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犀与道一想说什么,都被她可怕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将李墨带回家,程素素对外的说法是:“路上拣到的,父母双亡,又不想和途因家乡受欺负。怕违了朝廷禁令,回来咱和她定个契,当是咱家雇的人。等到了期,朝廷安置的命令也差不多了。去留随她。”
从赵氏往下,都十分同情。小青见她还没有冬衣,翻出自己的一套衣服来给她。采莲与秀竹凑了个简单的妆匣给她,李绾命人分拨了新铺盖。女人们的行动力,十分惊人。这般热情劲儿,将李墨感动得眼圈一红,紧紧将铺盖给抱住了,像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块浮木。
然后一转脸,又被浇了一盆冷水大魔王正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脸上哪有“给自己出完殡”的死样子?
程素素道:“好啦,先让她安顿下来吧,相逢即是有缘,以后,阿墨就跟着我了。”
赵氏不放心地说:“那你可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程素素笑得甜甜的。
从此,程素素便将李墨随身带着,走哪儿带哪儿,睡觉都让她跟自己一个房里睡着。
没用三天,李墨就受不了这个压力了,她不知怎么的,就是怕程素素。横下一条心来,主动和程素素搭话。
才走到跟着,程素素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呀?”
“咦?”
“你又不是犯人,没个自己的打算吗?”
“不……不是说我可疑吗?”李墨鼓起了勇气,“我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姐儿面前,我不敢说谎。我看出来,你们不把我送官,又不放我,是担心我听到什么秘密。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这话说出来,我知道嫌疑更大了,可我说的是真话……我……”
“没有什么秘密,”程素素将书推远了一点,“家里进了个生人,问一问。看孤儿可怜,想帮一帮……然后就……”
程素素摊了摊手:“我将你领回来,是知道乡间确实有踢寡妇门、挖绝户坟的缺德事儿。所以问你,留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惊喜来得太突然,李墨反而不敢相信了:“啊?”
“你听到什么,都不要紧。哪怕没有听到,没有你这个人,有心人也能炮制出一个假的,随便什么人,都能搞个冤狱。我从来不怕冤狱。明白?”
李墨呆呆地点点头。
程素素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我……我……”李墨其实想了很久了,“能……再拜那个师父吗?”
“哈?”程素素也不觉得意外,“我要与你说的,也是这件事情。你读过书?”
“嗯。”
“那该知道,嫂溺,援之以手。叔嫂不相通,然而性命攸关,从权而已。君子坦荡荡,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妖道’,就不要想了。一件事,你心里过去了,它就过去了。你还小,不要因为一个意外,就仓促决定一件大事。”
李墨怔了一怔:“我……还是想……”
“不急,你可以再想想。”
“哎……”她有点弄不明白,这个大魔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程素素依旧将李墨带里带外,又过两天,李绾那里派了玉箫来请:“小娘子,大娘子前番说的,问牙婆买两个丫头给小娘子。如今人带来了,请小娘子过去看呢。”
程素素将李墨也带了过去,挑人不在李绾院子里,倒是在赵氏房里。程素素到了之后,牙婆才开始介绍。这是一个很干净整洁的牙婆,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会以为她是哪家精明干净的老板娘,热络,又不会谄媚得令人皱眉。
“府上慈悲,肯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丫头。她们都是来京之后,不想还乡的孤女。自卖自身,来历都是有的。”一应身契文书都是全的,签的是死契。自卖自身,其实是求一个落脚安身的地方,抬价的反而是牙婆要抽成。
牙婆带了四个挑选好的姑娘过来,年纪略大,总在十五、六的样子,牙婆道:“年纪略大些,稳重,合府上的用。虽说小孩子自家调教了放心,眼下不大凑手。他们早几个月都抢得差不多了,又或是做旁的用的。”
四个姑娘,牙婆先挑完了的,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都是看起来干干净净,比起一般村姑要细致些,然而相貌斯文不如采莲、秀竹,底气也不如小青足。
程素素便选了一个杏眼的,一个圆脸的,赵氏与李绾,也都没发现有什么大问题。使唤人,可靠不可靠,也还是要用了再细观察。反正是死契,不合用再换掉。
两人官话倒说得还可以,李墨还要带一点口音,二人官话口音几乎听不出来。问名字,一个叫李二姐,一个叫张三姑。程素素留意看二人的手,也不像是识字的样子,然而说话十分得体:“名儿不雅相,姐儿叫不惯,只管改。”
程素素道:“先用着吧。”
李绾道:“那和三娘就……”
程素素笑道:“三娘是我乳母,该涨辈份儿啦。”
卢氏就成了卢妈妈。采莲、秀竹,也顺理成章地有了后辈,粗笨活计,且留给新人去做。这两个新人,做起事情来力气比她们两个还大,又很勤快。唯一令二人不满的是,总是想往程素素面前去凑,又时常在背后拿方言嘀嘀咕咕。
其时交通不够便利,隔座山、隔条河,口音都不一样,李、张二人的家乡离京城上千里。北人听南人说话,端的是一口鸟语。采莲、秀竹二人十分苦闷,私下常说:“上顶着小青姐,那是旧仆,不好攀比。阿墨是主人家救急,不当奴仆看的,不用比。这张、李算什么人物?削尖了头往上钻,还私下结党!”
这话被程素素听到了,不免觉得好笑,同乡抱团,岂不是常有的?朝上结党,也以籍贯结为阵营,也是很常见的。新人乍来,又有同乡,亲近一些是理所当然的。
听过之后,含蓄地让卢氏注意一下,不要让两边打起来。程素素就带着小青、李墨,去见谢麟休沐日到了,她得去见谢先生了。
程犀面前过了明路,程素素就大大方方地到谢麟的别院里去。
路上,李墨十分忐忑地问:“去,去哪里?”
程素素道:“见我先生,上课。”
“啊?”
小青知道李墨的来历,对李墨一直保持着警惕:“嗯,大郎许的,不用担心。姐儿去上课,咱们就在车时等着,我带了茶水瓜子儿。”
李墨被牢牢看住,心情低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搁程素素这儿,她就不敢跑。眼巴巴地看着程素素进了别院,自己等人则被别院的家丁带到一处小小的房子里,烤火磕瓜子。轻声说:“这小娘子真好命。”
小青道:“那是祖上积德,姐儿心地也好。”
【我这回运气可真好!】与她们隔了数重庭院,程素素心中也是感慨的。
在她的眼前,谢麟正笑容可掬地为她介绍:“这是陆世叔,名讳是上见下琛的。”
在她的面前不止是谢麟、孟章,另有七、八个中青年。正在介绍的这一位陆见琛,不到四十岁,已是御史中丞了,朝中十分看好他去接御史大夫的班。那位老御史,程素素也是见过的,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陆见琛有个绰号“兰台白居易”。这说的,不是他诗作得水平高,而是指他参人的风格极似白居易写诗老妪能解,朗朗上口。凡他参的人,总是能不止让朝上官员明白,下至目不识丁的百姓,都能听得明白,很接地气。省了向百姓宣讲的步骤,搞坏一个人的名声,是相当的快。
这不足为奇,令人惊奇的是,陆见琛,是谢丞相的人。陆见琛的成名之战,是谢丞相给安排的,就是扳倒古老太师的那一仗。陆某人左右开弓,一口气参倒了古老太师八个门生、三个儿子,最后如果不是为了“朝廷的容人之量”,他能再骂古老太师的祖宗八代。
据谢麟交待,他和谢老丞相根本不亲!
第69章 一身反骨
陆见琛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来头更大的。
转运使周权, 新任的京兆尹崔哲, 国子司业徐博。转运使, 又称作盐铁转运使, 重要性一望即知。国子司业, 是国子监祭酒的副手,国子监里,教的无不是贵族子弟。
他们与陆见琛有着一个共同点都是谢老丞相面前得力之人。
【你上辈子别是拆迁队的吧?撬得一手好墙脚!】
这四个人还有另外的一些共同点年纪比谢麟平均要大十五岁以上, 品级也比他高。能撬动这些人, 还安排与自己见面, 谢麟的本领也不一般。
另外几个, 或官职不高、或年纪不大, 却不容易小视,起居舍人、城门郎、侍御医, 都在很微妙的位置上。用得巧妙,会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要程素素说, 弄死个把皇帝, 都不算难事。
程素素有些疑惑,目视谢麟, 谢麟微微点头, 且不解释。
不止程素素疑惑, 周权等人也心生疑虑这是要做什么?
双方的想法,谢麟都能猜到,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时不我待……”
果然是时不我待的, 他的话音未落,那一厢,大门便被撞开。谢麟这一处别院,强壮家丁也有一些,个个膀大腰圆,却拦不住一个快要发疯的人。
张起一头汗地闯了进来:“芳臣!芳臣!大事不好!”
屋子里的人且将疑惑都放下,一齐看向他。程素素心道,能让张起急成这样的……难道是……“东宫?”
张起一头扎起来,要紧的事一个字没提,先将屋里的人看一圈。看到程素素时,也是惊愕。冷不防被她说中了自己要来讲的事,登时讶然:“是李相公那里已经得到消息,你来报信的吗?”
是这样吗?周权等人的目光也在程素素和谢麟身上游移。
程素素道:“我瞎猜的。”
军国大事用不着张起亲自来找谢麟。只能是军国大事之外,不能假手他人的事情。一般的事情,以张起的身份,哪有解决不了的?求情都能通天。除非天要塌!
周权向张起求证:“可是东宫?”
张起擦擦汗:“是。突然病倒了。宫里封锁了消息,我姐姐不放心,悄悄传讯出来的。”他家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在想对策。当务之急,是把太子给救回来这个宫里封锁消息,张家不敢妄动。最坏的不过是太子死了,皇帝没儿子,得过继。
谢麟道:“你知道了消息,恐怕这时候京城已经有不少人也知道啦。不要慌,要考虑周详了才好。否则仓促行事,易为人所趁。”
这屋里没有一个笨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两个字齐王!
太子活着,皆大欢喜,太子一旦有变,齐王府怕要上位了。
皇帝虽然还在,然而从他这些年的生育状况来说,并不乐观。最大的可能,却是要提前过继一个侄子,以防万一。否则,皇帝死后无嗣,必有一场争斗。这争斗比皇帝活着的时候过继,要激烈也惨烈得多。
没人想太子死,可他万一死了呢?太子无子。
吴太后只有两个儿子,虽然排行隔得远,但却是一母同胞。从吴太后的角度来说,让另一个孙子过继,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从皇帝的角度来讲,齐王总好过被他踢到远方的其他兄弟,上坟也能给他多烧两把纸钱。
唯一的不妥便是齐王非嫡,论资排辈,轮不到他。
必会在皇帝死前,将此事定下,等不到皇帝出事。
张家就是作了最坏的打算,才着急应对。事情来得突然,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张起便提议,向他的好友谢麟求教,死马当活马医了。
崔哲问道:“有人盯着齐王府吗?”
张起道:“阿婆已经派人去看着了。”
崔哲想了一想:“我得先回家,万一有变,宫中必有人来宣我。芳臣,拿个主意。”
谢麟毫不犹豫地道:“保东宫。少安,东宫未必就真的会有事,你我要当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才好。”这是他十几年来生活的心得。
“可是……”
“诸王皆不在京内,能如何?”谢麟抿了抿嘴唇,眼神冷而晶亮,“在京内的,只有一个齐王世子。来不及。少安,当做无事发生,如果不能,就暗访名医,或为东宫祈福。多余的事,一点也不要做。尤其要劝大长公主,不要往京外送信!”
张起道:“这……”
大长公主母女,甚至是张家全家,对齐王府都是一肚子的意见,男人们平时装大度,纵容女人们去骂。万一齐王上位了,邺阳大长公主一系不至于死,也要失势。对有些人来说,失势,比死了还要难受。
“不轻举妄动,不过一时蛰伏,动了,恐有灭顶之灾。再者,哪怕东宫有失,立储也是国之大事,不可能不咨之宰相。还有周旋的余地。”
张起匆匆一拱手:“好。我这便回家。”
崔哲也说:“我也回去。要紧处,我也会盯着一二的。”周权等人一齐告辞,谢麟也不挽留,指着程素素道:“路上小心。有事找不着我,也可找她。”众人匆匆点头。
看他们走了,程素素起身道:“我这就回家。”
谢麟道:“原打算六郎与他们见个面,不想出了这件事情,六郎反被当成来送信的啦。”
程素素道:“谢先生太心急了。”
谢麟一笑:“路上小心。”
“先生也请小心。”
回来的路上,程素素心中颇为压抑,这种兴衰荣辱都要看别人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忍不住用力捶车壁,催促马车再快些。
太子得急病的这个时间也很巧,休沐日,程犀正好在家。程素素回到家里,独自去见了程犀。程犀见她独自前来,警觉地问:“怎么了?”
程素素亲自动手去关门,让了阿彪守着门,才对程犀说:“在那边遇到一件事情……”低声将张起求援的事儿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对程犀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他是东宫的官员。如果东宫易主,影响不言自明。还有李丞相,不管是换皇帝还是换太子,对上层的影响,都是最大的。
程犀叹道:“我已经知道啦。”
“咦?是李伯伯吗?”
“唉,并不是岳父大人去打听的,是……太后派人,去齐王府里接了世子入宫。又派人去了吴家,让他们护卫,这个时候,她是信娘家人的。吴松,咳咳,才派人告诉了我。”
程素素“啪”地一声撑住了桌子:“什、什么?她疯了?!这个时候,她急的什么?太子要是救回来,这就是个死结了!圣上也不管管她吗?难道……太子真的有事?大哥,咱们怎么办?”
程犀道:“芳臣说得很对,太子未必有事,我等为臣子的,怎么能够……咳咳!”
程素素道:“可也……不得不防吧?毕竟太后……”
“防谁?齐王?”程犀不是书呆子,却也有自己的坚持,“每逢这样的事情,未必全是依礼法……呃,多半是不依礼法行事的。可是对天下来说,一动不如一静。齐王拥兵在外,哪怕回京了,威望犹存。况且,他就要抵京了。”
程素素道:“我可不信一个人,一辈子,只做一件糊涂事儿。做了糊涂事,就是他的心里有了漏洞,这个漏洞,今天能漏此事,明天就能漏彼事。大哥,不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吗?”
“比起起兵戈,还是好的,除了今上父子,谁坐上御座,都要防他,他又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程犀毫不犹豫地说,“兵者,凶也,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在朝上角力,比在战场上角力要方便得多。纵然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
“大哥!真放心齐王府?那个乱糟糟的地方,治一家随心所欲,何况一国?孔圣人是怎么说的?一言丧邦,说的就是他。”
“齐王做事,还是有章可循,并不昏庸的。藩王里,他是不错的。我愿东宫平安,如其不然,不如齐王父子。”
“大哥!”
程犀一抬手,问道:“幺妹,你见过战场吗?身临其境的,看到尸横遍野。看到婴儿被穿在长矛尖上,看着妇人被剖开肚腹,肠子流了一地,还在挣扎着求救。我看过。
李墨不论有多可疑,逃教匪北上是真的,也算士绅家的姑娘,一朝兵乱,家破人亡。如今是补了契书做了你的丫环了吧?遇到大乱,我们的下场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的。不要理所当然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趁乱得益。”
程素素反驳道:“要是齐王不适合,把江山变得比这还惨呢?”
“别人就更合适吗?要是他们连齐王还不如呢?东宫有变,我等前程或有波折,那又如何?”程犀认真地说,“幺妹,指点江山很惬意,但是不能因一己之私利拿天下万民的生死做赌注来下棋。这一步要怎么走,那一步要怎么走,气魄不小。棋子是死的,做诱饵、设陷阱,被吃掉也没有关系,人却是活的,不能用看死物一样的眼神去看他们。百姓何辜?”
“我……”
“苟利国家生死以,你说这个,我很高兴,只盼你不是说说而已。黎民百姓,不是游戏。”
程素素哑口无言。以往诸多事情,她可以诡辩,可以耍赖,程犀总会让步。今天,她却知道,程犀是不可能再退半分的。因为,这是他的信念。程素素沉默了。
“你说过,正气可以自生,难道自己却不信了吗?”
“我信的,”程素素慢慢地说,“只是看到不平的事,总想与天争一争。这种无力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我不想眼看着牺牲的发生。”
程犀笑了:“世上不平的事多了,不想澄清,是庸碌,想一日扫净干净,是天真。慢慢做,哪怕自己得不到回报。君子固穷呀。”
“君子固穷是这么用的吗?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事情没坏到这个地步,说不定,你睡一觉,明天起来,东宫就痊愈了。”程犀宽慰妹妹。
程素素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三哥,才不会被你哄到呢。”
【我还是讨厌这种无力的状况。】程素素猛然发现无法再自欺欺人,再佩服程犀,她也无法安抚自己那颗不安又不安分的心。大哥很好,自己却不想做依附者了,即使他很多事都是对的,哪怕这件事他的选择很伟大。
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这个世界!
只凭他一个人的人格魅力,永远也不可能让自己认同这个时代的规范,并且三从四德的去遵守。即使自己还很幼稚,没有他那样的情怀。自己的每一寸骨头里,都埋着一个“不安分”,压不住。
不是游戏,是有着太多的不满,总想挣扎。什么做大哥的幕僚、帮大哥的忙,都只是自己不甘心受“礼法规矩”摆布、不想被同化掉,而在寻找缝隙喘气。内心里,从不认同什么“妇德”、不认同“君臣父子伦理纲常”,特别想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之下,不用扮什么六郎!这些,疼爱她的大哥,给不了,也不会给。
只有站得足够高,愿望,才有可能实现。合作的人选也有了,谢麟,我来了。
程素素道:“太后召世子的事儿,要不要告诉……谢先生?”
程犀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他或许已经知道,不过还是知会一声吧,我派人……”
“别在这个时候,你们到处乱蹿啦,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好了。风流罪过,总比你们串联要好。”
“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呀?”
程素素又急匆匆地赶到了别院,谢麟已经走了、孟章也被他带去了叶府。留守的管家记得程家的马车,辨明了身份,派了自己的儿子一路狂奔去找谢麟。程素素道:“来不及了!我亲自去叶府,让他带路!”
此时已到后半晌,路上行人渐稀,程素素终于赶在谢麟回相府之前,在叶府大门口将他给截了下来。
谢麟凑到车前,问道:“怎么了?”
“太后召齐王世子入宫,又召了吴家人入宫护卫。消息确切,吴松见了我大哥说的。”
谢麟赶紧将她一起带去见叶宁。
外甥去而复返,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还带了个小娘子过来。叶宁这一惊非同小可:“怎么的?”
谢麟道:“这是您未来的外甥媳妇儿,有礼后补,先说正事。”
叶宁抬手敲了他的后脑勺!
饶是十分紧张,程素素还是忍不住笑了:“呃,是育圣宫里那一位……”
叶宁道:“平时看宫城,禁卫森严,真有个事儿,筛子一样!什么消息都能往外漏出来。育圣宫平时可极少插手这些事情,难道是圣上?快!阿麟,你快回家,无论你阿翁知不知道,统统都告诉他,催他入宫!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许丞相知道吗?”
谢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宁跺脚:“还不快去?!”
程素素忙说:“那我也回家。”
叶宁道:“你不用很着急,李相公大风大浪里过来的,想必也要去的,几位丞相,总有一争之力。缓一缓事情,还是做得到的。”
程素素骂过皇帝无数次下地狱,这一次却是衷心希望他……还活着。
第70章 纯属巧合
如果皇帝还好好的,断不会做出现在召侄子入宫的事情来。
一切的判断, 都是以此为基础的。这很容易理解, 哪怕太子真的死了, 再立新储也不急在此一时, 只有当皇帝和太子同时出事, 才会轮到吴太后出面。很符合常理的判断。
而吴太后,众所周所的不问政事。国家大事落到一个生手的手里,还不算太糟糕, 最可怕的是, 这个生手是个老太太、她没有咨询任何有治国经验的熟手(比如丞相)就作出了一个令外界疑惑万分的决定。
怎能不惶恐?
家国天下, 对于皇室来讲, 家事即是国事。
所有消息比较灵通的人, 都在焦灼地等待着。
程素素回到家里,告诉程犀已经见过了谢麟, 并且叶宁也知道了此事。程犀叹道:“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我也在等岳父大人的消息。这几天一切照旧, 不要行动反常。记住,要稳住。”
“哎。”程素素慢腾腾地答应着, 终究没有再与程犀争论什么。
程犀不放心地解释一句:“幺妹,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不是说要没有志气,而是够不着。朝中老大人们各有思量,还有一场角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