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哪里?”

“朕也不知道,她没跟朕说。”

叶炫完全就像傻了一样,半天才回过神来,摇着头道:“不,不可能,她昨日清楚明白地跟我说,让我今日早上来找她,告诉她我的答案,她让我来的,她怎么会自己失约呢?”

叶炫一副完全不可相信的样子。

“告诉她你的答案?”帝王疑惑挑眉,“什么答案?”

“就是愿不愿意当孩子的父亲啊!”

“哦,”帝王点了点头,眉心微拢,“那你愿意吗?”

“愿意啊!”

叶炫再一次不假思索,笃定而语。

帝王再次点了点头,可是眉心却是皱得更紧了些:“这个问题还需要考虑整夜吗?既然愿意,你就应该当场回答她。”

“我当场回答了,她不信,她说我是因为她救了我,我为了报答她所以才这样,是她让我回去考虑的,让我今日来找她。”

他一宿没睡,今日还赶了个早,宫门一打开,便入了宫,她竟然,竟然......

“那你是不是因为感恩所以如此呢?”

帝王煞有其事地问道。

叶炫脸色一红,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头小声嘟囔道:“我…..喜欢她,想要跟她在一起。”

帝王眼波微微一动,“可是现在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她已经走了。”

“我不信!”

叶炫早已乱得失了分寸,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作势就要越过帝王的身边,径直去龙吟宫里面找人,却是被边上的张如伸手一把抓住衣襟。

“叶炫,皇上面前,休得无理!”

叶炫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手臂大力一挥,将张如的手挥掉。

张如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太监,哪经得起这样的力度,被甩出老远,重重跌坐在地上。

叶炫径直入了门。

帝王也没有阻止。

张如却是气得不轻,这简直是反了,昨日高朗,今日他,一个一个为了女人,竟然连帝王都不放在眼里。

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他对着帝王一鞠:“皇上,奴才要不要宣门口的禁卫进来?”

“不用,随他去!”

帝王回头瞟了叶炫的背影一眼,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末了,又吩咐张如,“伺候朕盥洗吧!”

张如怔了怔,只得应道:“是!”

不一会儿,叶炫就从偏殿出来了,一副整个人被抽走生气,失魂落魄的样子。

帝王唇角微微一勾,眸色兴味,“朕可曾骗你?”

“是她骗了我。”叶炫声音恍惚。

见叶炫机械地往外走,帝王拢眉,喊住他,“你准备怎么做?”

“找她。”

“天大地大,你去哪里找?”

叶炫也没有回头。

“就算天大地大,也有穷尽,我终究可以找到她,”叶炫笃定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眸光一亮,“而且,她大着个肚子,出行根本不方便,兴许还没有走远。”

这般想着,顿时就来了精神,疾步而出。

帝王无力扶额。

这人跟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说不清楚。

鹜颜那般沉静内敛、睿智聪明的女人,怎么就......

无奈地摇摇头,他扬袖吩咐边上的张如:“去将人给朕喊回来!”

天牢,从未有过的热闹。

从一早开始,就看到过道里,狱卒和禁卫来来往往,不时有犯人被带出,过一段时间再送回。

而这些审过的犯人回来后,天牢更是炸开了窝。

听说,帝王亲审。

听说,岐黄大国云漠的太子桑成风送给帝王一味神奇的药,服下此药者,就像是被迷了魂,问什么答什么,全部真言,且药力散去人清醒后,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铃铛起先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被审,回来,越来越多的人表现出了恐惧,她才开始慢慢紧张起来。

“太可怕了,你知道吗?皇上问我为何小时候那么小就心术不正,偷看隔壁家的二丫洗澡,我当时就震惊了,这件事皇上竟然也知道,皇上说,刚才你自己说的,我就更吓了,那什么药也太厉害了吧?”

“是啊,我竟然连偷了老婆的银子跑去风月楼睡姑娘的事也说了,怪不得皇上今日亲审,有这个药,还怕谁不认罪?”

“可不是,听说,有几个大罪的,直接审完就砍头了,你看,那几间牢房都空了,看到没?”

“还真是。”

那些被审完,暂时还活着的犯人一个一个都惊魂未定。

提审是按照牢房的顺利来的,当隔壁的锦弦也被禁卫带出去的时候,铃铛彻底慌了神。

锦弦被审了很久。

想想也是,他可是藏掖着很多秘密,而且,肯定很多都是帝王想要知道的秘密。

锦弦被禁卫们送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非常的颓废,入了牢房以后,就一屁股坐在枯草上,黯然失神。

铃铛一颗心狂跳,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所幸禁卫说,午膳的时辰到了,皇上先回宫用午膳,下午再接着审,她才暂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最终,她还是看向隔壁的锦弦,慢慢将身子挪坐了过去,清清喉咙。

锦弦闻声抬头,朝她看过来,她度了一记眼色给他。

锦弦怔了怔,便也悄声朝她挪近。

两人几乎成了背靠背的姿势,铃铛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侧首压低了声音:“你听我说,现在有件事要你帮忙。”

跟影君傲和嫣儿道完别后,鹜颜便一手牵着末末,一手牵着暖暖,出了啸影山庄的门。

前日醒来,凌澜将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都跟她讲了一遍,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娘亲还活着。

当时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来啸影山庄,被凌澜拦住,说她身体还未痊愈,昏迷了太久,得先疏通一下经脉才行。

昨日下午运气疗法一结束,她就赶了过来。

母女两个十九年未见,有说不完的话,一宿未睡,天亮才眯了一会儿,一觉醒来,都已正午,才想起昨日跟叶炫的清晨之约,便连忙告辞,也顺便帮蔚景将末末跟暖暖带回去。

两个小家伙舍不得嫣儿,一直回头望,而且因为她长期昏迷在榻,两个小家伙跟她也不熟,所以,一路都闷闷不乐。

“末末,暖暖,等回到京师,姑姑买好吃的给你们好不好?”

从未哄过小孩子,鹜颜完全没有经验,就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拉近乎。

可两个小家伙不领情,都理都不理她,低着小脑袋闷头走路。

“你们想要什么玩具也可以告诉姑姑,姑姑给你们买。”

依旧被两家伙无视。

“回去以后,姑姑带你们做游戏好不好?”

继续没人睬她,继续嘟着小嘴不开心。

鹜颜便彻底没了辙。

小孩子不应该除了吃,就是玩,除了玩,就是吃吗?

这两项都不为所动,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要不姑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一边牵着两个的小手往马车的方向走,鹜颜一边还在挖空心思地不放弃。

两个小家伙终于有了反应,只不过反应是停下不走了。

先是暖暖,暖暖一停,末末也跟着停下。

“不要听故事。”

“要跟嫣儿姐姐玩。”

两家伙都委屈地看着她,一人一句,特别是暖暖,小嘴瘪着,一副下一瞬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好吧,鹜颜也要哭了。

跟孩子搞好关系,果然比跟最强的敌人搞好关系还要难啊。

答应了蔚景,一定将孩子带回去的,而且,她也对这两个小家伙欢喜得紧,只不过,这两厮似乎对她这个姑姑完全无感。

缓缓蹲下,她耐心地诱哄。

“爹爹跟娘亲在等着末末跟暖暖呢,我们先回去,嫣儿姐姐随后就会来宫里陪末末跟暖暖玩。”

“现在就要嫣儿姐姐一起。”

末末低着小脑袋,轻轻摇晃着鹜颜的胳膊。

暖暖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

鹜颜就急了,“暖暖别哭,姑姑不骗你们的,嫣儿姐姐回去换衣服去了,一会儿就会追上我们。”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嫣儿姐姐。”

末末小眼神坚定无比。

鹜颜欲哭无泪,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山庄将嫣儿带上,还是先将两个小家伙留在山庄,到时让蔚景自己来接,就蓦地听到末末惊呼:“乌骓!”

暖暖闻言,哭声也戛然而止。

下一瞬,两个小家伙就甩了她的手,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马车的边上,赫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见到两个小家伙,小狐狸也摇头摆尾亲昵地迎了过来。

此狐狸,鹜颜自是认得。

可不就是乌骓。

只是它不应该是在皇宫吗?怎么会在这里?

缓缓站起身,鹜颜一双水眸疑惑地环顾左右。

除了侯在车架上的车夫,并未见到任何人。

鹜颜拾步走过去。

两个小家伙已经跟乌骓愉快地玩在了一起,早已将嫣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鹜颜正欲询问车夫,忽然,

一个人影从马车的后面走出。

一声哑声轻唤,带着颤抖,蕴着万千情绪。

鹜颜心尖一抖,循声望去,就看到男人锦衣华服,长身玉立在阳光下,眸色晶亮地看着自己。

“找你!”

男人言简意赅,眸光映着头顶的暖阳,每一下闪烁,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欣喜。

早上帝王让张如拦住他,告诉了他一切。

原来,她并没有离开,而是来了啸影山庄见她娘。

原来,她也没有怀孕,凸起的小腹不过是运气治疗而已。

帝王让他等等,说她很快会回去的。

他如何能等?

一刻也等不住。

他要来啸影山庄接她。

听说他要来山庄,帝王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跟他说,你带上乌骓一起吧,或许能帮到你。

当时,他就疑惑了,带只狐狸一起?

而且,一只狐狸能帮到他什么?

虽心中不明,可对方是帝王,他只得照做。

一路上,他还做了种种猜测。

最终的答案是,鹜颜喜欢这只叫乌骓的小狐狸。

却没想到,喜欢小狐狸的另有其人。

带小狐狸来,竟是这个用途。

果然还是自己的亲爹了解自己的儿女。

“找我做什么?”鹜颜不看他,转眸看向跟乌骓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小家伙,面色如常,心里却是欢喜的。

“告诉你答案!”

“什么答案?”

“我愿意......”原本想说,我愿意做孩子的父亲,后一想不妥,这不没有孩子嘛,顿了顿,忽然想起帝王早上说的话,帝王说现在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人已经走了,他顿时脑子一热,大声道:“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鹜颜呼吸一滞,有些震惊,没想到这根榆木疙瘩会如此直白,与此同时,亦是滚烫了两颊。

她别过眼,没有吭声,唇角却是禁不住微微翘起。

“末末,暖暖,你看乌骓都想你们了,亲自过来接你们呢,我们先陪乌骓回宫好不好,等会儿让嫣儿姐姐来追我们。”

两个小家伙欢喜地仰起小脸,异口同声道。

午膳过后,天牢里的提审继续。

铃铛被带了出去。

到达天牢外面的审讯室的时候,帝王还没有来。

等了一会儿,帝王才到。

一袭白色的龙衮,黑发如墨、白衣胜雪,还是那样的俊美无俦,那样的龙章凤姿。

就像是一阵风一样,从她的身边掠过,走到审讯室的桌案前,坐下。

明明昨日冬至节的早上,刚刚见过,不知为何,此时再见,她竟觉得恍如隔世。

哦,对,昨日早上,只是见到一瞬,他的出现,不过是将她擒住,告诉她,不要再演了,朕早就知道,你不是湘潭,而是铃铛。

然后,一句多话也不想跟她说,就让人将她关进了大牢。

一如既往的决绝冷漠。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永远都是一个笑话。

无论她怎样蹦跶,怎样心机用尽,似乎永远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