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一凛,但仍作镇定,蛰伏自己。
“我不过就是死生之巅的一个弟子,你知道我做什么,有意思吗?”
“死生之巅的弟子?呵,不错,但是,你莫非忘了,你也是踏仙君,是人界帝君,是杀师证道的厉鬼,黄泉路上逃回来的亡魂。”
他每说一个字,墨燃浑身的血液就更冰一寸。
整个人都像坠入冰窟。
踏仙君。
屠遍儒风七十二城。
人界帝君。
娶了世上最美的女人,杀师灭亲,登顶人极。
那人冷然道:“你是,墨微雨。”
墨微雨。
十恶不赦,万死不能超生。
墨微雨,合该在死生之巅被碎尸万段,挖心抠目,死无全尸!
“你是谁!!”
墨燃的双目一片赤红,脸上稚子之气荡然无存,剩下的唯有恶鬼般的狠戾凶煞,与走道尽头的那个人岳峙着,下一刻就要锁住对方的喉咙,把那些他再也不想听到的称呼,统统撕碎在喉管里!
那个人抬了抬裹着黑纱的手,冗长的走道,刹时凝起层层冰晶,将他们俩所在的空间全然隔开。
“你如今,召唤不了这刀了吧。”那个人缓缓走来,停在他面前十余步的地方,“人界帝君……或许现在叫你墨燃会比较好?真是可笑,你可曾好好看过现在的自己?”
“一颗心不再冷硬如铁,跟着楚晚宁身边,倒真对他有几分好来。”
“重生,重生,前世说要保护的人,他在哪儿?”
墨燃脸色遽变:“师昧?!你对师昧做了什么?!”
那人不答,只是冷笑:“知道为何你无法召回不归吗?”他的指尖缓缓抚摸过那沉浓的刀身,“只因,你魂灵将变,恨意,将散……你死前,悔那一生,不能保你明净师兄无恙,曾愿若有来世……定不负他。”
那双凌厉骇然的眼眸倏忽抬起。
“墨燃,你做到了吗?!”
“我——”
“鬼界结界将破,当年之事,便要重蹈覆辙,你还要再看他身死魂灭,再跪着求楚晚宁慈悲心肠?——你是在辜负这一世重来的机会,你不配再碰不归。”
“不用你说!”墨燃怒道,“我与师昧的事,轮不到他人 手!你既知我是重生之躯,你又是谁?假勾陈?还是哪个与我一样死而复生的老鬼!”
“呵……”那人轻笑,“死而复生的老鬼……对,我是死而复生的老鬼,不然你以为,如今这世道,得上天眷顾重生之人,就只有你一个吗?”
是谁!
脑中疯狂地过着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目。
前世死在他生前的那些人。
薛正雍、王夫人、楚晚宁、宋秋桐、叶忘昔……
还是前世逼上巫山殿,为他送葬的人。
薛蒙、梅 雪、十大门派的枭首……
是谁……是谁!!!
谁知晓了他的秘密,扼住了他的七寸,这些隔着一场生死的魍魉魑魅,是谁踏过黄泉追来,又要把他往绝路上逼!是谁!
转念只在片刻间,忽的眼前身影一动,那个男人衣帛飘飞,竟已移至他身前。此人重生之后,实力竟依然如此强悍,墨燃顿时心惊。
不归的刀刃已抵在的他的胸口,稍一用力就能刺破血肉,损去心脉。
“墨微雨,原以为你是个痴情种,但或许是你明净师兄福薄,你重活一世,依旧没把他放在眼里。”
墨燃咬牙道:“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那人森然冷笑,一手抵上墨燃的咽喉,慢慢滑下,落到胸口,“你这心里头,可留了多少位置给他?你那一点点怀念,恐怕早就消磨光了,还有剩的吗?”
墨燃怒道:“我心里有谁,我难道不比你清楚?啰里啰嗦那么多话,何不摘了面纱于我一看!”
“想看我,倒也不急。”那人的嗓音如烟似雾,目光也很飘渺,似乎带着些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讥嘲,“等你这辈子要死的时候,我就给你瞧。”
“你才要死了呢,你——”
话未说完,忽然感到足下一阵冰寒刺骨。墨燃低头一看,那人的冰刺不知何时已攀上了他的身体。
冰咒,冰刺……水属兴……
是谁,前世有谁会施这样的法术……
遇过的敌手太多,急着想要回忆的时候脑中就是一片凌乱。
薛蒙,火。
楚晚宁,金、木。
叶忘昔,土。
薛正雍,土。
到底是谁,怎么想不起来谁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去 控寒冰。
“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要死的。不过,墨微雨,那必定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玄冰迅速冻上了全身。
这个人的实力太可怕了,墨燃稍微放出灵力与冰对抗,就感到一股蛮横的巨大力量猛朝他扑杀而来。
眼前这个人,实力甚至不在楚晚宁之下!!
水属兴的。
谁!!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闪过一张模糊的脸,但他还未及想清,喉管就被那人扼住。
黑纱覆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的咽喉,那人眼底阴沉沉的,没有光亮。
“我的寿数,就不劳帝君陛下 心了。”他慢悠悠道,“还是先让我,替你唤回些生而为人的情谊,免得你不做正事,坏我大计。”
“唔——!”
噗嗤一声。
不归悲鸣着划破了前主人的血肉。
“伤口不深,只取你的血,结个印。”
那人果真只在他伤口处抹了些鲜血,而后点在了他的眉心上,喃喃而念。
墨燃只觉得头颅一阵剧痛,破口大骂道:“ 、你、妈!你上辈子是被我剁馅儿了还是他妈被我杀了祖宗十八代?你姥姥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嘘,别动。善心咒而已。”
“我他妈管你是善心咒还是恶心咒,你能别恶心我了吗?滚开!!”
“墨燃啊。”那人一边慢慢地在他眉心画着符,一边轻声叹道,“你怎么忍心让我滚开。”顿了顿,复喃喃念咒,“心不若水,意不能止,心门……洞开。”
胸口骤然绞痛!
“你……”
冰咒蓦地解除,墨燃踉跄不稳,青白着脸,缓缓跪在地面。
“你还不谢谢我。”那个黑衣人垂下眼帘,神情漠然,睥睨了他一会儿,淡淡道,“我将你心中情感,尽数扩大。所爱所憎,便更分明,如此一来,你总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了吧?若是这样你还不知为护师昧而竭尽所能,万死不辞,那你……便当真毫无用途,不过个弃子而已!”
原来这善心咒,是让心中的爱恨更为强烈,愈发鲜明吗?
这个人为何要如此费心,保住师昧兴命……
水属兴……
这是他意识归离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几缕纷乱思绪。
“扑通”一声,墨燃跌在了地上,落下两帘浓深睫羽。那黑衣人兀自冰冷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缓缓俯身,先是探了探他的脉象,沉吟片刻,才又抬手,掌心凝出一团蓝色辉光。
“皆忘。”
黑衣人低声吐出这两个字。蓝光更甚,墨燃紧锁的眉心,慢慢松开了。
待他醒来,只会记得自己出门召唤了神武,而神武不来。其余事情,一概都不会想起,他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另一个重生之人。
而善心咒的效用,虽然只能维持数日,但却能很好地给迷茫中的人们指明心路。
“感情扩大,只怕你醒来后,就会发现自己愈发喜欢师明净,喜欢到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了。”黑衣人凉凉地说道。
“回见了,踏仙帝君。”
一夜风波过去,诸事定,第二日清晨,墨燃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楚晚宁床边。他侧过头,客房的窗子似乎半夜被风吹开了,正半开半掩着,随着晨风轻轻开合,拍在木棱上发出吱呀的响。
屋子里很静,墨燃没有往床上看,但知道楚晚宁应该尚未睡醒。
半栊轩窗外,是蟹青色的天空,旭日尚未破云高照,清晨往往是苍白而缺乏血色的,阳光未曾给它太多的温情,早起的人不多,她也懒于打扮,懒为自己憔悴的倦容加热。
吹进来的风里,有一点点青草与露水的腥气。
墨燃就这么躺了一会儿,让意识回笼,然后坐起身子,肩膀却传来一阵疼。
奇怪,衣服何时破了个口子,底下透出些干涸的血色。
他呆了半晌。
昨晚不是出门去探不归的吗?只记得不归并无反应,应该是把赝品。再后来,好像就……
嘶,想不清了。
左右看看,暗褐色的地板上突出了一枚粗钉,许是那钉子划到的,自己睡得这么沉吗?居然毫无知觉。
披衣起身,看向床榻。
楚晚宁依旧高卧,虽然早已习惯了他高高在上,享受着好位置,自己只能拣他剩下的,比如床尾地板,苟且将就一晚。但今天莫名十分火大,瞪着那人的侧影,有些牙痒痒。
“凭什么总是我睡地板你睡床,尊师没错,但不还有爱幼一说?”
墨燃很是不悦。
想到地板上还有一枚突出来的钉子,把自己平白无故地划伤了,就更加不忿。
左右时辰尚早,他也不想再委屈自己窝地上了,干脆也往床上一躺,闭眼睡个回笼觉。
两个人,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宽大的床,倒也不会碰到对方。
曾经相拥入梦,如今划界而眠。
明明上辈子肌肤相亲肢体相叠,最疯狂的日子里,甚至他每夜与他欢爱之后都不愿意退出来。而就是这样亲昵过的两个人,如今却躺在了一张大床的最两端,如此睡去。
第89章 本座与你当年事
等墨燃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盛,日头很高了。
墨燃翻了个身,眨眨眼,看到楚晚宁竟还在睡。
或许是喝了貘香露的原因,又或许他最近身子不太好,总是多梦不安,都这个时辰了,居然还梦得沉浓,他背对着他,一头墨色长发散落,流淌于枕席之间,好一盏夜晚的颜色。
墨燃:“…………”
既然师尊不起床,当徒弟的就更加没必要奋发图强了,床铺很舒服,不如高卧。
但卧着又无趣,墨燃便蹭过去玩起了楚晚宁的头发。
师尊的发间总有些淡淡的花香,柔软如烟,绵密如雾,是墨燃最喜欢抚摸的事物之一。
手指在那雾霭薄流中穿过,绸缎般细腻的触感,绕在指间泛起抓心挠肝的酥痒。
墨色的回纹床帘随着窗口漏进的风,微微摆动。
眯起眼睛,晨起时的精力总有些旺盛,何况指端的滋味那么好,那么熟,那么……
他掠起楚晚宁的一缕长发,细细闻嗅。
这温软的长发,将过往时光,慢慢从前世搭了过来。
虽说重生后,他就尽量少去回忆从前跟楚晚宁那些太过香艳的风流烂账,但不知为何,今天早上就是有些想。
喉间,也似乎有些渴。
不愿再去碰眼前人的身体,但头发总是可以的,他闭上眼睛,轻轻吻过指间的墨色。
这墨色……
死生之巅的巫山殿,也是这样的墨色,千丝万缕地垂下来,把墨燃笼在其中。他握着男人劲瘦的腰,指腹下面是一层薄薄的肌肉,和女人全然不同的触感。
楚晚宁坐在他腰胯之间起落着,他一定是很痛的,一直蹙着那双锐利的眉,凤眸碎光点点,狠戾绝望间,却也染着一抹稠艳桃红,他是那么恨,那么不甘,可是又那么无助可怜。
墨燃以胜者之地位,好整以暇,又无不恶意地命令着他。
“动得再快些。”
“……”
“这么缓,你是没力气吗?”
即使是这样,楚晚宁依旧是不屈的,他微微喘了口气, 恨的眼睛,湿润薄红,而后咬住嘴唇,近乎是自残般地粗暴动作起来。
太痛了。
他重复着,弓起的背部渐渐有些痉挛,冷汗湿透了身子,他不求饶,也不吭声。
眼前是墨黑的长发垂落,墨燃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炽亮,兽、疯狂、喜悅,舒适在眼底交织着。
“……唔!”
忽然一声闷哼,身上的男人似乎终于疼得支撑不住,墨燃眸色一沉,蓦地坐起来,抱住那具汗涔涔的躯体,那人在微微地发抖,忍得那么辛苦,还是忍不住颤抖……可是墨燃坐起来之后,只进入地更深,脏腹都像要被刺穿。
那个施凶行暴的人,无不温柔地抚摸着他,却是极尽恶毒。
“楚晚宁,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我这样干?”他锁住怀里的人,缓缓抽 着,耳鬓厮磨,亲昵至极,不寒而栗。
“晚夜玉衡,北斗仙尊……呵,还不是,要这样主动分开腿,要我 你。”
手在对方腰上游弋,他一边向上顶着他,感受楚晚宁将自己 的那么紧,明明兴奋到胸腔里火花四溅,却仍不住故作镇定,百般折辱。
“你不是说我卑劣,不是看不起我吗?可是楚晚宁,现在是你在讨好我呀。”他饱 恶意地啮咬着对方的下巴,“你低下头,你看看自己是怎样吮吸我的,嗯?咱们俩,究竟是谁更下贱啊,我的好师尊?”
“……”楚晚宁颤抖着,闭上眼睛,不愿再听这样的污言秽语。
这……是他的第一次啊……
是和曾经喜欢的人,但却如酷刑一般。生不如死。
“睁眼。”
耳边是他冷冷的命令。
“你要再闭着,薛蒙还在我手里,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无法可施,他最终还是缓缓睁开了水光潋滟的眸子。
被他掐着,逼迫着低头去看自己吞吐着徒弟的,啪啪的肉体碰撞,带出粘腻的血和稠液,淫靡不堪。
“起来点。”
他软着腿脚,最后一点尊严让他不愿借着墨燃的搀扶,缓缓起身。体内的抽出大半,还剩一点点怒狰的头抵在穴口。
墨燃握着,浅浅地捅了几下,并不深入,只让楚晚宁看着自己被弄,楚晚宁的睫毛一直在簌簌颤抖,不知是痛,是屈辱,还是刺激。
“你真的奸淫荡啊。”墨燃轻声说,“早知这样,在当你徒弟的时候,就该搞你了。”
他到底是个痞子,不识风雅,总也不入流。
这样粗鄙的句子像是刀刃一样,扎去楚晚宁的心脏。
他忽然仰起头,闭上眼睛,沙哑的嗓音第一次响起。
他说:
“墨燃,你杀了我吧。”
那人握着他腰的那只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随后墨燃笑了,笑容依旧是甜蜜可爱的,梨窝深深。
“好啊。”
楚晚宁倏忽睁开眼。
墨燃在那双让他火焚身的湿润眸子里,看到自己有些扭曲的笑意。
“你要求死,我不拦着。只是死法却由不得你选。我要让你在你的好徒儿薛蒙面前被千人骑万人 ,哦,最好让薛蒙也参与进去。你说,是不是够好?”
“你——!”
狠话像毒蝥刺向男人的软肋,这只叫墨燃的蝎子张牙舞爪,欣赏自己的成果,看见楚晚宁瞬时脸色煞白,虽然极尽忍耐,但微张的嘴唇依旧不自觉地细细颤抖着,墨燃忽然觉得又是餍足,又是怜悯,又是痛快,又是刺激,他再次揽过楚晚宁,深深地埋进他体内,开始急促又密室地抽 起来,近乎是疯魔地:“呵,怎么这么傻,当真了?”他低沉地笑着,而后用力亲吻他,揉搓着他,喘息道,“别乱想,我骗你的。”
楚晚宁在他怀中被撞得几乎破碎,但魂灵,更像是早已成了齑粉。
“骗你的。”墨燃粗重地喘息着,觉得干的不过瘾,又把他推倒在地,压在他身上,抬起腿来侵入他,臀部快速而用力地耸动着。
“我哪里舍得了你……你只能是我的……只能被我要……”
细长冷白的手指反抓着地面,却什么也抓不住。
楚晚宁终是无助的,只能任由他摆布,被他干的失神,眼眸中的光亮渐渐涣散。
忽然间,他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眸。
楚晚宁轻轻道:“墨燃……”
“墨燃,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情分……还有一点点良知……”
他的睫毛在手背下微微颤抖着。
“就请你……不要再这么做……”
“墨燃……”
声音蓦地哽咽了。
那是墨燃,前世,第一次听到他哭。
“墨燃,我受不住了……”
“疼……”
忽然,楚晚宁一个翻身,把墨燃从腥甜的回忆里惊起,往事如鸦雀散,只留心脏砰砰。
指间的长发已溜走,但那人侧身睡了过来,一张面容近在咫尺,墨燃甚至瞧得清那根根纤长睫毛。
真好看。他想。
平心而论,楚晚宁并不是那种阴柔相貌,他五官英挺,有着刀劈斧削般的浓烈,其实较寻常人更有男子气概。
可偏偏越是这样,便越是叫人心痒。
墨燃太想看这铁骨铮铮、不可一世的男人在自己身下雌伏,销魂蚀骨。
心跳越来越快。
他盯着楚晚宁的脸,目光一寸寸移,落到那色泽浅淡,因为熟睡而微微张开些许的嘴唇上。
不由自主地靠近。
只要再近一点,就能亲到。
甘露般的滋味。
墨燃喉结耸动,感到无尽的干渴。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快要碰上了。
忽然,火焚灼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清明,他猛地僵住,脸色煞白。
他在干什么!!
蓦地坐起来,墨燃死死凝视着床上的那个男人——楚晚宁,楚晚宁,再习惯与他缠绵,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自己这是做什么?疯了?
难不成真的喜欢他吗?
猛然被这个念头惊骇到了,墨燃面色青白、神思不属。
最后他深吸了口气,把脸埋在掌心里狠狠揉搓,暗骂一声,逃也似的披衣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boss:我tm大费周章给你开个心眼,你居然完全没有想起师昧,脑子里还全是你和你师尊的小剧场?我看我就是个圣诞老人,来给你这傻子送车钥匙的吧!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