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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人。”

书生又“啊”了一声,面露讶异:“他也在地府?”

“嗯。”墨燃道,“我听闻死去的人要在南柯乡待上十年八年,我放心不下他,想寻到他,与他做个伴。”

书生浑然不疑,甚至还有几分感动,沉吟半晌,终是叹息道:“难得见桃李情深。好!墨公子,我就帮你这个忙!”说着就起身去开箱箧,取了画具。

墨燃大喜过望,连连与他道谢,又问了他名字姓氏,暗自记在心里,想着重返阳间定要给这位穷苦兄弟多烧些金银细软。

两人你感怀,我激动,热热闹闹地铺纸研墨。

结果开工之后没两句,呛了。

“我师尊……他吧……”墨燃手握成拳,在膝上敲击数下,还是没敲出个所以然来,憋了半天,这言辞贫瘠的人最后憋出一句,“他总之是个美人,你画吧。”

书生瞪着他。

墨燃:“画呀。”

“……怎么个美法儿?”

“这不是很简单,就是美,往好看里画。”

“我知道往好看里画,可是……算了算了,你说,他是什么脸?”

“什么脸?”墨燃一愣,怔怔道,“……脸就是脸啊。”

书生有些气恼了:“瓜子杏仁木字鹅蛋,你倒是说一个啊?”

“我不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挺俊的。”

书生:“…………”

墨燃:“算了,你不知道就照我的脸画,咱俩脸型差不了太多。”

书生:“…………”

然后是眼睛。

“什么眼睛?”

见墨燃开口,忽的止住他,补充道。

“别说眼睛就是眼睛。”

墨燃摆手道:“我清楚你意思了,他眼睛长得吧……这个,怎么说呢?又凶又……媚?又冷漠又温柔。”

书生把笔一摔,怒道:“我不画了!你另请高明去!”

“别啊!”墨燃忙拉住他,“其他人画的没你好。”

书生忍了忍,瞪着他,但见墨燃满脸真诚,便硬邦邦道:“那你好好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墨燃也委屈着,他心想自己刚才不也答得挺好吗?不也是人家问什么他答什么吗?但有事求人三分软,于是只得乖巧地点点头,可怜巴巴地抱紧自己怀里的引魂灯。

书生道:“还是眼睛。他是豹目?三白眼?杏眼?凤眼?还是……”

墨燃听得发晕,摇头道:“缝眼?那岂不是很小,不是的,他眼睛往上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总之就是……呃,就是往上飞,还挺好看的……”

“那就是凤眼。”

墨燃张张嘴,但见书生面色不悦,于是悻悻又闭嘴了:“行,你说缝眼就缝眼吧。”

书生接着问:“鼻子是高是矮?”

“高。”

“嘴唇是薄是厚?”

“薄。”

“眉毛是浓是淡?”

“浓。”

“粗细?”

“还好吧……眉毛我知道,应当是剑眉。”

“好。”书生又添几笔,再问,“脸上可有痣印?”

墨燃偏着头想了想,想着想着,脸却红了,嗫嚅道:“有……”

“在哪里?”

“左耳边。”墨燃慢慢道,“小小一点,颜色挺浅的,然后……”

然后亲他这里的时候,会额外敏感。

书生挑挑眉:“然后?”

“没。”墨燃头摇得像拨浪鼓,脸更红了,“没有然后。”

书生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幸光线黯淡,瞧不见他脸上血色。笔尖润了润墨,又问:“贯留装束?”

“他喜欢穿白衣服。束青玉冠,或是高马尾。”墨燃想了想,补道,“有时也披着,披着的时候,特别……”

“别再说好看了!”书生有些受不了。

“嗯,那就俊俏吧。”

书生:“…………”

好不容易磨了半天,总算是画完了。墨燃吹了吹墨,举起来细看,觉得虽不如楚晚宁俊美,也不十分相似,但勉强凑合着能用,便笑道:“多谢先生。挺好的。”

“我只差画了潘安范蠡,西子貂蝉。”

“哈哈哈。”墨燃乐了,说,“待我找到师尊,一定好好再谢你。”

又陪着书生喝了些酒,聊了会儿天,待天色更暗,两人于酒肆前分道扬镳,墨燃揣着楚晚宁的肖像,据书生说,南柯乡第五街有栋楼,叫做“顺风楼”,专门给新来的孤魂野鬼打听各种消息的。

他准备去看看。

顺丰楼外红招子幽幽飘摆,上头绘着一个黑色蛇形图腾。墨燃推门进去,见大厅内横贯一张长柜台,柜台后头坐了十来个穿着赭红衣袍的鬼魅,俱戴着冲冠怒目的木漆面具,看不清真实容貌。这些面具鬼前头,各自蜿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些神色各异、别有所求的死人。

楼宇顶端漂浮着几百枝白色蜡烛,重重叠叠的灯影照着重重叠叠的亡人。鬼来鬼往,端的是忙碌非常。

“小师傅,您能帮我查查看我弟弟在哪里吗?他叫张八一,姑苏人,死的时候二十一岁……”

“可有画像?”

“没、没有。”

“没有画像也能找,费用需贵十倍。”

“大哥——”

面具人咳嗽一声,声音清脆。

“啊,对不住,原来是大妹子。大妹子呀,是这样的,俺死的时候,家里头那口子跟俺说她绝不会改嫁,但我总瞅着她跟俺弟弟眉来眼去很久咯,俺死也咽不下这口气,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看看她在阳间是真的规规矩矩守寡咧,还是跟俺弟弟好上咧!”

“查阳间事,价目是这张,您先瞧着。”

“叨扰了,小生上辈子喜欢过一位姑娘,但她千金贵体,瞧不上一个不及第的读书人。小生胆小,也从未与她表露过心迹。后来她嫁人了,小生原也替她高兴。谁料得她所托非人,竟是个已成了亲的男人。……唉,后来发生变故,她……比小生先行一步。因此小生想查两件事,第一便是这姑娘现在何处,第二便是……想知晓我二人下辈子的缘分……”

“来生事,可查,但不收钱两。需以来生寿命换取。至于姑娘身在何处,劳烦公子报上姓名,呈上肖像。”

“哦,好、好。画像是有的,在这里。姑娘姓姚,单名一个兰字……”

每个柜面前都是唧唧鬼语,身体都成腐烂了,执念却还放不下。

墨燃抱着灯,左顾右盼地走了一圈,发现问什么的都有,顺风楼的人或是收钱财,或是收阳寿。

他没有钱,若是让他们收阳寿,又会被觉察出自己是个混入阴曹地府的未亡人。一时惴惴,也不由暗骂怀罪大师没头脑,不知道往自己兜里提前塞些纸币元宝。

但看了看价目,打听个人似乎并不算贵。墨燃把心一横,跑回酒肆附近,好不容易追上了那书生。好说歹说借来些微薄银两,又回到顺风楼。

排了半天的队,好不容易轮到他了。

墨燃急着道:“我寻人。这是画像。”

他把楚晚宁的肖像交给对方,正接着往下说。岂料那人看了之后,竟是轻笑一声,将画卷一合,问道:“你寻他做什么?”

“啊?”墨燃一怔,“只看画,你就知道他在哪里了?”

“是啊。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寻他做什么?”

“他是我一个故人。”

对方又瞥了他一眼,然后道:“你等一下。”而后俯了身去,和旁边一个同僚低声私语几句。等他再转回来时,语气和善不少。

“既然是楚先生的故人,钱两就不收了。”那人起身,向他招了招手,“你随我楼上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三个哦,来源于各围脖段子和小品的烂梗,非原创梗,但是因为用的太多,我想找起源,已经找不到了。。。。最早居然好像是出现在春晚小品上的?惊呆,这么乡土喜气的么?为免误会,在此申明qaq

第108章 师尊的地魂

墨燃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上楼,脚踩在年久失修的木阶梯上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响,他忍不住问:“你们叫他楚先生?”

“是啊,他是阎罗亲派了来打理这座楼的,是我们的尊长。”

“……”

墨燃没吭声,心里头却有些惊讶。

“到了。”面具人停下脚步,在二楼一扇半月形的拱门前停下,轻轻叩响了虚掩着的朱红色雕门,“楚先生,有您的故人来寻您。”

里头先是静了一下,而后想起温和的嗓音,犹如炉上暖酒,枕间柔发。

“故人?又是他?我说过,我不想再见他。你让他回去吧。”

面具人轻咳一声:“不,楚先生误会了,这回不是他。”

“那还能是谁?”里头沉默片刻,说道,“罢了,请进。”

暖阁里头十分淡雅素净,桌椅陈设甚至简单得有些清冷。但地上却铺着丰奢的软毡,墨燃走进去,半个脚立刻没入其中,空气中也有些野兽皮毛刺鼻的腥味。与这气息格格不入的,是轩窗边正修剪着花枝的那个男子。

他披着墨色长发,白衣广袖,猩红色的花蕾在他莹透指尖簌簌轻颤。或许是因为顺丰楼一贯地规矩,他脸上也戴着一张藏青色的鬼脸面具,獠牙狰狞虎目暴突。可就算这样一盏面具,戴在他脸上,也莫名的温柔起来。

他剪下多余的残枝,拢到一处丢弃,而后才转过头。

墨燃觉得喉头发干,刚刚面具人和楚晚宁的对话让他摸不着头脑,隐约觉得不安,他不知道这缕魂魄失去的是什么。要是楚晚宁不记得他……

正这样想着,男人搁下花剪,向他走来。

天不怕地不怕的墨燃,竟觉得有些心慌,背心处起了细细的汗。

“师尊。”

男人停下脚步,距离有些近了。墨燃听到他似乎笑了一声。

“什么师尊?”他说,“小公子可认错了人?”

果然……

怕什么来什么。

墨燃心中咯噔一声,胸腔里似乎有块巨石轰然砸落,把他带入无尽深渊。他怔怔望着眼前的男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人见他没反应,便将修长白皙的手覆在面具上,轻轻把浓墨重彩的鬼脸摘落,露出张清俊端庄的容颜。

墨燃觉得那千钧重的巨石,在倏忽间消失。

他惊讶地,却丝毫没有怀疑地望着摘了面具的男人,脱口而出:“楚洵?”

难怪楼下的小师傅会把画像弄错。楚洵和楚晚宁长得原本就有八分相似,不过楚洵柔和,楚晚宁冷冽。但也只有极其熟悉的人才能辨出他二人的区别。

比如墨燃。

眼前男子正是他在两百多年前的幻象里见过的临安城公子楚洵,因此不假思索就报出了他的名字。

但真实的楚洵却并没有见过他,因此有些讶然,笑道:“……你还真认识我?”

墨燃忙摆手:“不不,我是找错人了。但我也确实知道你……”他说着,有些好奇地张望着对方,楚洵是百年前就死去的人,但如今还没有往生,显然是阎罗委了他任务,让他暂脱轮回之外。

没想到居然还能瞧见楚晚宁的先祖,墨燃只觉得十分玄妙。

楚洵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又笑道,“小公子要找的人是谁?既然有缘上了楼来,我便帮你寻一寻。不然茫茫南柯乡,千万鬼魂,也不知要找到何年马月去。”

墨燃原打算解释两句就去楼下再重新找人卜算过,谁知楚洵那热心肠,做了鬼也没有改,竟愿意亲自帮他,不由得很是高兴,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就有劳楚先生了!”

说着就把画像递给了楚洵。

楚洵展开一看,笑道:“难怪底下的人会弄错,倒真与我有几分像。他叫什么名字?”

“楚晚宁。”墨燃道,“他叫楚晚宁。”

“也姓楚?……倒是巧了。”

墨燃心中一动,问道:“会不会是先生的亲眷?”

“说不好。要看阳间百态,需得去鬼界第九王那边。我……与九王有生死冤仇。自身不愿求他,红尘事就没有再过问了。”

他说的自然是当时破了临安结界,害死他一家兴命的那个鬼王。戳到疮疤,纵使是他这般自若的人,神情也不仅有些晦涩。

墨燃原以为此番可以确认楚晚宁与楚洵之间的关联,却不料竟是这样,只得摇了摇头:“倒是可惜了。”

楚洵笑了笑,没再说话,去博物架上取了一只鎏金阴阳纹罗盘,请墨燃落座。

“用这个就能知道他在哪里?”

“十有八九。”

“还有一二是什么情况?”

“有些人的魂魄之力总会有些奇异,寻不到也是有可能的。”楚洵道,“不过不常见,小公子应当不会这般倒霉。”

卜算落定,罗盘里头一尾金色的小针颤巍巍指向了北,但过一会儿,又转向南,再忽而往东,忽而往西,最后竟又滴溜溜地旋了起来。

楚洵:“……”

墨燃小心道:“怎么样?”

“咳。”楚洵轻咳一声,神色有些尴尬,“小公子……确实有些倒霉。”

墨燃:“……”

其实墨燃运气时常不佳,就知道不会这般顺遂。他叹了口气,谢过楚洵,准备重新投身茫茫人海,继续去寻楚晚宁的下落。

岂料这时,那罗盘疯狂的转动忽然停了下来,指针指向某个方向,颤巍巍的,似乎并不那么确定,过了一会儿,又指到了偏一些的位置。

楚洵忙唤住他:“小公子,你再等等。”

墨燃立即站住,在桌边凝神屏息看着那罗盘,指针左右摇摆,就是不停下来,但大约指出了一个方向。

楚洵皱眉道:“怎么回事……”

“这是代表着什么异象吗?”

“异象倒不至于,但是很奇怪。”楚洵看着那罗盘,眉心蹙得越来越深,“好像在两个方向,都有他的身影?”

墨燃猛地一惊。

怎么可能?

如今识魂在楚晚宁的尸身内,人魂在引魂灯里,鬼界剩下来的,应当只有一个地魂而已,楚晚宁怎么可能在两个地方同时出现?

楚洵道:“总之一个东南,一个东北,小公子都去寻一寻,看一看,没准罗盘受了些法术影响,指的不准,也不好说。”

墨燃十分心焦,谢了楚洵,急急地就出顺风楼,往东边奔去了。

跑了很久,陡然遇到一个岔路口,墨燃猛地停下了脚步。

东南还是东北?

他擎着引魂灯,心急如焚,但过了一会儿,他望着手中那聚拢了人魂的灯笼,心中竟似忽然生出有一种模糊而奇异的感知。

他循着这种若离若即的感知,在一条一条阡陌交错的窄街深巷走着。

越往前,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他甚至觉得楚晚宁的地魂,在无形中召唤着他手中的引魂灯,或者说召唤着他,往一个地方走去。

墨燃最终停在了一栋二层高的古旧木楼前面。

“病魂馆。”

他仰起头,目光扫过硕大沉重的悬匾。那匾额终日介风吹日晒,黑漆都已经剥落,上面红色浮文更是掉了一大块颜色,露出下面斑驳霉烂的腐木来。

墨燃皱了皱眉,心中栗然,觉得这三个字让他很不安。

病魂……什么意思?

楚洵的罗盘失灵,是不是因为这个缘由?

他推开门,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病魂馆内摆着几百张床榻,上面躺着的都是一些并无意识的魂灵。十余位戴着白色面具的鬼魂在其中穿梭,往病榻上递送灵气。

所谓病魂馆,便是鬼界的坐医堂。

墨燃寻到最里头那个在统筹全局的鬼医官,向他拱了拱手,道:“大夫,我想……”

大夫很忙,颇为不耐地说:“抓药二楼,诊断左边排队。”

“那寻人呢?”

“寻人往……啥?寻人?”

墨燃将画卷拿给他看:“大夫可曾见过这位仙君?”

鬼医官拿过画卷瞧了瞧,复又抬起头望着墨燃,黑洞洞的面具窟窿下,一双眼睛似有些怜悯:“你亲人?”

“嗯,是啊。”

“他地魂有损。”鬼医官指了指楼梯,“在楼上最里头那个隔间躺着。这种病症我们医不好,只能权且拖着,你自去寻他吧。”

墨燃一惊:“地魂有损?怎么会损坏的?”

“谁知道?六道轮回本就是极痛苦的事情,没准他前几次投胎的时候魂魄就损伤了,但他这辈子是修道的,也没准是走火入魔伤了魂魄。总之就是不完全了。你问我我问谁。”

墨燃焦急道:“那……那地魂有损会影响到什么?”

“影响?”鬼医官想了想,“也还好,毕竟只是三魂当中的一魂有些不全,影响不到他的轮回转世。要说真的有什么……大概也就是下辈子活得短一些,运气差一些,或是身体弱一些。”

“……”墨燃听了,虽然颇有不甘,但也苦于无计可施,只得先谢过了鬼医官,便往楼上走去。

上头的布局便不像下面那么紧凑密实,令人喘不过气来。

或许因为停放的都是病魂馆无法救醒的残魂,也不需要太多看护。就只有一个医官闲散地睡在门厅的藤椅上小憩。

墨燃没有去叫醒他,径直往里头走。

偌大的空处,只摆了十张二十张病榻,靠着红酸枝窗户,彼此之间拉一张素色屏风。

四下岑寂。

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嘎呀的脆响,墨燃的目光落在了最里面的那一段隔间,那里临着半月状的拱门,拱门外便是露天楼台,月色透过垂着的薄薄纱帘透进来,清风摇曳着。

明明这里有二十余个病魂,但墨燃偏生不知为何,就有一种强烈的感知。

或许是引魂灯在冥冥中领着他一路向前,他心无旁鹭地,就往最里头的那间走去,走到那片纯净朦胧的月夜中。

他抬手,掀开帘子。

楚晚宁的最后一片孤魂果然躺在那里,他闭着眼睛,脸色很苍白,和霜天殿里停放的尸身是如此相似。

饶是找到他了,饶是重生在望,墨燃看到这样血迹斑斑、清冷单薄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心中隐痛,鼻尖酸涩。

他走过去,把引魂灯搁在床头。

而后坐到楚晚宁地魂的床榻边,想轻轻握住对方冰冷的手。

但这个残魂和先前的人魂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损耗得厉害,他的灵体竟是虚无的,墨燃的指尖碰不到他,就那么穿过了楚晚宁地魂的虚影,落到了洁白的床褥上。

墨燃因这样的虚无,生出些苦涩不堪的失落来。

若是稍有差池,若是怀罪大师不曾出现,若是楚晚宁的魂灵破碎得再多一些,若是师尊心灰意懒,天上人间不相见……

他低下身子,明明知道无法抵住楚晚宁的额头,却依旧忍不住,合着眸子,像是要拥住那缥缈的地魂一般,俯在了衽席之上。

“师尊。”

他与他的亡魂交叠,月光洒落,不分你我。

墨燃喟叹一般,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却是苦涩沉甸。

他见过了楚晚宁的尸身,见过了楚晚宁的人魂,如今又见到了这病了的地魂,每见一个,个中感受都不尽相同。他在尸身跟前下跪,罪恶与愧疚几乎要把他撕碎,他在人魂前忏悔,牵着手恳求楚晚宁来归。

而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