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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丛山还是不解:“怎么这么早。”

  程宿回:“家里猫醒得早。”

  说完自己也怔了下,他可不是故意模棱两可,大条是醒得早。

  不过,他现在不止有一只猫。

  丛山磨着咖啡豆:“你恋爱了吧。”

  程宿抬眼:“怎么看的?”

  丛山分析道:“你跟我讲了不到十句话,已经看手机三回了。以前不会这样。”

  连他都发现了。

  那就不是他当局者迷。

  程宿道:“你就当是吧。”

  这回轮到丛山震惊了:“我!草!有照片吗?”

  “没有。”

  “没有?”

  丛山隐约想起上次的交谈,一个猜想变得清晰:“你在网恋?”

  程宿眉梢微挑:“这么明显?”

  “哥!”丛山痛心疾首:“你条件这么优越一人,身边莺燕千千万,怎么选了最不靠谱的求偶方式啊。”

  “也许就因为不靠谱。”

  他话里暗藏玄机,丛山完全不能领悟:“哥,你还年轻,涉世未深,网恋随便聊聊就行,别真把自己栽进去。”

  程宿撑了下头,蹙眉:“以前也没听你说过我年轻。”

  “才26啊,哪里老了,”丛山要好奇死了:“那女人什么样,给我描述下。”

  程宿想了下:“难以形容。”

  “……也太抽象了,一听就像是那种会骗财骗色骗感情的。”

  程宿不再搭腔,自己捋起思路来。

  骗财?

  是骗走了两百块。

  骗感情?

  嗯,有这个趋势。

  骗色?

  就她那怂样,通个电话大气都不敢出。就算他想见面,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机会。

  然而,没过几天,程宿意外收到一封邮件,是之前曾参与配音的一款网游发来的邀请函,内容简明扼要,说蓉城comiday同人祭开办在即,他们的游戏舞台将会举办一场小型CV见面会,并询问他方便与否,由衷希望他能到场参加。

  活动本身程宿兴趣不大,唯独蓉城二字有些吸引力。

  以往这些展会邀请,程宿都会婉拒,但今天不一样了,他陷入两难。

  半个小时后,程宿考虑清楚,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嘱托他过阵子来帮他喂两天猫,他要出差一趟。

  CD同人祭官宣当日,程宿转发了艾特他的相关微博,仅三个字,“蓉城见”。

  粉丝们惊喜若狂,有人长吁短叹恨自己不是川省人,而当地迷妹们都在评论里激动道贺,相约前往。

  这是云间宿头一回在三次元亮相,届时不在现场绝对是命中意难平一场。

  至于蒲桃,她自然也第一时间就收到这条推送。

  她眼都直了,整个人惶惶靠到椅背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是蓉城。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与他正相处融洽,哪怕隔着层纱。

  她有许多问号。

  惊惑难定地度过一上午,蒲桃决定继续将装死作风发扬光大,云间宿不主动提,她也绝对不会多话。

  捱到午休,云间宿都没来找她,蒲桃这才松一口气。

  也许他只是突然想参加活动了呢。

  她如是安慰自己。

  可,即使刻意回避,也还是有冤大头找上门来。

  那个人就是辛甜。

  辛甜所在的声息工作室,是这次同人祭的参展社团,作为本地成员,辛甜主动请缨参与布展相关事宜。

  而此次活动早在社团策划之中,已经如火如荼地筹备了好一阵。

  今天大群众人都在讨论云间宿将要露面一事,辛甜震惊到马上来与友人分享。

  她直接复制群里截图发过来,口气如同UC熟练工:看到了吗!惊爆!云间宿破天荒要来CD!

  蒲桃喃喃:看到了……

  辛甜:他以前从不参加这种活动的,难道是假公济私要跟你面基?

  蒲桃:我怎么知道。

  心律过速了几个小时,所有令她难安的念头都指向一个终点站,她无法绕行,只能装腔。

  辛甜挖苦:都到这时候了还瞒着我。

  蒲桃扶额:没有,我现在也很恐慌。

  辛甜半信半疑:真没骗我?

  蒲桃给她发了个下跪表情:绝对没有。

  她大脑空白: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

  辛甜问:他没跟你说?

  蒲桃:他到现在都没说。

  辛甜:???

  辛甜:我三号要去参展,你要不要一起来,顺便看看他本人长什么样。

  蒲桃内心是拒绝的:不了吧。

  辛甜:你不好奇吗?

  这句话很诱人,蒲桃沉默了会,如实承认:怎么会不好奇,可我不敢去。

  辛甜:就看一下怎么了,你们视频过吗,发过自拍吗?

  蒲桃:……没有。

  辛甜:这么久你们都在干嘛?

  蒲桃:就聊天。

  辛甜: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就算你们面对面站着,你认不出他,他也认不出你?

  蒲桃顿了下:可以这么说。

  辛甜无言以对。

  蒲桃补充:如果他开口讲话,我应该可以认出来,但他肯定认不出我。

  辛甜有了新思路:那你怕什么,反正他也认不出你,三号你过来帮我一块布展,然后远远瞄一眼,看看他符不符合你审美,如果真跟声音成反比,你也好及时悬崖勒马。

  蒲桃蠢蠢欲动:这样也可以?

  辛甜:当然可以。

  蒲桃:我考虑下。

  辛甜:考虑你个头,说好了啊。

  蒲桃半推半就:……好吧……

  不好奇他本尊是假,所有恐惧畏缩多半源于她爱慕之下的自卑心理,与他无关。

  这些她都清楚。

  回家路上,蒲桃神思沉浮,CD一事快将她脑子塞炸。

  她在想,要不要去跟云间宿提一嘴,表示她已经留意到。

  但转念一想,一天下来,云间宿都未提及,说明他并无见面计划,可能真就只是单纯想参加活动。

  墨菲定律的存在总有些道理。

  蒲桃万万没想到,她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收到云间宿微信。

  忐忑不安打开,是男人直扎眼底加心窝的问话。

  云间宿:三号过来吗?

  蒲桃心卡在嗓子眼,人僵化,不知如何作答。

  她装傻充愣,慢吞吞敲字:不知道那天要不要上班。

  云间宿:那天周日。

  蒲桃:啊?是吗?

  云间宿懒得拆穿: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破罐破摔,死就死了。

  蒲桃硬着头皮问:是要见面吗?

  云间宿:愿意吗?

  蒲桃缄默着,没有回复,心口发紧,紧到她鼻酸。

  不是不愿意,是怕他扫兴,因为她的表里不一,精分人格,粗声粗气,战战兢兢,脱去网络的美化伪装,她就是块迟钝笨重的沙袋,最擅长在角落里瘫着,不露声色。

  那边沉默片刻,替她回答:

  云间宿:来展会。

  云间宿:我会上台,看过我之后,你再作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爱的剧情要来了。。

第14章 第十四句话

  蒲桃没想到,云间宿会把选择权完全交给自己。

  再推托未免太显矫情,她讷讷应下。

  装没事人一样过了一星期,周六下午,蒲桃提早下了班,回到公寓,瘫倒在床。

  明天就是同人展了。

  这一刻,紧张感忽如气球饱胀,顷刻能将她撑散。

  蒲桃心跳如雷,挺坐起身体,摸到手机。

  微信里,辛甜发来了到场时间和地址,蓉城博览城,早七点,因为要去布置他们的展区。

  蒲桃忐忑到胃痉挛,给辛甜回消息:怎么办,我要紧张死了。

  辛甜:别紧张,不就看一眼的事。

  蒲桃: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紧张到呕啊。

  她无语伦次,只能打一些毫无意义的语气词来纾解情绪。

  辛甜安抚:你不如去找点事做,比如敷个面膜,洗个头,挑好衣服,晚上早点睡,明天以最好状态去看他。

  对哦,蒲桃被点醒,拍拍脸,打起精神,下床翻起衣柜。

  然而,蒲桃并不能好好睡。

  大战在即,不失眠能休息的都是最强勇士。

  云间宿或许猜到了她的不安,今夜也没有跟她多提面基一事,只说CV见面会在十点半,她不用太早起床。

  蒲桃瞒着自己要提前过去帮朋友布置的事,置应声好。

  男人跟以往一样道晚安,用来结束今日闲聊。

  可蒲桃却如身处密罐般窒息慌乱。

  这种慌乱窒息感一直持续到她早上醒来。

  化了个妆,蒲桃艰难地黏上假睫毛,可怎么看怎么怪异,最后还是扯掉。

  本打算穿的连衣裙也遭遇滑铁卢,上身后,她努力与它在镜子前磨合五分钟,仍不合眼缘,最后只能脱下,换上相对日常的穿搭出门。

  打车到目的地时,辛甜已经在1号门等她。

  她给她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的工作牌,蒲桃一边戴上,一边跟上她步伐,焦虑难安道:“我是不是打扮的很敷衍?”

  辛甜停步回头:“有吗。”

  蒲桃蹙眉:“跟平时没差。”

  辛甜多打量她两眼:“我完全看不出来,可能因为你长得不敷衍,所以穿什么也无所谓。”

  “谢谢你的安慰。”蒲桃无力道。

  辛甜强调:“我在说实话。”

  到达声息工作室的展区后,这边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忙,有男有女,都很年轻,其中一位还是个lo娘。

  她最先注意到她们,冲她们招了下手。

  “锦心!”辛甜喊:“我们的帮工又来了。”

  那个lo娘粲然一笑,往摊位摆放着可爱的Q版钥匙圈:“可算盼来了,我快累死了。”

  她声音清甜得像是打翻了青椰水,能在空气里留下淡香味。

  蒲桃愣了一下,女生音色格外熟悉,名字也似曾相识。

  辛甜给出答案:“她是给《钟情》女主配音的,你还有印象吗?”

  “噢,是她啊。”蒲桃反应过来。

  辛甜拉着蒲桃走过去:“她也是从山城过来的,昨天下午到的。”

  锦心扬脸:“也?还有谁?”

  蒲桃突地就脸红了。

  辛甜圆场:“云间宿啊,你没跟他联系?今天估计有不少粉丝奔着他来的。”

  锦心“哦”了声:“有问,但不是同班车,他应该是晚上到的。”

  蒲桃心漏半拍,他昨天就已经在蓉城了么?怎么完全没跟她讲?

  是怕她紧张到彻夜难眠吗……她忍不住多想。

  见蒲桃走神,辛甜把她拉到一旁:“就这个妹子,跟云间宿私底下关系不错,我是从她那套来的云间宿还是单身的消息。”

  蒲桃心头发苦,羡慕喃喃:“她声音好好听……”人也好可爱。

  “收起你那副丧脸,她前年就结婚了,别给自己增加假想情敌了。”

  蒲桃:“啊?完全看不出来。”

  “她都29了,”辛甜留意到她瞬息万变的神色:“有必要吗?唇角快翘上天,你在表演川剧变脸?”

  蒲桃撇了下嘴,偏开头,不做辩解。

  辛甜哼一声,抱来一只纸箱,吩咐道:“像他们那样在摊位上摆好就行了”

  蒲桃接过,点了下头:“好。”

  她敛目,开始排列那些精致的徽章。

  但全身心投入到摆摊也不能缓解她一丝一毫的焦灼感。

  云间宿现在在干嘛?

  怎么办。

  她每一秒都会想到他。

  思及此,蒲桃取出手机,刚要垂眸看一眼微信。

  辛甜忽然高喊:“蒲桃!挪个地!”

  蒲桃忙把手机揣回去,掀眸找她。

  辛甜正搬着一个等身立牌,“这个放你站的位置,你稍微让一下。”

  “好,给我吧。”蒲桃接过去,仔细稳好后回头问:“这样行吗?”

  辛甜竖起一个大拇指。

  蒲桃笑起来。

  九点整,日光明烈,准时开馆。

  人流鱼贯而入,一下将同人祭会场灌满。

  辛甜戴上定制头箍,开始发工作室的宣传小册。

  她们准备得当,展区布置的很用心,因而也很吸睛,驻足的游客跟coser不在少数。

  蒲桃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懵懂与新奇。

  二次元氛围绚烂而独特,她沉迷其中,主动取出手机,对内存不管不顾地拍下大量短视频。

  直到,辛甜扯她一把,低声提醒:“快十点了,你可以去启程2的展区占位置了!你男人要登台了!”

  蒲桃一下子被拉回现实,那种心跳急到卡喉的密闭感再次来袭。

  蒲桃攥紧辛甜小臂,央求:“陪我。”

  辛甜知道她性情,虽嫌弃,但还是答应:“知道了,陪——你。”

  毕竟她也好奇云间宿本尊如何。

  两人赶往目标地点。

  蒲桃已分不清是自己心跳更急,还是脚步更急。

  远远就能望见启程2的展区,排场很大,布置相当豪华,其他展区在其衬托下,只能算参天古木脚边上不起眼的小野花。

  展区内看客攒头,人声鼎沸。

  一是因为CV见面会开场在即,二事因为游戏本身就有着相当庞大的玩家群体。

  辛甜是参展老人了,对这边轻车熟路,领着她绕道去视野较好的位置。

  蒲桃心砰砰直跳,呼吸都变得紧促。

  两人终于停下。

  台上是身穿游戏角色服饰的萌妹们在群舞,宅男们兴奋挥手,顺着节奏伴唱。

  辛甜突然撇开蒲桃的手:“你至于吗,手心全是汗。”

  后者吞吞吐吐,搓了搓,掩饰着灼热的慌张:“热、热的啊。”

  等跳舞的女孩儿们下去,主持人上台故作玄虚地宣布,CV见面会马上就要开始。

  话音刚落,台下女声尖叫完全盖过宅男。

  蒲桃听见人群中有女生在高喊“云间宿”的名字,声嘶力竭,几乎破音。

  她耳膜发痒,心更是难耐,有千百个小爪在抓挠。

  她交握着手,指节互绞,难以镇定。

  主持人退场。

  大荧幕上,开始播放年初出圈的那个堪比西幻大片的游戏CG视频,里面邀请了许多知名CV为角色配音,卡司极强。

  开场是奶甜奶甜的萝莉音。

  大屏上,一个身披叶衫手执法杖的矮个自萝莉滚倒在草野,花瓣飞溅。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拿着麦克风从幕布后走出,她身形高挑,凤眼上挑,与这音色极有反差。

  台下叫声起伏。

  辛甜也激动起来:“啊啊啊是月见女神!这声音绝了!!!我恋爱了!!”

  ……

  伴随着一个接一个CV出场,耳畔齐啸一波高过一波。

  蒲桃捏紧了手,她提前预习过这个视频。

  云间宿在里面为一位祭祀配音,是同样使用法杖的优雅长衫男性。

  如果她没记错,就是下一个。

  包裹过来的整齐呐喊声证实她猜想,女生们都扯着嗓子疯狂嘶喊,“云间宿!云间宿!”

  “我靠我靠我靠要出来了注意看啊!”辛甜猛拍她胳膊,在她的仓乱上添砖盖瓦。

  蒲桃人已至沸点,意识都跟着凌乱散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男人的声线,被麦克风扩大,多了些穿透性、空灵感,在燥热的场馆里布下一片清凉绿荫。

  台下躁动的小动物们瞬间就安分下来,这就是云间宿的魔力。

  是他。

  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清晨,都会出现在她枕畔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就快有实体。

  蒲桃心率遽地快到站不直身体。

  她猛低下脑袋,完全不敢再看。

  粉丝们的尖叫再度弥漫开来,能将她淹没殆尽。

  蒲桃立于其间,近乎溺毙。

  她听见辛甜哇唔的惊叹,再难按捺,下意识仰起脸来。

  下一刻,她的世界,声潮尽褪,唯剩怦然。

  蒲桃控制不住地热泪盈眶,天啊,他为什么这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一章上来

  还有一章

  我继续写

  因为已经想好了,所以想写完

第15章 第十五句话

  出生迄今,蒲桃的择偶观是完全模糊的,即便是影视作品里那些外形卓绝的男星,她也不会为之癫狂,对他们产生幻想。最多只是跟着朋友一起花痴尖叫,但这些尖叫都流于虚表,很淡很浅,像孑孓浮过水面,是可以一滑而过的网页。

  但此时此刻,她心底有了具体的形象。

  这种感受很奇妙,她一瞬间理解了大明宫词里的小太平。

  男人卸去面具,她的宇宙不再缥缈无涯,忽而变得清晰狭窄,只有一粒星的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