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霓扶着汪水坐进了副驾驶位置上,关车门之前,又道谢了一声,将具体的地址告诉了他。顾之森道:“放心吧。我会完好无损的将她送到的。少一根头发,你就唯我是问。”曼霓笑了笑,挥手道:“谢谢。再见。”

一路上很安静,只有淡而舒缓地轻音乐声飘荡着。他偶尔转头,只见她侧靠在车座上,细细碎碎的头发,柔软的覆盖到了下巴,发色乌黑黑亮,衬得她的皮肤雪白细腻。她的脸很小巧细致,跟时下的女孩子很不一样,只化了很淡的妆,若有似无的,清淡如兰。

他以前跟她在电话里通过好几个电话,手下的几个工程师也有人跟她打过电话,当时有人挂了电话就曾说:“凯琪的汪小姐,声音怎么这么好听的啊?”的确很是好听,柔柔软软的,沁人心扉。但马上有人在旁边泼冷水了:“拜托,声音好听的女人,百分之九十八长得像恐龙。”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光棍们一致点头同意。

结果今天大家一见面,就呆住了。如果这像恐龙的话,估计全城的男士都愿意为恐龙而献身的。于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暗暗地笑了出来。

他扶着她,出了电梯。道:“汪小姐,钥匙呢?”她只觉得头昏脑涨,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好象在问她钥匙,摸着头,迟缓地道:“包—包里。”顾之森接过她的包,正准备找,只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放开她。”

他愕然地扶着她转过了身,只见那声音的主人已经伸出了手,将她半搂半扶的抱住了,眉头微皱地盯着他道:“你是谁?”顾之森哑然而笑:“你又是谁?”言柏尧看了一下怀里醉成一滩的女人,此刻肤色如晕,竟比平日里还娇媚几分,心里又恼又气,看着顾之森,冷声道:“不管你是谁,人你已经送到了,可以回去了。” 顾之森淡淡一笑:“我也不管你是谁,我今天是送汪小姐的,我要将她安全送到家里。这里,只是她家门口。另外你是谁对我并不重要,我想对汪小姐而言,你可能也只是个邻居而已。”他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面前这个男人对她有种独占欲。

言柏尧被他刺中了软肋,怒极反笑:“不好意思,是我态度不好。但—你明白的啦,哪个男人看到自己的老婆喝成这样回来,会好脾气呢?”这下倒是顾之森微微有点吃惊了:“汪小姐是你老婆?”但语气还是将信将疑的。言柏尧轻笑了一下,凑到她耳边道:“老婆,来,我们回家了。”

她其实一直模模糊糊的,只知道有人在耳边说个不停。一直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唤了声:“老婆。”这个声音好温柔,好熟悉,几乎让她的心也痛了。她努力努力的想抓住,用力地睁开了眼。

他的脸真的出现在了面前,眼角轮廓一点也没有变化,她微微一呆。但移开了眼,看到了电梯,看到了眼前站着的另一个人,略略清醒了一些。她轻轻摇了一下头,人更清醒了些。

言柏尧将她拥了拥紧,微抬了下巴,道:“谢谢你将我老婆送过来。不送!”听到他又说了一句老婆,整个人轻轻一颤,她伸手用力将他一推道:“走开。谁是你老婆?”

整个人跌跌撞撞的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扶着墙,朝顾之森道谢道:“顾总,今天谢谢你了。”不理会言柏尧满脸的铁青。顾之森淡淡一笑:“是我的荣幸。既然汪小姐到家了,那我就回去了。请早点休息。再见。”汪水茉亦回以一笑:“再见。”言柏尧一脸愠色地看着电梯的门关了起来,伸手过来想扶她。她用力一甩:“放开。”他用力一扯,把她整个人拉到了怀里,薄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那点酒量?喝成这个样子。”

她喝醉关他什么事情啊?她轻笑了出来:“言先生,你的关心我心领了。但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他的脸凑了过来,看着她,咬牙切齿的道:“跟我无关?”

人的唇蓦地狠狠地压了下来,仿佛夹着雷霆万钧的怒气,重而狠地在她柔软的唇上吸吮撕咬,她的有抗拒的声音都无望地消失在了他的口中,只感觉到他浑浊而急促的呼吸,湿而热的扑在她脸上。她如溺水般地拼命挣扎,不愿让他再碰触,踢他,踹他,打他,可怎么也无法将他推开,“言柏尧,放开我,你给我走开---滚开”

他仿佛铁了心,始终不肯放开半分,带着决然,手疯了似的扯着她的衣衫,单薄的衣物怎么经得住如此的揪扯呢,不过数下,早已经凌乱地被他扔在地板上----如同她与他之间的爱恨嗔痴,怎么也逃不过宿命的沉沦。

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是暗暗的,喘息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恢复如常,她有些昏沉地蜷缩在柔软的被子中,身子亦是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肢,大手扣在了腰畔,仿佛是禁锢又仿佛是宠腻。

她后来好象睡了片刻,又像没有。他霸道地占据着整个床铺,将她搂在了怀里,再加上这里是他的地盘,所以被褥间全是他摄人的男性气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有好几个瞬间,她以为还是在加州的公寓里,这些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小宝,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梦境而已。

想到小宝,她这才清醒了些,头因酒精的缘故,依旧有些涨而晕乎,她不知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抓着他手掌,一根一根地用力扳着他的手指,想要挣脱他。温香软玉在怀,他本来已经有些睡意蒙蒙了,她的动作虽然不至于会弄痛他,可他也被她给弄醒了过来,在她耳边,沙哑地问道,“怎么了?”语气低沉,仿佛带着情人间特有的亲密呢喃。

她不说话,手却用尽了力气,死死地扳着他那一根一根的手指,可她扳开一根,他就扣一根,她所做的,到最后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她终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甘地放弃了。

他将她揉得更紧了些,“快睡吧,嗯?”她沉默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委屈,冷冷地道,“放开我 。”他不语也不动。

她却依旧冷冷地道,“言柏尧,你放开我。”他没有放,呼吸缓缓地喷在光洁的颈上,有些痒又有些麻。她被子里的脚一伸,朝他踹去,重重地踢在他的腿上,“放开我。。放开。。放开。”

她已经狠了心,用尽了力气,他却没有闪躲,连手也没有放松半点,一直到她无力再踹了,才轻吁了一口气,却依旧没有开口。

他这样子无赖和霸道,她忽然生出了无尽的绝望和愤恨,“好,好,我答应你,把小宝的监护权让给给你还不行吗?你放开我?”

只见他猛地撑起了身子,一手抓着她纤细的肩膀,头慢慢地俯了焉,黑的房间里头,她竟然依旧可以看清楚他无比冰冷的神情,眼中森森寒意如针般射过来,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一字一顿地道,“你说什么。”

她恨到了极处,别过了头,“我同意把小宝的监护权让给你,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你滚,你滚,你给我滚开。”

他猛然放开了他,穿上衣物,转身而出。她自然听到了他关门的声音,呆了片刻才怔怔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看着小宝无邪的甜睡容颜,她瞬间就后悔了----她大约是疯了,怎么会跟言柏尧说小宝的抚养权给他那些话呢?可他又为什么要摔门而出呢,她怔怔地,还是不明白。

一直看着小宝发呆,后来不知怎么就朦胧了过去,迷糊中,小宝摇了摇她,“妈妈,我去找言叔叔。”

她头昏昏沉沉的,随口“嗯”了一声,道,“冰箱里有蛋糕,饿了自己拿。”小宝清脆地应了一声,就一溜烟地跑了,打开言叔叔家相通的那扇木门,兴冲冲地去找言柏尧。

可言叔叔的身上有好难闻的酒味,小宝犹豫着走近了点,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很烫,应该没有生病吧。他每次看到妈妈一紧张就会摸他的额头,所以就依样画葫芦起来。

言柏尧微微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见了孩子,忽然微笑了起来,一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喃喃地道,“小宝,我的小宝----”

竟然一直地抱着他不肯放。小宝只觉得自己都快被他抱的闷死了,只听言叔叔亲着他的头发道:“小宝,我是爸爸,叫爸爸。”

小宝只觉得头昏昏的,可鼻子却酸酸的,“哇”一声哭了出来。言叔叔肯定是生病了,他怎么会是他爸爸呢!言柏尧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清醒了些,忙放下他,手忙脚乱地哄了起来,“怎么了,我们小宝怎么哭了?”。只见小宝却转身跑了出去。

汪水茉听到了房门关上的声音,疲倦地微微睁着眼,只见小宝已经在房里了,心微微放了下来,问道,“怎么了?”小宝没有回答。空气里有一抽一抽的吸气声,颇为异样,她忙睁开了眼,只见小宝正抽抽抽哒哒的看着她,吸着鼻子在哭着,看着她,哽咽道:“妈妈,言叔叔病了,病得很重,快死掉了,还说他是爸爸。”

她穿过相连的门到他客厅的时候,他正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矮几上一片凌乱,有三个空了的酒瓶,他还真是厉害,这三种烈酒也能混着喝。

她推了推他:“言柏尧,你给我起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朝她看了看,又闭了起来。看来他好得很,好得可以跟小宝说他是爸爸,怎么可能死得了?她没好气地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才一动,手已经被他抓住了,他的声音低低地,带着哀求:“水茉,不要走。”她顿住了,没有动。他喃喃着:“不要离开我。不要。”

她心微微抽动,手一甩,想甩开,道:“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吧。”他不放,好似一个任性的孩子,:“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她忽然觉得心里的一阵酸意直直地冲入了鼻尖,涩得几乎让人要第一时间掉泪了。当初的她,打开公寓门的时候,是多么多么期盼他会跟她说这一句,可是他没有,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任她离去了。

第十一回 安全感

【vol.1】

顾之森打了电话过来,就有关设计方面的事情沟通了一下意见,挂电话前,问了一句,“觉得好点了吗?”隔着电话听来,语气与平日的好象有一些不同。

她微微愣了一下,才回道,“好多了,谢谢。”他在那头轻笑了起来,“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顾之森这么说,她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顿了顿才道,“哪里,是我酒量大差。”其实昨晚的场面她还是多少有记忆的,颇有点尴尬,但此刻从顾之森的口气里听不出半丝的异样。

中午时分,曼霓捧了一大束的香槟玫瑰,笑道进来,“汪小姐,收花。”曼霓又道,“有一张卡片,你要看一下吗?”

她打开一看,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顾之森。”放下卡片,抬头才见曼霓一直没有走开,似乎在等她的回应,她淡淡地道,“帮我插在花瓶里吧,谢谢。”曼霓应了一声,抱着花走了出去。

她最近事情很多,再加上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的状态,常常忙就到了下班时间。下午的时候,他发了一条短信过来,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去接小宝。”看来又恢复如常了,她只回了一个好字。

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他应该接到小宝了。才想这个问题,手机铃声已经响了起来,她低头看着闪烁不停的屏幕,没有动,是他的电话。

她轻叹了一口气,拿了起来,按下来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小宝软糯好听的声音,“妈妈,你下班了吗?”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嗯,快了。”小宝道,“妈妈,我们去吃比萨吧?”她在办公室里连连点头,“好好好。”她怎么也拒绝不了孩子的要求。

于是,等她下班的时候,车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其实他是真心疼爱小宝的,她心里知道。看他小心翼翼地喂小宝吃比萨,又爱怜万分地替他擦嘴角的脏渍,她就知道,他与她一样疼小宝,爱小宝。

孩子在的场面,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一些事情,维持表面的和谐,就如现在,旁人看来,还以为是一个恩爱的三口之家在用餐。

回屋后,他将小宝抱进了卧室,轻柔地放在床上,又取过被子,细细地掖好。她在客厅放在小宝的书包,进房就看到了这一幕。她转过了头,道,“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孩子。”他没有说话,却也不离开。看他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的。她转身而出,一个人进了书房,。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孩子长得很像她,五官中只有鼻子和眉毛有他的模样。犹记得第一看到他的照片的时候,他激动得几乎握不住照片,他从来没想过她会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激动过后,则是捏着照片一天24小时地不肯放,每一秒钟都想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见到他之后,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好好地爱他,好好地宠他。每次听他撒娇似的叫,“言叔叔,言叔叔。”他的心仿佛有人用鸡毛掸子不停地佛似的,又酸又痒又涩,很想抱着告诉他,他不是言叔叔,是爸爸。可是他竟然会胆怯,说不出的胆怯。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静,他犹豫了一下,在她包里翻出了电话,有一个没有储存的手机号码在上头不停地跳动,他这么定定地看着,一直没有按下通话键,最后铃声停了下来。但那头的人似乎很有锲而不舍地革命精神,又打了过来。

他吸了一口气,这才按下接听键,接了起来,“喂,哪位?”那头传来一个略带磁性的男声,迟疑了一下,才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打错了,我找汪水茉小姐。”

那声音分明是有些熟悉的,几乎一秒钟,甚至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他就肯定就是那晚送她回来的那个男的。言柏尧脸色微暗地切断了电话,正准备放下,眼神不经意地一扫,看到了手机里还有一条未查看的短信。

他心一横,索性打开了,只见上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喜欢香槟玫瑰吗?那天真是不好意思。”显示的号码分明就是方才打过来的那个。

他还未放下电话,只听她的声音淡淡地从门口传了过来,“言先生,请问你拿着我的手机在干什么?”他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屋子里一片沉寂,好一会儿,他朝她嘴角微扯,可那淡薄的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深处。他看着她,一字一字地念道,“喜欢香槟玫瑰吗?”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他也是。

两人又静默了良久,她忽地笑了起来,快步走了过来,从他手里取过手机,语气冰冷地道,“请你出去。”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干涉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表情说不出的决绝。他看了她一眼,竟不发一言,好一会儿,才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她吸了一口气,盯着他的背影,声音软了下来,低低地道,“言柏尧,就算我求你,你放过我吧。”

他的脚步停顿下来,苦涩万分地笑了起来,“放过你!”可谁来放过他呢?放过她,让她和其他男子在一起,让小宝喊别人爸爸吗?不,绝对不可能的。

她别过了身,缓缓闭上眼睛,与他背对着背,中间隔了短短的一段距离,她的声音低沉而无奈地响了起来,“言柏尧,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不管你我愿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早在加州就已经结束了,中间隔了那么久的时间,我们早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你呢,现在只是因为小宝是你的孩子,而你第一次做父亲,所以难免激动万分,事实上,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做父亲的。不管对象是谁,以你的条件,多得是美女,愿意为你奋不顾身。而我呢?现在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当然如果有机会,我也不排斥再谈一段恋爱。如果合适,结婚也OK。那个对象可以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但不是你,言柏尧。”没人愿意重蹈覆辙的,她也不例外。

她说得好,说得对,是有很多很多的美女,愿意为他前仆后继,勇往直前。可是她们都不是她,都 不是。他只要她一个而已。

他僵在那里,没有动,声音低沉,分辨不出什么情绪,“就算是为了小宝,你还是这么认为吗?”可他与她之间,事实上是有了小宝了。

她定定地看着窗边轻舞的纱帘,深吸了一口气,才闭眼,答道,“是。”她不要再为他受伤了。如果与他爱恋一场注定要受伤的话,她早已经伤痕累累了。她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再也折腾不起了。

他站在原地,依旧没有动,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问道,“那个香槟玫瑰就适合你吗?”她心一横,“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他微微笑了出来,冷而苦涩,“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两人皆不再说话,空气里充满了死寂,一片的死寂。

良久,他才开口,依旧一字一顿,透露着坚决,“但是,汪水茉,我不会放过你的,这辈子都不会!”下辈子也不要想!

汪水茉猛地转身,愤恨地看着他的背影,道,“那你要怎么样?我恨你,我最的恨死你了,你走,你给我走,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你出去,给我出去……”终于一口气说完了她所有的话,可心口处依旧如此窒息,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的脸色在瞬间转为了灰白,转身走了过来,一把抓着她的肩膀,冰冷地俯视着她,冷笑道,“汪水茉,你以为我就不恨你吗?我也恨死你了,你怀着我的孩子,却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生下了我的孩子,却让我现在才知道,你以为我就不恨你吗?这样不很好吗?我们在一起,彼此憎恨……”到底是谁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他恨她,也恨自己!

她摇晃着,泪缓缓地滑落下来,“不,言柏尧,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不要,再也不要。我好累,就算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太累了……”若是说爱他是一场错误的话,也应该结束了。

她终于在他面前说出心里话了,他呆呆地望着她,动作轻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拭去,可泪扑簌往下掉,越落越多,无论他怎么抹,抹多少,也抹不光。猛地,他浑身震了震,缓缓地放开她,神色痛苦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vol.2】

日子过得如同脆弱的梦一般轻易滑过,自从那天陡然离去,言柏尧就再也没有出现。水茉打开房门,习惯性地转头,与他屋子相连着的那扇门,依旧静静地关着,保持着他离去那日的样子。他这一去,已经有二十天多了。

小宝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异样,有一天,竟然很认真地问她,“妈妈,你是不是跟言叔叔吵架了啊?”她摇头否认,“没有啊!”

小宝自然不相信,“那为什么言叔叔每天中午都到幼儿园来看我,但就是不回来这里啊?”原来他还在这个城市里,只是没有在这里而已。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又在难受了。

可她说不出为什么,只好道,“可能言叔叔有其他事情吧。”

这晚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就随便煮了点面条,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时候,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转到了那扇相连的门上。

忽然之间,那门竟然动了,有人在轻轻地转动门把,她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他的脸仿若梦中出现在了眼前,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再次睁眼,他居然真的在那门口,也望着她。

两人沉默相望,良久,他才开口,“小宝呢?”她咽了咽口水,才轻声道,“哦,小宝有同学过生日,下课后去那同学家里玩了,我九点钟要去接他。”或许是他突然出现的缘故,她竟然紧张得像小时候在回答老师的提问似的。

他轻“嗯”了一声,她看了墙上的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转头,只兔崽子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手里的那碗面,不知道怎么就开口问道,“要一起吃点吗?”

他说了个“好”字,就径直拉开了餐椅,坐了下来,她将碗摆到了他面前,转身进了厨房又下了一碗面。

他一直没有动筷子,似乎在等她。

她坐了下来,挑起面条,开始吃起来,对面的他这才缓缓地拿起了筷子。

他吃得极慢,一根一根的,仿佛在数面条的根数似的,一点一点地吞下去,那样子像小孩子吃着自己珍藏的宝贝零食般,一小口一小口的,再三回味,生怕一下子就给吃光了。

良久,他才吃完,她便开始收拾了起来。两人也不交谈,空气里又静又诡异。

他靠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洗碗的动作。厨房里的灯光微微昏黄,浅浅地照在她身上,有种朦胧的美态。

以前在加州的时候,他也看到过很多次她洗碗的情景,却从来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许是由于他一度失去了,所以现在这么看着,也觉得是一种幸福。可是——他最终还是要失去的,他的眼神苦涩中带着哀伤,缓缓地垂了下来。

他以前待她真的不算好,从来没有主动表示过要帮忙,所有的家务几乎都是她包揽的。当时他甚至从来没有觉得过这有什么不对,似乎她待他好,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以前的自己,真的很混账,无非是仗着她爱他,所以那么的不在乎,不在意。可他也是遭到报应了,她后来不要他了,现在也不要他了,终于叫他吃到苦头了。

脚仿佛有了意识一般,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边,低低地问道,“要帮忙吗?”她身体似乎微微一震,好一会儿,才背对着他,道,“不用了,你不会的。”

他从小到大,自然没有做过。但在美国留学与她一起的时候,偶尔也洗过一两次,但每次不是打碎了碗就是把盘子磕掉一块,她后来就再也不让他动手了,总是又气又恼又带着甜蜜嗔他,“算了,每次都要我收拾残局,还不如我自己还快点。”

现在想来,真有种甜蜜的痛苦。他站在她身后,定定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低低地道,“谢谢,对不起。”

这几句话没头又没脑的,可她却仿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里头仿佛有东西在抓在掐,酸涩难受到了极点,直直地往鼻子里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就恢复了,并加快了速度。

他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来忙去。等她终于告一段落出来的时候,他才开口,用一种很凝重的神色看着她道,“你有时间吗?我有几句话想说。”

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的神色,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彻底摊牌,做个了断一般,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种不安。空气里很安静,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轻缓的呼吸声在此刻屏住了。

他道,“我以后不会和你争夺小宝的抚养权的——”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幽幽地闯入她的耳中。她仿佛有

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霎时冷遍全身,唯一的反应是猛地抬头。

看着她愕然万分地抬着盯着他的样子,他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目光落在了木质茶几上,“如果你不相信的话,这是我请律师拟定的保证书,我已经签字了。你可以拿到任何律师事务所去请他们鉴定,当然,如果你觉得里头的一些条款不满意的话,可以按你的条件,请律师行拟一份文件给我。”

她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茶几上多出了一个文件袋,他已经伸手拿起,朝她递了过来。她呆呆地看着,机械般地伸出手去,下意识地接住了他递过来的文件。

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不打开来看看吗?”对哦,她应该打开来看看的,可她的眼睛怎么会模模糊糊的,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在云里,晕晕的,什么也不真切了。上面好象写了他自动放弃小宝的抚养权,还写了他每月付给小宝的抚养费,以及某某地的店铺,房子,以及基金,股票之类的东西……

他的声音忽远又忽近,如此的飘忽不定,“有问题吗?”她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怔怔地从文件中抬起头,恍惚地笑着,本能地摇头,“没……没有……”

他好象也在静静地注视着她,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低声开口道,“那好,不打扰你了。谢谢你今天的晚餐,什么时候签好了字,通知我一声,我会派人来取的。”

她条件反射般地点了一下头,他最后说:“再见!”她使劲地屏着呼吸,力求使自己的开发一如往常,“再见。”

当那扇门一点一点地在她面前合上后,她终是握不住了,文件袋“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白底黑字的纸张飘散如冬日里的飘雪,徘徊着飞落了下来,最后一一着地。

他终于是再次不要她和小宝了——明明是她期望的,她要求的,可真到如此的时候,她为何依旧会如此心如刀割呢?

她的眸光幽幽地扫过整个屋子,所有所有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