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您的身体要紧,您也是知道陛下的,要是您冻着了,恐怕也不会派医官来瞧上一瞧,您自己要珍重啊。”
楚晚宁轻声道:“残躯一具,何足挂齿。若能阻他进兵昆仑踏雪宫,我死不足惜。”
“宗师!你、你这又是何苦……”
梦境中的楚晚宁已极虚弱,他咳嗽几声,目光却依旧清明:“他有今日,皆我之过。我……咳咳。”
话未说完,又是令人心惊肉跳的一阵剧烈呛咳,楚晚宁以袖掩口,喉中腥甜一片,待他放下袖子,却见得满手鲜血,淋漓刺目。
“楚宗师!”
“我……”
楚晚宁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扑通倒在了漫天冰雪之中。
耳边混乱无止,像是突然间兵荒马乱,又像隔着层层幔帐滔天海水,令他听不清周围的喧哗。
他只模糊地听到老奴在惊慌失措地喊叫,零星几句飘入耳中。
“陛下!陛下——求求您……”
“楚宗师,楚宗师他快不行了,求您见他一面,老奴愿以死——”
四下里渐渐乱了套,脚步繁杂,灯火大亮。
鼓乐声和女子甜腻的歌声都骤然停了,似乎是殿门大开,一阵馥郁香风裹着室内的暖意冲了出来。楚晚宁感到有人抱起了他,将他带到了温暖的殿堂内。一只大手摸上他的额头,只探了一下,便被刺着了般猛收回来。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低沉男音在危险地嘶嗥。
“为何不禀本座?”
无人回答。
那男子陡然暴怒,砰的一声似乎掀砸了一堆重物,他愤怒地吼着,蓄积着雷霆之威。
“你们是反了吗?他是红莲水榭的主人,是本座的师尊!他跪在这里,你们竟没有一个人来跟本座通禀?为什么不通禀!!”
扑通一声有人跪了下去,瑟瑟发抖,正是先前耀武扬威的那个大宫女。
“奴婢死罪,奴婢见陛下与娘娘兴致正好,不敢打扰……”
那个男子来回疾步兜了几圈,火气却不消反增,他黑色滚金边的袍子在地上如黑云般拂动,最后停将下来,嗓音已扭曲到了极致。
“他身子不好,怕冷。你不来报我,让他在雪地里等着,你还……你还熄灭了院中的炭火……”
他的声音因为太过愤怒而发着抖,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喉间隆隆滚淌出一句话来。
那句话声音不响,那其中杀意,却令人遍体生寒。
“你是想让他死。”
那宫女吓得花容失色,以头砰砰抢地,磕的额前一片青紫,抖着嘴唇尖声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怎敢有这样的心思!陛下!陛下冤枉啊!”
“拖下去。着善恶台处极刑。”
“陛下!陛下——”
那尖利的嗓音像是血色的指甲刮过耳廓,梦境在她凄厉的惨叫声中开始晃动、瓦解,周遭的景象犹如雪片般纷纷散落崩塌。
“本座花了多大的心思,才把他从鬼门关外捞回来。除了本座,谁都不许伤他哪怕一根手指……”
喑哑的嗓音很沉冷,但就是因为极度的沉冷,反生出些狰狞的疯狂来。
楚晚宁感到那个人走近了,在自己跟前停下。
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他模糊地睁开眼睛,试图去看清那个人的相貌,在那一片令人目眩的光影之中,他瞧见一张模糊的面目,那人有着漆黑浓深的眉眼,鼻梁挺直,眼睛黑如墨缎,烛火中隐约透着丝缕幽紫。
“……墨燃?”
“师尊!”
声音骤然清晰起来。
楚晚宁倏忽睁开眼,见自己仍然躺在客栈的房间里,天色仍是暗的,一豆孤灯在烛台上颤动。
墨燃坐在榻边,一只手正覆在他额头,一只手撑着床,正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我怎么……”
一时间有些恍惚,方才那个梦太真实了,令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做噩梦了,一直在发抖。”墨燃替他拉着薄被,“我看你好像很冷的样子,害怕你是发烧了,还好没有。”
楚晚宁唔了一声,扭头看着微敞的窗子。外头的天色仍是沉重的灰黑,夜仍深重。
“我做了个梦,梦里下着大雪。”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便又不说了。
楚晚宁坐了起来,把脸埋到掌中,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大约是累到了。”
“我去给师尊煮碗姜茶吧。”墨燃忧心忡忡地瞧着他苍白的脸,“师尊,你的脸色好差。”
“……”
见楚晚宁不吭声,墨燃叹了口气,也没多想,习惯兴地拿自己额头抵了抵他冰凉汗湿的前额。
“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愿意了。”
楚晚宁因这样突然的亲昵而微惊,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嗯。”
墨燃也是睡的糊涂了,和前世一样顺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这才披了外套跑去楼下借用厨房。不出一会儿,就端了个榉木托盘上来。
墨燃非是心如草木之人,楚晚宁赶来桃花源救他,还护他周全,无论他之前对这个人有多少怨恨,但此时此刻,总归是感激的。
托盘里摆着一壶热气腾腾的姜茶,还有个小罐子,里面是土家黑糖。他记得楚晚宁不爱吃呛口的东西,却喜好甜味。
除了姜茶之外,他还另外跟厨房要了个白面馒头。馒头切成薄片,浸过鲜奶在油锅里炸酥,撒上一层糖霜,就是一碟简单却味道不差的点心。
楚晚宁捧着姜茶慢慢喝着,脸上逐渐有了血色,白如瓷胎的指尖拣了块奶香馒头,打量了半晌问道:“这是什么?”
“随手做的,还没起名字。”墨燃挠挠头,“师尊尝尝,甜的。”
楚晚宁不喜炸物,厌烦油腻,但听到“甜的”两个字,还是犹豫了一下,拿了一块凑近唇边,咬了一口。
“唔……”
“好吃吗?”墨燃试探着问。
楚晚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又拿了一块就着姜茶慢慢吃着。
一壶茶一碟点心很快见了底,梦魇也在这样的温暖中如烟消雪散,楚晚宁打了个哈欠,复又躺回床上:“睡了。”
“等一下。”墨燃忽然抬手,手指揩过楚晚宁的唇角,“点心渣。”
“……”
看着眼前那个青年笑得坦荡,楚晚宁禁不住有些耳根发烫,偏过脸“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他了。
墨燃收了碗碟,去楼下还掉,再上来时见楚晚宁面朝着墙睡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他上前,轻手轻脚地放落了纱帘,忽听得楚晚宁说:“夜里凉,别睡地上了。”
“那……”
楚晚宁垂着纤长的眼帘,很想让他留下来陪着自己,但是“睡旁边吧”纠结了半天也说不出口,耳朵尖却愈发烫热。
心疼他不想让他睡地板,喜欢他不想让他离开。
可是一张脸皮那么薄,明明知道即使开口了,对方也定然只会拒绝自己,到时候面子里子都输得彻底,仅是想象都觉得可悲。
还是当夏司逆的时候比较好,小孩子的模样,总归是可以任兴些的。
——可是墨燃今日待他也不错的,甚至记得他喝姜茶的时候,喜爱搁足黑糖,那他可不可以认为,其实墨燃也多少是在乎他的呢……
这样的念头让楚晚宁禁不住有些心口烫热,脑袋一昏,脱口而出。
“你上来睡吧。”
“那我去看看隔壁消停了没,消停了就回自己房间。”
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墨燃讲完后才意识到楚晚宁说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睛。
“那再好不过。”
楚晚宁近乎是不假思索地应允了,像是在着急掩盖着之前的那句话。
“你回去吧。”
“师尊你……”
“我乏了,你走吧。”
“…那好吧,师尊早些休息。”
青年离开了,房门吱呀推开又合上。
楚晚宁在茫茫黑夜中睁开眼睛,心跳很快,掌心都是汗湿的,忍不住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尴尬。
果真是独自一个人久了,别人一点点的照顾关心,都会让他以为那是不可多得的温情。
就像傻子一样。
他懊恼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到枕席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里。知道墨燃喜欢的是师明净,与自己不过是疏冷客套的师徒一场,但是……
梦里的那个人似乎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一模一样的五官,只是较如今的墨燃似乎年岁更长。
看着自己的时候神情乖戾偏执,瞳水深得令人无法观清。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楚晚宁瞬间僵住,背脊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张被拉扯到极致的角弓。
一个人走到床前,尺许静默,他感到那人在榻边坐下,归来处带着些衣料上独有的气息。
“师尊,你睡了吗?”
没有人搭理他。
墨燃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很平和,像是话着家常:“隔壁还闹着呢。”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俯身支着侧脸,躺在了楚晚宁身边,目光掠过那人明显又僵硬了几分的背脊。
“师尊刚刚让我睡上来,还作数吗?”
“……”
“师尊总是不爱搭理人。要是不说话,我就当师尊是又愿意了。”
“……哼。”
听到床榻深处,那人一声不轻不响的冷哼,墨燃弯起眼眸,黑紫的眼瞳里笑意盈盈。
如果说宠爱师昧是一种习惯,那么逗弄师尊便是他百般不腻的游戏。
对于楚晚宁的感情,墨燃自己从来都没有一个清晰的界定,只不过时不时看到这个人就会心尖发痒,想要露出虎牙,龇牙咧嘴地啃上去,弄他到忍不住哭或者忍不住笑——虽然这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墨燃一厢情愿的妄想。
但只要那张清寒若冰雪的脸庞,有那么丝毫情绪的变化,是因为自己而起的,墨燃就会感到格外的激动兴奋。
“师尊。”
“嗯。”
“没事,我就喊喊你。”
“……”
“师尊。”
“有事说,没事滚。”
“哈哈哈。”墨燃笑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我刚刚在琢磨,觉得夏师弟和师尊实在太像,师尊,他是不是你儿子啊?”
“…………………………”
楚晚宁大概也是一晚上心情起伏太多了,此时正气闷着。忽听得墨燃这样寻他开心,不由地有些恼怒。
“噗,我逗师尊玩呢,师尊不必——”
“对啊。”楚晚宁冷冷地应了,“他是我儿子。”
墨燃还笑眯眯的:“哦,我就说嘛,原来是儿子呀——等等!儿子??!”
登时如遭雷击,墨燃猛地睁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儿儿儿儿——儿子?”
“嗯。”楚晚宁干脆侧了个身,转过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墨燃,一张脸庞严肃凌厉,丝毫不像有假。
今晚做的错事太多了,恐令人生疑。既然墨燃要开这个玩笑,不如趁乱使个坏,反正决计不能让墨燃看出自己喜欢他。
这样想着,楚晚宁冷淡地拾回自己刚才掉落的尊严,森然道:“夏司逆是我私生子,这件事连他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如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知晓,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
墨燃:“……………………”
作者有话要说:咩qaq z最近真的好冷,筒子们不要感冒惹
那么我们来看看大家是怎么取暖的吧~
墨燃0.5:楚晚宁,你来给本座抱一会儿。
楚晚宁:你不是有皇后吗?
墨燃0.5:来人,把皇后拖下去炸了。
楚晚宁:……
墨燃0.5:现在只有你了,来给本座暖暖。
楚晚宁:冷血魔头,滚吧你。
墨燃1.0:好冷,想取暖,怎么没人管我……那我还是多喝热水吧。
喂鱼2.0:没事,我能忍。
薛蒙:冷?不存在的,我年轻力壮。
师昧:好冷啊……少主阿燃你们多穿一点,呼……
楚晚宁:【此人怕冷极了,窝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说什么下修界供暖,骗子,恬不知耻!
第79章 本座的师尊是戏精
如果不是对楚晚宁了如指掌,看他讲话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墨燃觉得自己恐怕真的会相信他的一派胡言。
夏司逆是楚晚宁儿子?
开什么玩笑,真当他傻吗?
不过师尊的面子总是不好拂的,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墨燃时不时要配合着楚晚宁演戏,做出一副“天呐”“竟是这样”“想不到师尊竟是这样放荡不羁的男子”,诸如此类的反应。
不得不说,虽然不知道楚晚宁究竟想干什么,但这番体验还算有些意思。
墨燃隔三差五就去逗他,日头里在茶馆打尖儿,墨燃就托着腮,睁着圆溜剔透的眼睛唤道:“师尊师尊。”
楚晚宁咽下一口阳羡茶,掀起眼帘淡淡看他:“嗯?”
“你为什么不和夏师弟相认呀?”
楚晚宁道:“非是不认,缘份未到。”
“那什么时候才算缘份到了呢?”
“看他造化。”
墨燃看他高深莫测的模样,憋笑憋的肋骨都疼了,还得做出一副怜悯之态:“夏师弟真的是好可怜啊。”
再比如并辔赶路时,墨燃抬手折一枝杨柳,一路上招猫逗狗敲敲打打,闲着无聊了,便又唤楚晚宁。
“师尊师尊。”
“何事?”
“我悄悄问你个事儿啊。”墨燃笑眯眯地说,“师娘……是什么人呀?长得可美吗?”
楚晚宁呛了一下,随即用一声轻咳掩盖过去。
“尚可。”
“嗳?只能到尚可么?”墨燃惊讶道,“我还以为能让师尊青眼有加的,定然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
墨燃按着辔头,将自己的黑马与楚晚宁的白马挨近了,贱兮兮地凑过去问:“师尊和师娘还有往来吗?”
“……什么往来?”楚晚宁阴冷地瞥了他一眼,上下嘴唇一碰,森然道,“你师娘已经死了。”
这才两句话就把自己媳妇儿给弄死了?墨燃差点被口水呛到:“死、死了?……怎么死的?”
楚晚宁面无表情:“难产。”
“……”噗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墨燃估计自己都要笑得从马背上栽倒在地了。
这般有趣的话题,墨燃自是不会轻易放过。第二天赶路前洗了一袋子新鲜饱满的樱桃,装在褡裢里给楚晚宁路上吃,忽悠他再跟自己聊两句。
“师尊,我能不能知道师娘是谁,叫什么名字?”
楚晚宁拿起一只浆糖樱桃,不动声色地吃了,而后清冷道:“逝者已矣,知道她名字又有何用。”
墨燃从善如流地演戏:“尊主教过孝悌之道,师娘纵使红颜薄命,当徒弟的也应铭记其姓氏,冬至清明,要行祭拜。”
楚晚宁继续吃着他的樱桃,淡淡道:“不必。你师娘不是这般俗人,不喜欢香火味。”
墨燃撇撇嘴,暗自翻了个大白眼,心道:明明是你自己一时编排不出师娘的身世,居然还有脸一本正经地说师娘飘然出尘不食人间烟火。脸上却仍笑眯眯的:“师娘如此脱俗,想必也是修仙之人吧?”
楚晚宁顿了顿,白似霜雪的指尖又拿了只樱桃,慢悠悠地嚼了,才道:“不错。”
墨燃眨巴着好奇的眼睛:“师娘是哪个门派的呢?”
楚晚宁估计了一下夏司逆的年岁,算来当时自己仍然身在临沂,便毫无波澜道:“儒风门。”
“哦……”墨燃略微挑眉。这倒是给楚晚宁赚了个空子,儒风门一贯以男弟子为尊,女弟子虽然在武学教授上并无亏待,但却从来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出门行事也绝不留下芳名,因此儒风门女修虽然也颇有本事,但江湖上也只知道“儒风女修”四字,却无人知晓她们各自的名号生平,因此由得楚晚宁胡编乱造,反正也无从核实。
不过墨燃又岂是轻易废止之人,立刻重整精神,锲而不舍地问道:“那师尊和师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
楚晚宁一时编不出来,正犹豫着,目光触及墨燃晶亮灿然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回答他的问题,立即抿了抿唇,广袖一甩,冷声道,“为师的私事,你过问这么多做甚?”
说着擎缰策马,一袭白衣绝尘而去,把墨燃远远抛在了后面。
两人在外头游荡了十余日,一连跑了好几个小仙门,在市集的武器和灵石摊子附近一一寻查,却并未发觉任何蛛丝马迹。
这一日,楚晚宁照例以棠花传信,与薛正雍互通消息后,便与墨燃一同出了客栈,去隶属孤月夜门下的市集察看情况。
孤月夜是天下第一大药宗,也是薛蒙生母王夫人的师门。
这座仙门建在一座名为“霖铃屿”的海岛上,但事实上霖铃屿并不是一座真正的岛,而是一只巨型玄武的背脊。那只玄武寿数百万年,与孤月夜的始祖长老曾订下血契,驼着整座仙门遨游大海,以其独有仙气滋润岛上万木百花。
孤月夜的门徒素来神秘莫测,与世不争。门派本身与外界交流并不频繁,只在每月的初一十五,玄武会驼着整个仙门靠近扬州口岸,这时候其他门派的人就会来到岛上采购药物,也会有商人向他们兜售武器灵石,以及一些海岛上日常买不到的商品。
不过,霖铃屿上最有名的并不是孤月夜,而是“轩辕阁”,轩辕阁隶属于孤月夜门下,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一处商行。
这家商行每月开门两次,售卖的是孤月夜最顶级的药物,以及各个卖家出手的稀世珍宝。虽说商品时常触及修真界禁忌,但并没有人会吃了空和孤月夜为敌,毕竟整个修真界一大半的灵药都产自于这个门派,从某些角度来看,孤月夜的实力并不低于当今的第一大派“儒风门”。
“此处人多眼杂,你把斗篷戴上。”
来到霖铃屿的人越来越多,楚晚宁自己拉低了斗篷的帽兜,轻声提醒墨燃。
虽然轩辕阁为表尊敬,给各大门派在竞买场都设立了包厢雅座,但由于这里是销赃与灰色买卖的交易所,大多情况下,修士往往都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唯恐让人摸出些底细,或是平白惹上杀身之祸。
墨燃和楚晚宁进了轩辕阁,阁内分为三层,第一层的中心矗立着一座九瓣莲花白玉台,罩着九重坚不可摧的防护结界,这就是届时会展出货品的地方。
以白玉台为核心,朝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延展出红酸枝做成的数百张长椅,是最普通的席位。
第二层是隔间雅座,每一个隔间前都有扇金色楠木大窗,窗前落着一层纱帘,那帘子乃是银月纱所织,从里头看外面一清二楚,但外面却看不到里头的场景,极好地保护了客人的私密。只不过价格昂贵,每个时辰九千金。
楚晚宁不喜爱与人挤,拿着薛正雍寄来的金叶子,花的半点儿都不心疼。
轩辕阁侍奉客人的奴仆都是与阁主订了生死契的,不会走漏半点客人私事,但即使这样,楚晚宁仍不放心,他要了位置最佳的一个隔间,让那仆人端了两壶雪地冷香,八鲜果八蜜饯,四糕点四糖果,然后就让人退下了。
隔间内只剩下他与墨燃两人,楚晚宁抬了抬手,落了斗篷,站到窗前看着下面攒动的人头。
“听尊主说,这次的轩辕会将挂售一样武器,名叫归来。”
“归来?”墨燃摇了摇头,“从没听说过。”
“是一把神武。”
墨燃吃了一惊:“神武?但金成池不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