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要远游海外,为的就是要去寻访他们?

  李寻欢并没有问。

  因为他认为一个人的身世并不重要——人既不是狗,也不是马,一定要“名种”的才好吗?

  一个人要成为怎么样的人,全都要看他自己。

  这才是最重要的。

  朋友间的离别总少不了祝福,也免不了伤感,但他们的离别却只有祝福,没有伤感。

  因为他们确信彼此都会好好地活着,确信以后还有见面的日子。

  尤其当阿飞看到李寻欢的手时,他觉得更放心了。

  李寻欢的手还是和孙小红的紧紧握在一起。

  这双手握刀的时候太多,举杯的时候也太多了,刀太冷,酒杯也太冷,现在正应该让它享受温柔的滋味。

  世上还有什么比情人的手更温柔的呢?

  阿飞知道孙小红一定会比任何人都珍惜这双手的,这双手上纵然还 有剑痕,也一定会渐渐平复。

  至于他自己,他当然也有过剑伤。

  但他不愿再想。

  “过去的,全都已过去……”

  这句话看来仿佛很简单,其实真能做到的人并不多。

  幸亏李寻欢和阿飞全都已做到了。

  阿飞忽然道:“三年后,我一定会回来。”

  他微笑着,瞧着他们的手,又道:“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当然要请我喝酒。”

  李寻欢道:“当然,只可惜三年未免太长了些。”

  阿飞道:“我要喝的那种酒很特别,不知道你们肯不肯请?”

  孙小红抢着道:“你要喝什么酒?”

  阿飞道:“喜酒。”

  喜酒,当然是喜酒。

  就因为要喝喜酒,所以才得等三年——无论为谁守丧,三年都已足够。

  孙小红的脸红了。

  阿飞道:“我什么酒都喝过,就是没喝过喜酒,只希望你们莫要令我失望。”

  孙小红的脸更红,垂下头,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瞧李寻欢。

  李寻欢的神情很特别,“喜酒”这两个字,似乎令他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我什么酒都请人喝过,就是从未请人喝过喜酒,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阿飞当然不知道,李寻欢也不想要他回答。

  李寻欢自己说了出来,道:“因为喜酒太贵了。”

  阿飞怔了怔,道:“太贵?”

  李寻欢笑了笑道:“因为一个男人若要请人喝喜酒,那就表示他一辈子都得慢慢地来付这笔账,只可惜我又偏偏不愿令朋友失望。”

  孙小红“嘤咛”一声,投入他怀里。

  阿飞也笑了。

  他已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样笑过。

  这一笑,使他骤然觉得自己又年轻了起来,对自己又充满了勇气和信心,对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就连那凋零的木叶,在他眼中都变得充满了生机,因为他知道在那里面还有新的生命,不久就要有新芽茁长。

  他从不知道“笑”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他不但佩服李寻欢,也很感激他。因为一个人能使自己永保笑音,固然已很不容易,若还能让别人笑,才真正伟大!

  “画蛇添足”不但是多余的,而且愚蠢得可笑。

  但世人大多烦恼,岂非就因为笑得太少?

  笑,就像是香水,不但能令自己芬芳,也能令别人快乐。

  你若能令别人笑一笑,纵然做做愚蠢的事又何妨?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