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生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拉起他的手:“我知道,我明白。你有空让人把你家老小都绑起来,怎么没空让你夫人洗把澡,把脸上的脂粉和熏香都给洗了呢,瞧你家娃儿养的白白胖胖的,嘴角还带着油呢,一顿得吃不少酒肉吧?”
石老牛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是一声惨叫——他刚接好胳膊,手指却被韩长生掰竹笋一样掰断了。
韩长生一脸深沉地看着安元:“学着点。一个人才两条胳膊,你掰完了接下来干什么去?手指有二十根呢,还有手腕和手肘呢!”
安元:“……”
十指连心,石老牛痛得想打滚,韩长生强硬地压住他不让他动弹,笑得邪气道:“十五年前是你买通了恶风帮那些土匪让他们来屠山庄抢银子的吧?”
“我……啊!”石老牛刚开口,韩长生又掰断他第二根手指:“说实话哟!”
但凡石老牛想否认或是找理由为自己推脱,韩长生就断他手指,断了三根之后,石老牛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哭着点头。
韩长生笑得温柔:“这才乖。”
安远问道:“为什么?”
没等石老牛回话,韩长生就摆摆手:“问这个干吗,图你家钱或者看你家人不爽呗,你管他为什么。人都死了,又不能活过来。”
又转头对石老牛说:“其他人死了就死了,无所谓,我问你,皇甫土根也是你买通人杀的?”
安元无语地瞪着韩长生。槽点太多无从吐起,死的是他的家人,韩长生替他做的这个主倒是够大方。
石老牛连连摇头,痛苦道:“不……庄主真的是被魔教杀的……”
韩长生眼中寒光一闪,面上依旧带着笑,揪起他一根断指晃了晃。石老牛忍着剧痛断断续续道:“庄主……武功高强……万石山也打不过他……我怎么可能……杀的了他……我还能找谁……”
韩长生皱了下眉头,没吭声。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就算石老牛不说他也能猜出来,偏偏这个他想不通。
安元冷冷道:“把所有你知道的从头到尾说出来。”
石老牛哭着道:“万石山对老庄主怀恨已久,我是只财迷心窍……偷庄里的东西出去还钱,被他发现了,他威胁我……那天晚上我本是想去找老庄主坦白认错的……可我进了老庄主的房间,却发现老庄主已经死了,地上好多血……他手边还有倒下的烛台和烧过的灰烬……封面还烧剩了点,我认出那是百花齐放的第二册……我吓坏了,肯定是魔教的人杀了老庄主,抢了秘籍的第一册,我想一定是魔教干的,魔教从前就是抢其他门派的秘籍起家的……”
韩长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些人跟明月派的那些人一样样的,杀人抢秘籍就是他们魔教干的了?天宁教偷别家武功秘籍的事都过了上百年了,这些家伙敢不敢跟上时代的脚步啊?
安元看了眼韩长生,又对石老牛道:“接着说。”
石老牛道:“我看到老庄主死了,真的是吓傻了……恶风帮手里有我的把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想来想去,只好连夜赶去恶风帮给他们通风报信,说老庄主已死,天缘山庄没有当家人,肯定一片混乱。于是他们第二天就蒙着面闯进山庄把值钱的东西都抢去了……”
韩长生冷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让他们蒙面伪装成魔教,这主意是你给他们出的吧?就那些粗人,能想出这种主意?”
石老牛欲哭无泪。
安元起身,蹲在石老牛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么说,你也没看到杀我爹的凶手到底是谁?”
石老牛连连摇头:“真的没有……不是魔教的人又能是谁,老庄主的武功在天道府是顶厉害的了……”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韩长生,“我说的都是真的。”
石老牛满以为韩长生不满意他的答案一定会再掰他手指,但是这一次,韩长生松开了石老牛的手。他和安元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默认了石老牛的回答。
这一次,恐怕石老牛没有说谎。天道府地势较偏,土地也不富庶,十几年前除了天道府,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拿得出手的门派了。天缘山庄主修的是内功,但他们的内功又不同于其他进攻型的内功心法路数,以辅助为主,可令修炼者调养生息,美貌长寿,再则亦有龟息功等功法。在天道府这个贫瘠之地,皇甫土根的武功可以称雄,可若是中原来的高手,能够打败他的大有人在。石老牛一直在天缘山庄做管家,鲜少有跟中原武林人士交往的机会,杀人抢秘籍的是谁,他兴许还真不知道。
韩长生坐回椅子上,有些纳闷。好容易挖出了线索,到了这里,又断了。会是谁呢?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易老三的声音响起:“少爷?”
安元起身,却没有站稳,身体向后一晃,韩长生连忙扶住他,他一屁股坐到了韩长生的腿上。刚才安元吸入了不少迷香,虽然用内功逼出去一部分,但体内毕竟还有残留,他蹲久了,竟没能站稳。
房门被推开,易老三冲了进来:“少……!!!”
他一进门,就看见安元脸色迷离地坐在韩长生腿上,韩长生搂着他,少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易老三惊呆了。
韩长生也是一怔,忙道:“你怎么来了?”
易老三羞窘地转开视线,这才看到倒在床边的石老牛,又是一惊:“我,我听见惨叫声,是从少爷房里传出来的,我就……这是怎么回事?”
韩长生半扶半抱地把安元放到边上的椅子上,起身封住了石老牛的穴道,摆摆手:“这家伙是内贼,你把他带出去,找间柴房先关起来吧。”
易老三惊讶极了,安元疲惫地点点头:“照他说的做。”
易老三上前,看见落在一旁的匕首,倒抽了一口冷气,回头看安元,却见韩长生已经蹲在安元身前,头也不回道:“我要帮你家少爷逼毒,你去吧。”
易老三不好再问,只得扛着一脸痛苦的石老牛出去了。
韩长生把安元扶到床边,助他运功,不片刻,就把他体内残余的迷香全都逼出来了。
安元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比先前精神多了。
韩长生不无得意:“怎么样,我说的吧,你爹不是魔教杀的,原来是你家里出了内贼。”
安元皱着眉头道:“凶手还没找到,如何就能说不是魔教做的?”
韩长生心道要是杀人偷秘籍的是我大天宁教,本教主现在哪还需要你每天帮我调理真气,我早就天下无敌了好吗!嘴上却只能道:“得了,摊上你这个徒弟算我倒霉,我一定帮你把你的杀父仇人找出来行了吧?”
安元不语。
韩长生帮他逼出迷香用了真气,前两天晚上安元也没有帮他运气调息,此刻他觉得有些难受。安元看出了他的难受,拉起他的手,开始将自己的真气缓缓注入韩长生体内,帮他引导。
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又响了,易老三推门走进来,看到的场景……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安元和韩长生赤膊坐在床上,因为每次运气调息都会出大量的汗,以免打湿衣服黏在身上难受,之前他们就把衣服给脱了。安元正拉着韩长生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胸口——他在往韩长生膻中穴输入真气。
易老三连忙捂住狗眼。他看到的,是两个赤膊男人在摸胸亲热……“我我我,我把老管家关起来了,我就是想来问问,接下来该怎、怎、怎么办……”
安元冷冷道:“出去!”运气到一半,他不想被人打扰。
易老三满脸通红,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赶紧把门关上了。
翌日一早,易老三来叫少爷起床。经过一晚的痛定思痛,他仔细回想了下昨晚撞见的旖旎画面,觉得应该是他想多了,没准少爷和少爷的师父只是在练功呢?中原武林稀奇古怪的练功方式多得很,一定是自己太不纯洁了!少爷长得这么玉树临风,肯定很受中原女孩子的欢迎,少爷师父长得也不赖,没准小妾都取了好几个了。少爷还要替天缘山庄开枝散叶呢,那种事情绝对是他误会了!
走到安元的房门口,易老三敲了敲门:“少爷,起床了!”
屋里有一阵没动静。
易老三奇道:房间里没有人吗?他又敲了敲门:“少爷?”
突然,房门被人拉开,易老三吓了一跳。
韩长生一脸不悦地走出来:“这么早叫什么。”
易老三吓了一大跳。韩长生还赤着膊,身上有几道红印子(蚊子咬的),揉着腰(安元打击报复折腾的),打了个哈欠:“你家少爷还在睡呢,昨晚他太累了。”
易老三:“……!!!”他们,昨天,一整晚,赤膊睡在一起!!少爷太累了!!少爷师父腰酸得直不起来了!!
韩长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易老三心中无数草泥马呼啸而过,他僵硬地转身,木头人一样迈开脚步,没走几步,韩长生突然叫住了他:“对了,你等会儿送床干净的铺子来,我们昨晚把铺子全弄湿了。”
易老三倒抽了一口冷气,老泪纵横。少爷和少爷师父,还真是能干啊……
韩长生无精打采地回了自己房间。每次运气调息之后他和安元都会精疲力尽,所以昨晚懒得换地方,就凑合着跟安元一起睡了。在竹林的时候他们也没少睡在一块儿,自己睡相不好,睡着了喜欢抱着东西,顺手就把安元搂怀里了。搂了就搂了,大半夜安元还老喜欢挣开他,有时候顺手还掐他两把,因此但凡他跟安元一起睡觉,晚上总是休息不好。昨晚上又做了关于狗仙君的梦,真是太晦气了,回房补补眠吧。
那边安元也是一脸倦容。易老三叫早的时候他醒了,只是懒得起床而已,一腿就把韩长生踢下去开门了。每次跟韩长生一起睡觉,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韩长生睡觉老喜欢抱人,抱人就算了,他晚上还说梦话,在梦里安元安元地叫他名字,吵得他心都乱了,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话说回来,这不是韩长生第一次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了,这家伙,到底是……唉!烦死人了!
韩长生回到房里,锁好门,卸去易容,洗了把脸,舒舒服服躺下睡觉。没躺多久,突然听见外面有声响,他连忙跳起来迅速补好妆,出门一看,只见房门上顶着一枚箭镞,箭镞上还绑着一封信。韩长生连忙把箭镞拔下来,展开信纸,看完了信上的内容,他连连皱眉,撒开腿向山庄外跑去。
第五十章
韩长生使出轻功,一路跑到山庄外,然后就看见了……万石山。
昨天韩长生给了万石山重重一击,虽然没要他的命,但也着实够呛。此刻万石山依旧面无血色,且需要一人搀扶着才能站立。
韩长生皱着眉头打量他:“是你叫我出来的?”那张绑在箭镞上的纸条上没有写落款,只写了“请到庄外东池一叙”几个字。看那文绉绉的口气也知道不像是天宁教的人写的,却没想到竟然是万石山。
万石山拱手道:“英雄,是我请英雄前来一叙。”
韩长生莫名其妙,斜着眼地上下打量他:“你找我干嘛?”
万石山道:“我想跟英雄谈一笔交易。”
韩长生挑眉:“交易?”这家伙又想出什么愚蠢的点子了?
万石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拱手道:“韩英雄。”
韩长生吃了一惊,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收起,惊讶地打量他。这家伙怎么知道他姓韩?何况他现在顶着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脸啊!
万石山见了韩长生惊讶的表情,心里又笃定几分,道:“我见过韩英雄手上的痣,”又摸了摸自己日前被韩长生打伤的地方,“这是韩英雄第二次一招打败我了。”
韩长生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虎口上的确有一颗痣,平时他若是易容的时候自然是要点掉的,不过眼下他的易容只是为了骗过安元而已,安元以前也没见过他这张脸,因此这种细节之处不在意也是无所谓的。万石山说第二次?自己以前跟这个大块头交过手?
万石山见韩长生茫然,又提点道:“就在天道府。”
韩长生眨了眨眼,依稀有了那么一点印象。万石山说的,恐怕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十五年前老教主带着他到天道府,刚进天道府的时候,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老教主抱着五岁的韩长生走在路上,韩长生手里举着一把木剑咿咿呀呀的玩耍,一个不长眼的大个子撞了上来。
那条路原本挺宽的,偏生那个大个子嚣张跋扈地站在路中间不肯让,还让抱着小孩的老教主给他让路。彼时韩长生虽然才五岁,但他三岁就开始练武了,对于人身上有哪些弱点十分清楚。
大块头见抱小孩的男人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十分恼火,拎起大拳头威胁道:“老子一拳……”话音没落,脸色剧变,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小韩长生手中的木剑刺中了他的膻中穴,小孩虽然没多大力气,但刺中要害也是了不得的事,大块头当场痛得冷汗直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韩长生仰着头,一脸邪魅狂狷:“敢挡我天宁教的路,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原本在街上看热闹的老百姓看见一个五岁的小孩一招就把一个大块头打得动惮不得已经是瞠目结舌,又听爆出了天宁教的名字,顿时吓得如鸟兽般散去,门窗紧闭,再不敢出门。也就是因为这桩事,魔教光顾天道府的消息才传了开来。后来越传越邪乎,说是魔教带了个天生魔童出来,这魔童小小年纪就有绝世武功,一挥手打倒一排精壮大汉,流血千里之类的,弄得天道府人人自危。
这件事的细节韩长生已经不记得了,但依稀还有自己打倒一个不长眼的大块头的印象,不由吃惊道:“是你!”
万石山道:“是我。我听说皇甫少庄主和他的师父岳鹏来了天道府,十五年前我是见过岳鹏的,英雄如此年轻,虽不知为何与皇甫师徒相称,但我也知道你绝非岳鹏那俗人。原先看到你手上的痣,我只是有些吃惊,你一出手,我才确定你就是当年那个……”
韩长生蹙眉。十五年前天缘山庄落败后,岳鹏来天道府接走了安元,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万石山见过岳鹏了。这里的人都把他当成是岳鹏,他也懒得解释,倒是万石山把他看穿了。
韩长生道:“你想跟我谈什么交易?”
万石山道:“我仰慕英雄的武功,想拜英雄做我恶风帮的帮主。”
韩长生顿时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开什么玩笑,恶风帮的帮主?这傻大块头还想把他留在天道府这个穷地方不成?
万石山忙道:“我知道英雄肯定看不上恶风帮,也不妄想把英雄留下。不过我恶风帮在西域总算有些威名,我手下百来个兄弟愿意从此听英雄差遣。我们帮寨还有上千两白银和几箱黄金,只要英雄需要,随时取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英雄此次前来,想必也是想把势力发展到天道府来吧。我们诸位兄弟为英雄效力,能省去英雄不少麻烦。”
韩长生差点没仰天狂笑。这大块头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这种事情来。他来天道府,发展实力?他要能有这么敬业,两位护法和四位堂主做梦都能笑醒啊!
韩长生憋住笑,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万石山道:“我要的很简单,对于英雄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韩长生挑眉:“说来听听。”
万石山道:“我要皇甫凤轩熙辰的命。当然,我想英雄跟他在一起,也许是因为他对英雄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只要英雄利用完了他,把他交给我就是!”
韩长生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万石山的这个要求,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这家伙想要狗仙君的命?
“为什么呢?”韩长生饶有兴致地问道。狗仙君当初离开天道府的时候也才八岁吧,他跟万石山能有什么天大的仇怨?难道说,万石山见过安元照镜子的样子,实在忍不了,决定替天行道?
万石山冷笑道:“我年少时曾想过拜入天缘山庄习武,皇甫土根那老贼,不肯收我也就罢了,偏还要折辱我,说我不是练武的料子,让我回家种地去。我气不过,自学成才,组建了恶风帮,他的天缘山庄还偏要与我过不去,总坏我生意!要不是被人抢先一步,我定要手刃那老贼!如今他虽死了,可他儿子还在。”说到这里顿了顿,狰狞地笑了起来,“他儿子长得也像个姑娘,我要把他带回恶风帮,让我们上百位兄弟都尝尝他儿子的滋味,再在他坟前杀了他儿子,让他在天之灵好好看看,老子到底能不能成才!”
韩长生想象了一下安元被丢进贼窝羞辱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万石山块头比谁都大,心眼倒是比谁都小,皇甫土根说的是实话,他根本不是练武的料子,他虽然力大无穷,可他的体质并不适合修炼内功,敏捷性也很差,当个土匪倒是勉强,想要练武出人头地……还真是不如回家种地能多发挥些作用。
万石山道:“英雄意下如何?”
韩长生好笑道:“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
万石山一怔。韩长生既然是当初那个小孩,应该也就是现今天宁教的教主韩长生了。天宁教的教主亲自出马来到天道府,万石山觉得,肯定是有非同小可的目的。能是什么非同小可的目的呢?现在天宁教的势力遍布中原武林,不过西域他们还没能插上手,说不定韩长生此番前来,大概就是看地盘收小弟来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出岫山离天道府数千里远,总不可能派人过来,肯定也要借助当地的势力。譬如从前天宁教吞并燕溪山庄和万艾谷,就是这样的手法,命燕溪山庄和万艾谷为他们做事,同时也给他们以保护。天道府最厉害的势力,莫非万石山,他要是顺从了天宁教,还能借着天宁教的威名扩大自己的地盘,实在是个双赢的局面。至于韩长生为什么要跟安元在一起,这个他还没有想明白,不过韩长生掩饰自己的身份是肯定的,至今安元提起魔教还是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大约也是安元对于韩长生而言有什么可利用之处吧。
韩长生来到此地真正的理由,打死万石山也想不到的。别说万石山,就是韩长生自己早几个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韩长生好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天道府这穷地方,老子还看不上。”天宁教做事随心所欲,还真没什么扩张地盘的想法,至于那些收小弟扩张势力、一不小心灭个其他门派之类的事情,都是历任教主们机缘巧合下做的,这不是,他下山没多久,也收了个伏凤寨么!
万石山怔道:“那你……”
韩长生道:“我只有一件事要问你。皇甫土根,是谁杀的?”
万石山惊诧道:“皇甫土根,不是你……”他原本以为皇甫土根是天宁教的人杀的,也因此十分笃定韩长生跟安元一定不对付,韩长生隐姓埋名跟在安元身边,定然别有其他目的。难道说……
韩长生皱眉。突然,他身形一动,闪到了万石山跟前,一脚就踢开了搀扶万石山的那个家伙,抓住万石山的胳膊,一指点在他膻中穴上。
万石山庞大的身躯像只虾米一样弓起,脸色变得极是难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长生冷冷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么你对我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我来这个鬼地方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出皇甫的杀父仇人。”他加重了手指上的力道,万石山引以为傲的健壮身体在他手下简直软的如同烂泥一般。
“我原本不想杀你,只是不想脏了我的手而已。”韩长生冷笑道,“偏你自己找死,想打安元的主意。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就算要折磨他,也只能是老子亲自下手,谁敢妄想,就只有死路一条!”指尖用力一转,万石山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韩长生收回手退开一步,擦干手上的鲜血。万石山像一滩稀泥一样倒在地上抽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片刻之后,他死了。
万石山带来的小弟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韩长生不知万石山有没有告诉这家伙自己的真实身份,未免麻烦,他脚尖轻轻一踢,一粒石子飞了出去,那小弟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也断了气。
做完这些,韩长生一脸晦气地拍了拍手,转身回山庄去了。
待韩长生走远之后,安元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跳了出来,走到万石山的尸体边上,蹲下身查探了一下他的气息。韩长生出来的时候,正好被他瞧见,他立刻屏住气息跟了上来,躲在一棵树后偷听。
韩长生和万石山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万石山似乎知道韩长生的真实身份,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就已断了气。
当万石山提出要与韩长生交易的时候,安元气得牙痒痒,也很好奇韩长生究竟会怎么做。事实上,韩长生留在他身边,或者说,韩长生硬要把自己绑在他身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也糊涂了。可是韩长生的最后一番话,让他的心跳得很快,差点忍不住漏了气息。
“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动他一根手指……”
安元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他看了眼韩长生离去的方向,眸色变深,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不论那个家伙到底是谁,他是真的,不想放手了。
第五十一章
虽然他们成功找出了十五年前屠杀天缘山庄数十人的真凶是谁,可是关于杀害皇甫土根的凶手的线索,却再一次断了。
韩长生和安元在天缘山庄又留了两天,这两天里韩长生把老管家石老牛的手指一根根掰断又一根根接上去玩了几十次,石老牛也知万石山已经被韩长生给杀了,恶风帮就此散了,他已经没有靠山了。可他是真的再也多招不出一个字来——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韩长生又一次从关押石老牛的柴房里出来,来到安元的房间。
安元正在低头看书,见韩长生进来,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韩长生摇头:“没有。”
安元反应很平淡,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他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韩长生泄气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他一闭眼,安元就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
安元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韩长生恹恹道:“还是先回中原去吧。”
安元翻了页数,眼睛却不在书上:“回中原做什么?”
韩长生撇嘴。天道府这里是没什么线索了,距离武林大会也没多少时间了,赶回去再去明月派看看,杀人抢秘籍嫁祸给魔教,这是同一手法,凶手兴许是同一个人。皇甫土根毕竟死了太久,当年经历此时的人证也都找不到了。弦月却死了没多久,说不定还有线索。找出那边的凶手,皇甫家的的案子没准就跟着破了。让他知道是谁敢冒充他们天宁教,他一定那让混蛋吃不了兜着走!
安元见韩长生不答,也就不问了。
韩长生仰头望着房梁发呆。还有什么线索呢……那天晚上凶手是默默潜入天缘山庄的,山庄里甚至没有人知道有人偷偷潜入了皇甫土根的书房……他原本是希望开棺验尸能够通过凶手的武功路数看识别门派,不过皇甫土根死的黄花菜都凉了,就剩下一具白骨,白骨上那道弯曲的伤口……
韩长生突然一怔,举起手缓缓在空中试着比划。
安元道:“你在做什么?”
韩长生道:“闭嘴!”
安元怔了怔,皱了下眉头,把书放下盯着韩长生看。
皇甫土根背后的伤连起来是一道弧线,韩长生手虚握着,就像握着一把刀,他闭上眼想象凶手要如何出刀才能弄出这样的伤口……一般人用刀,往往就是横劈或者砍刺,那样留下的伤口都是直直的,偏偏皇甫土根骨头上留下的伤却是弧线的……这样挥刀的动作看起来好像……
韩长生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安元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韩长生用拳头垂着自己的手心,双眉紧锁,又开始沉思。很像,确实很像,要砍出这样的伤口,挥刀的动作跟刘小奇挥剑的动作很像,他曾经看到过刘小奇下意识地出剑时剑的走向总是有些偏弧形,这是一种很奇怪也很罕见的习惯,刘小奇在进岳华派之前一定是学过武功的,那就是他原先的套路。只不过一个用的是刀,一个用的是剑,所以韩长生直到现在才将二者联想到一起。刘小奇今年也才十六七岁,十五年前他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那么他的家人呢,他到底是什么出身,怎么会进岳华派?跟天缘山庄有没有什么关系?
安元忍不住再一次出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韩长生道:“收拾一下,咱们赶紧回中原去。”
安元一怔:“嗯?”
韩长生摆摆手:“这鬼地方风沙太大,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咱们早点回去!”别说安元失忆了,就算他还记得,韩长生也不能跟他说自己的想法。他又不是李九龙,他怎么会认得刘小奇?再者两者之间也未必真有什么联系,总之先回中原再说!
韩长生雷厉风行,带着安元当天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离开了。
安元要走,易老三等人一万个舍不得。
临行前,易老三拉着安元的手,摸着泪花道:“少爷,你这一走,啥时候才会回来啊?”
安元道:“总有机会的。”
王老七失落道:“我还以为少庄主这次回来会重建天缘山庄,咱们天道府的老百姓总算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少庄主这就要走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应和道,“怎么说走就走,再多留几天吧少庄主!”
可惜安元和韩长生都无意再留,任凭他们怎么声泪俱下,也无动于衷。
易老三把安元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少爷,你打算和岳大师去哪里?”
安元看了眼一旁牵马的韩长生,道:“跟着他走吧。”韩长生这么着急要回中原,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既然他说了要帮自己找到杀父仇人,此事已然搁置了十五年,除了他没人知道什么,也只有先跟着他走了。
这话到了易老三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少爷这是打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奸夫……哦不,跟着他师父浪迹天涯了?
易老三一哽,又开始抹泪。看来皇甫家的血脉,确实要断在少爷手里了。
安元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情绪上来说哭就哭的家伙,道:“若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如今万石山已死,恶风帮已倒,石老牛任凭你们处置,你们自己多保重。”
好容易把这帮哭哭啼啼万般不舍的大汉安抚好,韩长生和安元就打算上马离开了。
韩长生正欲上马,易老三又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软垫交给韩长生。
韩长生抓着软垫莫名其妙。
易老三瞥了眼韩长生的腰和臀部,又想起那天韩长生捂着腰从安元房里出来的画面。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韩长生的肩膀:“我家少爷年少气盛,有时候不知轻重,大家都是男人,都能体谅……总之,辛苦你了。既然是少爷喜欢的,我也只能……”
韩长生:“???”
易老三:“保重!”扭头泪奔而去。
安元已经上马,骑到韩长生身边:“还不走?”
韩长生看看手里的垫子,耸了耸肩:反正都收下了,不用白不用。于是大大咧咧往自己马鞍上一垫,翻身上马:“走!”
两人在众人的目送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