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想本妃坐上你们的马?你认为本妃能同意吗?本妃,可是和你们交战许久的护国公的夫人。本妃哪怕是死,都不可能坐上你们东胡人的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她脸上。

朱璃蓦然转过去的玉眸,望着她,眼里写满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大明人与东胡人是势不两立。因为,东胡人侵犯大明的国土,烧杀掠夺,屠杀无辜百姓。

李敏哪怕是生在现代的和平年代,却早在父亲的感染下,深深懂得什么叫国家的自尊,国家的自豪,爱国的本质。更何况,她到了这个时代以后,耳濡目染了许多,她嫁的男子,她所恋上的大叔,本质上和现代守护国家的军人没有什么两样,为国家为民族抛热血洒头颅。她为嫁给这样一个男子而感到自豪,心里早也就有这样一个念头了。

和他到北燕,不仅仅是为了他,因为嫁给他以后,他的家,也就是她的家了。为了这个国家,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东胡人的脸上,不无意外,全写满了不可思议,以及,那种突然被藐视了的狼狈感。

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只等着束手就擒的女子,竟然感藐视他们东胡人!

“隶、王、妃。”牙齿里,咬着这三个字,乌揭单于向前迈进去一步。

眼前这个男子,无疑是被惹恼惹怒了。乌揭单于冷幽幽地笑着:“这番话,或许可以等你成为阶下囚以后,再说给我们可汗听。看看我们可汗会怎么告诉你,告诉这一大片国土,皇帝的江山,终有一天,必然是属于我们可汗的。更不要说护国公守着的那么一点地方了,北燕,早成为我们东胡的囊中之物。”

“你说的汉语真好,说明,你心里面,对于我们大明,还是存了谦卑的心态。否则,怎么学汉语学的这么好,成语应用手到擒来,十分自如。只可惜,在本妃没有到你们可汗面前表态之前,你这番话,应该对着王爷说,比较妥当。”

“王爷?”

“是的。”

“护国公此时此刻能在哪?护国公要是真能来救你——”乌揭单于刚张口要放出一声冷笑。

呼啸的北风,苍茫的天空中,传来那一声声震撼天地的号角。

全部东胡人的脸色刷然一变。乌揭单于脸上闪过一丝沥青,瞬间身影一闪,站在了李敏背后,手中那把短刀随之架在了李敏脖子上。

“不,不可能!”呼延毒两只手掐在兰燕脖子上,一面听着那号角,一面不可思议地喊道,“怎么可能?是正规军来了吗?”

这呜呜声宛如地狱悲鸣的号角,明显与之前,惊动黑风谷清晨的那一声,还有些不同。需要很仔细地听,能听见,此刻的号角声,显得益发的绵长宏壮,是穿透了北风数百里的穿透力,不像之前那一声只犹如鸡鸣一样的锐利,是百万雄师的浩荡气势,不可抵挡。

盯着黑风谷的护国公的军队,据他们东胡人所知,并不算多,可能也只有一个军营大约近千的兵力。当然,如果是护国公的精锐,有这些人进入黑风谷扫除土匪余孽也绝对够了。问题是,黑风谷里,现在可不止那批亡命之徒,不要忘了,郭子达那批人,还在门口纠缠着。

再有,东线皇帝的军队,以及西边,他们东胡人闻风而来的军队。

因于此,所以,护国公这次是亲率百万雄师上这里来了吗?

乌揭单于等人脸上不免闪过一丝惊慌,因为耳听这个号角声,明显是护国公的主力部队才有的军号。

与朱璃对峙的兰长老,脸膛通红,废了一丝力气从牙齿里挤出:“二汗保持冷静。不要轻易上了朱隶军师的当。那个公孙良生狡猾至极,可能只是利用了正规军的号角,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误以为正规军来,中了空城计,而闻风而逃。护国公和他的正规军主力部队不可能在这里的。我们北边进攻大明边线的军队,令护国公的主帅受了重伤,护国公急于收拾边线上的狼狈,肯定是来不了的。”

听到这番话,东胡人一时听见号角声混乱的军心刚刚有些稳定。

朱璃闻言,是忽然间在嘴角处溢出了一丝寒笑。虽然,他是那样讨厌那个男人,可是,在这个时候,他是肯定比那些东胡人,更了解那个男人没有错。

“你笑什么?”兰长老脸色骤变,锐利的眼神虎视他那张冰霜一样的玉颜。

“笑你们,妄称与那个男人打了那么多年仗,连他那点禀性都摸不清楚。”朱璃冷冷眉眼之间充满了嘲讽说,“本王,与他见面接触实在不多,毕竟他常年随父出征,而本王不过是在宫廷里处理朝廷事务居多。可是,小时候,倒是与他一块儿像兄弟一样玩过。他那人,与本王一样不爱说话。但是,心眼儿,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更多。或许他的军师,喜欢玩花样,但是,他这个人,最不爱玩花样了。尤其两军交锋这种事儿,他比谁,都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无意中,竟然从另一个人的口里,得知他的另一面。

李敏望住那张玉颜的侧脸,眸子里忽然闪过一道锋利。同时是想起了那个时候,老公刚回来不久,他们夫妻俩应太子邀请到太子宫里赴宴,回途上,老公一言不发,老公那张沉默的缄颜,无疑揣着一种沉重的伤感。

小时候,不管怎么说,当年的小时候,这群懵懂少年,是年幼无知,因为尚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代表的未来,听着大人们说的话,也只能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童稚的心,单纯而可爱,哪怕有大人的警告,却一样按捺不住那份童真。

那时候的情怀,无疑是真实的,可贵的。就是太子,明知道大皇子说起那些往事目的,依然忍不住泪流满面,是哭,那个时候的美好已经一去不复返。

到现在,展现在他们这群儿时同伴面前的,只余下那份现实的残酷,充满了痛人的苦感,老人的酸楚。

人未到中年,却已经尝透百苦,这是他们身为王公贵族养尊处优的代价。

紧随三爷的这段话落地,似乎,是这个宫廷里的儿时玩伴,比东胡人更了解护国公没有错的了。四面八方,荒漠的雪地里,传来的马蹄声,沉重的,像是背负了多重的器械行走的重量,只听这样的马蹄声,让在场的所有东胡人心里头掠过一道恐慌。

漫天飘扬的雪花里,一面面金色波浪纹的旗帜,宛如是从海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张大了吞噬的巨口。

李敏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四周所有的人呼吸变的急促,是一阵一阵的吃紧。她是大夫,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这些人的代谢在加快,激素在增长,因为恐惧,因为即将面临他们人生中最可怕的那一刻的到来。

“王爷——”兰燕从被对方掐紧的脖子里费力吼出一声。

刺破空气,飞出来的那支白翎羽箭,好像一道白光一闪,超越了时间。啊,一声痛叫,从呼延毒张大的口里吐了出来。

众人一惊,回头,才看见了呼延毒左肩上已经中箭。跪在地上的呼延毒,手心沾满从肩头上流淌下来的热血。

什么时候射来的箭?没有声音,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在东胡人脸上写满恐慌的时候,兰燕从雪地里艰难地爬起来,吃着气对着某个方向,说:“二少爷——”

射出这样一支神箭的,当然是她服侍许久的小主子了。

东边方向,骑在白马上,宛若白色神仙的英俊潇洒风流无度的美少年,背上背着宝玉镶边的牛皮简筒,洁白如玉的手指间,悠然自信地拿着制作精良的玉弓,两道宛若刀削的柳眉,不失英气与美丽,向上飞扬,肆意的眉角下那双黑森森的眼珠,美丽的不可方物,同时露出的锋芒,沾满了残酷的血气。

李敏乍看到小叔,只觉得突然间,小叔好像又长高长大了不少。当然,她知道,这样短时间内,小叔突然拔高是不可能的事。只能说,小叔瞬间,好像从青涩的少年,变的更加稳重成熟了。

呼延毒一口气拔出了自己肩上插中的箭头,忽的一双狠毒的眼睛射向朱理:“是何人?”

朱理常年在京师,并不身处北燕,不像自己兄长,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上战场和东胡人厮杀过了。

东胡人根本不知道这个美如冠玉的神箭手美少年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

乌揭单于锐利的蓝眸,掠过刚才喊声的兰燕,回答同伴的声音清冷道:“是护国公的弟弟吧。”

“护国公有兄弟吗?”呼延毒踉踉跄跄站起来,很是吃惊地说。

“有。可能以前,是都被大明的皇帝给困在京师里当人质了吧。”乌揭单于说。

李敏和朱理眼里顿时都闪过一道锋芒,无疑,这个东胡人,很了解大明皇帝的心思和大明王都的情况。

“护国公的弟弟来了,护国公呢?”被一箭刺激到的呼延毒,发疯地吼着。

四面,犹如潮水涌过来的黑骑兵,像四面冰冷的铁墙,把圈子里的所有东胡人死死困住了。

李敏的脖子上忽然感到一紧,俨然,东胡人到这会儿真的是怕了。怕护国公真的一来,他们插翅难飞。

“二汗。本妃劝你,在王爷亲自出面之前,放了本妃为好。这对于你没有任何益处,你心里很清楚。你们可汗是说把本妃抓回去,没有说要把本妃杀死吧。你不可能杀了本妃。杀了本妃,对于你们可汗一样没有任何好处。”

乌揭单于低头,俯视到她那张无波无澜的面孔,忍不住心头浮现起一丝恐慌与恼怒。想到至今为止,她面对任何危机,哪怕身陷危险之中,都是临危不惧,仿佛脸上戴了一张谁都突破不了的面具一样。

真心是,一个令人深深畏惧的女子。

“隶王妃好像还是不清楚自身的处境。鄙人可以带着隶王妃走,只要鄙人手里有隶王妃在,你们王爷,也束手无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李敏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你为何笑?隶王妃?”乌揭单于怒道。

“本妃笑,和三爷一样,三爷刚才笑你们的短视愚昧,你们到至今,都还不知道三爷的用心良苦是不是?”

耳听这话,是把朱璃一块讽刺上了。玉面王的面孔顿时很不好看。

滋啦,是拉弓的声响。白马上的朱理,拉开了手中的玉弓,眯紧的那双冰冷的黑眸子,精准地瞄着中间绑架自己大嫂的东胡人。

乌揭单于警觉地一个转身,把人质放在自己身体前面做护盾。

一刹那,北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雪粒。与此同时,兰长老发出一声急声的警告:“二汗!”

前面有箭,后面突然扑来的是刀锋的杀气。乌揭单于惊觉前面美少年的神箭是诱饵时,急转回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李敏感觉自己身边忽如一道飓风刮过,自己身子不稳,向前扑倒。兰燕离她最近,从雪地里飞了起来,接住她。李敏刚稳住身,吸口气,回头,只见乌揭单于与一个身影瞬间纠缠在了一块。

乌揭单于身穿的蓝袍,与不明来路的黑袍,在雪地里不断地翻滚。

东胡人一片惊慌失措。呼延毒往自己流血的肩头上某个穴位上一点,暂时止了血,提起刀点地欲飞去。朱理见状,刚要从马上下来。林间飞掠过来的一道青影,在他肩头上一点,朱理顿时不敢动。

像清风一样掠过雪风之间的青衣男子,手执那犹如蛇一样弹松自如的银色软剑,落在了呼延毒面前。

“师傅!”兰燕喊。

“看着王妃。”许飞云说,与雪一样毫无表情的瞳孔,藐视着眼前的东胡人。

兰长老一看形势不对,自己方两员大将都被人困住。自己刚要抽身去救乌揭单于,对面冷冷一道声音说:“怎么,要走?本王可舍不得你走。”

“三爷——”眼看自己的手指,不止是不能放开剑锋了,是被对方凝聚在剑锋上的气拉扯住了,兰长老猛吸口气说,“三爷,不如此刻和我们可汗合作,擒拿护国公夫人,对于三爷对于皇上,对于我们可汗,都是利益一致的——”

“哼。”朱璃冷冽地一声冰笑,“本王何时何刻,与你们东胡为伍了!我们皇上,从来没有说过要与你们可汗同等同座。”

眼看一场混战即将拉开。“大少奶奶。”兰燕扶着李敏。

李敏几乎站不住,手心贴着小腹,一声一声,调整自己的呼吸。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流淌下来,沾湿了刘海,湿漉漉的一片。

不行,她站不了了。

兰燕感觉自己的手顿然一重,惊呼时,李敏猝然倒在了雪地里。

那突然砰的一声,飞溅起来的雪片,让本来杀的炙手可热的战场,啥时冷了下来。一切声音,仿佛都被冻住了,空气僵硬的,好像刮着人的脸。

所有人的目光,各式各样的视线,落在那个倒在雪地里,被雪片正一片片覆盖的女子。雪花,好像羽毛一样,盖在女子质朴的袍布上,那样的冷,冷到仿佛揪住了人的心头。

乌揭单于闻声抓过头,当看到女子倒地的一幕,愣了一下时,胸口猛的遭到一击重击,猝不及防,直飞三尺远,后背重重地摔落在树干上,剧烈的撞击让他胸膛浮起,口一张,呕出一束血花。

“二汗!”兰长老和呼延毒一看,同时放开了与眼前的敌人继续纠缠,直飞乌揭单于身边。

朱璃站在那里,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只冰柱,手里握着的雪剑,一寸一寸从他手掌间落下去。

他怎能忘了呢?

她是孕妇。不说是怀着孩子的身体,单凭她是个女子这样单薄的身子,而且以前在尚书府受到王氏等人的欺辱,本来身子就不怎么好,冰天雪地里,熬了这么多天,被人追了又追,抓了又抓。身体,心灵都饱受折磨。

能挺到这里,是她的极限了。哪怕是男儿,也不一定能一路熬到这里。

他要过去,过去——

“三爷!”

背后忽然伸出来的一双丝,死死地抱住他腰,不让他动。李莹牙齿间一字一字咬着道:“三爷,你不要忘了。当初,你可是在她和我面前发过誓言的,你选择了我,而不是她,三爷!莫非,三爷是不怕在这个天下面前,丢这个脸吗?骄傲的三爷,你能丢得起这个脸吗?她是护国公夫人了。”

她是其他男人的女人了。

心口那口恶气在胸间涌动着,朱璃的五只手指在胸口要抓的样子。

李莹藏在他身后的目光,恶毒地射向前面。

飞奔而来的男子,从雪地里扶起了昏倒的女子,手指拂开女子脸上湿漉漉的刘海,轻声喊:“敏儿,敏儿,是我——”

女子闭着眼,没有回应。

周边只剩下风声,此刻的安静,静的好像天地间都为之失色。

朱理从马上下来以后,在雪地里一路跑到了自己大哥大嫂旁边,眼睛直丁丁地看着大哥怀里那张像雪一样苍白的面孔。自己嘴里吐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朱理没有揉眼睛,跪了下来,沙哑的声音说:“大哥。”

对面,他兄长的呼吸声那样的沉重,好像压榨所有人的心脏。

朱理突然害怕了起来,心头从来没有过的一阵恐慌。他大哥的手指像是深深地要掐入到她大嫂的身体里,可他大嫂一点声音的反应都没有。

兰燕已经出不了声了,眼睛也像死了一样直射着哪个地方。

许飞云眯下眼,随手一甩,手中的软剑犹如银蛇一般收回成了普通的剑长,左手把银剑负于身后,右手,他轻轻地按在了朱隶的肩头:“王爷。”

之后,后半句,许飞云忽然哽在了喉咙口上,怎么说,说找大夫。可是,李敏本身就是大夫。可能在这个时候,所有人才突然间意识到失去她有多么可怕。

“大哥,你听我说。”朱理咽了一口口水,说,“大嫂,大嫂她可能只是昏过去了。”

“我知道。”

一句话,让所有人一愣。

在场的东胡人,忽然一个个,身体抖了抖。

“二汗,我们得走——”兰长老搀扶起乌揭单于,额头上冒着一大串热汗说。

呼延毒捂着肩部重现流出来的血,对乌揭单于点了下头。

乌揭单于低头,可以看见胸口自己呕出的那口污血,手心摸到胸前,不用说,里面的五脏肯定受损严重。护国公那一脚,是踹了十足的力气。如此一切,可以说明,那个传说中的夜叉,恐怕是要复活了。

“快走!”兰长老低声喊道。

他们后面,北风越吹越烈,每一阵风,都犹如刀子一般。

身处北风中心的男子,把雪地里的女子抱了起来,伏低的脸,贴着女子的额头,轻轻地说:“敏儿。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回去,回我们的家,回北燕。至于那些,之前对你不好的人,一个,都不会——”

紧随男子这话,东胡人像疯了一样,死命地向前奔跑。朱璃和马维,看着这个场景竟是觉得不可思议,并且目瞪口呆。

“主子。”马维感觉到了迎面扑来的一阵煞气,刀子竖在了身子前面,抵挡在了朱璃面前。

朱璃转头,在来不及看一眼的刹那,猛然,一道飓风带着煞气向他脸上袭来。马维帮他挡,都挡不住,主仆俩一块向后被这道飓风推着。

李莹发出连声的尖叫:“三爷,三爷!护国公,你倘若敢伤我三爷,我把她杀了——”话没完,李莹被那道风刮了出去。

朱璃一手抵住马维背部,在看到李莹飞出去的时候,脚尖踮地,冲上半空接住人,紧接,两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马维根本没有力气回头护主,同时被这道飓风甩了出去,直飞十几丈远。

许飞云后退两步,拿袖子掩住口,急道:“王爷!”

从飓风里奔跑出来的黑马像是飞奔来的死神,朱隶一跃而起,把人抱到了马背上。

朱理见状,着急地跑回到自己的白马前,翻身上马,策马急追:“大哥,等等我——”

兰燕不知道怎么办,眼看场面一团混乱,喊:“师傅——”

许飞云也是急,一面是奉了朱隶命令去追东胡人的部队,眼看,在朱隶下达的死令下,对这伙东胡人,恐怕是一个活口都不会留的了。

这和公孙良生之前和他们商量好的策划的完全不一样,这里面,可是有乌揭单于这样东胡人里的大人物,活抓肯定比弄死要好。

他许飞云是武功高手,以一敌百没有问题,可是,对于指挥打仗,是没有一点能力。

------题外话------

【162】谁来救

漫天大雪肆虐,呼啸的北风卷着大批雪粒,好像是铺天盖地,要把整个世界毁灭的趋势,血腥味在风雪里弥漫开来,让一切静止的物体能深深地感受到骨子里冒出来的寒颤。

马维刚睁开眼,见是两把刀对自己头面上劈来,急忙在雪地里滚了几下。与此同时,他看见了围住在他主子周围的人,一样是举起刀打算杀无赦的样子。

“三爷!”马维急喊一声。

朱璃一个激灵,从冰冻的雪地里醒了过来,把身上抱住自己的李莹推开,同时跃起向后撤。

“你们疯了吗?三爷是皇上的钦差!”马维提着剑飞到了主子面前,不可思议地喊道。

什么皇帝的钦差?他们的主子只有一个,是护国公。再说了,皇上的人,都把他们主子逼到这个份上了,他们的主子还能继续死心塌地给皇上做牛做马吗?

朱璃、马维一块抽了口寒气,眼看围住他们四周的士兵,根本都不把他们当一回事。李莹直接躲到了朱璃背后,双手扯着朱璃的衣物,小声说:“三爷,快走吧。”

走?这会儿形势不好,走是应该的。

可是,一旦一走,她——

朱璃两眼眺望过去,见远处白雪皑皑,风雪弥漫,早已不见了那人踪影。她到北燕去了,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可能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三爷!”李莹紧紧地咬着嘴巴,两只手,纠结成一团。

好恨,好恨。

不过没有关系,刚才看李敏那情况,恐怕是气数差不多要尽了。普天下,最厉害的大夫自己都倒下了,怎么办?有谁能比最厉害的大夫更厉害,给自己治病?只要想到这点,李莹心里乐的要死。

这叫做什么?

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那自称妙手仁心医术堪比神仙的二姐,肯定想都想不到自己有这一天吧。

这叫做活作孽!有那么好的医术有什么用?难道不知道大夫不能给自己治病的吗?活该死了。等李敏自己死了,看跟着李敏的那群人怎么混,都不用混了。

李莹嘴角微微一勾,仰起脸,看着眼前男子那张几乎完美的玉颜,很冷,冷得像块玉石头一样,可是,有什么关系。要打破这张玉石头,不是没有办法的。她二姐,刚不是在她面前,刚上演了一出怎么抓男人的法子吗?虽然这个法子,她母亲王氏早有对她说过,她大姐也演示过。

“三爷。”李莹低低的声音,贴在朱璃身后支支吾吾地说,“民女说不定有三爷的孩子了。”

“什么?”朱璃眉头一皱,聚成一座大山的样子。

听得出来,他不止质疑她的话,而且,好像不怎么高兴。和万历爷听见她大姐怀孕,和护国公听说她二姐怀孕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怎么可以没有一点欣喜的模样?

朱璃的想法很简单,她怎么可能有他的孩子?他们两人都没有洞房呢?

李莹冷冷地在心里头一声冷笑,脸上却装得无比委屈地说:“三爷,您忘了吗?之前,静妃娘娘为了三爷的婚事以及未来三爷娶妻生子的三爷王府如何整修的事儿,派人到尚书府里征求过意见。民女母亲王氏,接到静妃娘娘的好意之后,让民女亲自带信回静妃娘娘的话。”

朱璃逐渐地想起了这回事儿,那时,为了自己王府里修路要用到的玉石,静妃主张从北方的商人手里购买。

刚好,王氏有这个门路,可以拿到比较便宜的价格,并且为了讨好他们,王氏还愿意出一半价钱,为三爷府添砖加瓦。利益面前,静妃哪有不接受的道理。静妃当初接受王氏,原因也在于谁都知道王氏这个人精打细算,很能敛财,听说个人私库的银子,早就超过李大同本人和尚书府了。

他当时本是不想接受王氏这个好意的,可是,在静妃的游说之下,并且马维等人一样觉得他没有理由不接受。毕竟到时候李莹嫁到他府里,住他的,花他的,现在自己娘家先拿出一些补贴,天经地义。

如此复杂的情况下,那天马维被他派了出去,他也没有想到有诈,难道王氏还能并且能敢怎么诓他吗?于是,他一个人接到王氏让人使来的口信之后,到了指定的客栈,准备和卖玉石的商人签订最后的协议。

去到客栈,才发现,王氏没有来,只有李莹来了。李莹是他未婚妻,以前,两人并不是没有过单独会面的机会。他没有怀疑。

谈生意,难免不了摆宴,在酒桌上来回吃上几杯酒。那商人有意讨好他,努力给他敬酒。最后,他在客栈睡了。主要是那天他白天被就在刑部累了一个白天,晚上再吃点酒,很容易醉倒。

马维办完事来找他时,在客栈找到他,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是那晚上发生的事。那晚上,三爷对民女的热情,让民女坚定了,三爷其实,还是对民女很好的。”李莹这会儿做女儿态娇羞地说出这个事儿,“之前,民女想着,反正民女这个月要被三爷娶进三爷府里了,所以想着,等进了三爷府里再和三爷说,其实也不迟。”

马维在一旁听到这些话,已然目瞪口呆。他都惊讶成这样,更不用说他主子了吧?

这样说,他主子,是没有正式娶这个女人之前,已经被这个女人和她母亲设计了?

不要怪王氏对三女儿未雨绸缪先策划起这个事儿,主要是,那些日子,李华都看出了自己妹子和朱璃之间的感情似乎有异。于是李华私下里对王氏发出提醒。如果生怕事情有变,不如先下手为强。男人都是这样,过不了孩子这一关的。

只要李莹先有了男人的孩子,再生个儿子出来,朱璃能跑得掉吗?朱璃想跑,总得先顾虑下孩子。

朱璃的那张玉颜像是瞬间被风雪覆盖住了一样,根本看不清其中的表情,最终是张开冰唇发出了一声不觉明厉的轻笑:“丈母娘如此厚待本王,实在是令本王受宠若惊。”

“三爷!”李莹一惊,赶紧辩解,“这事儿,和民女的母亲毫无关系,而且,那晚上,三爷实在是喝多了。民女本想回去,可是三爷不让。而且民女想着,自己终究是三爷的人,能为三爷解愁,民女愿意牺牲自己的清誉。”

罪名都给他扣上了。他在婚前即毁了她的闺誉。说起来也没有错,女人,如果被一个男人沾过了,能再嫁得出去吗?

拿自己不检点的名声做威胁恫吓的筹码,如果他到时候突然临时改变主意,不愿意娶她,她带着孩子闹上公堂,让皇室皇上的名声都在天下百姓面前名誉扫地。当初,他可是为了她,牺牲掉了一个女子的名声了,现在,她为了他,不惜代价一定要把他绑架上。

“莹儿对本王,真是情深意切。”

李莹抬头,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玉眸里,像是泛起了一丝波澜的样子,心里一动,依靠在他身上说:“莹儿愿意与三爷共生死,否则,不会冒着危险,接受皇上的圣旨一心一意来到三爷身边。”

“本王从来没有怀疑过莹儿对本王的真心。本王只想,莹儿貌似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本王的眼睛不好,而据说,莹儿的眼睛,和莹儿的母亲与姐姐一样,都不好。到时候,孩子的眼睛不好,该如何是好?”

李莹猛的咬了一口唇。都是李敏惹出来的祸,非要加害她们母女三个,说她们眼睛不好,害的她大姐都被打入了冷宫里。

“三爷,其实民女和三爷,在民女的二姐对外说到这件事之前,都还不知道这事,对不对?所以,民女与三爷这个孩子,是老天爷安排的。民女相信,老天爷安排下必定要出生的孩子,必定有他的福气。而且,那到底是三爷的孩子。难道,能因为眼睛不好,就受到三爷的抛弃吗?三爷的眼睛不好,可是皇上从来没有抛弃过三爷。民女相信,以三爷的胸怀,必定与皇上一样,绝对不会抛弃这个孩子的,会更体恤这个孩子的。”

不得不说,李莹的口才,比李华好太多了。终究来说,李华那时候,是不知情之下,所以,遭受到李敏的打击之后,几乎是猝不及防,当然是毫无防备,因此跌了个惨痛。李莹可不同,眼看了自己大姐的前车之鉴,肯定要未雨绸缪了。这些话,早在李莹心里头盘旋许久了,做好了算计,到合适的机会再拿出来说。现在,正是个合适的机会。

朱璃心头动了,不是因为可怜眼前这个女子,而是可怜了自己。想自己从小到大的那种因为眼睛不好受人歧视的非人经历,怎么说,都不可能对自己同病相怜的儿子,施与同等的痛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点,朱璃是懂的。

“走——”朱璃道。

李莹感觉他的手护住在了他的腰间上,其实,她知道的,在她刚才受袭击的时候,他抱住她摔落在地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不是因为爱,也是因为这个男人要脸皮,要权,要名声。只要抓住这些,她李莹不算是都输了。

听见主子发出了一声逃命的信息,马维心里忽然间松了口气。虽然,他不见得喜欢是李莹劝动了他主子逃。可眼前这个形势,他们势单力薄,比他们人多的东胡人都拼命逃了,他们更不能不走。

只能说,护国公发疯了,不管他们是皇帝的人,不管自己只不过也是皇帝的臣子而已的身份,对皇帝的儿子下了屠杀令。

马维一步步后退,这或许是他第一次与护国公的亲卫军正面对峙,所以,所谓传言中那些有关护国公的传言,只有现在亲身体会才能知道,原来,传言不是假的。

眼前,这些人,周身散发暴戾,是从战场死尸堆里爬出来的人才有的气息,确信无疑。他们的眼瞳里,似乎对于朱璃代表的身份地位,都毫无感觉,有的,只有两个字:军令。

“三爷,你先走。”马维低声道。

他不能确定了,自己能不能护着主子全身而退。

朱璃一样,没有想到现在自己想逃,都不一定能逃。没有想到,护国公竟然都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皇帝的儿子算几根葱的身份了。原来,他想,至多,护国公把李敏从他们手里抢回去而已。或许,在朱隶没有失去理智之前,完全,有可能继续这样掩饰自己。

呵呵。和皇帝想的一样,护国公造反皇帝的心思早就有了。只是,一直装着,掩饰着。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老公逆反的心思?或许知道,如果知道,那就是必定无疑的同谋了,同谋着造反,是逆贼!

朱璃眸子中忽然闪过一道凌厉:“杀了本王,有什么后果,你们主子能承担得起吗?”

没有人听他说的话,只要四周围攻上来的人,拿着屠刀,直冲他们三人砍来。李莹发出连声的尖叫。

许飞云看前面东胡人一片血海,再听背后李莹尖叫声。望着这个失控的场面,许飞云脑门上冒出了一颗颗大汗。

难怪外人都说护国公是地狱里的夜叉了。护国公疯起来,根本都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了。

一看,自己身边的女徒弟还要上前去帮着砍朱璃的脑袋,许飞云一把拉住兰燕的手臂。

“师傅!”兰燕不可置信地叫道。

来了!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穿破了漫天雪海,从这里奔来。

辨认出雪海里出现的人,不是敌人的一刻,许飞云差点要给某人跪倒了。好个公孙良生,是终于在最后一刻想到这个可能的乱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