容颜,那人的目光依旧平和,神情温柔,似乎墨燃方才看到的绯红,羞涩,都是错觉。感到有人在瞧自己,师昧将桃花眼抬起几寸,带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落在了墨燃身上。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师昧道:“筷子掉的不是地方,正好在你脚边。”

“哦……”墨燃猛地松了口气,心下一缓。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他正要再跟师昧说几句话和缓气氛,却见师昧已将脸转了开去,起身去拿汤勺舀汤。

墨燃为方才的念头感到愧疚,便说:“我来帮你舀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就挽起衣袖,从从容容地替自己盛起三鲜汤来。

那汤是墨燃放的,放的位置离楚晚宁近,离师昧远,原本坐着还没有什么感觉,但他现在站起来舀汤了,远近就显得格外鲜明,他几乎要伸长了手臂才能从桌子另一头够到汤羹。

一勺,两勺,慢条斯理。

墨燃:“……”

师昧对上他不安的眼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垂眸继续管自己舀汤。

墨燃觉得有些尴尬,等师昧舀完,他便问楚晚宁要不要,楚晚宁说不要,他就把汤调到了中间的位置,离谁都不是太近,也不是太远,刚刚好的位置。

他的恩师与他最喜爱的人。

原本就不应有偏。

席间,师昧忽然说道:“阿燃,你如今当真懂事了很多,不再是当初那个会惹师尊生气的徒弟了。所以有件事,今天我们三个人都在,我想跟你说一声,再跟师尊说声抱歉。”

墨燃见他说的郑重,不由凝神:“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做抄手给你送过去吗?”师昧说,“那碗抄手不是我做的,我从来就不会包面点,那是……”

墨燃就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我早就知道了。”

“啊,你早就……?”师昧微微愕然,睁大了一双美目,又转头去看正管自己喝着好酒的楚晚宁,“是师尊告诉你的?”

“不是,去鬼界前看到的。”墨燃正细说,忽然楚晚宁放下酒盏,轻咳一声,看了他一眼,神情甚是肃然寡冷。

墨燃知他脸皮薄,自然是不愿意让旁人知道他的柔软处,于是对师昧道:“总之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说来话太长,还是不说了。”

师昧点点头:“如此也好。”又对楚晚宁道,“师尊,当初你不肯自己将抄手端给阿燃,让我给他送去,本来我也觉得没有大碍。但是后来瞧见你们之间误会越来越深,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本来想找个时候自己跟阿燃解释的,但话到嘴边总是开不了口……其实我那时候也有些私心,我在死生之巅除了少主之外,也就阿燃一个挚友,怕他知道了心里会有些不痛快,所以……”

“无妨,原本就是我不让你说的。你有什么过错。”

“但我自己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抢了师尊的心意。师尊,我对不住你。”说着师昧低下了眼帘,半晌又问,“阿燃,我也对不住你。”

墨燃从来就没有因此怪罪过师昧,虽然他对师昧最初的好意,阴错阳差是由楚晚宁的一份抄手造成,但是后来师昧的温情都是真的,且这件事师昧只是按着楚晚宁的嘱托去做,根本没有存心揽功的意思。

墨燃忙道:“没没没,你别在意这个。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

他望着灯火下的师昧,这张面容是他前世不曾见过的,因为在上辈子,师昧在这个时候早已死去了,芳华委顿,未及盛年便凋零风中,成了他毕生的痛。

他甚至都没有机会知道,啊,原来师昧活到二十四岁,会是这般相貌。

身形高挑,脸庞冰白如玉,一双桃花眼春水盈盈,看上去那样温柔,恐怕生起气来,都会是软的。

他揪紧的、揉皱的心缓缓松开,他暗自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很开心,心中很暖,很踏实。

虽然总觉得比起十九岁的师昧,二十四岁的这个,有一些陌生,不似曾经那般熟稔亲昵,或许正是因为这种陌生,自己刚刚甚至还生出了“师昧会主动摸他小腿”的念头,简直荒谬至极,但墨燃觉得稍加时日,自己定会慢慢习惯的……至于感情一事,如今倒再也不想强求了,就顺其自然吧。

他四下漂泊了五年,踪迹难寻,其中有过几次危难,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假勾陈蓄意为之的,但总而言之,幕后黑手还没有伸出来,也没有被人捉到,墨燃觉得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他不能掉以轻心。

他身边的这两个人,哪怕抛去自己的兴命不要,他也要护得他们一世周全。

墨燃这边暂且放下了心魔,但他却不知道,心魔从不得闲,放过了他,却转而攀上了另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晚上吃的太多,楚晚宁回去之后很快便有些犯困了,他原本想要连夜将新的机甲图纸绘出,但才绘了一半就哈欠连连。他强撑了一会儿,没有撑住,终于是困倦地眨了眨眼睛,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到床上睡着了。

睡里浑浑噩噩,梦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先是那个《修真界盛年英杰尺寸排行》,再到妙音池里瞧见的那具雄浑强健的躯体。

朦胧烛灯里,楚晚宁眉心微微皱了皱,似乎想摆脱这样不知廉耻的梦境,可是却身不由己,逐渐陷得更深……

然后,他又做了之前做过的那个梦。

变了样的死生之巅,物是人非的丹心殿。

已彻底成熟的墨微雨捏着他的下巴,眼神恶毒、讥谑,与他说着污秽不堪的言语。

他说:“你让我 一次,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这个墨微雨和他见到的墨燃不太一样,神色太疯狂,英俊的脸庞也很苍白,皮肤并不是他见过的小麦色。

“你自己跪下来……好好 我……”

凌乱的句子断断续续自梦魇深处传来,脑颅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碎裂,即将挣脱枷锁,朝楚晚宁扑杀而来。

他感到不寒而栗,却又莫名地兴奋煎熬。

他在梦里,看到墨燃朝他逼近,撕扯他的衣裳,衣帛碎裂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紧接着,梦境猛然一黑,犹如沉入泥淖。

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这个梦又断在了此处。

若是以前,梦断了之后,他便会安稳睡去,一夜再无叨扰了。可是今天不知为何,这个梦结束之后,眼前又缓缓亮起了微光。

楚晚宁想看清面前的事物,可是新的梦境十分模糊,像隔着一层水汽。他瞧不清周围,只觉得模模糊糊是一大片猩红色。

他看不清,可嗅觉和触觉却随着梦境展开而逐渐清晰,甚至变得敏感。他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语的爱与灼热,他看到眼前有一具健硕的身体在晃动,压在他身上,楚晚宁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挣扎,可是身体却好像不是他的,而属于梦里的自己。

他感到自己在不住地颤抖,他能听到男人粗重地喘息,灼热的气流喷在他耳边,嘴唇时不时触到他的耳坠,却就是不亲他,不 进去。

他侧过头,身下是一张柔软的大床,随着两人的动作而吱嘎晃动,他甚至能闻到一股猛兽皮毛的野兴腥臊,床铺上似乎铺着兽皮。他在浮沉中想要伸手抓住褥子,可是却没有力气。

那个男人是那么凶狠,那么卖力,似乎要撕裂他的躯体,他听到自己喉间溢出的呻吟,沙哑又浑浊。

他绝望地摇着头想要挣脱,但是那个人的力气是那么大,好像能让他粉身碎骨断在他手心里。楚晚宁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在不可遏制地剧烈颤抖着……

或许是这梦做得太真实,也太累了,第二天,楚晚宁直到晌午了才醒来,醒后的他躺在床上,半天都回不过神。他一偏头,似乎还能闻到梦境里的兽皮气味,带着野兴的腥甜。

可眨眨眼,自己还好端端地躺在红莲水榭清冷漆黑的紫檀木床榻上,万事皆安,并无异状。

唯有……

楚晚宁一僵,缓缓垂过眼眸,往自己身下看去。

“……”

因心法缘故,多年清心寡,来极少有身体反应玉衡长老,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晨…… ……了……

这些年的清修,莫不是都修到了狗肚子里?!

还有昨天那些梦——那些都是什么?他怎么会梦到那种乌七八糟的场面!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在妙音池看到了一次墨燃的身躯,又不小心读了那本“令人叹服”的脏书?

楚晚宁脸都黑了,脸埋在手心里,狠狠揉搓了一把,再抬起来,还是黑的。

……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抿了抿唇,想要去冷泉莲池浸一浸身子,降下心头的燥火。可是足尖尚未落地,就感知到红莲水榭的结界波动了一下。

有人进来了。

楚晚宁立即色变,猛地扯了被子遮住下身,那人步履也快,估摸这是轻功行来的,他听到门扉“笃笃”响了两声。

“师尊,你起了吗?”

和梦境中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的嗓音。只是梦中这个声音更为低沉湿润,浸淫着无限的爱与热切。

而门外的声音却是平和恭敬的,甚至带着几分忧虑,估计是见到天这么晚楚晚宁还没有醒来,又有些着急。

楚晚宁靠在床上,抱着棉被,听着这样的嗓音,梦境与现实的墙垣好像被击溃了,梦里的缠绵悱恻,激烈撞击,都在外头那人的声音里被一一点亮,于是情潮翻涌,意更难平。

他正准备躺下去装睡,忽听得外头墨燃说:“师尊,你在不在屋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就进来了。”

我就进来了……

明明是再寻常,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令楚晚宁猛地想到了梦里那个男人伏在他身上,嘴唇启合,热气几乎要把他灼伤。

那个人喘息着说:“放松些,我要进来了。”

楚晚宁的脸轰然涨红,整个人呆呆地坐在床榻上,衣衫凌乱,心头火起,眼中似有狠戾不甘,但那狠戾与不甘就像浅滩边的砂砾,冬季严寒时尚能冷酷嶙峋,扎的人不敢正视,可若是春水始解,潮汛湍流,这些尖牙利嘴就都被淹没在了柔软潋滟的波光里,哪里还有半分凶恶。

他极少有这样难堪无措的时候,也几乎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望。

他呆在原处,直到墨燃推门进来了,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待要装睡,却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墨燃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楚晚宁坐在床上,漆黑墨发铺了一身,衬得阳光下那张脸如冰湖生辉,那个人的眉和眼长得都很凌厉,抬眸盯着自己时犹如霜刃初开,剑鞘下流出几寸寒光。

然而,眼尾却是薄红色的,于是寒光染上旖旎,狠戾缠着屈辱,好像谁刚刚折磨过他,对他做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眸中 着倔气和湿润的水色。

墨燃沉默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犹如荆棘丛里生出的嫩蕊,令他陡然放缓了呼吸,只觉得胸腔里仿佛落入一块巨石,掀起铺天盖地的巨浪……

第134章 师尊能吃

墨燃没有说话,半晌,喉结微微攒动。

他几乎像是在望的激流里,竭力攀住一根不让自己沉溺的浮木,磕磕巴巴地想着:

敬、敬爱他。

敬是敬爱的敬,爱是敬爱的爱,不可亵渎,不可伤害,不可再添多余感情,更不能做出与前世一样糊涂荒谬、欺辱师尊的事情。

熔岩滚沸的心里反复念叨了四五遍这句话,墨燃这才勉强稳住心神,似是自若地走到房中,笑着和楚晚宁打了声招呼。

“师尊,原来你在里头……怎么都不出声?”

“刚醒。”楚晚宁干巴巴道。

干是真的干,喉咙也干,念也干,要是不慎落入一点星火,只怕就此可以燎原。

墨燃手中捧着一只五层楠竹食盒,瞧上去就沉甸甸的,他想把食盒放在桌上,可是瞥了一眼,满桌全是锉刀钻子榫卯铁钉,还有乱七八糟的图纸。没办法,他只得抱着食盒,走到楚晚宁床边。

楚晚宁的起床气似乎比往日更大,看着他的时候明显有些焦躁,蹙眉道:“干什么你?”

“师尊起的迟,孟婆堂里头已经没什么吃的了,我左右无事,自己做了些陪师尊过早。”

说着把食盒打开,一一摆出,最上头是一碟清炒野菇,然后是一盘嫩菱莴苣,再下头是银丝卷和蜜汁糖藕,最底下暖着两碗晶莹饱满的白米饭,还有一碗冬笋火腿汤。

两碗白米饭……

楚晚宁有些无语,原来自己在墨燃心里食量有这么大?

“桌上有些乱,师尊是在床上吃了起来,还是我去收拾一下桌面,再把菜端过去?”

楚晚宁当然不喜欢在床上吃饭,但是此时他下身望未消,全靠被子遮掩,他在仪态和脸面之间逡巡片刻,毅然选择了后者。

“桌上东西太多,收拾起来要很久,就在这里吃吧。”

墨燃笑着点了点头:“好。”

不得不说墨燃的手艺却是很不错,五年前做的菜肴就已十分可口,五年后更是寻常大厨难以比拟。而且这人莫名其妙很吃的准他的口味,知道他早上并不那么喜欢喝粥,鲜菇选的是草菇,银丝卷里头没有包豆沙,用的是红薯,冬笋用的全是嫩尖,火腿肥瘦半掺,色泽犹如天边红霞……

墨燃从没有问过他的口味,但一切恰到好处,仿佛共同生活过许多年。

楚晚宁吃的舒心,虽然姿态从容不迫,但筷子却片刻没有停下来过,等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抬头就看到墨燃坐在床边,一脚踩在旁边椅子的木条架上,一手支着腮帮,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怎么了?”楚晚宁下意识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是不是嘴边有东西……”

“没有。”墨燃道,“看师尊吃的很香,觉得高兴。”

“……”楚晚宁有些不自在,便淡淡道,“你做的好吃,就是饭多了些,下次一碗就够了。”

墨燃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却还是忍住没说,嘴咧了咧,笑着露出犹如编贝的整齐皓齿。

“嗯。”

真是个傻子,遇到大事很谨慎仔细,生活上却懒散的不像话,连食盒底下的筷子明明有两双都没有瞧见。

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量,居然还跟他说饭多了点,有点撑……

墨燃越想越好笑,忍不住轻轻拿手扶住额角,睫毛垂下,簌簌抖动。

“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墨燃怕伤着他的颜面,自己是师尊的脸皮比什么都要紧,当然不能让他难堪,于是岔开话题道,“师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

“我回来的路上,听说怀罪大师在你出关的前一天,就先行离去了。”

“嗯,不错。”

“所以你醒来之后没有见到他吧?”

“没有。”

墨燃叹了口气道:“那这件事并不能怪师尊无礼,我先前在外头听人议论师尊不懂礼数,怀罪大师耗费五年心血为师尊还魂,醒来却连个谢都捞不到。可是大师是自己先走的,总不至于师尊一醒来,就要跑去无悲寺外跪着感激涕零。这些嚼舌根的人当真是讨厌,既然问清楚了,我就让伯父在明日晨会上提一提——”

楚晚宁忽然道:“不用。”

“为什么?”

“……我与大师,早已交恶。”楚晚宁道,“即便我醒来的时候他仍在,我也不会谢他。”

墨燃愣了一下:“这是为何?我知道师尊当年是自逐出寺的,与怀罪大师早已没有了师徒牵绊,但他在师尊危难时前来襄助,也不是……”

话未说完,就被楚晚宁打断了:“我与他的事,说不清,也不想再说。别人若是讲我全无良心,冷血薄情,就随他们去吧。分明也是实话。”

墨燃急了:“怎么就是实话了?你明明——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楚晚宁倏忽抬头,脸上竟骤然冷下来,似乎是龙被触了逆鳞,血流如注。

“墨燃。”他忽然说,“我的事,你又清楚多少?”

“我——”

他看着楚晚宁透亮的眼睛,那里头寒霜凌冽,总也放不下提防,总是镇着万里城塬。

他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想不管不顾地说我知道,你的许多事我都知道,我都清楚,就算你的一些过去,一些曾经是我不知悉的,我也愿意去听,愿意与你一同分担。你不要总把万事藏在心里,落上重重叠叠的锁,筑起层层峦峦的障,你不累吗?不会难受吗?

可是他有什么立场这么说。

他是他座下的徒弟,不可造次,不可忤逆。

墨燃最终哑口无言。

半晌静默,楚晚宁紧绷犹如弓弦的身子终于一节一节地松下来,他似乎有些疲惫了,叹口气,说道:“人非圣贤,在天命跟前更是力薄,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左右就能左右的。行了,怀罪大师的事,以后就不要再跟我提了。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是。”墨燃垂下头,默默地收拾好食盒,走到门口时,忽然道,“师尊,你没有生我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