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又跟上次九景宫爆炸一样,死而复生?
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众人一个一个凝神看向女子,女子的声音继续:“鹜颜虽出身勾栏,但那也是生活所迫,而且,也只是卖艺而已,自从嫁入相府,鹜颜恪守妇道、严己宽人,自问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相爷之事,可是相爷却宁愿相信外人挑拨,也不愿相信鹜颜,非要逼鹜颜承认,鹜颜虽曾是下等之人,可终究是有脸有尊严,没做过的事鹜颜怎会承认?相爷便直接一纸休书,将鹜颜赶出了门。鹜颜斗胆来告御状,不是鹜颜在乎右相夫人那个名分,而是鹜颜心中的那口气难平,鹜颜不怕穷、不怕苦,就怕被人冤枉,所以,还恳请皇上替鹜颜做主,这其中是非曲直,鹜颜只求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席话说得恳切,声情并茂。
女子说完,再次对着锦弦深深一鞠。
锦弦凤眸深深,眸色晦暗不明,片刻之后,将凝落在女子身上的目光收回,他又看向夜逐寒:“右相有什么要说的?”
“微臣自认为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又岂会随便谁人挑拨就能挑拨了去?微臣自是相信有这一件事,才会如此做,再说,休妻而已,微臣还真不屑去弄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一个女人头上。”
夜逐寒也是义正言辞、语气凿凿。
听起来似乎都有理,众人互相看了看,又都齐刷刷看向帝王。
帝王眸光微微一闪,道:“你们一人说有,一人说无,都是红口白牙一说,可有证据?譬如,右相是听何人所说,还是亲眼所见?”
众人纷纷点头,是啊,凡事都讲究证据,只要有证据,胜过一切雄辩。
“亲眼所见微臣倒是没有,但是,微臣是听二弟逐曦所说,若是旁人,朕必不相信,逐曦是这个世上微臣最信任的人,而且,微臣也了解他,绝不是信口雌黄之人。”
夜逐曦?
原来,他是听他弟弟讲的。
于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又瞬间移到了同样站在文武百官之列的左相夜逐曦身上。
锦弦亦是,他挑起眼皮,睨向夜逐曦:“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大哥大嫂,左相为何要这样做?”
夜逐曦撩起朝服的袍角,同样跪在了地上。
“回皇上,微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微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纠结了良久,要不要告诉大哥,微臣想了很多,且不说微臣不想大哥被一个女人蒙在鼓里,更重要的是,那一个男人还是奸人凌澜,众所周知,凌澜坏事做尽,是朝廷的要犯,微臣是恐因此大哥被连累,相府被连累,所以,才告诉大哥的。”
众人纷纷点头。
的确,对凌澜这样朝廷通缉的要犯,谁还敢跟其沾上关系?避之都唯恐不及。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像夜逐曦这样做的。
锦弦没有出声,女子却是开了口。
“二爷所作所为皆情理之中,鹜颜只是想问一句,二爷又是如何知道我跟凌澜有关系?”女子一边说,一边转眸,目光灼灼看向夜逐曦。
“自是有可信之人告诉我,而且此人非常肯定,她说,她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众人一听有证人,顿时更是来了精神。
而女子却并未为之所惧,依旧紧紧逼问:“那也就是说,二爷其实也是听他人之言,对吗?”
“那可否请这位亲眼所见的证人当面一问?”
众人再次表示出赞同。
几人在这里说来说去,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而已,让证人前来,对面对峙,一切不
是就水落石出了吗?
可是,夜逐曦却表现出了为难:“这…”
欲言又止中,夜逐曦抬眸看了看帝王,帝王没有吭声,薄唇轻抿,眸色深幽。
夜逐曦便没有讲下去。
“怎么?是证人不愿意作证,还是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证人,是你们兄弟二人故意捏造?”
女子灼灼逼问。
“当然不是!只是这个证人…”
夜逐曦还是有些犹疑。
最后还是夜逐寒沉声道:“二弟,昨夜我问你,你也一直不肯说,现在都闹上了朝堂,到底是谁,你说出来,皇上在此,必定会为我们做主。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夜逐曦才不得不道出实情。
“是公主,是公主跟我说,大嫂跟凌澜有问题,她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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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今后夜逐曦一定对你百依百顺
公主,左相夜逐曦的妻子溪公主?
就在众人怔愣之际,女子又开了口,只是这一次不是对夜逐曦,而是对着帝王,“皇上,鹜颜自认为问心无愧,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不知公主何来有此一说,还说是亲眼所见?鹜颜斗胆,恳请皇上让公主前来当面一问!”
女子说完,再次行了一个大礼,埋首地上,一副如果锦弦不答应,便磕头不起的样子娲。
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高座上的帝王。
哦,有一人没有,那就是腰夹长剑站在帝王身侧的禁卫统领叶炫,他从女子进殿以来,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女子的脸,面色凝重、眉心微拢,不知在想什么凳。
帝王沉默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不知心中意味,在众人的注视下,终是朝赵贤扬手,“派人去宣溪公主速速进宫!”
于是,偌大的金銮殿再次静谧了下来。
也出现了今日的第二次等待。
帝王高座龙椅之上,一双深邃的凤眸不时扫向殿下,掠过眼观鼻鼻观心的众人,最后在跪着的三人头顶盘旋。
三人都低眉垂目。
众人皆大气不敢出,四下静得出奇。
在良久的等待以后,锦溪终于来了,妆容精致,一身的雍容华贵,毕竟是公主,当今帝王的妹妹,也未见一丝胆怯,直接进了殿。
见殿内众人皆站,独独夜逐曦三人跪着,锦溪心下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对着锦弦欠身行了个礼:“皇兄,他们…”
见她一脸的茫然,锦弦沉声开口:“你在相府,难道不知道右相休妻之事吗?”
锦溪一震,愕然看向跪着的夜逐寒和鹜颜。
夜逐寒休了鹜颜?
几时的事?
她还真不知道呢。
难以置信地将目光收回,她转眸看向锦弦,摇了摇头。
未等锦弦开口,夜逐寒已是先出了声:“也是刚刚早上才发生的事,休书给鹜颜让其出府,我就来上朝了,见公主还睡着,还没来得及告诉公主,原本是想着下朝后回府再说的。”
锦溪点点头,“昨夜…”
顿了顿,她眼角瞟了一记跪在边上的夜逐曦,两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道:“昨夜…睡得有些晚,早上就没起得来…”
锦弦皱眉,没有让她的话说完,“知道右相为何休妻吗?”
锦溪再次摇头。
虽然她盼星星盼月亮,早就盼望着这个女人下堂,可真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有些震惊,昨夜她回府的时候,看两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为何?”她问。
她也很想知道。
“让你的夫君告诉你!”锦弦沉声道。
锦溪莫名,转眸看向夜逐曦,夜逐曦也抬眸回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昨夜公主跟我说,大嫂跟朝廷通缉的要犯凌澜有染,原本我是不信,但是公主言辞肯定,说自己亲眼所见,并拿项上人头保证,此事绝对是真,所以,我想想,想想,觉得事关重大,不仅仅是关系大哥幸福的问题,还关乎整个相府,以防引火烧身,我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大哥,大哥一怒之下就休了大嫂。”
夜逐曦一口气说完,锦溪也一直听完,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个。
“锦溪,左相所言可是属实?你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锦弦眸光微闪,开口问道。
锦溪点头,坦然承认:“说了。”
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场下一阵压抑的唏嘘声。
“既然公主说得如此肯定,又是亲眼所见,又是拿人头保证,那鹜颜敢问公主,公主几时亲眼所见,又有何证明?”
出言之人是鹜颜,口气明显不善。
锦溪最讨厌看她这个样子,非常讨厌,顿时,小脸一冷,不屑道:“本宫既然敢说,自是不会空口无凭。”
真有证据?
此言一出,一直处在等待观望的众人顿时又来了劲。
“所谓人正不怕影子斜,公主不妨将证据拿出来,鹜颜自己也很想知道,几时跟凌澜好上的?”
“你——不知羞耻!”
“锦溪!”锦弦厉声道:“说正事!”
锦溪原本还想挖苦几句鹜颜,见锦弦脸色难看,便也只得气鼓鼓作罢。
“我亲眼见过鹜颜跟奸人凌澜的画像,请注意,是两个人站在一起,画在一张宣纸上的画像,这个大哥也应该知道吧?”
锦溪一边说,一边转眸看向夜逐寒。
场下再次传来一阵低低压抑的哗然。
原来,还真有证据。
虽然一张画像说明不了什么,但,毕竟男女有别,不是一般关系的人是绝对不会画在一起的,何况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所以,还是很能说明什么的。
然而,夜逐寒却似乎有些茫然,“公主说哪张画像?”
“就是那夜在书房,大哥在看的那张画像,画像上有三个人…”
“公主是说,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的那张画像吗?”夜逐寒一副猛然想起来的模样。
“是!”锦溪点头,心中窃喜。
有夜逐寒一起,算不算一个人证?
“可是…那个…那个是凌澜吗?”夜逐寒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张画是鹜颜的,当时鹜颜跟我说,另外两个人是她已逝的父亲跟哥哥…被公主这么一说,还真是…”
“本来就是我的哥哥!”鹜颜笃声将夜逐寒的话打断。
末了,又取下肩头包裹,自里面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慢慢展开。
宣纸似乎有些年代了,微微发黄,且边缘的地方都有些毛掉了。
“公主说的可是这张画像?”
鹜颜将宣纸摊开,举向锦溪。
锦溪看了看,点头:“正是!”
鹜颜轻笑摇头,忽然对着锦弦一拜,又双手将画像举过头顶:“皇上,这副画像上的三人的确是鹜颜跟家父和家兄,跟凌澜没有任何关系,还请皇上明察。”
因为鹜颜跪在大殿的正中间,两边都是百官,而她将画像铺开高举在头顶的动作,百官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中年男人以及一男一女两孩童,皆四五岁的模样,虽眉眼还未尽数长开,但是依旧可见其轮廓,女孩恰似如今的鹜颜,男的嘛,眉清目秀,粗一看,还真有几分像凌澜,但,仔细端详,却又全然不像。
不知为何,帝王一直没有让人将画像呈上去亲自查看,只是默然坐在那里,面色冷峻,眸色深深地看着场下一切。
众臣交头接耳、低低议论。
锦溪看到大家似乎纷纷都在说不是凌澜,心中不免慌了,又是急,又是不相信,快步上前,将鹜颜手中的画像夺过,再仔仔细细地端详。
的确,像,又不像。
“如果公主所谓的亲眼所见,指的是亲眼所见这幅画,那么,鹜颜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鹜颜跪在那里,灼灼而语。
“你——”锦溪气结,却又不得发作,心里虚得很,毕竟那夜她是看得有些急了,想细看,夜逐寒就收了起来。
所幸,这一切她的皇兄也知道,就是他让她这样做的,所以,也应该不会因此责罚于她。
昨日下午,她皇兄去太庙看她,并说可以让她提前回府,还问她过得怎么样,嫁到相府幸福不幸福,夜逐曦对她好吗?相府的人对她好吗?问了她很多问题。
这也是自从她嫁人以后,兄妹二人第一次交心谈了那么久。
从夜逐曦谈到夜逐寒,从夜逐寒谈到鹜颜,她陡然想起,鹜颜跟凌澜的那幅画,便告诉了他。
她清楚地记得,他听完之后说了句,难怪,她问难怪什么,他又不说,就开始数落她,说,你真是傻啊,你有这么好的把柄,完全可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怕那个夜逐曦对你不好。
她当时不明白,他就拿手指戳她脑袋,说,真是笨得出奇,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妹妹?朕教你,你将这个消息告诉夜逐曦,你要说得肯定,就不要说那幅画了,就肯定地说鹜颜跟凌澜有关系,然后,你说,因为鹜颜是你们的嫂子,为了夜逐曦跟相府,所以,这件事你没有告诉朕。朕保证,今后夜逐曦一定对你百依百顺。
有这般好事,她何乐而不为。
所以,昨夜她就跟夜逐曦说了,她皇兄让她不要提画像的事,她就不提,让她说得肯定,她就加了两句狠的,一句是亲眼所见,一句是拿项上人头保证。
她告诉夜逐曦,为了他,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皇兄。
果然,如她皇兄所料,夜逐曦感激得不行,当场就吻住了她,将她吻得脑子里七荤八素的,还将她抱到了床上,压在身下,激烈地要她。
她还以为,从此以后,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谁知道,最终还是闹到了她皇兄这里。
闹到朝堂上来,她倒是不怕,她怕的是,夜逐曦会不会又怪她,怪她看到风就是雨、想当然地瞎说?
正浑浑噩噩想着,上方一直沉默不语的帝王忽然出了声:“所谓祸从口出,锦溪你身为公主,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还亏你在太庙自省这么长时间。”
锦溪心中委屈,差点脱口而出,还不是你让我说的,后又马上意识到,如果这样讲出来,那岂不是告诉夜逐曦,她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是骗他的?
所以,虽心中不悦,却终究只能哑巴吃黄连,强自忍了下来。
“右相可有什么要说的?”锦弦又看向夜逐寒。
“都是微臣不好,说到底,还是微臣作为丈夫,没有给鹜颜最基本的信任。”夜逐寒说完,一脸歉意看向鹜颜。
“那你这个妻还休不休?”锦弦再问。
“微臣…”
“皇上,”一道女子清冷的声音将夜逐寒的话打断。
正是鹜颜。
只见其对着锦弦深深一鞠:“多谢皇上为鹜颜做主,还鹜颜清白,鹜颜说过,鹜颜击鼓鸣冤告御状,并不是在意那相国夫人的名分,如今鹜颜愿望达成,别无所求!”
愿望达成,别无所求?
众人一怔,夜逐寒亦是面色僵住。
意思是不是说,就算夜逐寒不休妻,她也不愿意再回相府,做这个夫人?
想想也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夜逐寒又是休妻,又是赶出府,实则过分!而且事情还闹得那么大,都闹到了金銮殿上,作为妻子来说,怎能不寒心?
“金銮殿如此神圣之地,不是鹜颜一介女流和一介草民该来的地方,若皇上没有其他吩咐,鹜颜就先行告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鹜颜再次对锦弦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起身站起,伸手将锦溪手中的画像接过,缓缓叠好,拢进袖中,便转身往外走。
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唇角禁不住轻轻一扬。
完胜!
她,凌澜,鹜颜三人演的这出戏完胜。
是的,她是蔚景。
昨夜,凌澜过来找她,然后一起去找鹜颜,就是关于锦溪说,知道鹜颜跟凌澜有染的事。
她想起锦溪也曾经跟她说过的,就是在未央宫前面给蔚卿做法事那天,她原本是准备告诉凌澜的,后来被禁卫所擒,然后接二连三发生了一堆变故,就也没有说到这件事上来。
鹜颜也想起,曾经在书房,锦溪看到过她跟凌澜小时候的一张画像。
所以,他们三人分析,应该就是这张画像惹的祸,不然,依照锦溪的性子,她如果有铁证的话,早闹开了,也不会等到那么久。
他们不知道,这件事,锦溪有没有告诉锦弦,毕竟此次锦弦让她提前回府回得蹊跷,但是,他们很清楚,一旦锦弦知道,原本他就已经开始怀疑夜逐寒,只会更加对相府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