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失笑:“迟幸是张少安的表弟。”
江先生一边唇角提起内陷,看起来有点滑稽像的味道了。
“好啦,不说他了,现在又能怎么样呢?”程素素一拍手,“咱们还是收收这个摊子吧。送些犒劳的酒食下去,唔,酒就算了,肉食米粮要送出去些。先清正门,拆下来的砖石看他们还要不要了,要了就送回去,不要且堆着,修葺工事总能用得到。城墙上那些烂肉,都解下来烧了吧,别吓着人。再有,教匪伏诛了,再取商人的粮米,依旧是要折价买入,不能再白拿了……”
江先生见她不像是放在心上的样子,不得不等她安排了后续事宜之后,特意与她挑明:“娘子,阴私之事最要小心。在下不得不言明,今日这位小将军看娘子的眼神儿不太对,东翁还在军前呢,这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的。还有,这小将军的眼神,东翁明白不明白?”
程素素口气里带着点无奈:“你那位东翁,比猴儿还精,他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说先生,我傻么?”
江先生道:“我怕那小子傻。”
“看起来比几年前好不少。”
“小心!能少理就少理!反正男女授受不亲。”江先生一改方劝导程素素与援军见面时的说辞,反过来说正过来讲都是他有理。
程素素道:“算着日子,朝廷新派的亲民官也该到了,只是不知道官人什么时候回来。齐王又去擒拿匪首,若是拿得到,多半不会在邬州久留,那样咱们就轻松啦。就怕释空又跑了,咱们还要供着齐王这尊菩萨。”
江先生道:“早赢早好,百姓安宁,将军回京。”
程素素笑着摇头,还要说什么,那边却有军汉响亮地一声:“报”
程素素与江先生对望一眼,江先生问道:“什么事?”
“池将军将逆匪圆光捆了送来,交给咱们收押了!”
江先生明知道这样的逆匪放到牢里关押是正确的选择,还是酸溜溜地说:“好大一份礼。”
“谁还能贪了他的功劳去?第三和第五,差很多么?”
江先生说到这里便不再总提迟幸了:“那可要看牢了,依在下看,为防他们逃蹿,先砍上两刀也是可以的。”
“先生安排吧,别让他们太没精神了。”
“那是,还要让游街示众,让百姓看到他们的凶恶模样呢!”
仗虽打完了,余下的事情却是不少,将门洞清了,又与米商继续算账,再往外面送些犒劳。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朝廷紧急调拨的粮草也到了,程素素第一时间带着文书办交割。
押运官见前面来了一个极清秀漂亮的男孩子,还吃了一惊:“都说谢芳臣一时人杰,竟然这般年轻俊美么?看起来倒似模似样,像是能阻住教匪的人。”
待听说来的不是谢麟,居然是谢麟的妻子,再看她身后无论是一身血气的军士还是满脸凶光的衙差,竟没一个觉得不妥。威望是一样既无形而又可观的东西,它本身无形,却又可从旁人的脸上、身上看出来。不用江先生来解释,自有随行的城中士绅代为称颂。
押运官讪讪地:“虽一时没分清男女,却认得可靠不可靠,我的眼力还是可以的嘛,哈哈,哈哈。”
小插曲过去之后,押运官即与邬州办理交割,办完交割本该进城歇息,又或者才听说迟幸也在,当去拜会。押运官却抱起了胳膊:“这是做什么呢?”
当然是还当初借的粮食啦。愿意赎回的就赎回,不愿意赎回的,程素素就按自己出的金银,取相应数目的粮草自己留着。一笔一笔结算出来。押运官心道,我想起来,她哥不就是那个帮卖香料的程道灵么?这兄妹俩倒是系出同门,做事都是一个模样,也难怪人都肯服他们了。
看了一阵,程素素便安排他们押运粮草的人饮食休息。
不等押运官见完迟幸启程,新的军报又来齐王先派迟幸驰援,自己便不急着过来了。圆光擅自攻城的时候,齐王也不与他们客气,天一放晴就扑往释空新据之地。迟幸渡河,齐王也渡河,迟幸大张旗鼓,齐王悄无声息,故意放出消息来说要增援邬州。
渡河之后便指挥围攻释空,将释空后路给抄了,释空逃蹿了,圆信却被齐王给捉住了,一同被捉拿的还有悬赏上排第九、第十的两个匪徒,他们是释空留下来保护圆信的。至此,释空手中还余两城,自据其一,悬赏上排第四的弟子圆能与几位师弟据其一,互为犄角。
齐王人马冒雨奔袭,也需休整,即转往邬州,与迟幸等合兵一处,建幕府于邬州,指挥围困释空。
对程素素而言,这是个好消息了。更好的消息是,王经、邹县令等人安全返回了。再次相见,感慨万千,王经等人安顿好百姓之后也往邬州城打探消息,见到教匪急忙往邻近州县求援,也确如江先生所言,官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都不敢听风就是雨,果真是耽搁了。
王、邹等人回城的时候,护城河里的尸首也清了,墙头上的钩子也撤了,引清水洗净,还洒了些药粉驱疫,除了城砖比走时旧了一些,好些人戴了孝,邬州城竟没显得有太大的不同。一场恶战,除了郊外多出来的坟包,痕迹竟消失得那么快。
王经见状很轻松,心道,看来损失不大,她们没受什么大惊吓。他第一没有先回家而是看望同年的妹妹,对程素素道:“你还好好的,我也就放心啦,不然就没脸见道灵啦。哎,那件东西,还给我吧。”
“稀罕么?”程素素也笑,“我的刀比这个好使多啦。”
“刀什么刀?使刀做什么?小娘子,娇俏可爱是好的,平日里还是要斯文些的。厨刀都不要动,又不是没有厨娘,切着手就不好啦。”
两人谈笑风生,王经一派长兄气度,江先生心道:你对凶残一无所知。
两人又说到谢麟等等,程素素说了夏偏将的事情,头是找着了,身体却再也难寻,只好拿木头刻了一个身体,与脑袋一同装在棺材里。棺材里张进士给自己准备的,现在也贡献了出来。
王经正色道:“这是要上表讲明的,不能叫他死后还背污名。还是你来写个本章,你本人在城里嘛,亲眼所见的。写好了,咱们再补一补其余等事,凑在一起发往京师。哎,要是谢使君在就好啦,他来写个本章最好。不知道他被扣在齐王那里,邬州却被围,会不会有人借机攻讦于他。”
程素素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敢这么做,我给他画张地图,标好了齐王府。”
王经也笑了。他也担心,教匪围城的时候,他也是不在的。虽说做的是正确的事,但是将邬州城给闪出来是真的。但愿不要问责。也由衷地盼望谢麟早点回来,好一起商量一个对策。
程素素想的却是,王经回来了,外面迟幸可以交给他来应付了,对王经也客气极了。王经正因自己没赶上这一场战事而忧心,当仁不让地卷起袖子接过了与迟幸打交道的担子。
程素素窝回书房里,开始写王经说的本章,一点一点着重突出夏偏将等人。写的时候自己都被感动得哭了,写完之后却又忐忑,不知道这样写合适不合适,这干系到夏偏将的身后名,且牵到邬州的官员们。她愈发盼望着谢麟能早些回来,来给她润色这本章,也好与江先生、王经等人商议上书,别叫人给坑了。
在程素素的本章写好的第三天,谢麟就回来了。
齐王上书朝廷说他将人家一地主官给扣下来收拾烂摊子,政事堂远隔千里也咬不着他,只能含恨认了。皇帝原就有意叫谢麟做个安抚使,见他做得还可以,顺势便授了他这个官,派出使者与赴任的州县亲民官一道跑过去。谢麟摇身一变,品级又往上蹿了一蹿,连带着程素素也跟着他变成了正四品的命妇。这个品级,是许多官员终其一生也摸不着的“高官”了。
自然也不乏认为谢麟不务正业的,有陆见琛拦着,凡说谢麟,他就将齐王一道捎上来,这块挡箭牌万分好用,临机专断之权是皇帝给齐王的,最后总能扯到皇帝身上,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此时,京里还不知道邬州发生的事情。王经担忧的问责也无人提及,最终朝廷如何定论,要看齐王最后的上疏怎么写。
这些,都是谢麟与王经见面之后匆忙说的。谢麟心里的火都要烧到头顶了,还要作出温润君子的模样来安抚王经:“我既无事,你们当然是有功无过的。谁要多嘴多舌,自我与他们打官司。”
送走了王经、邹县令等人,谢麟问看雨:“娘子呢?”
江先生仿佛一个告密的奸臣,抢先上来:“东翁,且慢一步请娘子。东翁可知,城外那驻的是谁吗?”
“谁?还不是张少安那个脑仁儿没有核桃仁儿大的表弟!”
火气很大啊……江奸臣缩了一缩,继而勇敢地挺起了胸膛:“东翁!娘子这些日子在下可看在眼里的,东翁切不可自己生疑!世间亲密无过于夫妻……”
谢麟翻了个白眼:“娘子瞧不上他!”
“哪怕遇到一个瞧得上的,也不能疑啊!家和才能万事兴。还有那个迟幸,现在不合适动他。”
谢麟耐着性子:“我明白的。”
江先生仔细观察了他一阵,谢麟将脸伸给他看,江先生缩回了脑袋,道:“既然如此,快请娘子过来商议商议吧。东翁高升,要做的事情可不少。还有奏本……”
谢麟郁闷地道:“我想见娘子。”
“就是,请啊!”
“我想见娘子。”
这下轮到江先生郁闷了,合着是赶他走……
作者有话要说:
谢麟:泥奏凯!我要见素素qaq
第151章 我与狸奴
【你那是什么眼神!以为我就是三姑六婆吗?】江先生很想咆哮, 他是个正经幕僚, 帮东家处理公务、提醒东家不要被坑、耍心眼帮着坑人,诸如此类, 才是他的正经行当。偶尔提醒一下东家人情世故、交际往来、家族纠纷之类也是为了东家的利益, 他也不是天生就是个专爱问东家的感情生活的老妈子!
谢麟面无表情地眨眨眼,江先生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 小别胜新婚。在下就不打扰了,想来娘子也有许多话要对东翁说,东翁也有许多话要对娘子讲。唉,老朽去教学生啦。”谢麟升迁,接手的是个烂摊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幕僚, 江先生必得好好准备一番。
扶着门板,江先生回过头来说:“东翁,千万别忘了向府里写信报平安呐!”
谢麟也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知道啦!”我的小别比新婚那会儿肯定强多啦!新婚硬是将老婆变成学生, 也是往事不堪回首的。
江先生摇头晃脑地走了。
谢麟也坐不住了, 正一正衣冠,低头看看身上。临近邬州的时候,他克服困难将自己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找到了个手艺不错的修了面。清清嗓子,谢麟举步往后院正房里去。
正房里, 卢氏打开衣橱:“这件,看看这件呢?”她比程素素还热心。
程素素摸着下巴:“三娘,虽是胜了一场, 也不好穿得太艳吧?毕竟死了不少人。”
“那也不能太寡淡了,大官人回来了,要去夏府里吊唁时再换衣裳,现在你们小两口儿在家里,穿得活泼些怎么啦?”
程素素挑了件淡粉的衫子,配上浅黄的裙子:“得啦,就这样啦。”
卢氏挑剔地打量了一番,满意地道:“不错不错,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就该穿得嫩些才好。”
程素素见她还要再说,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守城的时候卢氏被她留下来看家,不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教匪伏诛之后也不知道她打哪里听来的,唯恐自己带大的孩子变成个母夜叉,卯足了劲儿给程素素找少女心。粉嫩嫩的衣服、可爱的装饰、各种小玩具,程素素还没出阁前都没这么少女过。
打扮好了,揽镜自照,程素素忍不住笑了出来,正在最好的年纪,模样儿又很有欺骗性,看起来真有那么个意思。只可惜性情大概要永远和这些女性长辈的期待背道而驰了。
谢麟一进屋子就看到程素素坐在妆台前,水灵灵的冲他轻笑,仿佛一阵轻风拂过,将牵挂、担扰、疲惫一气挥走了。
卢氏比他们俩都忙,先是惊喜地问大官人好。接着是赶着小丫头出房间,准备茶果、去厨房商讨晚饭。还抽空对程素素一挤眼睛:怎么样?我就说打扮起来大官人会喜欢吧?
程素素放下靶镜,步履轻快地飘到谢麟面前:“回来啦。”经历这样一场惊险之后,两还都好好的,实是难得的幸运,不由得人心不快乐。
“嗯,回来了。”
一别数日,时日不长,经历却都丰富坎坷,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同时张口,又同时停住,再异口同声:“你先说。”
说完又都笑了起来,程素素弯着腰:“哎呀,不要站着啦,坐下说嘛。”大白天的往里屋钻好像不太好,两个人装模作样地往外间榻上一坐,隔着榻上的矮桌对望。
在卢氏的催促之下,茶果点心等等都摆了上来,小青将托盘一收,夹在身侧,悄悄地贴着墙壁装壁花。
谢麟低声问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嗯!你才瘦了呢。”
谢麟满腹文章,此时押韵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只不停地问好不好呀,有没有惊到啊,有没有累到。一气都问完了,摸着茶僵硬地喝着。喝了两口又开始汇报自己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帮手也没有,我就挑读过书识过字的来听差使,且要甄别是否受过教匪蛊惑。做事先要调理可用的人手,齐王总要给我这点面子。他将我扣了下来,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总不能为了怄气就将正事晾在那里不管……”
程素素初时过耳不过心地听着只管看他,渐渐地以肘支颐,笑容再也没断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两人已那般的亲密,似乎终有一丝不踏实,此时听谢麟说他如何安抚、如何继续缉捕隐藏的教匪、如何救助受难百姓,心里仿佛被浓稠的蜜给灌满了、填实了,整个人都充盈了起来。
以往谢麟做事智计百出,不说算无遗策,也是犀利透彻。一切的一切都不如现在给她的感觉那么的好。
谢麟愈来愈神采飞扬,程素素的表情给了他太大的鼓励了,从未看到程素素这样,呃,又甜又柔软的样子。谢麟要是个孔雀,尾羽已经抖开了,被齐王坑在河对岸的事也不想计较了,还在城外安营扎寨的那个倒霉鬼他也不想整治了我媳妇儿一直看着我,眼里没别人呢,我干嘛理你?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谢麟忙得脚不沾地确实做了许多的实事,让他即刻就任安抚使,他也绝不会不知根底手忙脚乱。从自己到军前说到回来,谢麟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说,说得太多了。脸上一红,他从来不是爱炫耀的人,他本身就是大写的炫耀:“咳咳,都是些琐碎庶务,繁琐无趣,比不上直面教匪来得淋漓痛快、丈夫本色。”
程素素撑着下巴摇头:“嗯~嗯~才不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做着“不露脸的工作”的谢麟,比起绝地反杀更有魅力,她太喜欢了。谢麟此番回来,整个人的气质也不大一样了,以往人们再夸他厉害,在程素素眼里,他都有那么一丝“低调的装x”,直到此刻才是真的让她喜欢的牛人。一直以来自己也没什么下限,直到此刻才觉得谢麟像是同类了。
谢麟面泛桃花,说着完全不像他的话:“并、并没有那么好的。”
“谢先生,神光内敛了。喜欢。”
谢麟低声唤道:“素素。”
“哎。”
“素素。”
“嗯?”
“素素。”
“谢先生”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程素素含笑轻喃:“猫猫。”
谢麟反射性地往里间雕花的条桌上一看,四叔送的绣屏老老实实摆在那里,一只严肃的奶猫正威严地看着他。啪,谢麟整个儿都红了,露出一个三岁再没有过的傻乎乎的笑来:“我长大了的。”
这话更傻了,程素素居然觉得他这样很可爱,一点也不想吐槽他,继续轻软地:“谢猫猫。”
厨下做了谢麟平素爱吃的几样饭菜来,恰有一条红烧鱼,程素素笑得筷子直抖给他布菜:“喵喵喵。”
“汪!”
程素素筷子都惊掉了:“你你你,你……”
谢麟从容举箸:“坐下吃饭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科科,大夏天的菜都凉了。程素素吐吐舌头,乖乖吃饭。
食不语,本是该有的教养,实则用饭的时候聊个天、说点事情也是常有的,吃着饭就将一天里的大事互相告知了,效率既高,又不显得沉闷尴尬,可以联络感情。今天的餐桌上却是安静得很,安静且不尴尬,大约是因为心里满满的全是喜欢,脸上甜甜的都是笑。偶尔一对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非常满足的一餐,慵懒地倚在引枕上,身边放一盏茶、一卷书,不须多言便是一个默契的下午……
江先生掐着点儿要求开小会。
谢麟嘟囔着:“我已与王经他们都见过了,齐王最快也要后天才到,邬州新知府未来,我还住这里呢,歇一歇怎么啦。”口气里罕见地带上了一点点撒娇,很像一个不想写作业想去打农药的小学生。
话虽如此,还是站到地上向程素素伸出一只手,拉她一起去。
江先生在书房里正襟危坐,眼看着这两人光天化日之下手牵着手就来了!真是没眼看。
江先生严肃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恭喜东翁高升,恭喜二位再进一步。”
谢麟道:“先生辛苦啦。”与程素素两个依旧是榻上对坐,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江先生,那意思,你有什么要说的?
江先生比较生气:“东翁谢恩的折子!报平安的书信!安抚的规划!齐王行辕如何设置!城内抚恤事宜!捐粮米商的表彰!啊!娘子,你的奏本呢?东翁要代为润色一二!你们都没做吗?!”
程素素鼓起一起腮,很无赖地:“是啊。”
“嗯?!”江先生乐得见他们感情好,理解小别胜新婚,但是非常不乐见他们这样闪瞎人眼,非常想好好给他们讲讲道理。
谢麟飞快地接口:“先生既然提到这些事情,想必已有规划了?家信我等下就写,其余的事情自然要与先生商议商议再定啦。来,说正事,说正事。”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正经,不像要说正事!江先生一脸嘲讽。捏捏自己的钱袋,想想丰厚的薪水,才能拿出专业的态度来不去“讽谏”。
“阿据,给东翁写个条子提醒着,奏本、书信,今天必得做完。娘子的奏本……”
程素素也知道此时不能再走神:“就在书房里。”
“好,在下已经看过了,该写的都写了,请东翁最后定稿。这一本干系夏偏将、王通判等人,不能不慎重。”
谢麟一点头:“好。”
“为了守城,原本预备留给齐王建幕府的地方,拆了好几堵墙拿来墙城门了,这个已经在催促着干活了。府衙的内墙先不砌,先尽着幕府。”
“嗯。”
江先生一条一条的说,老板和老板娘不务正业的时候,拿人薪水的就得多操心。邬州的善后事宜,因对邬州熟悉江先生处置得很好。谢麟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只有程素素说一句:“那些押给米商的金银玩器虽收了回来,我也不打算再锁着压箱底了。夏偏将家里穷得叮当响了,粮食上夏家嫂子也没赚几个钱,还有几个年幼的儿女,我想赠她些川资。”
谢麟问道:“米商是怎么回事?”
江先生简要说了,谢麟满眼柔情地:“素素,你吃苦啦。”
“谁都会这般做的。”
“别人才没有这般聪明厚道,想出这样的办法呢。”
江先生心里数了二十个数,大力咳嗽:“这件事情娘子的本章里有写,东翁等一下看!”
又说了要注意与大军的相处一类,官军的军纪比教匪好很多,但是比起太平百姓就显得不那么守规矩了,一旦发生冲突,必然有个章程。顶好是先与齐王提上一提,这一点谢麟应该有这个面子。当然,官军守规矩了,地方上优待官军也是应该的。又有优抚等事,江先生都写好了草稿,谢麟也挑不出什么不足来。
最后,江先生正色道:“东翁这一步跨得有些大,直上了四品,有些事该准备啦。其一,东翁不能只有我一个帮闲的,哪怕不能参谋机密,也要有几个□□文书,不能只靠衙门里的小吏,那样会误事;其二,东翁不到而立之年就到这个品级,升得快,容易根基不稳,接下来务必要扎牢根基,做事一定要踏实!其三,东翁有没有想到收几个门生弟子伺候着?本朝选官越来越重科举,举荐、荫官也不少,东翁要开始准备了。断没有等到四、五十岁想拜相了,现抓人去帮忙的。”
谢麟肃容道:“先生说的是。”
“如今正是机会,这一片地方百废待兴,东翁是明白人,知道我的意思。”
“不错。”
江先生雷厉风行起来,将老板与老板娘支使得团团转,直到满天星子,文稿一类都做完了,江先生才满意地道:“在下明日一早就将这些发往京里。明早在下还会准备好帖子,东翁是要慰问士绅的。那位小冠军处也要下帖相邀,他来与不来都随意。东翁明早可以晚些起,但不能晚过晌午,早上要去夏府吊唁,晚上宴请。”
程素素捏捏谢麟的手,谢麟一本正经地:“一路上就没睡过安稳觉,今天可以好好歇一歇啦,有劳先生了。”
md!假正经!江先生唾弃地看了谢麟一眼:“东翁好好休息。”
谢麟与程素素两个像做完坏事的小朋友,手拉着手回到房里,伏在床上笑个不住。谢麟道:“这个江先生!”程素素道:“要不,等咱们安顿下来,将他家眷接过来一同住?”谢麟眨眨眼:“我看行。旷太久了,不好,不好。”
笑语声渐低,谢麟长臂一伸,打散了床帐。
确比新婚更醉人。
第二日既不用早起,也不需要向谁问安,直到太阳透过窗纸将屋里照亮,程素素才轻吟一声蠕动着身体揉开了眼睛:“天亮啦。”
谢麟懒洋洋地:“嗯。”
“起不起?”
“不想起就闭上眼睛,当它没亮。”
程素素将薄被一理,整个人埋了进去:“这样也没亮。”
“我也试试!”
闹了一通,两人都精神了,笑红了脸起来穿衣。一个人生活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便显得充盈了。程素素往一边让一让,留了片空地给谢麟穿衣,自己站到了条桌旁边,低头系衣带时,绣屏睥小猫正严肃地看着她。
程素素又想笑了。谢麟系好衣带,捏着梳子走过来中肯地说:“它没我好看,也没我有趣。”
“是”程素素调子拖得老长,抬手往他颈侧轻抚,人也凑了上去,“我与狸奴共春宵。”
作者有话要说:
素素:我与狸奴共春宵。
谢麟:喵喵喵。
第152章 人情世故
从小到大, 谢麟没少被小姑娘明着暗着喜欢, 她们送的秋波叠起来就是一片**大海。大便宜小便宜都占齐了,清早起来还要口头调戏的, 这还是头一个。
谢先生笑纳了。
扶着程素素的肩膀将人推到妆台前, 慢条斯理地给她束发挽髻:“狸奴好处可多,娘子慢慢品。”
丫环们掩口而笑, 头低到一半又抬起来,想看看谢麟又给程素素梳了什么新花样。谢麟顺手缠旋,不多时便又梳成一新鲜样式,轻托两下手中青丝,问程素素:“如何?”
程素素回头仰望他:“好看。”
谢麟微有得意:“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