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

  所有的动作突然全部停止,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这柄刀!

  谁也没有看到这柄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却全都知道是什么人来了!

  地室的入口就在角落里。

  李寻欢就在那里站着。

  但却没有人敢抬头去瞧,每个人都生怕自己一抬头,那柄追魂夺命的刀就会像影子般地飞过来,割断自己的喉管,刺人自己的咽喉!

  他们都是“金钱帮”最忠实、最得力的部属,绝没一个是胆小怕死的人,但现在他们已太累,太疲倦,看到了太多死亡,太多血腥。

  这已使他们丧失了大部分勇气,何况,“小李飞刀”在江湖人心目中已不仅是一柄刀,而是一种恶魔的化身!

  现在,“小李飞刀”这四个字更几乎变得和“死亡”同样意义。

  也许直到现在他们才懂得死亡的真正意义。

  他们同伴的尸体,就倒在他们脚下。

  就在一瞬间以前,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然后小李飞刀忽然来了,事先完全没有丝毫预兆,这活生生的人忽然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的生命忽然就变得毫无意义,绝不会有人关心。

  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事能比这种突来的变化更令人恐惧!他们恐惧的也许并不是死,而是这种恐惧的本身。

  那瞎子突然道:“小李探花?”

  他虽然什么也瞧不见,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却也已感觉到李寻欢的存在,他似已嗅到了一种慑人的杀气。

  李寻欢道:“是的!”

  瞎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坐了下来。

  金风白和那樵夫也跟着坐了下去,就坐在公孙雨和铁传甲的血泊中,可是,看他们的神情,却像是已坐在另一个世界里。

  那世界里既没有仇恨,也没有痛苦。

  李寻欢慢慢地走了过来,慢慢地走到那些黄衣人面前。

  他的一双手是空着的,没有刀。

  刀仿佛是在他的眼睛里。

  他盯着他们,一字字道:“你们带来的人呢?”

  黄衣人的眼睛全都在瞧着自己的脚尖。

  李寻欢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并不想逼你们,希望你们也莫要逼我。”

  站在他对面的一个黄衣人脸上不停地在冒汗,全身不停地发抖,突然嗄声道:“你要找孙鸵子?”

  李寻欢道:“是。”

  这黄衣人流着汗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狞笑,大声道:“好,我带你去找他,你跟我来吧!”

  他用的是虎头钩,这句话刚说完,他的手已抬起,钩的护手已刺入了他自己的咽喉。

  他已无法再忍受这种恐惧,死,反而变成了最快的解脱。

  李寻欢看着他倒下去,手渐渐握紧。

  “孙驼子已死了!”

  这黄衣人的死,就是答复!

  但林诗音呢?

  李寻欢目中忽也露出了恐惧之色,目光慢慢地从血泊中的尸体上扫过,瞳孔慢慢地收缩。

  然后,他就听到了铁传甲的声音。

  他牛一般喘息着,血和汗混合着从他脸上流过,流过他的眼帘,他连眼睛都张不开,喘息着道:“易明堂……易二哥……”

  瞎子石板般的脸也已扭曲,咬着牙,道:“我在这里。”

  铁传甲道:“我……我的债还清了么?”

  易明堂道:“你的债已还清了。”

  铁传甲道:“但我还是有件事要说。”

  高明堂道:“你说。”

  铁传甲道:“我虽然对不起翁大哥,但却绝没有出卖他,我只不过……”

  易明堂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用不着说,我已明白。”

  他的确已明白。

  一个出卖朋友的人,是绝不会在这样生死关头为了朋友牺牲自己的。

  这不但易明堂已明白,金风白和那樵夫也很明白。

  只可惜他们明白得已太迟了。

  易明堂那已瞎了几十年的眼睛里,竟慢慢地流出了两滴眼泪。

  李寻欢在看着,看得很清楚。

  他第一次知道瞎子原来也会流泪。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早已热泪盈眶?

  热泪就滴在铁传甲已逐渐发冷的脸上,他俯下身,用衣角轻轻擦拭铁传甲脸上的血和汗。

  铁传甲的眼睛忽然睁开,这才瞧见了他,失声道:“少爷是你,你……你果然来了!”

  他又惊又喜,挣扎着要爬起,又跌倒下。

  李寻欢跪了下去,跪在他身旁,道:“我来了,所以有什么话你都可以慢慢说。”

  铁传甲用力摇了摇头,黯然笑道:“我死而无憾,用不着再说什么。”

  李寻欢忍着泪,道:“但有些话你还是要说的,你既然并没有出卖翁大哥,为什么不说明?为什么要逃?”

  铁传甲道:“我逃,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李寻欢道:“你为了谁?”

  铁传甲又摇了摇头,眼帘慢慢地合了起来。

  他四肢虽已因痛苦而痉挛,但脸色却很安宁,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恬静的微笑。

  他死得很平静。

  一个人要能死得平静,可真是不容易!

  李寻欢动也不动地跪着,似已完全麻木。

  他当然知道铁传甲是为了谁而死的。

  他必定比李寻欢先回到兴云庄,查出了上官金虹的阴谋,就抢先赶到这里,只要知道李寻欢有危险,无论什么地方他都会赶着去。

  但他又怎会知道上官金虹这阴谋的呢?

  他和翁天杰翁老大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何至死还不肯说明?

  李寻欢黯然道:“你究竟在隐瞒着什么秘密?你至少总该对我说出才是,你纵然死而无憾,可是我,我怎么能心安呢?”

  金风白忽然大声道:“他隐瞒着的事,也许我知道!”

  李寻欢愕然,道:“你?……你知道?”

  金风白的脸本是黝黑的,现在却苍白得可怕。

  他用力咬着牙,一字字道:“翁老大对朋友的义气,天下皆知,你也应该知道。”

  李寻欢道:“我听说过。”

  金风白道:“只要有朋友找他,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他的开销一向很大,但他却不像你,他并没有一个做户部尚书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