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觉得是我唆使了元啸永。”
郭妙婉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今晨她看了云丽姝差人送来的书信,一眼便认出那是谁的笔迹。
郭妙婉能够轻而易举的认出模仿出这皇城之中,朝中大臣,甚至任何一位公子贵女的笔迹。
她朝着黎宵又走近了一些,扫了一眼屏幕,发现上面都在刷,让她赶紧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事情不是她做的?
郭妙婉偏偏踮起脚,仰着脸对黎宵说:“是我唆使的,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
黎宵以为她会继续否认,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快,他俊眉紧蹙,几乎是低吼,“你何必如此?”。
“你怎地如此狠毒,若是元啸永最后抛弃云娘,她的名节……”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这辈子又不嫁人。”
郭妙婉说:“黎宵你真的好没道理,你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坑,可你的云娘偏偏要往里跳,是她非要做那扑火的飞蛾,我还能拦着她,哭着喊着不让她给人做妾吗?”
“她宁可给人做妾也不跟你哈哈哈哈哈哈——”
郭妙婉笑得过于猖狂,也太过可恨。
黎宵忍无可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笑声都给捏回了嗓子,一阵怪叫之后,彻底禁声。
郭妙婉身骄肉贵,窒息感蔓延开的一瞬间,她脸和脖子红得像熟透的朱果。
直播间弹幕上,潜水的黎宵党都跳出来,纷纷让黎宵掐死郭妙婉算了。
弄死她弄死她,我就没有见过这么猖狂的改造者!
这件事明显不是公主做的,楼上的发什么疯!
解释一下就解决的问题,我最烦这样的剧情!
不爱你的人,你喘口气都是错的!公主解释了黎宵也不会信好吧?
系统直接抹杀了这个改造者吧,你上个世界不就直接抹杀了?搞快点,忍不下去了!
楼上反社会吗?上个世界我也看了,那明明是改造者杀了人才被抹杀……
屏幕上吵得昏天黑地,黎宵也理智全无。
掌心之下的皮肤细腻得难以思议,筋脉跳动脖颈僵直,细弱得不堪一折。
他曾为太子之师,乃是皇城中诸公子之首,本该一生顺遂,尊贵无匹,却一遭家族蒙冤受屈,成了他人足下蝼蚁。
而践踏他之人,碾碎他的骨肉还嫌不够!还要将他身边,他珍重之人一并践踏,凭什么?
有那么片刻,黎宵是真的想着要杀了郭妙婉。
可是这被愤怒激起的偏激,只维持了那么一瞬,他便放手了。
他生死不要紧,他还有家人。
他猛地松开手,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郭妙婉就像一根面条儿似的,软倒在地上。
空气涌进来,她剧烈地咳起来,可是趴伏在地上缓过来的第一时间,居然是在脑中和系统讨价还价。
“他伤我,这怎么算?我是你的改造对象,你叫我宿主,那我就是你主子,你主子被人欺负了,你怎么说?”
系统:……你可能对宿主两个字有误解。
系统:好吧,你想怎么样?
“给我打他,咬他,撕了他,十倍地讨回来,去!”
本来正吵架的弹幕,听到郭妙婉和系统讨价还价,一部分人顾不上吵,笑疯了。
她把系统当狗了吗?哈哈哈哈!
太理直气壮了,系统差点就冲了吧。
气死了气死了,给我上,凭什么掐我公主!
楼上的,你们忘了,黎宵之前还被扔虎笼的事儿吗?
不行,家暴男要不得,鲨了吧……
系统不可能被郭妙婉当成狗使,但是在黎宵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走过来试图扶郭妙婉的时候,遭受了电击。
黎宵不知道电这个东西,但是他要弯腰的时候瞬间身体挺直,直勾勾地砸在了郭妙婉的身边——脸朝下。
黎宵被电得昏过去了,郭妙婉爬起来笑得像是欢欢喜喜过大年。
她脖子上只有一点红痕,还是因为她皮肉细腻敏感所致,平时挠痒痒都红得吓人,黎宵这一下,还不如她自己挠得厉害。
他根本没敢使劲儿,他一大家子的命在他身上背着呢,他敢吗?
郭妙婉装死装伤的技能也是一绝。
系统见她坐地上得逞地笑,死机了。
因为它觉得自己一开口,搞不好会发出一声“汪”。
直播间再度笑疯,郭妙婉却笑过之后,眯了眯眼,看到黎宵这种身量,还自小习武,瞬间便被系统弄成这样……
她不由地浑身一凉。
她得赶快催促下大巫祝的行程,尽快除去脑中系统。
第7章 黎宵:真香
郭妙婉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昏死的黎宵身边,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两下。
黎宵没有反应。
她开口道:“来人。”
外面一直候着的侍婢,便立刻进门,刚才屋子里那么大的动静,郭妙婉不开口,这些人听了急得要死,也一个都不敢动。
现在她一喊,外面进来的侍婢们脚步都有些仓皇,烟蓝是最急的,公主从不与人单独待在一间屋子的,这黎宵到底哪里能这样让她特殊相待。
还敢动刀子!
不过众人一股脑进来之后,发现郭妙婉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反倒是黎宵趴在地上生死不知,都犯傻了。
毕竟谁也想不出,郭妙婉这么娇柔的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干翻黎宵的。
黎宵可是出名的武艺超群。
“把他给我拖出去……”郭妙婉手里端着茶盏,喝了一口。
在众人以为黎宵这次怕是活不成了的时候,郭妙婉叹息一声,说:“送回他自己院子。”
“命他明日继续来当值。”
黎宵很快被拖出去,郭妙婉则是命辛鹅道:“过几日立秋,秋梨宴,今年城中办在幽翠湖旁的水榭,你派人知会元啸永一声,要他务必来一次,就说我有话问他。”
郭妙婉拍了拍给她捏肩膀的烟蓝,说:“你也回去吧。”
烟蓝闻言“啊?”了一声,又连忙应是。
他满心喜悦地来到这公主府,又满心忧虑地离开了公主府。
他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但最是能够明晰人心变幻,公主这条大船,他怕是快要坐不住了。
为了不沦为那些年老便随意被低贱之人戏玩的人,他必须要好好地为自己谋划,做两手准备了。
而她走后,郭妙婉也开始盘算起了两手准备。
她一直都在试图测试脑中这邪物的具体能耐,但是今日引出了一点点,便让她胆战心惊起来。
直观地攻击,是比那疼了之后毫不留痕的共感,更能让她意识到系统确实有抹杀她的能耐。
幸好这名为系统的邪物就算能操纵她的行为,至少不能操控她的思想。
如果大巫祝那边行不通……
郭妙婉叫来了甘芙,耳语了几句,甘芙领命要走的时候,郭妙婉又说:“把库房中的那块天然白玉,一并拿去,就说我交代的,给公公重新做一柄拂尘。”
甘芙领命而去,门关上,郭妙婉坐在光线昏黄的室内,侧头看向窗外的阳光,被刺得眯了眯眼,脑中又琢磨起了黎宵。
系统要她补偿黎宵,黎宵还知道用自伤来威胁她。
可几番试探,触怒黎宵,黎宵又不像是知道她脑中邪物的事儿……奇怪。
黎宵也觉得很奇怪,他怎么平白无故好好地就突然被雷劈一样,浑身僵直地倒地昏死了?
他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早上,一大早的,正准备去找云娘,要她离那个元啸永远一些,便有人告诉他,要他去公主身边继续当值。
黎宵只得换上了黑色劲装,又配好长刀,早早去郭妙婉的屋外等着。
郭妙婉基本睡觉睡到自然醒,毫无古代人需要晨昏定省给长辈请安的那种糟心事,死了娘,爹还是皇帝,她又不需要整日进宫。
这公主府内,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这天下她也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总之快要日上三竿,直播间因为她不直播都开始闹了,她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昨晚想事情想得太久了,她今天有些头疼,郭妙婉一想事儿就容易头疼,晨起按了两次头,伺候她多年的甘芙和辛鹅,就知道她昨夜又没有睡好,因此今日连发髻都是松散素简些的。
洗漱好,配着头顶素简的发髻,辛鹅给她挑了一身颜色鲜亮的水粉色长裙,来衬她不太好的面色。
郭妙婉梳妆好了,甘芙命人开始准备吃食,她则是推开门出来,想晒一晒太阳。
结果一推门,就见黎宵黑乎乎的一身站在门边,面色如同那修罗恶鬼索命似的,吓得郭妙婉一哆嗦。
“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郭妙婉退了一步又走回来,皱眉看着他这一身乌漆麻黑,“你怎么穿这颜色的衣裳了?”
黎宵之前当值,穿的都是月白,纯白,最多是藏青,几乎不着黑色。
“公主忘了吗,属下的衣袍都在虎笼撕碎了。”连语气里都能听出他对郭妙婉的恨意。
郭妙婉居然被噎了下,直播间稀稀拉拉的弹幕冒出来,都在品评黎宵这一身,衬得他身高腿长,蜂腰挺背,比明星还养眼。
郭妙婉不知道什么是明星,但是黎宵确确实实模样好,这她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至于还惦记让他伺候来着。
可是黎宵这样的人,哪怕是扔过了虎笼,也不可能像烟蓝那样,跪在地上钻她的裙子伺候她。
郭妙婉颇为可惜地叹息一声,居然非常好声好气地说,“是么,原来黎侍卫就一套衣裳,不过这身死士服挺好看的,穿着吧……”。
说完居然转身进屋了。
黎宵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郭妙婉本该像他想的那样为难他,然后他再借机说一下云娘的事情……
现在找不到话头,郭妙婉吃起了厨房送过来的吃食,连看也不朝他这边看一眼。
黎宵更气了。
不过郭妙婉吃了一半,不知道抽得什么疯,叫黎宵陪她一起吃。
还抬起了小手勾勾,叫狗似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过来坐下,陪我好好吃一顿饭,我就帮你想想办法。”
黎宵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郭妙婉葫芦里面卖的什么毒药,他今早上确实没有吃,因为他的饮食特意被郭妙婉交代过,连粥都是掺了辣的。
他一大早的吃不了那么刺激,胃口再好也扛不住,只好先饿着。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吃到正常人吃的东西了,但是他就是饿死,也对和郭妙婉同桌而食没有兴趣。
但是郭妙婉又说了一句,“你现在过来,坐下,吃,我帮你。”
“到了晚上……”郭妙婉对着他笑了一下,灿烂得堪比现在外面刺眼的太阳。
“到了晚上,你要我帮你,就得陪我睡才行。”
黎宵听了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到桌边,气势汹汹地坐下,接过婢女给他拿过来的碗筷,风卷残云地开吃。
直播间一片哈哈哈哈,不知道谁先起了头,刷起了一排——
黎宵:真香
郭妙婉当然也不是瞎抽风,她是应弹幕的要求,才把黎宵叫过来吃饭的。
上面喜欢看她和黎宵互动,这种要求,她肯定要适当地满足。
毕竟她发现,这些异世之人团结起来,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她造成威胁。
例如像上次那样不让她睡觉。
还有就是她想知道,这系统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补偿黎宵吗?
可她欠黎宵什么呢?
郭妙婉吃得差不多了,靠着椅背看着黎宵吃,他虽然吃得很快,但是吃相居然不难看,能看出他饿得要死,也馋得厉害。
毕竟这么多天的饮食,他肯定没能吃舒坦过。
“你打算怎么帮你的云娘呢?”郭妙婉见他吃得差不多,才开口问。
“她连约你出去都不亲自去,估计是怕她的新欢误会什么,要我说你也不用急,过不了多久,侍郎大人就会派人来跟你商议解除婚约的事情了。”
黎宵放下筷子,皱眉看向郭妙婉。
郭妙婉耸肩,“好吧,你的云娘纯洁无瑕,元啸永不能用新欢来形容。”
“那用什么?新相好?姘头?”
郭妙婉越说,黎宵的面色越难看。
郭妙婉最后一拍手,“啊,我知道了,奸夫!”
“你看啊,她和你定着亲呢,又跟别人勾搭,元啸永不是奸夫,是什么?”
“我开北国的律法,允许男女自由婚配和离,允许男子三妻四妾,也不拦着女子左拥右抱,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郭妙婉说,“但是这样吃着碗里,耍着锅里的,除了奸夫淫妇,我想不出别的。”
黎宵突然站起来,带动椅子吱嘎刺人耳膜的尖锐声音。
弹幕上一水儿的全都是他急了,他急了!
郭妙婉扫了一眼,觉得这些弹幕有些话,虽然不太懂,但是有些话倒是非常地精简准确,黎宵可不是就急了吗。
他们可不是就喜欢看这个嘛。
弹幕之上时常会夹杂着一些小礼物,什么地雷手榴弹的,郭妙婉弄不清是什么,系统说危险的时候直接能用,还有营养液,系统说美容养颜还治病,效果堪比老参汤。
反正郭妙婉是不敢喝,弹幕上送的东西她除了兑换个语言转换包,其他的没动过。
她的私库堪称小国库,她不稀罕这些玩意。
不过营养液倒是可以给黎宵试试,毕竟这系统,指名道姓地要她补偿黎宵,总不会害黎宵的吧……
黎宵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妙婉,他个子长得高,再者出身军武世家,他的气势很足,俊逸逼人的眉目微拧,薄唇抿得微微泛红,还带着点油光。
显然是管不得,打不得,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候弹幕上突然飘过一句——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郭妙婉噗嗤一笑,是真的被逗到了。
精准。
她笑得太开怀,也太不合时宜。
黎宵从前作为她的贴身侍卫,顶多看她荒淫无度跋扈过头,现在与她纠缠起来,才发现她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黎宵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若瞪的是旁人,那人肯定要被他的样子给吓着,就算不吓着,也无法神色自若地坐着。
但郭妙婉是连皇帝发火也敢朝上凑的人,对于黎宵的怒目而视,完全没有压力。
黎宵憋得脸色通红,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云娘不是那样的人!”
郭妙婉见他气得要把吃进去的那点饭给吐到她脸上了,这才又收放自如,砍一刀给吹吹一样地说:“哦,好吧,我不如你了解她。”
我只知道,她从一年前,一边吊着你不放,一边到处攀附权贵了。
郭妙婉从来不鄙视攀龙附凤、一心向上爬的人,人生来不能选择贫富贵贱,想要过得更好有什么错?
尤其是女子,若自己实在立不能立,能豁得出去脸也是好的,见鬼得三从四德。
她有时碰着了,还会顺手推一把,这没什么可耻。
云娘这种做法,放在旁人的身上,郭妙婉还要拍手叫好,能同时牵得住几匹马、放养几头驴,这叫本事。
可是放在黎宵的身上,黎宵现在又和她强行牵扯上,还为了这个女人对着她大呼小叫。
那郭妙婉只好亲自动手,扒开她的皮,让黎宵看看她的瓤子,免得他整天对着自己乱叫唤。
第8章 只是不爱她罢了
“好啦好啦,我只要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言过?”
她托着自己的下巴,“过几日秋梨宴上,我找元啸永仔细问问,你不放心,就跟来。”
“若他真是戏耍而已,我会劝他。”
黎宵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郭妙婉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这件事,到底和郭妙婉有没有关系了。
黎宵心绪复杂,现在那股子恼恨和上头的热血慢慢消退,他发现,这件事似乎确实不是郭妙婉的手笔。
她向来都是横冲直撞,这些年在皇城中,无论撞上了谁,都是招呼不打,“一刀”捅进去。
任凭苦主怎么喊冤抱屈告到皇上面前,皇帝的心都能偏到脚底板,把事情硬踩下来,只给一句彻查。
过段日子,再不知从哪里扯出了罪证,把被“捅”的苦主给扣上各种罪名,一脚踩得不能翻身。
天子待她如此,她又何须动这些歪心思。
因此黎宵最后,只闷闷应了一声,“好。”。
然后拿起桌上的布巾抹了下嘴,转身出门,到门口站着了。
几天一转眼的工夫就过了,秋梨宴这种宴席,就是世家公子贵女借口混一起,扒拉着,挑拣着,带着权势联合和不为人知目的的相亲宴。
每年一度,郭妙婉向来不参加,真正位高权重的,莫说正室,侧室早就内定,自然也不会来。
在这些人中,情爱和心悦,都是披着权势外皮的产物,偶有小姐同人私奔的,抓回来连人皮都能扒了。
郭妙婉长这么大,倒是没瞧见谁家公子同婢女私奔的,可见在男子心中,情爱至上才是笑话。
秋梨宴每年都定在八月初十,申时开始,戌时结束,郭妙婉申时三刻,还在梳妆打扮,黎宵等在马车外面,几次想要进屋催促一直梳妆的郭妙婉。
她又不相亲,相好的花楼暗巷里面加起来,能逼宫夺位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啊!
黎宵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被扔进虎笼,到自己伤愈的这段时间,郭妙婉已经把他那点好多年才在家中的教育之下压住的骄躁无礼,全都给勾出来了。
还有越养越肥,肥得都敢对郭妙婉的事情横加干涉的胆子。
好在最后黎宵忍住了。
开北国一直都有文官私下抨击,武将大多脑子和田间奔跑的大白鹅差不多,三句话不离去他娘的。
黎宵自小混迹在军营长大,长成这副内敛持重,看上去君子端方的样子,已经是他母亲呕心沥血加上棍棒抽打出来的结果。
之前几年,他虽然贴身保护郭妙婉,但是几乎从不直视她,郭妙婉也把他当作那些死士一样,从不多看一眼。
但从扔进虎笼之前的几月,郭妙婉突然对他起了兴致,几番逼他与她苟且不成,恼羞成怒将他扔进虎笼。
那之后他对郭妙婉的恭敬和守礼,就和身上一副好皮肉一起,都被老虎给啃得里出外进,时有时无。
因此郭妙婉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出来,其他的侍从婢女,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垂头,唯有黎宵带着眼中难掩的不耐,直直地盯向郭妙婉。
未时就开始梳妆了,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扮出朵花来吗?
然后黎宵便看着郭妙婉,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朝着马车边走来,速度并不慢,但是头上发簪步摇,几乎稳得纹丝不动,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黎宵呆了一瞬,他伴她三年有余,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看她。
直到郭妙婉都走到近前了,黎宵的视线还像是牵了线一般,拴在郭妙婉身上。
直播弹幕见到黎宵这样,都在刷着哈哈哈。
看傻了吧!我公主貌美如花!
该死,是一见钟情的味道……
不对,日久生情吧,黎宵不是都给公主干了三年多侍卫了吗?
也不算日久生情吧,都没有日过。
楼上秀儿是你吗?
郭妙婉扫了眼刷得飞快的弹幕,这才侧头看了一眼盯着她的黎宵。
踏脚凳放在马车边上,辛鹅和甘芙来伸手扶郭妙婉,郭妙婉却顿了顿,突然迈步走向黎宵,站在他面前和他自下而上对视。
黎宵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盯着郭妙婉,猛地扭开了脖子,咔吧一声,直播弹幕都听到了。
郭妙婉露出点笑意,“你瞧着我这般入神,何苦还要去找你的云娘,跟我好了,好处大大地有。”
后面一句,是郭妙婉在弹幕上学的,直播间听了又是一片哄笑。
黎宵皱着眉转过头,看了郭妙婉一眼,深吸口气,说道:“公主还是尽快上马车吧。”
郭妙婉实在被黎宵这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给弄得心痒,突然踮起脚去亲他。
黎宵反应很迅速地下腰躲避,眼中满是震惊,片刻后郭妙婉可惜地叹口气转头上车,黎宵的脸却一阵青青红红。
看了一眼马车旁的侍婢们,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抽了一巴掌。
她这是在羞辱他!
弹幕却在郭妙婉上车之后,刷得十分欢快。
好可惜,差一点就得逞了。
公主真的喜欢黎宵吗?
看把小黎子吓得,话说刚才那腰下的弧度,像一张绷紧的弓,呲溜,一看腰上活就好啊。
这个直播间的画风好特殊,主角动不动就张三行为,看直播的动不动就汽车往飞机道上开。
郭妙婉看了一眼,也跟着弹幕笑起来。
居然和弹幕互动起来了,回答道:“当然是真的喜欢啊,我说出去的话,都是真的。”
弹幕继续和郭妙婉互动。
2333我知道了,公主喜欢每一个男孩子,因为她都说了喜欢!
这才是真的公主!
真公主不说假话,哈哈哈……
一路上的互动,郭妙婉又从看直播的观众手里,骗了不少营养液,死机良久的系统,突然诈尸提示郭妙婉,有部分营养液下个月要过期了,要她尽快使用。
于是郭妙婉第一次让系统给她拿出来了一瓶,然后……让婢女叫了黎宵上车。
黎宵之前险些惨遭轻薄,现在肯定不想上车。
他觉得郭妙婉是色性大发,要威逼胁迫他在车上同她行苟且之事,不然之前怎么突然大庭广众,光天化日……天才黑不久就要亲他。
但是元啸永的事情,无论是不是郭妙婉唆使,除了郭妙婉没有人能管得了。
于是黎宵浑身僵硬,忍辱负重地上了马车。
跪坐在马车边上,戒备地看着郭妙婉,问:“公主叫属下何事?”
他一生气了,就我我我,想要和郭妙婉疯狂拉开距离,或意识到自己处于下风的时候,就自称属下叫郭妙婉公主,郭妙婉被他冒犯得都不生气了。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怕什么。
于是她转了转手里盛装营养液的绿瓷瓶子,没递给黎宵,而是开口说:“既然都进来了,那就脱衣服吧。”
弹幕时常会跟不上郭妙婉的节奏,这会儿听了她说这话,又是一片卧槽,卧槽。
黎宵虽然猜到一些,但是真的听到郭妙婉这么说,表情都扭曲了。
“怎么,不是要救你的云娘于水火吗?”
郭妙婉半靠着车上的小案,用一种让人恨不得咬死她的表情语气,手指勾了下自己的衣带子。
“来嘛,你把我伺候舒坦了,别说你的云娘想要嫁给元啸永,她就是想要嫁给我父皇,我也能让她如愿。”
“你肯吗?”郭妙婉眯着眼,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嘴角有些水渍,索性没擦。
她笑得像一株带毒的花,毒汁都顺着肉体滴滴答答地流下来了。
黎宵额角的青筋暴跳,喉结滚动,面色紧绷,俊朗出尘的眉目,全都是掩不住的暴戾,却跪坐在那里,没有动。
若不是实在年轻,此刻他的血压绝对能把他给弄成个脑溢血。
他嘴里都弥漫上了血腥味,想到云娘在他家族落败的这些年,没少帮着他往家里送东西,也从没有对他一朝跌落泥地表现出鄙夷。
黎宵记恩,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云娘被骗。
但是要他……要他因此和公主行苟且之事,他又绝不能做。
一时间进退两难,黎宵心中悲怆,他怎会落到如此境地,要靠着色相去求人做事?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攥成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他不肯抬头去看郭妙婉,但是也没有退出这马车,气氛一时间凝滞,只余马车车轮在路上飞快滚动的声音。
弹幕开始替郭妙婉害怕。
士可杀不可辱,公主他的表情好吓人,快别闹了。
我感觉他随时要暴起伤人,死士小哥哥们呢?快救驾!
太可怕了,快跑!
咬死公主算了!卑鄙!
咦,还有黎宵党啊。
郭妙婉看了看弹幕,又看了看黎宵,她动了下,黎宵居然剧烈地抖了下。
他是下意识地反应,是对于危机的戒备。
但是这动作看在郭妙婉的眼睛里,就是黎宵像个被抓起来的良家妇女,生怕她这贼匪把他糟践了。
郭妙婉没忍住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奇怪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了。
黎宵终于抬头看向郭妙婉,郭妙婉把捏着的瓷瓶扔给黎宵,“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
但是直播弹幕刚和黎宵一起松一口气的时候,郭妙婉又说:“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就喜欢毁掉。”
“你把这瓶鹤顶红喝了,我保你的云娘飞黄腾达,寻到良人贵婿。”
弹幕都知道这是郭妙婉刚从系统那里要来的营养液,闻言又开始刷屏献给郭妙婉膝盖。
这姐们儿太能搞事儿了。
黎宵抓着瓶子的手顿时僵了,他低头看了看,想起有一年冬天。
一个在街上调戏女子的纨绔,因为在窄路错车的时候,和郭妙婉的车架相撞,撞碎了郭妙婉手中茶盏,瓷片划伤了她的手。
那纨绔是工部一位大人唯一的嫡子,虽然知道郭妙婉的凶名,但因为饮了酒,酒壮怂人胆,道歉也道得不太诚恳。
那时候郭妙婉便从马车中扔出了一个如这般翠色的小瓶子。
对那人说,喝了它,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那人接了瓶子,问郭妙婉是什么,郭妙婉便说:“是鹤顶红。”
那人自然不信,公主再是嚣张跋扈,还敢当街毒杀大臣之子?
然后他喝了,真的是鹤顶红。
之后那位大臣告到皇帝面前,彻查之后,得知那个纨绔强抢奸杀贫民女子,不仅死有余辜,连带着工部的那位大人也被连连贬谪。
郭妙婉因为这件事,不咸不淡地被禁足了一个月。
黎宵到现在还记得,那纨绔喝了之后脸上笑容还未尽,便一口血喷在雪地里,殷红近黑,是剧毒的象征。
郭妙婉是真的会随身带着鹤顶红,也真的什么都敢做。
黎宵捏着瓷瓶的手指攥紧,他脑中濒死之人一样,开始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父亲,小妹和弟弟……
他确实希望云娘一生安好,但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并不会为了云娘的未来,决然去死。
黎宵和云娘定亲的时候,云娘还是个小姑娘,比他整整小三岁,黎宵算是和她一起长大,是旁人口中的青梅竹马。
云娘温柔,懂礼,端庄美丽,也是旁人求而不得的那种好妻子。
两家是世交,一直都来往繁密,虽然黎宵和云娘只是定亲,可他一直都觉得,云娘注定是他的家人。
自小的情谊,郭妙婉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将其撕裂,露出内里与黎宵幻想的全然不同的样子。
今日若是家中任何人落难,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死,但是他不会为了云娘去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并不是理由,黎宵意识到自己只是不爱她罢了。
什么心上人,不过是他多年来潜移默化地顺势而行。
郭妙婉看着黎宵面色几度变化,看他眼眶泛红。
她才开口问,“你想清楚了吗?她还是你的云娘吗?”
黎宵抖着嘴唇抬头看向郭妙婉,眼中有些许水雾弥漫。
这一刻黎宵心中又恨她,恨她残忍地撕开他自以为的情谊,又因为她如此狠辣利落的心肠,怕了她。
弹幕能看到郭妙婉做了什么,却不能理解黎宵和她之间的暗潮,已经汹涌过了几回。
只是见黎宵几乎要被逼哭了,纷纷刷起,算了,算了,别把小黎子搞坏了。
确实不能搞坏了,郭妙婉没有再逼黎宵,也没有再提云娘,而是笑着说:“看把你吓的,骗你的,这是我让婢女给你熬的补身体的药,快喝吧。”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你可是我的心肝儿宝贝。”
郭妙婉催促,“喝吧,太医说,和参汤效果一样好呢。”
黎宵瞪着她,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郭妙婉这样,就宛如强硬地撕开他的胸膛,连他几根肠子都数好了,把心脏拿出来翻看,然后轻飘飘地说一句,“哦,是血肉做的啊,恶心。”接着用石头给他塞上一样。
他抖着嘴唇,把瓶子狠狠砸回郭妙婉怀里,然后瞪着水雾弥漫的眼睛,低吼道:“我恨你!”
转头跳下了车。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被撕开胸膛,细数自己的卑微龌龊,自己的麻木和爱恨。
生而为人,被七情支配,被六欲引诱,被世俗禁锢,没有人的心肠,能够经得起这般细数。
郭妙婉见黎宵跑了,无所谓地笑笑。
轻飘飘自言自语道:“恨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