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姑姑架着这个瘦到只剩把骨头的小姑娘,朝着那池子走过去了。
说是一个美景胜似天庭的池子,可那池子底下究竟有多深,靠肉眼观测的话,貌似像是个无底洞,是不见底的。
这样深的池子倘若把人扔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朱宁一句咽口水的声音。
回明低着脑袋。也没人知道这位皇家的公主,护国公王府的养女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现在是朱潜受困,无论如何她都会出手,这势必无疑。可是,现在要死的是雅子,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和护国公王府也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一个草民的孩子而已。要死的话,只能说雅子运气不好,还能怎样?
两个宫女,把雅子逼到了池子边上。
一阵风掠过,夏日的暑气,没有能抵挡得住山上池子的寒冷。风阵阵掀起的池子表面上的涟漪,颇到四周的人身上,皆是入骨的寒气。
两个宫女都忍不住地跟着风一阵细微的哆嗦。更何况瘦得好像一根稻草的雅子。
可偏偏,没人能感觉到这个小姑娘身上有哆嗦的痕迹。
皇帝坐在凉亭里,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扔了一颗小石子,刚好从凉亭那儿滚到了池子边。
听到这声号令,两个充当执行者的姑姑不再迟疑,一把将眼前这个只有几岁的孩子,毫不留情地给推入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是在回明心里头顿时掀起了千番骇浪!
因为在她受教育的,抚养她长大的护国公王府里从来不会发生这种事。她的养母,养父,无论被外人说成什么冷酷的王爷王妃都好,哪怕是对待外人,只要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的,比如杀了人的,都不会轻易判人死刑。
而如果真要判人死刑的话,是必须到衙门进行法理审判,让人死的公道,死的明义。
更重要的一条是,是自从她养母到了北燕以后,与护国公商议过后制定下来的,那就是,未及年龄的孩子,无论犯了什么错都好,是不能被判死刑的。
当然,这是因为隶王妃李敏来自现代,属于现代人,运用现代科学的法理的缘故,主张没有长大的孩子属于生理性的心智不成熟,应该只有限定的刑事责任。
回明不敢想,不说那个狗皇帝,仅说那两个执行的女人,似乎手上的狠劲一点都不存任何同情。雅子与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以至于她们对一个孩子都没有一点同情心。
不是的,只能说,单纯地说,足以证实了,这就是宫里人的作风了,因为司空见惯了,对于这些女人而言。让一个人死,哪怕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死,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皇宫里,没有所谓的孩子和不孩子,更没有所谓的人情亲情。
所以,刚好更加应证了狗皇帝刚才对她回明说的那些亲情,全是狗屁!
朱準哪里想到回明这个,他作为皇帝的姑姑此刻心头所想的。他的头伸了一下,是确定雅子被人推下池子了。
雅子掉入池子的时候,宛如像一个小沙包一样,一点重量都没有。
扑通,那样的小声,害得他都不敢确定,只好伸下脑袋。结果发现,这个孩子,原来体重轻到好像空气似的,是没有重量的。所以,掉下去时声音很小。
雅子掉入水里以后,连浮下脑袋都没有,直接咕噜噜,径直沉入了池子水底。
可见她不会游泳。
这下是必死无疑了。
可皇帝觉得——没味。
这死的太快了。不像以前在皇宫里,像他那些长辈们把人弄死的时候,都会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的,让人想死都要死之前给折磨一番。
在他人受折磨的时候,他那些长辈看着,是最高兴不过的了,最开心不过的了,而且,最为享受。
朱準本想着,那小姑娘掉水里以后,好歹像鱼儿挣扎一下,这样一来,他能从朱潜脸上看出一些东西。
可是,什么都没有。
死的太快了——
得不到他想要的效果。那么,只能从其他人下手了。
这样一想,皇帝几乎不用考虑的,说:“公主既然都认贼为父母了,朕如果把公主带回皇宫的话,对于太皇太后等,都无法交代。”
朱宁猛地张大了嘴巴。
老太监等众人皆为一愣。
回明这时候骤然冷笑:“皇上想要我死直接说,何必遮遮掩掩的。不是皇上吗,想要谁死就是谁死,现在皇上如此犹犹豫豫找借口,是因为想要谁死原来都不容易。”
无疑,回明这句话,把皇帝一下子激怒了。
也或许,人家正等着她这句话自投罗网。
“咳咳。”朱準捂着胸口,装作心痛的样子,“公主如此对待朕,朕一方面为公主感到心疼,另一方面,实在只能说贼人是那样的冷酷无情,把皇家的公主养成了朕的敌人,朕深感愤怒,痛心,却不能不大义灭亲,否则无法交代祖上和祖业。”
回明不管他,转过身,直接对着池子走过去了。
一群人因为她这个举动全愣住了。
朱準抬起头的时候,见她突然间一个纵身,直接跳进了水池里。
回明是个美女,所以,纵身而跳的时候,那个身影,身姿,美得好像天下飞的白鹭,犹如仙女飘花,飘然似仙。
在所有人眼睛里划过的时候,是那一刻永驻的美丽。
朱準不由之间站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飞影突然从某处冲了出来,在回明快坠入池子的瞬间,一把在空中将她接住。接着,轻快的脚步点击着池面,不会儿,把回明稳稳当当抱着回到了岸边。
所有人在一连串变故之后回神,定睛一看,才发现救了回明的人正是那欧阳家的公子,欧阳云墨。
欧阳云墨滴水未沾,身上一袭漂亮的蓝袍,在阳光照射下,尽显雍容和华贵。
抱着回明的他,无疑两人宛如一幅画,是美女配才子的绝配。
他一只手抱着好像昏迷过去的回明,一只膝盖,对着皇帝的方向跪了下来。
“皇上,公主只是一时糊涂了而已,遭贼人欺瞒,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臣恳请皇上给公主一点时日,公主必能明白皇上的苦心。毕竟公主的血里流淌着的是皇家的血脉,与皇上是真正的骨肉相连。”
朱準的眼睛,扫到他那个谦卑的,微低的脑袋,嘴角微微地扬了扬:“你一直跟踪朕到这儿来吗?如此不放心公主,还是朕?”
欧阳云墨低着头回话:“臣不敢。臣只是皇上的臣子,臣要保皇上的安危,因此一路暗中护送皇上。”
“好。”朱準点了点头。
欧阳云墨得不到他下一步的指示,一样不敢动。
没有想到的是,皇帝接下来的那句话,是这样说的:“既然,你都声称是朕最忠实的臣子了,那就,把她扔下去吧。”
朱宁斯的,像是嘴巴里吸了一口冷气。
欧阳云墨的脑袋,抬起,又落下,好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局面里头。
他都那样说了,皇帝都执意要她死,说明了,他刚才的行为,不仅没有让她获得一线生机,相反,让皇帝更动起了杀机。
章节目录 朱潜轶事二三事陆陆
不知道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欧阳云墨,莫非只能是带着她逃跑?
不,他或许该想到,皇帝为什么更执意让回明死了。因为,世上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帝不能,让一个能影响到自己臣子违抗自己的女人活着。对皇帝来说,这女人无疑是相当于红颜祸水。
欧阳云墨轻轻喘出了一口气,他的额头早就沾满了汗珠子。
时间一寸一寸过去,皇帝不会给他时间想出完美的策略,只会逼着他二选一。
“皇上倘若回宫的话——”不得已,欧阳云墨想着搬出老佛爷来镇住皇帝。据说,太皇太后,是最反感有人随意处决皇家的子孙的性命,尤其是一个未满年纪的孩子。
如果将回明随便处决了的话,皇帝回去必定是要挨太皇太后一说。而如今在皇宫里,据欧阳家所知道的消息是,太皇太后还代替皇帝掌控着不少实权。
偏偏他这一说,无疑是更踩中了皇帝的地雷。
刚才回明骂他皇帝骂的最多的是什么,最多的那句是他这个皇帝做得不像皇帝,做什么事都遮遮掩掩的,不光明正大的,所以犹犹豫豫的。
皇帝是九鼎至尊,说一不二,至高皇权。只有弱者才会显得办事如此战兢和犹豫。回明的话,是在影射他这个皇帝,在皇宫里其实没有完全掌握到实权,更不可能像以前的万历爷那样,成为名垂千古的明君。只因为,他的皇权内患外敌,几乎是被架空了。
“欧阳家的人,这么说是想为了一个女人抗旨了吗?”朱準的眸子一眯。
欧阳云墨马上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更加来不及挽回的了。
“来人!”朱準喊道。
老太监上前答应:“奴才在,皇上尽管吩咐。”
“既然是护国公王府的人,把公主害成了这样,理应承担起应有的罪责。执行的人,换为世子吧。”朱準说。
朱宁再次张大了嘴巴,这回她偷偷转回了脑袋。
欧阳云墨乍得愣了下之后,接着不难意会到皇帝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了。皇帝这是在警告欧阳家,他欧阳云墨不能把这个恨算到皇帝的头上。
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护国公王府。他欧阳云墨只能把账算到护国公王府的人头上。
或许其中的理由说起来别扭,可是,作为皇帝的臣子的话,又只能如何呢?怨皇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犹如他欧阳云墨在书院里和其他人辩论的那样,儒家的教诲深入人心,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皇帝和皇权的存在。
欧阳云墨如果现在敢答句不是,是在违背欧阳家忠臣的纲领,是在违背欧阳家做人做事的准则,他欧阳云墨就是欧阳家的败类叛徒了。
而且,是在护国公王府的人面前。
欧阳云墨的眼睛,从皇帝脸上,再转到了朱潜的脸上。
他那双深沉的,犹如墨水一样深的眸子,映在朱潜的眼角里。
朱潜淡淡地划开步,走到他面前:“皇上说的话,莫非欧阳公子没有听见?”
欧阳云墨两眼犹如锋芒的刺,扎在他脸上。同时,是心里说不出的一种滋味:这个孩子,真的只有七岁?
当时他在客栈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已觉得这孩子不像是普通的孩子,光芒万丈根本藏不住。但是,这孩子最令人惊讶的,不是他身上背负的命运和喻示的惊世才华,而是他那张老态龙钟的表情。
完全不像七岁,倒像是老者的表情,真是令人很是惊骇。
“你真想她死?”欧阳云墨对着他,“她不是你们王府收养的养女吗?原来你们不是真心养她的,是不顾她死活的,没有把她当成人的?”
“欧阳公子如今都自顾不暇,还想替人声张正义?”朱潜说到这里,突然狡黠地挑起眉,“况且这事儿,又不是我能说得算了的。”
那是,朱潜他都自身难保了,怎么救回明?
欧阳云墨用力地捏起一只拳头。
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天知道,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他的感觉是全身心第一次碰触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是他的灵魂瞬间坠落了,只剩下她的世界。
他只想要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这种感情。因此,他甚至做出了他以前身为君子从来都不屑做的事情——竟然劫持了一个弱女子。
没有想到的是,半路被皇帝的人拦截了,更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是皇宫里丢失的那个公主,与护国公王府都有着千丝万缕扯不清的关系。
他的心情如此矛盾,从来未有。
是要服从欧阳家的准则,始终成为皇帝的臣子,或是说,背叛皇帝,顺应自己这种前所未有的感情,为了她赴汤蹈火?
决定有时候并不是容得了自己下的。尤其是,当一个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时机总是能被更果断的人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