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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飞道:“我要找的对象,自然是那些为富不仁的恶霸,坐地分赃的强盗。”

  林仙儿眼珠子一转,道:“我听说,附近就有这么样的一个人。”

  阿飞道:“谁?”

  林仙儿道:“此人早年是个绿林巨盗,五十岁以后才金盆洗手,但暗中还是做些不清不白的事。”

  阿飞道:“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林仙儿想了想道:“听说他本来是叫张胜奇,现在却叫张员外,张大善人了。”

  阿飞皱眉道:“大善人?”

  林仙儿笑了笑,道:“他抢了十万两银子,就用一百两去修桥铺路,晚上杀了一百个人,白天却来施粥赠药……一个强盗若是想做善人,比任何人都容易多了。”

  张胜奇躺在贵妃榻上,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一盆熊熊的炉火,慢慢地啜着一碗用文火炖成的燕窝粥。

  外面又下雪了,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屋角的一盆水仙花开得正好,一只胖胖的小花猫正躺在花架下打瞌睡。

  张胜奇伸了个懒腰,喃喃道:“今年春天来得好早……”

  今天他曾经冒着风雪走了几里路,去替一个被骡子踢伤的佃户看病,现在他虽然觉得很疲倦,心情却好得很,刚做过好事的人心情总不会坏的,何况,就在他去为人看病的时候,他的三姨太又替他养了个胖宝宝。

  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也一定不错。

  张胜奇拿起小丫头捧过来的水烟袋,“咕噜咕噜”吸了几口,水烟的滋味也不错,他心里满意极了。

  他闭起眼睛,刚想小睡片刻,养养精神,突听那小丫头一声惊呼,“当”的燕窝碗摔得粉碎。

  他大惊之下,张开眼睛,一个黑衣人已幽灵般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张胜奇虽洗手多年,武功却没有搁下,厉声道:“好个不开眼的小贼,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喝声中,他已抄起花架,向这黑衣人当头摔下!

  但就在这时,突见寒光一闪。

  张胜奇根本没有看出对方是如何出手的,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兵刃是何模样。

  他只觉心口突然一凉,已多了五点血花!

  梅花盗又出现了!

  茶馆里,酒楼上,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议。

  难道杀死张胜奇的才是真梅花盗?

  他下一个对象会是谁?

  有财有势的人,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黄昏,古刹中传出了一声清悦悠扬的钟声,严肃而冷淡的少林僧人,一个个垂首走人了庄严的佛殿。

  他们的脚步似乎比平时还要轻,只因这些天以来,少林寺中每个人的心情都分外沉重。

  但梵唱之声还是和往昔一样,近山的人家,听得这钟声梵唱,就知道少林弟子晚课的时候又到了。

  嵩山之险,寒意更重,满山冰雪中,正有一个人急行上山,正是少林门下的俗家弟子“南阳大侠”萧静。

  他和驻留后山的同门师兄弟们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进入后院,方丈室内静寂无声,只有一炷香气淡淡的自窗户中飘出来,袅娜四散。

  萧静的脚步也很轻,落地无声,但他刚踏人后院,方丈室内就响起了心湖大师沉重的语声,道:“什么人?”

  萧静在门外远远停下,躬身道:“弟子萧静,特来有要事禀报。”

  方丈室中只有三个人,心湖、心宠和百晓生。

  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显见得心情很不好。

  萧静不敢多说废话,一走进去,立刻躬身道:“江湖传说梅花盗又出现了!”

  心宠、百晓生同时变色道:“梅花盗?”

  萧静道:“三天之前,久已洗手归隐的独行盗张胜奇忽然被杀,家里的珍宝也被洗劫一空,致命的伤痕是五点血迹,状如梅花。”

  心宠、百晓生对望一眼,脸上已全无血色。

  心湖大师沉默着,就仿佛大雄宝殿中的佛像。但他那只捏着佛珠的手,似乎已有些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叹了一声,道:“梅花盗既然又再度出现,李寻欢说的那番话也许就不是假的,也许是我们冤枉了他。”

  百晓生望着心宠,没有开口。

  心宠缓缓踱到窗口,望着窗外的积雪,缓缓道:“也许这反而更证明了李寻欢就是梅花盗!”

  心湖大师道:“此话怎讲?”

  心宠道:“我若是梅花盗,知道已有人做了我的替死鬼,一定会暂时避避风头,否则岂非反而等于救了李寻欢?”

  百晓生这才点头道:“不错,梅花盗此番出现,无异是在为李寻欢洗刷罪名,我若是梅花盗,也万万不会做这事的。”

  心湖大师沉吟着,缓缓道:“那么,你们的意见是——”

  心宠道:“杀张胜奇的人,一定是李寻欢的同党,他假冒梅花盗之名出手,为的就是要帮李寻欢脱罪。”

  百晓生道:“李寻欢若真的不是梅花盗,他的同党也就不必这么做了。”

  心湖大师也站了起来,在方丈室中踱了几个圈子,忽然驻足道:“今日在菩提院当值的是谁?”

  心宠道:“是二师兄座下的一茵和一尘。”

  心湖大师道:“传他们进来。”

  他负手站在墙角,望着铜炉中升起的香烟,似已出神,听到一茵和一尘走进来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五师叔的晚膳你们已送去了么?”

  一茵道:“送去了,可是……可是……”

  心湖大师道:“可是怎样?”

  一茵垂首道:“弟子们按照前两天的规矩,还是将膳食放在门口,分量也和昨天的一样,比平时膳食加了一倍,还有一盂清水。”

  一尘接着道:“食盘是弟子亲自放到门口的,因为弟子想趁机看看屋子里的动静,谁知弟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得李寻欢叫我快走,弟子也不敢停留,走出几步后,就瞧见李寻欢的手自门缝里伸出来,将食盘取去,谁知……谁知过了半晌,他又将一盘膳食全都抛了出来。”

  心湖大师道:“为什么?”

  一尘讷讷道:“他嫌菜不好,又没有酒,所以不肯吃。”

  心湖大师霍然回过头,满面俱是怒容,厉声道:“他当这是什么地方?饭馆子么?”

  一茵和一尘剃度已有十余年,还从来没有见到他们的掌门人动过真怒,两人一齐低下了头,不敢抬起。

  过了很久,心湖大师的脸色才渐渐平息,又转过头去,望着炉香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他说要吃什么?”

  一茵道:“他……他……他居然写了张菜单,自里面抛出来,叫弟子们照着菜单子做,还说只要做错一样,他就原封退回。”

  他脸色也说不出有多尴尬,显见他当时听了李寻欢这番话,看到那张菜单时,必定哭笑不得。

  心湖大师道:“将他的菜单拿来瞧瞧。”

  只见一张素笺上,写着好一笔“灵飞经”,写的是:

  “红焖冬笋,

  汉罗斋,

  发菜花菇,

  翡翠菜心,

  笋尖冬菇豆腐羹。”

  四菜一汤之外,他居然还要三斤上好的竹叶青,堂堂的少林寺,好像真被他当成京城的素菜馆子了。

  无论谁看了这张菜单都免不了要哭笑不得,勃然大怒,谁知心湖大师却只是淡淡地道:“你们就照这张单子做给他吧。”

  心宠抢先一步;嗄声道:“师兄你……你怎能……”

  心湖大师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黯然道:“李寻欢若不肯吃,五师弟岂非也要陪着他挨饿,他身子一向单薄,近年来更是一直缠绵病榻,我们岂能让他再受苦难折磨?”

  心宠垂下了头,道:“可是……可是我们这样做,那李寻欢岂非更得意了么?”

  心湖大师目光闪动,一字字道:“我心中已有了打算,就让他多得意两天又有何妨?”

  阿飞仰卧在床上,以手为枕呆呆地望着屋顶。

  几乎已有两个时辰,他就这样躺着,就这样瞧着,动也没有动,他整个人似乎都已变成了一块花岗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