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要他驱逐自己的粉丝的时候,林跃沉默了片刻,然后很深沉的看着他:“乔治,你喜欢过人吗?”

被这样问到的乔治一愣。虽然他是个面瘫,虽然他基本上时时刻刻都维持着严肃正经的表情,但,他当然也是喜欢过人的。

他不能说自己没喜欢过人,但他也实在不想和林跃探讨自己的爱情。

而就在他为难的时候,林跃已经又开口了:“被喜欢的人拒绝是非常伤心的吧。”

“如果有一个人喜欢你,你也不想让他伤心的吧。”

“这么多人喜欢我,我怎么能驱逐她们呢?”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林跃的表情是悲伤的,语调是沉痛的,就仿佛曾遭受过什么痛彻心扉的惨事。在这么一副“我遭遇过非常悲惨的往事”的面孔前,乔治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是赌场被一群少女的尖叫围攻……对,在乔治的心中,这就是围攻,总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第四天,乔治又一次的找到了林跃,这一次他不是拜托林跃处理他的粉丝了,他是拜托这位大神不要巡视了,是要在房间里看电视还是要到香港的兰桂坊都随便,总之,只要他不出现在赌场,过了两天,那些粉丝自动就会散了。

而林跃给他的回答呢?

“乔治先生,我是一个小人物。我在以前,从没见过三十万现金……哦,当然,我是见过筹码的,不过我没有见过现金。你知道吗?三十万,我几乎会以为是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现在一个月就能拿到,我要不做些什么,实在是良心不安!”

“你千万不要不安,你能离开就是为赌场的贡献了!”

这句话绝对是乔治的心声,但他过去受到的教育他的身份他的教养都不允许他把这话说出来,所以他只能抽搐着僵硬的离开。

在其后的两天,乔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每次看到林跃在大批粉丝的包围下巡视赌场,他的心就在抽搐。

所以当萧然出现在赌场的时候,他几乎是饱含热泪的欢迎自己的上司,就差没大叫一声:“您老要为我做主啊!”

不过虽然没这么大叫一句,他也在第一时间把赌场的现状叙述了一遍——自然,这所谓的现状,就是林跃,以及他的粉丝们。

“有很多少女来?”

“是。”

“总是尖叫?”

“是。”

“耽误了正常营业?”

“是。”

“这几天的营业额怎么样?”

乔治一愣:“营业额比上个星期下降了三个百分点,不过比去年同一时间多零点五个百分点,基本持平。”

上个星期他们还在举办麻将大赛,虽说初赛和复赛的很多选手都已经离开了,进入决赛圈的选手也享有众多的免费项目,但却有更多的游客赌客前来。而这个星期,冲着麻将大赛来的游客都回去了,营业额自然也有所下降。

萧然听了笑笑:“乔治,你看了这几天的香港报纸吗?”

“是,我看了。”

“那么,你应该知道这几天,很多家的香港报纸都在报道我们,连《苹果报》都拿出几个版面,《新假期》还把咱们印到了封面上,这不是你活动的结果吧。”

“自然不是。”

说到这里,乔治也明白萧然的意思了,但他还是道:“不过萧先生,我们是赌场,我们……”

“有谁规定赌场就不能有粉丝呢?”

“但是……”

“有谁规定过赌场就一定要是什么样子的吗?”

“是没有,可是……”

“现在有什么不好呢,乔治。是,有一些粉丝,有一些少女。这对我们有一些影响。但林跃每天只巡视多长时间?三个小时。而我们每天营业多长时间呢?二十四个小时。我们用三个小时的营业额,来让香港的多家媒体免费为我们做广告,这又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在这三个小时内,我们并不是就不营业了。”

“中国人都是爱看热闹的。我们赌场的顾客从哪里来?香港的赌客,这是最稳定的群体。国外的赌客,这是最豪爽的群体。但我们最大头的,而且现在越来越重要的顾客是哪个群体?大陆的游客。是的,他们中很少有人会下重注,更多的不过买个一两千块的筹码玩玩。”

“但是他们人多,每天有多少大陆游客来往,这一点不用我说了。而对这些游客来说,是热闹的我们更有吸引力呢,还是死气沉沉的其他赌场更有吸引力呢?更何况,这些游客中有很多还就是潜在赌客。”

“乔治,既然我们的营业额没有下降,曝光率反而增加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乔治回答不出来,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很别扭。

“好吧,这件事以后你不要管了,我来负责。”

乔治如蒙大赦,不管怎么说,不是由他负责就好了,他实在不想和那个林跃打交道了!不过萧先生说由他负责……难道说萧先生这一次准备常驻了?

是不是要常驻,萧然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首先要把林跃的事处理好。

在处理完手头上的一些事情之后,他就把林跃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咖啡还是茶,如果你喜欢喝酒的话,这里也有一瓶不错的干红,不过我想,在交谈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喝酒,你说呢?”

萧然对着林跃微笑,林跃也对着他微笑:“我只爱喝茶。”

茶很快就泡好了。

林跃的茶,萧然的咖啡。

萧然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慢慢的道:“我这几天出去,是处理珠海的事情,现在的珠海,已经是属于张家的了。”

“你错了。”林跃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珠海是属于中国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

萧然的一口咖啡差点全喷出来,也亏他自制力强悍,掩饰住了,不过即使如此,也咳嗽了好几声。

他抬起头,就看到林跃拿着杯子在慢悠悠的喝茶。他的神情是悠闲的,眼睑低垂着,表情淡然,给人一种花下饮茶的佳公子的感觉。萧然几乎要以为刚才那一句,是自己的错觉。

在林跃还没有踏上澳门的土地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了。省城的那场赌局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毕竟是几个势力的角逐,他和张家的关系也不错,不可能不留心。

那时候,他就有心把林跃挖过来。

像肥猫李公主这样的人不知道丹尼奥是谁,他可是非常清楚,能赢了丹尼奥的人,就算是因为丹尼奥失常,也是绝对的高手。

他的赌场,就欠缺一个德州扑克这方面的决定高手,不仅是他,澳门所有的赌场都欠缺。

而在看到林跃的麻将技术后,这种愿望也就更强烈了。

但,即使再强烈,也只是一种愿望,在看到张智功的态度后,他就知道,不下大注是拿不下来的。

张家是张智成当家,但张智成却是一个绝对的好哥哥,对自己的弟弟几乎可以用溺爱来形容,不出大价码,那位好大哥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弟弟的爱情的。所以,他本来已经放弃了。

但是在那一天,刘嫣然拿着林跃的纸条来找他,那张纸条只有四个字:JA,凯撒。

这四个字并没有什么神奇的,但却引起了他的好奇。一般人是不知道莎朗和JA的关系,但这也不是什么绝密。张智功知道,林跃天天和张智功在一起,知道也不稀奇。

不过,他非常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要传一个这样的纸条给他。

于是,他安排人将张智功调开,再之后,又将林跃找来。

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想过要将林跃留下来的。

而林跃来了之后,就写下了一串密码。

“凭这一串密码,你可以在瑞士银行拿到JA百分之四的股份。这是定金,如果你能帮我留下来,还有剩下的百分之六,不过是分六年来给。”

JA百分之四的股份,听起来是一句很没有重量的东西,但萧然非常清楚这个东西的价值。不说其他的,莎朗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是由JA拥有的。

一家赌场的利润有多少?一般人只知道很多很多,但具体有多少呢?当然,从每年的税收也可以推算出来的,去年莎朗的营业额是二百八十一亿澳元,纯利润则为2.3亿美元。

而在这2.3亿美元中,JA就占百分之三十,这还只是在莎朗一处。在马来西亚在美国在荷兰,只要有赌场的地方,几乎就有JA的投资。

可以说,这百分之四的分量几乎可以和整个莎朗一样。

而要再算上附加值,就算是真个莎朗,也无法和这百分之四的股份相比的。

JA最初是由凯撒建立的赌场,但当年只有二十岁的他自然是无法凭一人之力就支持起一个赌场的,所以整个JA,也是由几方控股。凯撒占了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其余三家几乎是平分了百分之五十五,而最后的百分之十一直是个谜团。

这百分之十,甚至被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谑称为“最后一张牌”。

其实,这也不算是玩笑。

百分之十,听起来不多,在控股的五方势力中也是最弱小的一方。但这最弱小的,在有些时候,其实,也是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十三年,JA已经从一家赌场延伸出了很多东西,而当初被人们所知的四家也都有变化。

变化最大的,是意大利的弗里斯家族。这个家族因为一次投资失败陷入资金周转的困境,又倒霉的遇上金融风暴,在维持艰难的情况下,只有抛出原本掌控的百分之十八的股份。

这百分之十八,凯撒拿走了其中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由犹太人琼斯和洪门平分。

经过这一番的波动,凯撒占了JA的百分之四十七,琼斯和洪门共占百分之四十三。

如果说在过去三方联手还能辖制凯撒的话,那么现在除非找到剩下的百分之十,否则就无法撼动凯撒的地位。

凯撒想找这百分之十,琼斯想找这百分之十,洪门想找这百分之十,还有很多人都想找这百分之十。

谁先找到这百分之十,谁就拥有了最重要的一块砝码。

而现在,这百分之十竟然落到了他的手上?

不过是好奇这个技术一流而又被张二少迷恋的人会对他说些什么,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掉下一块这么大的金砖。

不需要有太多的犹豫,在确认了这百分之四的股份是真实的之后,他就行动了起来。

本来他以为事情是很简单的,他知道张智成想要什么,他相信珠海是一份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不过显然他还是低估了张智成的对自家弟弟的溺爱程度,直到他说出是林跃先找到他的,张智成才同意了这个交易。

而这几天,他就在忙珠海的事,交割不是一句话就能完成的,很多地方都需要处理,即使是现在,也不能说处理完了,但他还是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为的,就是这个林跃。

“林先生,我很疑惑,你为什么要将这份筹码给我?”

“因为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你不会做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情,而且,我要你帮我见一个人。”

“谁?”

林跃终于放下了茶杯,他有些不自觉的舔了下唇,开口:“凯撒。”

第46章

沉默。

在林跃说出“凯撒”这两个字后房间里就陷入了沉默。萧然不说话,林跃也不说话。

萧然看着林跃。

林跃看着萧然。

萧然的目光是带着审视的、探究的。

林跃的目光也是带着审视的、探究的。不过和萧然的更深意义层面的探究不同,林跃的目光虽然也是深邃的,不过他看的更多的还是萧然的容貌。从眉到唇,从左脸到右脸。

哦,这当然不是林跃对萧然突然有了什么不一样的情怀,而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研究研究萧然的长相还能看什么?

看那深沉目光中的异样?还是说从那平静的、斯文的面孔中发现什么不一样的浮动?

……他倒是想的,只是他看来看去,也看不出所以然,到最后,只有研究起萧然的容貌。

研究来研究去,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乐乐,这萧然和你有点像啊。”

“……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感觉!感觉啊!这萧然的感觉和你很像啊。乐乐,老实说,你和这萧然是不是兄弟?要不你为什么把股份给他?”

“原因我已经说了,他够谨慎。”

“怎么说?”

“二十年前,他也曾参加过WSP,但他从没有进入过前五十名,不是他的技术不行,事实上,只说技术的话,很少有人能和他相比,甚至连约瑟夫都曾邀请他写过书,但是他的赌术一直只停留在理论上。”

“因为他的赌性不重,或者说他太小心了。没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这个人是不敢随便动手的。他查不出你的来历,但越是如此,他越不会随便动你。而如果换成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林跃暴露出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虽说只给出了十分之四,但既然他个人暴露了出来,那就已经代表着不安全了。若换成其他人,很可能就会严刑逼供。

“这样啊。”林跃表示明白,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道,“乐乐,你对我真好……”

凯撒一阵晃动,如果说灵魂也有冷战的话,那他此时的冷战已经从里打到了外,鸡皮疙瘩起到了内脏上!

“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收留你的,就像我过去说的。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我的嘴就是你的嘴,我的肛门就是……”

“闭嘴!”

“我不明白。”

萧然突然开口,林跃抬起眼,萧然正看着他。

“我不明白。”萧然又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什么?”

林跃呆住了,在他脑中的凯撒也有一瞬间的呆滞。

“有这‘最后一张牌,’你本来可以随时去见他的,为什么要通过我?”

“萧先生。”林跃回过神,摊了摊手,“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如果我就这样随便的去见那位……恩,凯撒,恐怕结果是非常糟糕的。我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股份在我这里,我要见他只是出于……仰慕,教我打牌的那个人,总是对我说起他,所以……你知道的,我就有了好奇。而凯撒又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我听说萧先生和JA有关系,所以就想要萧先生帮我了。”

“我希望萧先生做的,就是能让我见到凯撒,让我能单独的和他交谈几句。这对萧先生来说,应该并不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