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小伤也有可能化脓的!”
“……”
“你上吧。”
展岳闭上眼睛,斜靠在床栏边。了了一手拿着碾碎的药草,忽然觉得无从下手。
为毛她就感觉她现在是在轻薄良家好男儿呐……(--!)
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往展岳的伤口上涂去。
昏黄的烛光下,有些忽明忽暗的脸。展岳的发丝有些凌乱。
摇曳的灯烛光照在他脸上,显得那么诡秘,又那么真实。
了了朦朦胧胧的想起了某一次给小黑上药的时候,跟现在真的好像。温馨的烛光,同样紧闭双目的少年。
她还记得,当时,小黑进屋的时候,踉跄的步伐不似平时。浑身上下除了血还是血,浓浓的深红色渗透了他的黑衣,走过的一路上都是蜿蜒的血痕。长长地,就像一条满是毒液的蜈蚣。
多年以后,她仍是忘不了那一刻。仿佛铭刻在心里了似的。
“那个……展岳,我想问你。”她踌躇着开口。
“什么?”
“你,会容忍有人欺骗你吗?”了了的动作停了下来,满心忐忑的看着他。
展岳皱着眉头睁开了眼,清澈的眼眸在黑夜里微微闪着一些光。
了了被他的眼睛一刹那怔住了。
“那要看是什么人吧。”
那要看是什么人吧……
了了挫败地垂下头。看来她还是照原计划进行好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前人的话真是大大的有哲理呀!
折腾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了拿了块干净的白布把展岳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算是大功告成。
“呼~”了了伸了个懒腰,瞅了瞅桌上的漏壶,“二更天了,再不睡觉明天就起不来了。”今天晚上确实有够累人的。当然,惊骇程度值也比较高。
睡觉……?
展岳有些无助的看着房里的那一张孤零零的床。
了了打了个呵欠,朝床边走去:“哈?正好有两床被子也。”她欢欢喜喜的抱了一床棉被,自顾自朝地上铺去。
了了拿了一个沙枕放在地上,再把被子撑开,齐齐的铺好。
“了了,你这是作甚么?”展岳惊愕的看着她。
哎?“铺床啊。”了了转头答他。这不是明摆着么。
“你……要睡地上?”
“对啊。”了了有些纳闷,莫非展岳是想与她同床共枕?
哎呀!
虽然他们名义上可以说已经大半只脚跨进夫妻的领域之中了,可是事实上……哦不,再怎么说也没有发展到需要一起睡觉这种地步吧?而且她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呃,不对,她就没打算过要嫁给展岳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想多了)
展岳站起来说道:“你身子太弱,还是我睡地上吧。”
“那怎么行,你是未来的将军大人嘛。怎么可以睡地上这样没礼数,我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介村妇。你别担心我啦。”
“了了,别这样说……”
“好了好了。你快睡吧。”
见展岳犹豫了许久,了了干脆往被子里一缩。
呼哇……
果然很冷的耶。
她不由得抖了抖,然后蜷缩成一团。
丫的……
过了今天就好了,下辈子死都不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面过夜。
正在酝酿睡意的了了忽然觉得身下一轻,她猛地一回头,还未看清个什么,已经被展岳打横抱在床上。
展岳浅浅朝她笑道:“睡床吧,了了。”
不等她开口,展岳往地上一躺,背对着她。
……
了了张了张嘴,虽然,她确实不太想睡地上,可看着展岳的后背,她总觉得暖暖的。是很真实的,很真实的暖意。
桌上的蜡烛已残,蜡油淌在桌心,像一朵未开的莲花。最后一点灯火熄灭了,屋内进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了了把被子裹得紧紧的,不知道为什么睡意全无,她就呆呆的注视着展岳的后背。
流云过,
一落索,
好风似水又如昨,
谁在林间月下吹那一支梅花落。
牵白衣,
倾江左,
人生如雪最寂寞,
又是十年如梦,
一坛醉颜酡。
一阵寒风吹来,纱窗被震得“哐哐”作响。一片雪花飞进屋中,洋洋洒洒。了了愣了半响才忽然回过神来,下雪了啊?!
山里的天气本就比较冷,加上还是冬天,再加上还在下雪……
展岳就这样睡在地上,好吗?
就算他武功强,体质再好,这样折腾也是会生病的吧?
人家本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怎么自从跟了她(??)不是受伤就是挨冻。虽然说她本来就没打算作甚么好人,可是总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于心不忍。她已经骗了他,到时候还会继续骗他,现在又采取这种手段虐待人家(……)。
哎。
她果然还是……心太软?
“展岳,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
“你,冷吗?”
“……还好吧。”
沉默了一会儿。
“展岳,那个……不如,你上来睡吧?”
“嗯?”
“……我,我是说,我们一起睡。”她好想扇自己一个巴掌啊!
“什么??”
“了了,我们……”
晕了晕了。
算了,都扯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继续扯下去吧。
“反正,反正那个什么什么,我们不是夫妻么?睡一张床也没有什么啊。”咽了咽口水,“而且万一你生病了,不是会影响明天的行程么?”了了觉得她已经尽力了。
展岳偏过头看她。
“可是,了了,我们还没有成亲……”
这个展岳,脑子好死!
“万一你冻伤了怎么办?万一半夜里来了坏人怎么办?万一温舟没事又来欺负我怎么办(……?)万一,万一……万一我怕黑怎么办……”她豁出去了!
“……”展岳犹豫着起身,半响走到床边,把地上的被子又搭在了了身上,轻轻的掀起被子的一角,有些笨拙的躺在了了旁边。依旧是背对着她。
呼。
了了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老天,这样她算是积德了吧?到时候挨天谴的时候可别忘了她这一功多多少少抵一点罪吧?啊?
展岳睡在床外侧,离着了了很远,了了也很识相的挪啊挪啊挪到床内侧,贴着墙壁。两个人之间空着一大块。
风呼哧呼哧的往缝隙里灌。
那叫一个冷啊。
了了鼻中突然痒痒的,她努力捂住才没让喷嚏打出来。纠结。
仿佛察觉到她的异样,展岳转头面向她,问道:“了了,怎么了?”
“啊……没有没有。”徒然面对着展岳的脸,她惊慌失措。
“你的手,好冷……”
她的手被他的手包裹住,她才发现展岳的手好暖和啊。
渐渐的,一股暖意慢慢的从手掌蔓延到全身。
传说中的真气吗?
黑暗中,了了微微勾起唇角。
她根本就没有内力,福山的深夜若是她一个人只怕是会冻死的吧?
展岳的手掌很大,由于使戟而长满了茧,很粗糙,但是很有安全感。
“展岳,别费真气了。”她低低道,“不如我抱着你吧?”
“好。”
了了轻轻的朝他靠近,然后伸手环住他的腰。
真的好温暖……
慢慢的她听到展岳沉稳的心跳,感受到他有些僵硬的迟钝。
原来欺负一个良家男子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情啊?
呵呵……
了了控制不住的低笑起来。
“……了了,谢谢你。”
“嗯?”
“没什么,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哟西,更完了。
吃饭吃饭。
16
16、15° ...
被外面的北风声惊醒了。展岳睁开眼,触目的是有些陈旧的床栏。
他偏过头,了了抱得他死死地,头低低的埋在胸前,肩上却还是冷的。
果然,她的体质有些偏寒。
不知道何故,就这么被她抱着一晚上,居然让他感到格外的神清气爽,身体好像一下子轻了许多,又好像徒然增加了很多力气似的。
许是冷了,了了的头又往下埋了埋。他扳开她的手,轻手轻脚的起身,再转过身来,捻好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出门时,雪已经停了,白棋就坐在厅堂的椅上,见他出来,似笑非笑道:“小兄弟,怎么,你也睡不着么?”
展岳皱了皱眉头,只浅浅朝她行了个礼,朝门外走去。
白棋却依旧不依不饶:“怎么了?不陪你媳妇了?”
展岳背对着她,并没有转身,只是问道:“前辈,有事?”
白棋笑着端起身旁的茶杯,轻轻推开水面上的茶叶,却并未喝,“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有关‘币九乾坤’的事情么……”
展岳的身子僵了僵,随即又淡淡问道:“前辈是想要什么吗?”
“我就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她眯了眯眼睛,伸出食指朝向西厢房的门口。
“要你媳妇。”
湖塘本是静静的。
塘面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很透明,可以看清楚下面的一些小石块。
一片金黄的叶子缓缓坠落下来。
悠悠的,慢慢的。
这或许是,这一年里,最后的一枚银杏叶了吧。
忽然,一道银光划破了这短短的宁静。几乎没有任何声音,银杏叶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悠悠的坠落。
然后,在一瞬间,定格,粉化在空气里。
伴随着这个开端,在湛蓝色的薄雾里,一个矫健的身影不断的穿梭在林间,激起一片枯枝败叶。
不停的横劈,不停的前刺,不停的转换身姿。
晻晻的林里惟见那闪着银光的长戟划出无数白练般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