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流年(出书版)》作者:云葭

当你离去,流年慢慢倒退,沧桑渐渐沉醉。你却不知,思念正如羽毛轻轻落入我的掌心…

醉眼看梦梦也醉(一)

清杳睁开双眼,宛若初生的婴孩般,她的眼神纯洁无辜,没有沾染任何属于尘世的气息。一如天尽头那泓无忧泉,清澈得能融化世间一切罪恶。当周遭陌生的景象毫无征兆地闯进她的视线,她眉头微蹙,心上涟漪荡漾,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开来。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白色云雾,氤氲缭绕,无风自动。天刚蒙蒙亮,晨光划破了薄幕,透出浅浅微光,隐约可见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尖。这样的景象令她产生一种尚在梦中的感觉,她记不清自己睡了多少年了。碧瑾仙姝把她的魂魄从忘川河边带回来的时候说,她少了一魂一魄,在天心莲中沉睡千年才能醒来。

时光荏苒,冥冥之中原来千年岁月弹指一挥间就这样过去了,沧海却没有变成桑田。

清杳飞身而起,白色的纱裙顿时与云雾融为一体。她在最高的山尖向下眺望,然而入眼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满眼的氤氲仿佛开天辟地时的鸿蒙之气,却又多出三分怅然,三分神秘。

凝视良久,清杳忽然对这个看似陌生的地方产生了一种熟悉感,她蓦地想起凡间曾流传的一句话: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是了,这里就是瑶姬的属地——巫山。

除却巫山不是云,巫山的云雾是世间最美的。尽管清杳只在千年之前来过一次,但这样的记忆深深刻在她的心上,时间也无法将其抹掉。她凝神,用瑶姬所传秘音之术把自己的声音散了出去。

“瑶姬,瑶姬……”

周遭依旧寂静,静的几乎都能听到云雾浮动的声音。但是清杳能听见她的声音随着云雾一起飘啊飘,声声回荡在青山白雾之间。过了好久,寂静依旧无止境地蔓延,清杳猜不透它什么时候会停下脚步。瑶姬没有回答她,整座巫山空空荡荡如无人之境。

清杳有些讶异,不知自己沉睡的这千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瑶姬是个性子清冷的神仙,向来不喜欢热闹。以往除了去蓬莱仙岛看望碧瑾仙姝,她几乎从不离开巫山,甚至连天界的大小宴会也甚少参加。然而眼下的巫山却连一个传话的小仙娥都看不到,若非景致没有变,俨然就像另一个地方。

未等清杳思索出所以然来,东方蓦地闪过一道火光,朱红的光芒在无边的白色云雾之中显得格外扎眼。清杳回头望去,双目对上一只拍着翅膀飞过的青色大鸟,依稀可见它翅膀上的红色斑纹,以及身下的单足。

“章峨山毕方鸟。”清杳微启双唇,音如天籁。

她曾在碧瑾仙姝收藏的典籍中看到过有关毕方鸟的记载。毕方鸟是木精灵,形状如鹤,红纹白喙,身下只有一只脚。其不食五谷,却能招来讹火。眼前的飞鸟与书中描述几乎一摸一样。此番它忽然出现在巫山,好像在向清杳昭示这里将会发生什么。

瑶姬不在,本来就人烟稀少的巫山在这黎明之际显得愈发寂寥。

清杳不再犹豫,她足尖轻点,翩然起身追着毕方鸟飞去。

毕方鸟毕竟是上古神兽,极为灵巧。清杳刚进入它三丈以内,它马上警觉,长鸣一声后陡然加快了翅膀扇动的速度,一下子拉开了与清杳之间的距离。

清杳想,这毕方鸟倒是有些灵性,想擒住它带回章峨山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不愿杀生,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巫山遭受任何意外。

正当清杳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件棘手的事,一道银光陡然划破云幕,刚劲猛烈,直直向着毕方鸟冲去,带着要置诸死地的决绝。清杳惊诧,眼前闪过的那道银光赫然正是一把剑。她未经思考,本能地甩出藏于袖中的天绡绫,就在银剑刺中毕方鸟的千钧一发之际将剑缠住,用力一收,剑稳稳落入她的手中。

毕方鸟受到了惊吓,长鸣几声,慌乱地拍动着翅膀。清杳发现它想逃,随手捏了个定身咒将它定在了当空。她不禁纳闷,毕方鸟如此通灵性,也只有在它慌乱的时候她才能这么轻易制住它。而这把剑的主人居然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将其射杀,灵力应该远远在她之上。

云雾深深,刚毅的气息拨开层层雾霭,冲淡了那股子清冷的湿气。清杳回头,只见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男子在她身侧。

银甲男子面色清冷,英武不凡,脸部轮廓分明得就像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这般俊朗的男子,即便是在天界也算是难得一见。清杳想,如果被蓬莱那群难得见到男人的仙子们看见,肯定又会陶醉一番。

他正讶异地盯着清杳手上的宝剑,眉头微锁,一双瞳孔深不可测,其中透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清杳不喜欢和天界的人打交道,甚至可以说有些厌恶。看这位银甲男子的打扮,定是天界的某位将军无疑。

她把剑递了过去:“万物皆有灵性,望将军手下留情。”

千年不曾开口说话,清杳的声音一点都没变,轻细柔软如上好的丝帛陡然摊开,拂在指尖上,令人心口也微微发痒。

“你居然可以碰到这把剑?”银甲男子还是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仿佛要硬生生将清杳的灵魂看穿。他接过剑,问清杳:“敢问姑娘是何方仙人?”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和刚才刺向毕方鸟的那把剑一样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势。然而清杳只是微微一笑,转身飞到了毕方鸟身侧。她收起天霄绫,伸出右手轻轻抚摸它夹杂着红纹的青色羽毛,轻轻道:“快回章峨山去吧。”

清杳指尖金光一闪,解除了定身咒。

毕方鸟一得到自由马上拍动翅膀高昂地鸣叫起来。它明白方才是清杳救了它,于是收起之前那份警惕,绕着清杳盘旋了三圈之后,掉转方向离去。

“我并非天界仙人,我们以后恐怕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告辞。”

“等等——”他叫住了清杳,“为什么你能碰镇天剑,你究竟是什么人?”

镇天剑?清杳的心猛然一蹿。这把居然是传说中除了它认定的主人之外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镇天剑!这么说来,眼前的男子就是……

清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忙道:“将军的困惑我无法解答,我有事先告辞了,抱歉。”

未待对方有任何反应,她衣袂飘起,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之中。

“仙子请留步……”

身后传来银甲男子浑厚的声音,清杳不想回头,她继续往前御风而行。蓬莱仙岛离巫山不算特别远,以她的脚力不出一个时辰便能飞到。不管她是怎样到的巫山,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找碧瑾仙姝解开心里的重重疑问。

太阳升了起来,点点金光将大片大片的白色穿透,很快就驱散了弥漫在周围的雾霭。清杳看着云雾渐渐退去,蓦地心一慌。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太阳照射之后,竟然也和这云雾一样,化作一缕青烟,渐渐淡去,淡去……一切恍然一场梦。

千万年来心静如无波古井的清杳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她猛然睁大眼睛,却发现适才清晰的一切都不见了。此刻她正躺在一朵巨型荷花之中,岸上竹林青葱翠绿,在阳光下洒了一地斑驳。那样的绿意仿佛马上就要从竹叶尖端往下滴落,与地上的剪影融在一块儿。

这才是清杳熟悉的地方,是她的家——蓬莱仙岛的栖芳胜境。

碧瑾仙姝爱竹成痴,整个栖芳胜境除了百花之外,栽种最多的便是竹子。而清杳身下的湖便是碧瑾天姝用来饲养锦鲤的碧波潭。

清杳侥幸,幸好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她飞了起来,立在莲心之上。

一尾锦鲤哗地跳出水面,在荷叶上空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水花四溅,荡起粼粼波光。锦鲤化作了人形,足尖点在水面上,却没有沉下去。她红色的衣裙倒映在碧波之上,相得益彰。

锦鲤精看了清杳一眼,马上飞身而起,转瞬便消失在竹林尽头,唯余下天际那一抹云霞。和刚才的梦一样,分不清她是否真的存在过。

清杳收回视线,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仰望蓬莱仙岛最高的飞天峰。记忆的碎片慢慢在脑海里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飞天峰是风吟草生长的地方,也是敖宸长眠的地方。千年以前,她耗尽灵力将催生了风吟草,只为等待敖宸重生。

回首往事,清杳的心开始一阵一阵地疼。

为了救她,敖宸被天界神兽烛阴所伤,形神俱灭,而她也被打散了一魂一魄。碧瑾仙姝请了十殿阎罗之首的秦广王帮忙,寻遍六界都没能将她丢失的魂魄找回来。后来她耗尽灵力而亡,碧瑾仙姝从地府将她剩余的二魂六魄带回栖芳胜境,用天心莲锁住,一千年之后她残缺的魂魄才能和肉身合二为一。

清杳想,现在她醒了,千年已过,风吟草也该开花了吧,敖宸……也该回来了吧。

清杳飞了起来,从碧波潭上越过,带起的微风拂开了水面上的波纹。风声呼呼过耳,转眼间万丈悬崖已经近在咫尺。

这个在云雾中沉睡了数百年的地方散发出的气息也是寂寞的,周遭鲜有生命的痕迹。清杳站在悬崖边凝视着迎风摆动的风吟草,心中怅然久久不能散去。

为什么,它竟然还没有开花?

“宸哥哥……”

一滴泪从清杳的眼中划出,滴答——落在风吟草上。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风吟草上红光一闪,仅有的三片叶子之间长出了粉色花苞。清杳眼睁睁看着它绽放,美丽不可方物。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清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伸出手摸一摸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她的幻觉。

然而在手指即将触到花苞的时候,清杳把手缩了回来。她不敢碰,她害怕这真的只是幻象,一旦被她触碰就会烟消云散,就像当初的敖宸一样,在她面前化作一缕青烟,一阵微风,一片空茫……

就这么犹豫着,过了许久,清杳的手指依然停留在风吟草前面没有动弹。

“才七百年,风吟草居然沾泪开花,太神奇了。”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清杳警惕地转身,目光一对上眼前的白衣男子,顿时惊了。

醉眼看梦梦也醉(二)

诧异如同水珠滴落在清杳的眉心,慢慢蕴染开来,渐渐扩散到整张脸上。她从未想过,原来梦并非完全是梦,原来梦中的他竟然是真的存在的。他换了一身衣服,已经不再是梦中那个冷峻严肃的将军,但清杳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是他,真的是他!

白衣男子俊朗帅气,英武不凡,和梦中的一摸一样。他也正用同样讶异的目光看着清杳:“是你?”

“是你?”清杳几乎同时开口。

“仙子为何会在栖芳胜境?”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问将军的吧,”清杳恢复冷静,看似平淡的声音中夹杂着兴师问罪之意, “明绍将军身为天界战神,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将军不可能不知道,三千多年前我姑姑说过,不允许天界仙人无故踏入栖芳胜境一步。”

清杳望着白衣男子,不卑不亢。如果梦是真的,眼前的他应该就是镇天剑的主人——天界的战神明绍。

明绍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细细打量这个几日前曾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子,好一会儿才勉强平息心里的巨浪波涛。

“明绍并非有意擅闯,只是受人所托,情非得已。今天冒昧求见碧瑾仙姝,想借风吟草一用。”

“风吟草?”清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脸色刷白,“将军请回吧,风吟草乃栖芳胜境的圣草,莫说是我姑姑,换做是我也决计不会同意的。”

“佛祖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风吟草虽是仙草,但毕竟是死物,怎能跟人命相比。希望仙子能够割爱,救我朋友一命。”

“谁说他是死物的!”清杳终于还是动怒了,只是她的声音依旧淡然如水,“对我来说,他比任何性命都来得尊贵。将军要是真这么慈悲为怀,还是想其他办法造你的浮屠去吧。”

“如果我非借不可呢?”

“清杳自知不是将军的对手,但也会拼死阻止你!”

“好,那在下只好得罪了。”明绍颔首,镇天剑出鞘,直取风吟草而去。

清杳早料到他会硬来,在他离悬崖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挡在风吟草前面,天绡绫出袖,毫不留情地向明绍甩去。

一银一白两道光芒交错,明绍有一丝恍惚:“真的是天绡绫!”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西海鲛人泣泪成珠,织水为绡。这天绡绫便是西海鲛人用希夷池的无忧泉水编制而成,和蓝田玉并成为两大奇珍。清杳千岁生辰的时候,西海龙母将天绡绫赠给了她。她一直将其贴身携带,当做防身的武器。

在梦中,明绍曾远远地瞥见清杳用袖中飞出的白色绸带将镇天剑缠住,那绸带泛着幽蓝色的微光,和传说中的天绡绫如出一辙。他越来越好奇眼前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趁着明绍分神,清杳聚集浑身灵力于天绡绫上,企图一招击中他的命门。她知道自己不是明绍的对手,要想守住敖宸的精魂,她不在乎偷袭。

“住手!”一道绿光突然闪过,挡住了清杳的攻击,把她和明绍分隔在两端。

清杳往后退了一步,一愣:“姑姑?”

碧瑾仙姝飞至崖边,脸色竟然比寒冰还要冷上几分。她身后跟着栖芳三大灵主中的双城和雪桥。

“今日玉清真王寿宴,将军不去昆仑,反倒来我蓬莱做什么?”碧瑾仙姝神色冷漠。

“明绍前往昆仑山的路上偶遇阳泉帝君,受帝君所托,求仙姝借风吟草救他女儿霜灵仙子一命。”明绍解释,“三千年前青女仙姝被流波山夔牛戾气所伤,因而腹中的霜灵仙子天生体弱,需用风吟草和夔牛齿入药。帝君说,只要仙姝肯割爱,就算要他的性命交换也在所不惜。”

碧瑾仙姝扫了明绍一眼,又回头看崖边已经开花的风吟草,不屑道:“他既然请战神出面,看来对风吟草是志在必得了。不过碧瑾也想劳烦将军带一句话给他:栖芳胜境众仙誓死与风吟草共存亡。”

“仙姝……”

“明绍将军,”清杳打断他,眼神决绝,“如果他敢动风吟草一分一毫,就算他能救活霜灵仙子,我也有办法让霜灵死。”

一直未曾说过话的双城和雪桥被清杳震住了,三千年来,她们从未在清杳脸上见过如此狠绝的神色,就连碧瑾仙姝也不知不觉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只有明绍忍不住笑了,他的目光一直未从清杳的脸上移开:“既然如此,我会把诸位的话带到,告辞。”

明绍御风离去,风将清杳的纱衣带起,衣袂飞扬,宛如飞舞的白蝴蝶。

“姑姑。”清杳将视线转向碧瑾仙姝,唤了一声。她心里已经猜到,定时那锦鲤精将自己醒来的事告诉碧瑾仙姝,所以她们才能够这么快赶来。

碧瑾是寂寞的——千年前瑶姬曾这样说过。即使经过了那么长时间,清杳还是清楚地记得碧瑾仙姝那寂寥的侧影,她其实就是一株独自生长在悬崖边的风吟草,无花时顾影自怜,绽放时孤芳自赏,年年岁岁,形单影只,任何喧嚣与繁华都与她无关。

瑶姬曾说,清杳和碧瑾不愧是母女,虽然长得不是很像,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清冷气息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清杳从不寂寞,因为她根本感受不到寂寞。

碧瑾仙姝从不允许清杳唤她娘亲,六界之中知道她们是母女的也是少之又少,除了栖芳胜境的几位仙子之外,只有瑶姬和西海龙母。就连和她关系十分要好的西海太子敖宸,七公主凌波她也没告诉。

清杳心里很清楚,碧瑾仙姝对她的感情单薄,甚至比不上凡间的普通母女,只因为她是“他”的女儿。那个“他”,是碧瑾仙姝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一道伤疤。碧瑾恨他,所以她绝不会让他知道清杳的存在。她让清杳唤她姑姑,不过是想抹去她和他有一个女儿的事实。

千年不见,清杳想,碧瑾仙姝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她甚至怀疑,当年自己临死的时候,那个抱着她哭泣的碧瑾仙姝只是一个梦。

正当清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一阵风吹过,碧瑾仙姝飞快出手向清杳探去,她的指尖有蓝色的光芒闪烁,直通向清杳的眉心。双城和雪桥看着惊奇,都不知道碧瑾仙姝这么做意欲何为。

半晌之后,碧瑾仙姝惊得说不出话来,两眼一动不动盯着清杳:“清儿,回答我,天心莲锁魂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为何才七百年你就醒来,为何你会无缘无故多出一魄?”

“才过了七百年?”诧异了一会儿,清杳马上明白了碧瑾天姝的意思,她淡然问道:“姑姑是指我体内有二魂七魄?”

照理说锁魂期间她不会有任何意识,和死亡没什么两样,可是她却做了那么奇怪的一个梦。难道这个梦和她忽然多出来的一魄有关。因为找回了这一魄,所以她醒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了三百年?

清杳照实回答,她把梦中的情形详细描述了一遍,唯独省略了遇见明绍的那一段。三千年来她从未向碧瑾仙姝隐瞒过什么,只有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那一段给隐去了,仿佛心中有另一个人在控制她的思想。

“你梦见自己在巫山,难道是瑶姬帮了你?”双城说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清杳想了想,眼睑往下垂,“或许是吧。”

她每次想事情的时候都会往地上看,长而浓密的睫毛如羽扇般,像是画上去的。

“姑姑,你看,她开花了。”清杳指着风吟草,“敖宸快回来了是吗?”

碧瑾仙姝摇摇头:“敖宸的魂魄碎了,尽管风吟草因你而开花,他还是要再等上三百年的。不过你醒了就好,现在你还是戴罪之身,这三百年内你就不要离开蓬莱了,好好待在栖芳胜境面壁思过吧。”

“是,清儿明白。”清杳欠了欠身,正要退下,却被雪桥拉住了衣袖。

雪桥替她说情:“姑姑,清儿九死一生,如今好不容易醒来,你不要怪她了。西海和蓬莱素来交好,凌波公主和我们又是挚友,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帮忙的。清儿当年那么做也没错。”

“雪桥你不用多说了,姑姑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双城打断她,“清儿是姑姑唯一的女儿,姑姑这么做自是为她好。”

雪桥不明白双城这话的意思,她回头看碧瑾仙姝,企图从碧瑾脸上找出答案。碧瑾仙姝却面色如常,好似双城所说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同样不动声色的还有一旁的清杳,她们母女永远都是一个样,遇到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

过了一会儿,碧瑾仙姝发话:“雪桥,双城,玉清真王的寿宴就要开始了,你们速去昆仑山,不要耽搁了。”

“可是……”

双城拉住雪桥的衣袖,点点头:“是,姑姑。”

悬崖边只剩下碧瑾仙姝和清杳静静相对。清杳知道这三千年来她的母亲从未离开过蓬莱一步,天界大小盛会她从不出席,也不允许栖芳胜境任何人去凑这个热闹。唯独碰上昆仑山玉清真王的寿宴,她才会破例让双城雪桥前去祝寿。玉清真王和蓬莱仙岛的福禄寿三星是万年挚友,也曾有恩于碧瑾仙姝。

不过,清杳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和她无关。她朝碧瑾仙姝欠了欠身:“姑姑,清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