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帅好奇地问:“为什么说可惜了,难道茶王谷被人先找到了?”
“不是。”木清香轻轻叹息道,“是你们要找的蒋红玉,她已经快死了。”
“快死了?”我和赵帅异口同声。
村里人盯着我们看,我顾不得不好意思,忙问木清香到底怎么回事。原来,蒋红玉开小店在这里已经有六年了,虽然村里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开店,因为在这里开店无疑是自找死路,毕竟村民不大可能去买那种昂贵的茶壶。蒋红玉好象也不大在乎生意好坏,还把小店开在一间破土屋旁边,和村子显得格格不入。那间小土屋最近也要破土动工,准备建成一个小工厂,红玉小店也要拆掉。
我和赵帅望向红玉小店,果然已经有人在做前期工作,准备拆掉小土屋,红玉小店就是下个遭殃的对象。现在主人都快死了,屋子留着也没用了。我不禁替蒋红玉惋惜,但隐约感到蒋红玉是故意把小店开在这里的,因为她也领悟了那句古诗:茶王隐谷天桥头,紫气东来万点星。
木清香告诉我,三天前蒋红玉又跑到山里,谁知道傍晚时被人发现昏倒在村外。虽然蒋红玉身上却看不到伤口,但已经奄奄一息,眼睛都睁不开了。木清香找到这里时,蒋红玉恰巧陷入昏迷,因此也没能问出一点儿先孙。从来没人知道蒋红玉进山是做什么,所以没人知道蒋红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听发现她的老人说,蒋红玉手中紧握两片白色的新鲜茶叶,嘴里呢喃着找到了、找到了,然后就一直重复地模糊地呻吟着两个字——九难。
我、赵帅,以及木清香,都是初涉茗岭山区,谁都没见过蒋红玉,更谈不上交情。如果现在去看望蒋红玉,恐怕不妥当,会引起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木清香来了以后,也只是借住别人家中,并没有去见蒋红玉一面,而且蒋红玉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就算见了也问不出什么内容。村民对蒋红玉不甚了解,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样,他们知道的比我们还少。
至于蒋红玉昏迷前讲的话,木清香和我想的一样,她也认为蒋红玉已经找到了茶王谷。但不知何故,蒋红玉又折返,并昏倒在村子边上。赵帅想得快一点,他说蒋红玉身上没有伤口,甚至伤痕,会不会茗岭里有古墓,和唐贡山古墓的情况一样,蒋红玉闯进去后就出事了。不过蒋红玉可能事先有准备,所以没有马上死掉,能够撑住以及跑回来。
“蒋红玉说找到了找到了,可能真的找到茶王谷了,但九难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迟疑地打住。
“我想应该没错,九难就是茶中九难,就是不知道九难与茶王谷有什么关联?”木清香也不明白。
我稀奇道:“你也会有不知道的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木清香没理会我的冷嘲热讽,没再说一个字,忽然气氛就冷了下来。赵帅不时地偷瞥木清香,但又假装自然,好像对人家完全没兴趣。我看了就想笑,但蒋红玉刚出事,现在发笑就太没人性了。我强忍笑意,想起九难在正本茶经曾提过,倒不是很稀奇的理论,只要熟悉茶文化的人都知道。
所谓九难就是: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意思是说从种茶到饮茶,这些过程的每一环都很重要,难上加难,但我实在想不通九难与茶王谷的关系。不过蒋红玉昏迷前重复这两个字,肯定有她的用意,或许参透了这两个字,就能直接找到茶王谷的位置。
虽然百思不解蒋红玉的用意,但她手上握着的两片白色茶叶,我听说后就一直强压心中的喜悦。要知道白茶十分珍贵,它本身是一种特殊的种类,每一类茶叶里都会偶尔长出白茶,但并不是人力所能种植的,属于偶然变异而来。就如普洱茶、武夷红茶、乌龙茶、蒙顶茶等等,它们都会偶尔长出白色的茶叶,这种白茶与传统的白茶并不一样,而是分布在所有茶类中。
白茶通常叶芽晶莹细薄,生长在山崖丛林,每拨茶林最多只有一两株,要么一株都没有。因为白茶的叶芽不多,不易蒸青、焙炙,取水用火稍不得当,制出的茶叶就和普通茶一样。如果操作得当,制出的茶饼从表面到内质都光润莹彻,就像含孕在璞里的美玉,可以说是茶王中的茶王,没有一种茶可以和它媲美。
赵帅欣喜地问:“照你这么说,茗岭里有白茶,只要我们找到,那就不算白来了?”
“还白来?你都淘到了一个天青泥茶壶了,还想淘什么?别太贪心啊。”我挤兑道。
“我听村民说,蒋红玉手上的茶叶是野生茶叶,并非人类种植的,不知道那些白茶长在什么地方,恐怕不好找。”木清香对此并不乐观。
天色尚早,村民来来往往,我发现村民总好奇地盯着,所以就提议先到村头去,不然老觉得针芒刺背。因为料到要进茗岭,甚至夜宿山中,所以我和赵帅早就准备好了行囊。木清香什么都没准备,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没了,就连吃的都没有。我原以为木清香办事牢靠,现在一看又觉得她考虑得并不周全,难道她想坐享其成。
我们走到村头后,木清香就说直接进山吧,反正村子里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既然蒋红玉已经找到茶王谷,那我们也有希望找到,三个人的智慧总强过一个人。可是,我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所以不时地回头,望着紫色的红玉小屋,好像小屋在叫我们别走。赵帅乐呵呵地离开,自从经历了佛海妖宅的事情,他似乎很喜欢冒险,当然我觉得他是想驮几斤白茶回去卖。
说来不巧,宜兴除了紫砂壶外,还有茶文化盛行。所以不少人都懂茶,有三个年轻人看见了蒋红玉手里的白茶,竟也打算进山找茶,想与我们分一杯羹。赵帅见了就咬牙切齿,恨不得轮起棍子赶人,但茗岭又不是我们的,凭什么赶人家。我也不希望有人跟着,先别说找到白茶怎么分,万一真找到茶王谷,有什么珍贵的文物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打包逃走啊。我和赵帅越想越气,就差准备杀人灭口了,但木清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我们才打住了胡思乱想。
我们走到竹海旁,穿过竹海就是茗岭的一条山脉了,竹海还流出几条小溪,几乎透明的昆虫随处飞舞,无比的惬意。可是山路不直,绕来绕去的,进到山里恐怕需要半天的时间。山里没有特别的传说,更没有吓人的故事,仿佛一直都很平静。我们才走到竹海前,身后的三个年轻人就披荆斩棘地追了上来。
三个年轻人中,有两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年纪与我们相差连三岁的样子。三个人都背着个箩筐,赵帅侥幸地想他们采蘑菇的,但这种地方又哪来的蘑菇采。那三个人和我们心里想的一样,恐怕担心白茶被人夺去,所以顾不得择路,径直地朝我们追来。我知道这三个人不会罢休,所以干脆叫木清香和赵帅停下来,等那三个人追来再做计较。
三个年轻人追上来后,其中的一个男的就喘气问:“三位老板,你们是来收茶的吗,不用那么辛苦,我们去帮你们找,只需要付点辛苦费就好了。”
“你看我们的样子像是老板吗?”我苦笑道。
“何况白茶肯定不多,卖不了多少钱,分了辛苦费还能剩几毛钱,我们自己找好了。”赵帅婉拒道。
我刚想附和赵帅,谁知道木清香却说:“我们不是找白茶的,你们不用担心。”
“不是?”其中的一个女人不相信地问。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进山吧,也好有个照应。”另一个男生说,“你们三个人不保险啊,虽然说山里很太平,但要是碰上野山羊群,那还是有点危险的。”
“野山羊?”我和赵帅很惊讶,没想到茗岭竟有这东西。
三个年轻人告诉我们,岭下村生态环境好,常有刺猬、野猪、野山羊、野山鸡等出没。岭下住人,山里则是野生动物的家园。村里的老人们年轻时都是岭下村的好猎手,他们在积雪的冬天会带着狗进山捕野山羊,一个冬季能收获20多张山羊皮。如今野山羊没有过去多了,但村民还是常常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这些年来,岭下村的猎枪被警方收缴,野生动物又多起来。春笋破土而出之际,岭下人总是起早带晚到各自的承包山林巡逻,发现野猪踪影即扯开嗓子喊叫,以此退敌。在岭下人眼里,野猪并非十恶不赦,人们在劳作之际偶尔与野猪照面,场景也是令人愉悦的。野猪看似凶猛,但最危险的其实是野山羊群,因为它们是集体出没,如果惊慌乱跑时,很容易撞伤甚至撞死人,这些事发生过好几次了。
他们话刚说完,我本要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没想到三个年轻人就热情地自我介绍,一下子融入我们的集体。两个男的,其中一个叫莫超,一副大众脸,另一个叫江国华,牛高马大的。女的叫乌眉,长得水灵灵,眉毛特黑,很称她的名字。三个年轻人只读过初中,然后就在家里做点帮工,混口饭吃。
我心想这三个人也不容易,干嘛为难他们,我自己以前也不是很惨。于是,我就和赵帅商量,干脆结伴同行,反正我们已经有天青泥茶壶了,白茶要不要都无所谓,关键是要找到茶王谷。三个年轻人从小生活在岭下村,也许能帮上忙都不一定,丑话先别说得那么绝。三个青年人真以为我们是老板,高兴得要帮我们背行李,笑嘻嘻地一起走进了竹林。
竹林整齐地摇动,风声呼呼响起,有一种催眠的作用。我以为木清香会反对,可是木清香话很少,什么也没说,不知道她是有没有意见。三个年轻人早就和家里打了招呼,所以能在山里过夜,不需要太担心。竹林里的路七岔八拐,要不是莫超认路,我们当真要在竹林里浪费不少的时间。倒是江国华和乌眉却不怎么认路,一直都是莫超打头阵,看得出莫超经常进山。
准备穿过竹海时,我们在路上看见一个黄色的布袋,乌眉认出黄布袋是蒋红玉的。江国华他们都知道蒋红玉出事了,但山里不是经常有人进出,所以没人发现蒋红玉遗落了一个布袋。乌眉和蒋红玉来往不多,但几次看见黄色布袋,布袋上绣了一个紫色的“蒋”字,因此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于蒋红玉的行踪,我很想搞清楚,所以听了乌眉的话就要去捡起黄色布袋,但莫超已经抢先我们一步。莫超将布袋松开,里面只有一个茶瓶,其他什么都没有了。茶瓶估计是蒋红玉拿来解渴用的,所以也没什么作用,我和赵帅禁不住感到一阵失望。可是,木清香接过茶瓶,她打开茶瓶嗅了嗅,好像觉得有点儿惊讶,然后又轻轻地再次闻了闻瓶里的水。
“这是金沙泉水。”木清香尝后给出一个判断。
我不信:“真的假的,金沙泉水不是在浙江长兴吗,难道蒋红玉跑到那边去打了水,然后再跑回茗岭?”
赵帅比我更不相信,他说:“你真能分出泉水的出处,真那么神?那好,我这里有瓶水,你也闻一闻喝,告诉我是哪里的水。”
谁知道木清香不买帐,无所谓地说:“我只是据实说出,你们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莫超不知木清香的脾气,还以为她生气了,于是立刻出来打圆场:“三位老板别吵架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我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木清香本身就是谜,或许她真能闻水识源,毕竟她看起来也非等闲之辈。不过说来奇怪,木清香在勐海时似乎什么都知道,但这一次却只知一半,不知另一半,令人费解。我还以为木清香知道茶王谷在哪,直接问她就完事了,谁想到她也不知道,还得和我们一起找。
可是,我却觉得很奇怪,要知道茶瓶里的金沙泉水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蒋红玉难道一口水都没喝就跑出山了。金沙泉水离茗岭甚远,蒋红玉弄它来做什么,莫非也和寻找茶王谷有关?没等我回过神来,赵帅就抢过茶瓶,也想尝尝金沙泉水的味道,没想到他却忽然惊叫了一声。
我问赵帅干嘛大惊小怪,他就激动地指着茶瓶,大声说:“这……这茶瓶里的水……好像有个胎儿!”
茶瓶就和现在的矿泉水瓶一样大,瓶口比嘴巴还小,哪里能塞进一个胎儿。我认定赵帅吓唬人,他生气地将茶瓶递给我,我冷冷地哼了一声,借着竹海过滤下来的阳光,想要揭穿赵帅的把戏,不想竟真的看到金沙泉水里有一个人形一样的胎儿。胎儿还未完成成形,只能看出类似人形,究竟是不是人类胎儿,我却不能肯定。
木清香不动声色地接过茶瓶,刚才由于光线的问题,她并没有注意到瓶底的胎儿。莫超和乌眉都很好奇,凑近了想大开眼界,但江国华却完全不感兴趣,根本看都不想看一眼。木清香可能以为水里的是玉石,或者只是瓶里的雕画投影,所以她就将茶瓶里的水全倒了出来。我们全神贯注地看着水流出来,谁知道胎儿居然是真的,并不是玉石或者投影。
胎儿呈半透明状,它全身蜷缩似个球体,只有拇指般大小。由于胎身半透明,所以身体里万颜六色的血管器官都能看清楚。这玩意儿又软又粘,似乎一触即破,捧在手心都怕化了。木清香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又将胎儿装回茶瓶中。赵帅想起他刚才喝了一小口泉水,胃里不禁地泛起一阵恶心,恨不得将吞下的水又吐出拉来。
我疑惑地问木清香:“那东西到底是不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本以为木清香对答如流,无一不知,没想到她竟说:“不清楚,先带在身边吧,我再去装些水进来,保住它的形态。”
乌眉看着木清香走到溪水旁,她就问:“红玉姐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她到底在山里干嘛了,现在变成那个样子,真是叫人担心。”
“你担心自己好了,还管别人。”江国华倒看得开。
莫超急着赚钱,他见木清香动作不快,于是按捺不住:“三位老板,快进山吧,白茶可不等人,万一长得老了,或者被野兽吃掉了,那就亏大了。”
木清香正好取了水回来,她一边走过来一边说:“茶叶是所有植物里,唯一不被野兽吞食的植物,只要它不是自然萎谢,一定好好地等着你们。”
赵帅听了就笑着说:“那就好,老子还等着它发财呢,要狠狠地赚廖老二一笔!反正廖老二老了,又没儿女,也没亲戚,钱留着发霉啊?走喽,要不天黑了。”
除了赵帅,我和木清香都不是很在意白茶,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随缘就好。我只想找到茶王谷,这个地方曾让祖父和父亲渡洋而来,还害死了不少茶人,不亲眼看看茶王谷的样子,我总觉得不甘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木清香说我和廖老二会死掉,因为我们曾和茶王谷扯上了关系。纵然我不相信会死,也不明白怎么会死,但既然有机会了,就进山瞧瞧,权当游山玩水好了。
竹海里偶有老鼠出没,见了人也不跑,还傻傻地看着我们。赵帅看了就想逮几只来红烧,但乌眉劝止了,她说茗岭的老鼠万万不能动,否则要倒大霉的。赵帅不信邪,他说以前工地上的民工经常抓老鼠烤来吃,香得要命,也没发现谁阳痿早泄,或者断子绝孙。乌眉听得满脸通红,但又偷偷看向赵帅,估计春心已经荡开了。
莫超站出来解释:“老板,不是说老鼠不干净,吃不得,而是……20年前,我们这里出现过不明飞行物,他们都说是外星人。后来还发现过一架飞船吧,飞船上没有人,就只有老鼠。有人吃了那些老鼠,就一直闹病,活不了几年就归西了。我们可不骗人,再说骗你们也没好处,是吧?”
我听到外星人就觉得稀奇,连忙问道:“当真有飞船,那敢情好,咱们三个都没看过外星人和外星飞船。快快坦白,那飞船掉在什么地方,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谁知道江国华不以为然地说:“还飞船呢,我才不信,现在想看也来不及了。80年代村子太苦了,他们就把飞船当破铜烂铁,拆散卖掉了。”
赵帅扼腕叹息:“你们要我说什么才好,怎么就卖掉了?穷不要紧啊,当初要是没卖掉,现在拿来展览参观,满村的别墅都能建了!”
一开始,木清香看我们又开始扯淡了,她大概习以为常,所以顺其自然,安静地听着。可是我们的话题老是离不开金钱,俗不可耐,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摇了摇头。我们却都没领悟,仍憧憬着如何发财致富,奔小康,就差席地而坐,大侃特侃了。木清香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了,眼见天色渐渐变暗,她就轻咳了一声。
只可惜我们不开窍,于是木清香终于出声:“我先走一步。”
我见状就收起笑脸,赶忙招呼大家跟上,别沿路开小差了。不过,不明飞行物掉在茗岭,飞船里尽是老鼠,这种事的确稀奇,可惜木清香丝毫不感兴趣,仿佛见惯不怪了。我从莫超和乌眉的口中得知,20年前,也就是1975年时,飞船坠落在茗岭里,具体位置他们也说不清了,因为那时他们都还没出生。那时列强都被赶出去了,茗岭又非国土边境,不可能有敌机飞过。如果是中国的飞机,那掉落后应该回收,又怎么会被村民当废铁卖掉。如此看来,那飞船十有八九是外星产物,但世界上真有这种东西吗?
言谈间,我们已经穿过竹海,还差几步就会入山了。竹海附近的树非常高,有的比竹子还高,所以走了很远都不觉得热,反而觉得很凉爽。我回首望着竹海,似乎竹海将外界隔绝,茗岭仍处于千百年以前。只要翻过一道黄土坎儿,我们就算正式踏进茗岭山区,这条坎是村民入山的必经之路,所以蒋红玉也肯定走过。可是入山以后,蒋红玉究竟走了那条道,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好在茗岭虽然叫茗岭,却非满山是茶,野生茶更是不多。最多的野生茶是生长在与个山坳里,那里有个水潭,四周长满了野生茶树。莫超他们就是想去那里寻找白茶,我心想当务之急是找茶王谷,白茶倒是其次。不过蒋红玉手里既然握着白茶,口里念着找到了找到了,想必茶王谷就在白茶旁边,总之不会离得太远。
木清香与我想的一致,所以进山后也与莫超等人同行,没有任何意见。我却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木清香的观念和我们都不同,她亦正亦邪,算不上好人,也说不上是坏人。在佛海妖宅,山东茗战中,木清香都已事先知晓阴谋,但她却从未揭穿,任由事态发展。虽然那些事件里有的人可恨,但见死不救总归不太好。因此,我不由得怀疑,这一次是不是也有阴谋,但木清香不想揭穿,因为她觉得某些人该死。
我紧张地回想,是不是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需要掉脑袋,但又想不出来。赵帅贪钱好色,但未曾强抢民女,打家劫舍。其他三个人我就不清楚了,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不过他们只是想赚点外快,这也无可厚非,罪不至死。想到这里,我才安心不少,反正多留个心眼就对了,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再盘问木清香好了。
翻过了黄土坎儿,我们就循着山路走,一路都很平静,没有大惊大闹,顺利得很。可是,越顺利我就越担心,如果真那么平静,蒋红玉为什么会奄奄一息。恐怕山里真有唐贡山那种古墓,或者遗迹,只要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暗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茗岭在唐朝时也是种植阳羡茶的地方,只是现在比以前少了许多,倒是竹子越长越多,卖竹子的比卖茶叶的还多。
快天黑时,我们终于走进深山里,水声也变得清晰起来。莫超告诉我们,山坳就在前面了,水声来自水潭。我看四周都是高耸起来,山坳阴凉,但阳光偶尔能及,所以的确是茶树生长的好地方。快到山坳时,我们还看见几只野山羊跳过,它们一见人就慌不择路地乱跑。如果数量多的话,的确会撞伤人,尤其是那对羊角,冲过来时很容易就能将人体刺穿。
白茶只有两三株,要从茶树群中找出来,不是一件易事。特别是天色已黑,这时采的茶也不会好,只有等晨曦初露时,才能将其采下,放入竹蒌中。因此,我们就在山坳较到的地方扎营,选了一处干爽的地方用来休息。山坳里的植物都很茂盛,但也有一种阴气,好像它们已经成精了,随时会活动一样。
从山外走进来,一直都是下坡的趋势,我们都觉得很轻松,但要出去的话就是上坡了,所以花的时间就是进来的两倍之多。我计算了路程,就跟大家说,蒋红玉一开始意识到危险,她急忙跑回村里求援,这段时间肯定去了几小时。再有一个可能,就是蒋红玉不是在山里出事,而是在准备接近村子时出的事,或许山里一直很太平。
找好地方,大家坐下后,我觉得浑身粘乎乎的,所以就想到水潭去洗澡。反正天还没黑,大家扎营的地方离水潭很近,所以我就邀几个男的去洗澡,洗完后再轮到女人去洗。谁知道江国华却拒绝了,莫超替江国华解释,原来江国华不会游泳,特别惧水。我知道有的人恐高,也有人恐水,所以就不再强求,当即要和莫超、赵帅下去嬉水。
这时,乌眉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地问赵帅,能不能先陪她去方便。因为天有点黑了,乌眉有点害怕,而且方便要去远一点,总不能在营地旁边解决。赵帅对女人向来好说话,所以就丢下我们,笑呵呵地去护花了。营地只剩下木清香和江国华,我觉得他们的脾气有点相像,搞不好能说得来,因此就放心地和莫超跑下水潭。
我很快脱下衣服,莫超比我慢了几拍,正当我们准备就绪,想要入水讨个清凉,却听到乌眉一声惨叫。山坳四面都很高,若有声音响起,会加倍地放大。我和莫超吓了一跳,赶紧穿上衣服往上跑,回到营地时一个人都不看见了,木清香和江国华都不见了。乌眉又接连叫了几声,大喊我在屋里,救命啊,救命啊。接着,乌眉的声音就消失了,山坳里又恢复了平静。
莫超对我说:“跟我来,我知道哪里有屋子,他们怎么跑那里去了!”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跑去,心想刚才还以为顺利,没想到一放松警惕就出事了。山里应该没危险啊,难道是赵帅变成了禽兽,要辣手摧花不成。很快地,我们穿过几拨刺丛,我被树枝打到脸上,火辣般地疼。终于,我看见一间小木屋隐藏在青色的树丛后,那屋子严格地来讲,不能算作屋子,因为它太小了,恐怕只比茅房大一点儿。赵帅在木屋附近像没头苍蝇一样,他找来找去的,就是没进木屋。我和莫超跑过去后,就问怎么回事,赵帅说他也不知道,乌眉到草堆后方便,忽然就不见了,只听到她喊救命。
我气急败坏地说:“你耳朵聋了,乌眉不是喊她在屋里吗,怎么不进去看看,反而在外面乱找!”
赵帅委屈地回答:“我这不是着急嘛,哪里顾得上揣摩,只记得她喊救命了。”
莫超立马当先地闯入木屋,木屋的门是虚掩的,一碰就自己开了。门开后没有落下灰尘,看来乌眉真的跑进去了,要不就是经常有人进来。可是,木屋附近的草树都很高,连一条路都没有被踩出来,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木屋废弃很久了。好在木屋不大,野兽也不会关门,所以我就猜想乌眉不会出事,估计是看到老鼠被吓坏了而已。
谁知道,我和赵帅跟着冲进去时,却听到莫超惊吓得的叫起来。等我们绕过莫超,将屋里的情形看清楚后,也跟着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
我们都以为乌眉在木屋里遇险,谁知道闯进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除了一具形似木乃伊的干尸。奇怪的是,木屋只有一个门,连窗户都没有。硬要说别的出口,就只有角落里的一个小窟窿,可那窟窿只有拳头般的大小。就算是刚出生的婴儿,也不可能从窟窿里钻出去,更别提身材丰满的乌眉了。
我们的惊讶并非是看见干尸,干尸最多让人心生恐惧,惊讶倒是其次。这一次,惊讶胜过恐惧,是因为干尸的穿着与乌眉完全一样。莫超不相信那具干尸是乌眉,我们也不相信,所以就壮着胆子走过去,翻了翻干尸身上的衣服。那衣服的确是乌眉的,荷包里有几张90年代的人民币、一串钥匙、以及一包刚拆封到半的卫生巾。而干尸旁边有一行字,好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所以特别的模糊。经过仔细的辨认,我们才发现那行字是一首流行歌的名字:月亮代表的我的心,只不过“我”字没有抠出来,留个一个空白。
“这些东西都那么新,难道这个……真是乌眉?”赵帅后退一步说道。
“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莫超不愿意相信,“这肯定不是乌眉!”
“不是乌眉是谁?那些东西都是乌眉的,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不是乌眉,那是谁?”赵帅认定自己是对的。
我没有说话,并不是吓傻了,而是不知从何说起。这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第一,乌眉去方便,结果大喊救命,找到她以后就变成了干尸,这实在违反自然科学;第二,干尸旁边的字似乎是用指甲抠出来的,像是死者做的最后一件事,但为什么不抠出别的字,而是一首歌名;第三,歌名有什么寓意,为什么缺少一个“我”字,是死者没力气抠了,还是故意漏掉的。
以上的疑问都无法一下子解释出来,我望着木屋里的人,忽然觉得莫超并不害怕,好像司空见惯了一样。这个人是不是乌眉还无法确定,不过乌眉的衣服穿在干尸身上,没有一样东西少了,估计错不了。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瞬间成为干尸,莫非山里有妖怪?以前我就听老人说,山里有妖怪,会吸取人或者植物的精华,被吸干净后就会干化。
这时,木屋后发出动静,树枝沙沙作响。角落里的窟窿是唯一的出口,我们潜意识里都认为妖怪从窟窿里钻了出去,现在可能正准备逃之夭夭。于是,我们都跑出木屋,绕到木屋后,想要将妖怪擒住,可我们却都傻了眼。
木屋的树丛里走出来的不是妖怪,而是一个男人,他就是刚才不见了的江国华。江国华看到我们也很惊讶,而且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定住神。我上下打量着江国华,这人牛高马大的,绝不可能从木屋的窟窿里钻出去,但这也太巧了,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从木屋后出现,难道他还会缩骨功不成。
莫超走上前,问道:“国华,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你对乌眉……”
“我只是觉得闷,随便走走,怎么了?乌眉刚才乱喊乱叫的,我在远处听到,所以走过来。”江国华有点厌烦地回答。
“乌眉出事了!”赵帅抢着说。
江国华听后脸色就变得铁青,他忙问怎么回事,当得知木屋里的情况后,气氛就越来越沉重。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那是乌眉,但又不得不相信,可一个活人如何在瞬间变成干尸呢?我和莫超下水洗澡,到冲上山坡的木屋,前后大概只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就算是放血也没那么快。赵帅说他以为乌梅要解大手,所以就一直在附近等着,直到呼喊声响起他才冲进树丛里找人。总而言之,谁也不知道乌眉在方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这不得不让我又想起茗岭20年前的外星人事件。
大家都望着干尸不说话,我忽然想起山坳里的木屋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间这样的木屋。莫超听了就解释,山里以前有人采茶,有时采得多了,来不及运回去,有时就会暂时放在木屋里晾着。为了不让夜里的山气侵蚀,木屋才会建造成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几年前,村子的经济重心往竹子转移,木屋就渐渐地遗弃,因此木屋才会被藤萝趴满,不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
我们不知所措,赵帅提议回村找人帮忙,也许乌眉在别的地方,这具干尸并非她本人。可是,莫超和江国华却都不同意,他们宁愿晚几天才通知村民。因为乌眉的老妈脾气暴躁,可以用穷凶极恶来形容,要是知道她女儿成了干尸,或者失踪了,莫超和江国华就算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瞒下去吧,除非你们都不回去了,在山里当个野人。”赵帅摊开手说道。
莫超和江国华对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像是埋了一肚子的心事。我不好强人所难,这是他们的事,只要脑袋没进水,是个人都会知道此事与我们无关。我们进山是要找茶王谷,乌眉他们要找白茶,是他们自己要跟来的,难道还能把他们赶跑,我们又不是山大王。不过,话说回来,我又觉得自己不能推卸责任,毕竟陪乌眉去方便的人是我的兄弟。
我想了想,就说:“这样吧,我们先分头找找,要是谁找乌眉了,就大声喊人。你们和家里人都打了招呼,两三天后才回去,我们利用这几天找乌眉!”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你留在村里当他们的女儿?”赵帅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国华却说:“没用的,这就是乌眉,难道你们没看见她的衣服、东西都在这里!”
我担心江国华要把帐算在赵帅头上,所以赶紧劝住:“先别灰心,咱们分头找吧,小江你和莫超一起,我和老赵,要是真找不到,咱们再回营地碰头。”
“那这……”莫超迟疑地指着干尸,意思说干尸怎么处理。
我叹了口气,说道:“先把门掩上,应该不会有动物闯进来,总不能背着它去找乌眉啊。”
大家准备分开时,我忽然想起刚才听到乌眉大喊,我和莫超冲上来时,江国华和木清香都不见了。现在江国华已经找到了,可木清香仍不见踪影,难道也被妖怪吸干了精气,变成了了难看的干尸?江国华却说刚才是他先离开的,至于木清香何时不见的,他完全不知情。我听了就火大,这帮人擅自离队也不打个报告,一点儿组织纪律都没有,要是变了干尸那可把责任赖我身上。
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心急如焚,立刻分开找人。山坳四处被高耸的山崖阻挡,所以黑得更快,不打开手电都看不见路了。我一边喊乌眉和木清香的名字,一边和赵帅往山坡下找人。寻人时,我一直惦记着干尸抠出的那句歌名:月亮代表*的心。我听的歌不多,用赵帅的话来说,就是毫无情趣。干尸既然死前抠出那行字,肯定有用意,或许是一种警告,也可能是指明是什么害死了自己。
不过,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要是警告或者指认凶手,为什么不直接抠出来,反而要用猜谜的方式,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乌眉,又或者那具干尸到底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要用抠出那首歌名。
我见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就问赵帅:“老赵,是不是有首流行歌叫〈月亮代表我的心〉,你说说看,为什么月亮是代表我的心,而不是太阳代表我的心,太阳多么热情啊。”
谁知道赵帅鄙夷地说:“说你笨还不信,太阳太热了,太阳不就是日的意思吗,你想用日谁啊?姑娘们不跑掉才怪!”
我愣了一会儿,想起在武汉时同学们经常你日我,我日你的,还真有那么回事。想想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我又问:“那你说说看,这歌名啥意思,恕我愚昧,不能领会。”
“你那不是愚昧,是不解风情!”赵帅不依不饶,他说,“用月亮来代表心,意思是说月亮住着嫦娥,说明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但地方还很大,多来10个8个也不在乎!人嘛,一生要谈几十个对象才会成熟!你都没好好练习过,怎么能好好爱将来的老婆,一定会惹她生气,离婚的几率肯定大嘛!”
我被侃晕了,点头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如果真是这个意思,乌眉不大可能在死前抠出来,一定还有别的意思。赵帅也觉得奇怪,他说《月亮代表我的心》是由邓丽君唱红的,但是首唱是一个叫陈芬兰的旅日华人歌手。只要是华人,几乎都听过这首歌,说起来有几分传奇色彩,但也没有太大的谜,不知道乌眉玩什么把戏。
眼看天越来越黑,星星已经能看见了,我们不敢走得太深,所以就折返回到营地。莫超和江国华先回去了,他们看到我们回来,忙问有没有找到人。当知道双方都一无所获,我们就逐渐心慌,这么说来干尸很可能就是乌眉。如果乌眉没死,那她呼喊后应该现身,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她。可是,又是什么东西能将人一刹那变成干尸,这不禁地让人心里发毛。
营地生了一拨小火,用了防止野兽靠近,因为天气微热,所以火就故意不烧大。我饿着肚子,心烦意乱,茶王谷半点影子都没有,现在却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可惜没有后悔药吃,说当初不与乌眉同行已无意,说不定乌眉不同行的话,变成干尸的就有可能是我了。望着满天繁星,我头疼欲裂,恨不得捡起石头砸破脑袋。
这时,赵帅发问:“这个山里除了外星人的事,还有没有别的……那种特别吓人的故事?以前有没有发现过活人瞬间变干尸的事?”
江国华立刻答道:“当然没有了,山里一直很平静,只有野山羊撞伤过人的事。”
我心想,如果以前真有活人瞬间变干尸的事情,早就传得满天飞了,我们肯定会有所耳闻的。恐怕乌眉开了先河,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一样的下场。没想到莫超忽然两眼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没有开口。那种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就不停地追问,江国华肯定也想起来了,所以他的表情也变得很古怪。
最后,莫超的嘴巴终于被我撬开,他盯着火堆幽幽地说:“我可能想到乌眉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了。”
山坳里的夜风不大,吹不动野茶树,黑云追着月亮跑,望着天空总感觉人会往上飘。我们听莫超说知道乌眉的事,所以就不停地追问,因为我们都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乌眉。莫超没有马上讲,他望着坡下漆黑的水潭,又看看江国华,好像很为难似的。江国华倒无所谓,一副你爱讲不讲的样子,根本不回应莫超的眼神。
赵帅最讨厌别人卖关子,所以忍不住催促:“小莫,你到底说不说,信不信老子拿把匕首撬开你的嘴!”
我闷哼一声,对赵帅说道:“你也就那么点出息,你以为谁都会被你吓唬住?”
莫超看着对面的江国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可能你们不会相信我,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国华也是知道的,村里人都知道!”
我听了就心一沉,心想不会又和曼笼寨一样,多少年前发生过悲剧,谁的儿子、女儿要来复仇吧?只听莫超说,岭下村附近的山里都没有恐怖的传说,从唐朝种茶以来,都平静如水。除了1975年有艘飞船坠落,就只有三年前的一件怪事,起乌眉的事过之而无不及。三年前,莫超、乌眉、江国华读高中,他们有一次进山做自然科学的实践课,带队的是一名年轻的女老师。当时谁也没料到,一件惨事即将发生,四人进山,三人回来。
当时的事情也是发生在山坳里,因为天气炎热,所以江国华跑到水潭洗澡,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被水底的东西拉到了水潭中心。江国华不会水,于是惊慌呼救,女老师第一个赶到,并跳下去救他。可惜,水里似乎有古怪,女老师救起了江国华,但她自己却沉入了水潭。莫超和乌眉当时还不会游泳,眼见女老师沉入水底,莫超他们就跑回去叫人帮忙。
普通人第一次碰到那种情况都慌了手脚,他们没有想到跑回去请救兵,来回的时间足以把人淹死几百次了。当莫超他们带着人回来时,水潭已经没有动静了,平静得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村民立即下水,想要把女老师的尸体打捞上来,没想到他们却找不到女老师的尸体。水潭不大也不深,且水质非常好,清澈见底,水里的鱼虾都能看见,更别说一具成年人的尸体。
在青岛水牢事件中,我们挖探测洞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掉进水里的人忽然消失了。可真实情况是水里有暗洞,掉下去的人从洞里跑掉了。因此,我听到莫超的讲述,马上就猜水底是不是另有洞天。莫超立刻否认,他说村民为了把女老师的尸体打捞上来,还特地把水潭淘干,潭底的每一处都搜索过了,但仍旧找不到尸体。
水潭只有几道小口,水流从水口流出去,尸体不可能被带动,从而滚出水潭。就算真的被水流带走了,那在小溪里也应该看到尸体。水潭被淘干后,大家把淤泥都铲上岸,大到巨石,小到泥粒都仔细翻遍了,女老师的尸体却依然没有下落。水潭底下,甚至旁边都没有任何暗藏的空间,女老师就这么神秘的消失了。
村民最后认定莫超三人说谎,但女老师从那天起的确不见了,因此大部分村民虽然不理解,但都相信莫超他们没说谎。莫超他们是亲眼看见女老师被淹死,江国华被救起后,他也记得一清二楚,但水底拉住他们的东西,他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可是,水潭淘干后,水里最大的鱼也不过一两斤重,没有特别大的生物,因此不可能一下子把女老师吞进肚子,连根骨头也不吐出来。
三人一直想不明白,他们亲眼看见女老师沉入水底,乌眉甚至确信女老师已经死了。因为他们去找救兵时,女老师已经沉入水底十多分钟了。没有一个人能在水底憋气这么久,女老师也没必要炫耀自己的憋气神功。从那以后,村民就逐渐不让孩子进山,久而久之山里就更平静了。
大家都强迫自己忘记了那件事,谁也不愿意再想起,女老师也被列入了失踪的名单。江国华因为那件事而惧怕水,而莫超和乌眉为了不再重演悲剧,所以学会了游泳。这就是茗岭里除了飞船事件外,另一件充满灵异色彩的故事,可惜三年后谜底没揭开,乌眉却一下子变成了干尸。
莫超读过高中,有点文化,不大相信鬼神,但毕竟是农村里的孩子,多多少少都受到迷信思想的感染。因此,莫超就把乌眉和女老师联系上了,也许是女老师在阴间觉得寂寞,所以把乌眉给带走了。
赵帅听了就大呼失望,他说:“我还以为你知道个啥,没想到尽是骗人的鬼话,哪有人掉进水里找不到尸体的?该不会是全村的人把女老师杀了,然后集体撒谎吧?”
我就知道赵帅会把曼笼寨的事套过来,所以马上说:“莫超说的应该是真的,我想你们三个没继续读大学,是不是因为那件事的关系……你们不会没把高中读完吧?”
其实,我一开始听到乌眉说他们只读过高中就开始怀疑了,还以为他们是被开除了,所以没有继续读书。江国华承认了,他说我猜的没错,的确是这个原因,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三个人走得很近。我叹了一口气,这种事发生在年轻人身上,也许会影响他们一辈子。如今乌眉又出事了,他们回去恐怕无法交代,连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听完莫超的故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坳里湿气重,小小的火堆完全起不到作用。盛夏里居然觉得浑身发冷,我正想多加点干柴,却听到山坳里嗡嗡作响,忽然成群的蜜蜂在旁边飞舞。天上的黑云不停地飞过,月光照不进山坳,每当黑云遮月,山坳里就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特别是刚听了水潭里的尸体神秘消失,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总觉得水潭里会忽然爬出水鬼,而我今天还想在水潭里洗澡。
山坳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大,赵帅和莫超、江国华也都听见了,随着声音的增大,声音不再犹如蜜蜂,而类似一种电器发动的声音。这时,眼尖的赵帅指着山坳上的一处顶点,大声说那里好像有个人。我们猛地望去,月光没有洒到那里,但是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的轮廓,究竟是不是人却无法确定。
“会不会是乌眉啊?”莫超惊问。
“怎么可能是她,她都变成……你是说闹鬼吗?”江国华不认同。
我沉默地望着山坳顶上的人影,那人一动不动,也许只是一株树。赵帅觉得他没看错,山坳上的肯定是人,也许刚才他还没看到山坳上有这么一株人形树木,除非那株树长了腿。夜里一直有风,只是山坳里的风很小,所以树木都没被吹动。忽然,山坳刮进来一阵大风,所有的树木都动了起来,我们身上的热气也被带走,整个人都觉得凉快了许多。
正因为树木都动了,惟独山坳顶上的人影没动,我们才完全相信山坳上站着的真是一个人。我琢磨这人不是乌眉就是木清香,可是为什么会跑到山坳上,难道想不开,要跳下来。反正闲着没事干,坐着也是坐着,晚上在山里走动又不是头一遭,所以我就提议立刻上去看看。赵帅欣然同意,莫超和江国华有点不情愿,但没有说出来。
我刚要站起来,对面的莫超和江国华却张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我身后。我火大地想,难道又是香港鬼片里的情节,忽然有个鬼出现在身后?赵帅也觉得奇怪,所以侧过身子看向后面,没想到他也呆住了。嗡嗡声越来越大,扰人心神,我烦躁地转身想看看究竟,没想到一转身,什么也没看到,可是又觉得不对劲,再一抬头,我的妈呀,天上的情景竟然将所有人都吓住了。
满布黑云的天上,竟出现了十多个光点,它们围着几道圆圈,就如电影里的那种飞碟的底部。光点有节奏地旋转,天上似乎有一个圆形的盘子,我们在山坳里感绝到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似乎圆盘就在头上,随时会砸下来。我和赵帅看过几部美国片子,里面的外星人坐的就是这种飞船,但更多的称呼是飞碟。
冷不防看到天上的飞船,我着实吓了一跳,其他人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之前就听说1975年茗岭坠落了一架飞船,没想到今时今日又看见了。飞船并不是静止的,它仍在山坳上空慢慢地移动,嗡嗡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我猛然觉得飞船可能和女老实以及乌眉有关,难道这都是外星人的杰作?
赵帅好不容易回过神,他马上大喊:“我C你妈的,真有外星人啊,这辈子活得值了!要是把飞船打下来,别说日本的小姐了,就是美国小姐也能全部买下来!”
“你想得倒美,这么大的东西,恐怕大炮打都没用吧!”我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