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起眉头回想了一下:“还可以…至少她那种日本口音的英文听上去还蛮有趣的。”
“她念什么专业的?”
“文学。”
“哇,”路星彗感叹,“你竟然把到了文学系的女孩,她们不都爱死了浪漫的男人吗,你这么不浪漫,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他得意地抬了抬眉毛,不置可否。
“她是不是爱打羽毛球?”她继续问。
“她不爱运动。”他摇头。
“会煮一手好菜?”
他一脸为难的表情:“她泡面冲得还不错。”
“那她一定很会讲笑话!”
“我说了,她讲的英文日本口音很厉害。”
“那高原,”路星彗终于露出看外星人的表情,“你到底爱她什么?”
“我…”他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是啊,他到底爱她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有点复杂。
“啊!我知道了!”屏幕上的路星彗夸张地瞪大眼睛,双手抱头,“她在床上很厉害是不是?!”
“…”高原翻白眼,“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龌龊吗?!”
她吃吃地笑,笑得很皮:“好啦,我知道,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就算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要你喜欢就好。”
说完,她隔着电脑屏幕,隔着半个地球,对他温柔地笑。
…
这是好多年前发生的一幕,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在这样一个深秋的晚上,很神奇的,高原竟然又再次想起,而且,就如同电影回放一般,所有的画面、所有的话语,都一一在他脑海里重现。
路星彗打开车门,哼着小曲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自动自觉地系上安全带,然后倒在椅背上,脸上还挂着微醺后的笑,有点大舌头地说:“走吧…”
高原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她一掌拍在他肩上,才如梦初醒地转过头看着她。
“你怎么了?”尽管有一点醉,但路星彗还是看出来高原有点反常。
“没事。”他苦笑,然后发动车子上路。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路星彗是因为醉了,而高原…则是因为刚才的那通电话。
他没想到Yuriko还会打电话给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当时是她不告而别,但高原心里明白,其实是他辜负了她。
因为他不爱她。
原来,路星彗的那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因为他并不爱她,所以答不出他到底爱她哪一点。
她不是不告而别,是因为伤心了,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告别。他一直以为她不会再出现了,但多年后的今天,她竟打电话给他,声音是那么得平静、温暖。
她的英文还是有一点日本口音,但比那个时候好了很多。她告诉他,她是来上海出差的,他有点诧异,因为在他印象当中,她应该始终是那个19岁的小女孩。然后她又问他,能不能见个面,她想为当时任性的不告而别道歉。
本能地,他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在内心里,他一直对这个日本女孩怀着愧疚,他希望她能过得好。
可是现在,在这个夜深人静的高架路上,他又开始犹豫,是不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路星彗。如果告诉她了,她会怎么想?
“派对怎么样?”高原问。
“不错,J今天请的都是我不讨厌的人。”
他笑起来:“能得到你的青睐还真不容易。”
路星彗也笑起来,伸手揪了揪他的耳朵:“你今天晚上干了些什么?”
“跟董耘打了一场球,然后吃宵夜,然后就来接你。”
“这么乖?没出去花天酒地啊…”她喝醉之后,总是风情万种,跟她清醒时那种大剌剌的男人婆性格大相径庭。
“嗯。”他不服气地瞪她。
“那要奖励你一下…”说完,她伸手在他最敏感的大腿内侧轻轻纽了一下。
“路星彗!”车子蛇行了一下,高原总算控制住方向盘,腿上还是又疼又痒,就跟爱上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吃吃地笑,一看就是喝高了。
高原觉得自己受不了了,便一加油门,在最近的高架口下来,把车停在无人的路边,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接着就捧起她的脸肆无忌惮地亲起来。
路星彗先是嘤咛了几声,接着也抱住他,热情地回应他。
“星彗…”他把手伸进她针织裙V形的领口里面,握住她胸前的柔软,“我想要你…”
“嗯…”她用鼻腔发出这声音。
他继续跟她耳鬓厮磨,手不安分地摸遍了她全身:“我们回去…做…好不好…”
“嗯…”她这回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但他的计划似乎有点问题,当她用牙齿轻咬住他耳朵以后,他终于忍不住按住她的腰说:“我不行了,我现在就要…”
“啊?”然后,路星彗一下子醍醐灌顶般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珠转了一下,“可、可是这是…是车上、是马路上…”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他心下对她的反应觉得好笑,但表面上还是一副非要不可的霸道。
“不行!”她整个人终于清醒过来,立刻去阻止他已在剥她内裤的大手。
他皱起眉头,她也皱起眉头;他瞪眼,她也瞪眼。
最后,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儿,才以高原的失败告终。
“哪有你这样的…”他苦着脸,“明明是你先挑逗我…”
“你胡说!”看路星彗的表情,简直比窦娥还冤。
高原眯起眼睛,恨恨地说:“你就吃准了我车里没有摄像头,所以尽管抵赖好了。”
她看唬弄不过去,只好假装头疼,催他快开回家。
回到家,她就一路小跑进他房间里的浴室,还不忘锁门。
高原无奈地摇摇头,只得拖着有点疲惫的脚步去把运动完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洗,然后又把在厨房水槽里放了好几天的碗和盘子都洗了,等做完这些回到卧室的时候,路星彗已经钻进被子里去了。
“我好累…”她装模作样地说。
他白了她一眼,不戳穿她,但又觉得现在就躺过去,心痒又吃不到,难受的还是自己,于是便转身回客厅去打游戏。
才打了五分钟,就听到她叫他的名字。
高原无奈地把游戏暂停,走进卧室,问:“干嘛?想喝水?”
她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只有鼻子以上露在外面:“不是…”
“那叫我干嘛?”
她看了看他,含糊不清地说:“你能不能过来陪我…”
高原皱了皱眉:“你不是喊累了要睡觉吗?”
路星彗翻了个白眼,终于用她平时那种男人婆般凶巴巴的声音说:“你到底来不来?”
高原叹了口气,无奈转身关上房门,便钻进被子里,然后又伸手关了台灯。
黑暗中,他依稀看到路星彗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然后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他却只能瞪着天花板,心里有点乱,一会儿是年底的工作报告,一会儿是Yuriko的那通电话,一会儿又是身旁这个磨人的路星彗…
才刚想到她,磨人精就凑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又是一脸满足地叹气。
他心底像是有一根弦被触动了,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发,温柔得不像话…
“高原…”她用微醉后低哑的嗓子叫他名字。
“嗯?”
“我身上有没有酒气?”
他闻了闻她的头发,只有一股他熟悉的洗发乳的味道:“没有。”
“那就好…”她的鼻息微弱,像是快睡着了。
可就在他以为她就要睡着了的时候,她却忽然抬头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说:“睡觉了。晚安。”
黑暗中,高原微笑地闭上眼睛,决定不再去想什么工作报告和Yuriko,他现在想做的,只是拥着身旁这个女人,睡一觉。
周末很快便到了,这几天高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Yuriko的事情告诉路星彗,可每次他想据实以告的时候,不是她说太晚了要回家,便是忽然有人打电话给他。
周五下午,高原还是举棋不定,但他的个性是很果断的,所以既然想不出个结果来,还不如干脆“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没有打电话给路星彗,路星彗也没有打电话给他。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默契,仿佛在这样一个混沌的周末夜晚,他们谁也不想去打扰谁。
下班时间一到,高原立刻穿上外套走人。秘书错愕地看着他,大概是因为他很少这么准时下班。
Yuriko约他在她住的酒店附近的餐厅见面,那里他以前也去过,所以找起来并不困难。七点没到,他就已经坐在餐厅靠窗的座位上,有些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他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他依然带着愧疚之心,可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带给她的伤害是他无法弥补的,除非他爱上她,她也仍然爱他。
可是,无论是以上两个条件的哪一个,似乎都不太现实。
他不爱她是自然的。他们分开这么久,那个时候她年纪又那么轻,经过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还在爱他…
他仍然记得有一次她又缠着他问:“You love me You really love me”
当时他正犯困,就快要睡着了,于是有点不耐烦地抱怨:“Whyyou girls alays ask this question Is this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n your life”
她伸出手臂从后面抱住他,沉默了很久,才告诉他,这是一个女孩最想要听的话,也许以后等她们长大了、成熟了,不相信爱情了,但对女人来说,最想要听的还是这句话。
那天晚上,在睡着之前,高原终于对自己承认:他是不懂女人的。
然而很多年后的今天,他发现,他比以前更不懂女人。女人是这样一种古怪的生物,她们不止生×殖×器的结构跟男人不同,连脑袋的结构也跟男人很不同吧!
她们多半是不太注重逻辑性的,即使注重,她们的逻辑也不知道算是哪门子的逻辑。她们大多数时候是在靠感觉行事,靠一件事、一个人让她们产生的想象力行事。这就能够解释了为什么那些又丑又不知所云的男人还会有女人爱,而又丑又不知所云的女人没有什么男人会爱的原因。因为男人评判一个人、一件事会运用大量的既定标准,而女人的标准永远只有一个:感觉!
一如多年前忽然消失的Yuriko,一如今天的路星彗。
那个时候他无法说爱Yuriko,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真的不爱她,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那时的他根本也不懂得什么是爱。
那个时候他对任何女人的感情,说穿了,只是“喜欢”。
所谓“喜欢”就是,觉得跟这个人在一起觉得开心,想跟她做很多事情,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打球、一起在寒冷的冬夜蜷缩在床上看书…所有的一切都只关于生活中美好的事情。
但“爱”,并不只有生活中最美好的那些,还有一个人所无法负荷的东西,比如压力、责任、痛苦、悲伤…等等等等。他一直觉得,所谓爱一个人,便要接受她的一切,无论好与不好,无论你是否从她那里得到了跟你所付出的东西相对等的回报。
所以他一直觉得,“爱”是一样如此“贵”,又如此“重”的东西,那时的他,是无法承担的。
更何况,卑鄙如他,心里还有着另一个人…所以有关于Yuriko,无论如何,错的人都是他。
高原抬起头,看着窗外不远处的霓虹灯,想到Yuriko离开之前的那天晚上,依旧得不到他一句“我爱你”时悲伤的眼神…他想,也许他欠她的东西,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走出电梯的时候,高原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表,十点过五分。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一下子愣住了。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路星彗穿着他的运动衣裤,坐在客厅沙发前的羊毛地毯上,边喝啤酒边打游戏。
听到他开门进来,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继续打。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关门脱鞋子。
她是个很怕冷但又不肯多穿衣服的人,所以只要一来就把客厅和房间的中央空调全部打开。高原脱下外套,没穿拖鞋,走到她身旁,看着她,问:“你在干嘛?”
路星彗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解释:“我没打你的《合金装备3》,碰都没碰过!”
他看着她继续打游戏的侧脸,说:“我没问你这个…”
“那你问我什么?”她头也不回。
“我问你在这里干嘛…”他顿了顿,“在我家干嘛?”
“等你啊。”
她说得那么随性,一点也不认真,一点也不做作…可他却心下澎湃起
33、十一(上) ...
来。
“…等我干嘛。”他一开口,声音也有点哑了。
路星彗这才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暂停了游戏,抬起头看他。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他又问。
“我想,也许你需要一些自我空间,如果我们在一起…也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无时不刻在一起。如果你想找我,你会打给我的。”她答得那么诚恳。
“那你想我吗?”
路星彗因为这个问题,竟然有些局促起来,扭捏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嗯。”
听到这个字,高原一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劈头盖脸地吻住她,不温柔,却很用力。
等到吻够了,他放开她,看她又跌回羊毛地毯上,觉得好笑,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卧室,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张照片,走到客厅:
“我今天晚上去见我在英国读书时的女朋友了。”
路星彗错愕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我前几天一直想着要不要跟你说,该怎么跟你说,但最后还是…没说。”
“…”她还是维持着刚才的那副表情。
“我跟她约好七点在餐厅碰头,我去了,等到九点半,她…没来。九点半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给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