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娅叼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不自在地挪挪身子,偏偏吴毅还靠过来用自以为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余微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酒吧的洗手间也让人厌恶,余微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时,尽量屏蔽掉后面隔间传来的暧昧声响,深呼吸拍拍脸,看了看手表,快十点了,可以找个借口回家了。
走出洗手间,是一条狭窄的走道,吴毅靠墙低头站在那儿,腿伸得很长,占据了整个过道。余微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想就此跨过去,可就在那一刹那,吴毅突然动了动脚,她猝不及防地被绊倒在他身上。
她有些恼羞成怒,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的手已经放在她腰上。
“放开!”余微怒目圆瞪,手也忙着掰开他的铁臂,可哪怕她能和几个女生对垒,在天生力气大很多的大龄男性前,还是束手无策。
“小妹妹…不要这样激动,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吴毅依旧笑得无害,却危险地越靠越近。
余微在心里低咒,没见过这样开玩笑的。眼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余微双手撑在他胸前,扭头想呼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男洗手间里出来,她当即什么也不顾地脱口而出:“杜恒泽!”
Chapter 8
今天是杜恒泽的生日,中午和家人一起吃了蛋糕,晚上又被李征他们拉出来吃烧烤,本来吃得好好的,他们非要来酒吧看看。毕竟都是十五六岁的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对酒吧还抱着莫大的好奇心。
走进这个据说是附近最好的酒吧,嘈杂的声音和炫目的灯光虽然让一干人等莫名兴奋,却让杜恒泽轻微皱起了眉头。他喜欢安静的环境,要不是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要来酒吧,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来的。
好不容易在边上找了个桌子坐下,点了些不伤大雅的酒水,他才来得及仔细观察环境,出乎他意料的是,酒吧里的顾客竟然大多数都是学生,当然高中生仍然居多,像他们这样的准初三生,怕是仅此一桌了。
今天一起庆祝生日的,本来只有三四个关系不错的男同学,不知道是谁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把班上另一位女同学胡娜娜也叫出来了,当胡娜娜被起哄要敬他一杯祝生时,杜恒泽终于确定,这绝对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馊主意。
胡娜娜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不错,家世也很好,平时和他这个挂名副班长的来往倒比班长密切,原因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但他根本没那个心思啊,也不知道李征怎么想的。
闹腾了一会儿,眼见气氛越来越不对,杜恒泽不顾对面李征频繁的眼色,起身去了洗手间。出来时他看了看表,快十点了,回去就散了吧。
听到有人叫他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惊吓,毕竟家教甚严的他来这种地方被父母知道了,会被念很久的紧箍咒,以后的自由度也会降低。第一层惊吓平复后,第二层依旧是惊吓,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和她说过话。
扭头看过去,和一个男人并肩站在过道里的果然是余微。杜恒泽瞄瞄她腰上属于那个男人的手,开口说:“真巧。”
余微暗骂笨蛋,拼命给他递眼色,想让他知道她是在求助,谁知他根本没有察觉,还有转身要走的意思。
“喂!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余微心一横叫住他,娇嗔的语气外还带着一点求饶的意味。
杜恒泽果然茫然地停下了脚步,吴毅笑了笑低头问:“微微这是你同学?”
余微和杜恒泽同时皱眉,前者是想这吴毅变得还真快,谁准你叫我微微了;后者是在想,她和这个人关系不错,都叫上微微了。
杜恒泽正要点头,去听见余微带了三分羞涩说:“他是我男朋友啊,前几天吵架了生我气呢,今天专门跟着我来酒吧,还不好意思承认。”
吴毅微讶地看向杜恒泽,这才认真打量他。余微再次尝试离开他的挟制,成功了。
杜恒泽当然也是吃惊的,但遇见余微总是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加上吴毅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也有些明白了。所以余微一步步走向他,亲热地挽住他的手臂时,他也很配合。
然后看她巧笑着对那个男人说:“既然他来了,我就先走了,你帮我给他们打个招呼,谢谢。”
说完她几乎是拖着他往外走,到了大厅,杜恒泽连声叫她停下,她当没听见,直到经过他们刚才那桌,李征疑惑地叫他,他手上才使力拉住了一头往外冲的余微。
“你这是…”李征好奇地看看余微,一低头又瞄到他们还拉着手,更是不明所以了,不过这个女孩子好眼熟。
余微没料到他还有朋友在,尴尬地松了手,往后看看吴毅并没追出来,松了口气,“谢谢你帮忙,我先走了。”
杜恒泽点点头,李征的目光直到看不见余微才收回来,正要开玩笑问他是在哪儿搭讪到的小美女,余光里看见胡娜娜咬紧了唇,他明智地闭上了嘴。
杜恒泽望着门口想了想,把钱包递给李征,“你们继续玩,我有事先走了。”
“诶?!”李征像接到了烫手山芋一样把钱包抖到桌上,冲他的背影喊:“寿星都走了,我们坐在这儿干嘛呀?!”
杜恒泽冲他挥挥手,头也没回,李征无语地回身收好钱包,再一抬头,更郁闷了——胡娜娜都快哭出来了。
几个男生眼神一交流,最终还是由李征开口:“那个…娜娜,恒泽他是真有事,不是故意先走的。”
李征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本来大家都很看好胡娜娜和恒泽的发展,所以今天胡娜娜说她也要一起来时,他也没有拒绝,谁知道恒泽一晚上都对别人不冷不热的,现在还杀出一个短发美女来。
“我要回家了。”胡娜娜带着哭音说。
李征点头说好,现在这情况,也没心思玩了。他只能暗叹交友不慎,明明应该杜恒泽送胡娜娜回家的,现在这责任显然是落在自己肩上了。不过…那个面熟的女孩子到底是谁啊?恒泽明显很关心她,不然也不会丢下他们一群人追出去。
余微到底算他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杜恒泽也很想捶破自己的脑袋找找答案。
但是现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对她的担心和对刚才状况的好奇已经战胜了一向以来秉承的少管闲事的原则。
刚跑出酒吧,就看见余微背对着他在十米外和一群人说话,他心一紧,快步走近才看清和余微说话的人竟然是上次来找她的高中生,而在办公楼厕所里和余微争吵的几个女生也在。
“啊…原来你们一起来的。”吴念先看到杜恒泽,了然地笑道。
余微回头看见杜恒泽,把心底的惊异压下去,不动声色地对吴念点点头。她没想到走出来会遇上吴念,偏偏吴念还很有礼貌地过来打招呼,她只能停下来应对,而现在看到杜恒泽站在身边,突然安心下来。
吴念虽对余微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不过自己看上的人被人捷足先登,总还是有些微不爽的,既然杜恒泽来了,他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致,淡淡地说:“我大哥暑假在这兼职调酒师,欢迎你们再来。”
余微哦了声,终于明白为何吴毅如此脸熟,原来和他是一家人,还长了一样的桃花眼呢。不得不说,吴念比他大哥来得君子多了,至少不动手动脚。
挥别吴念一群,余微侧身好奇地看着杜恒泽,没有说话。杜恒泽咳了咳,若无其事地说:“我正好要回家,一起走。”
余微哦了声,低头继续往前走。
晚风徐来,随着一街的霓虹飘去远方,空气里留下夏夜独特的气息和他们身上淡淡的酒香。
余微偷偷瞄他一丝不苟的侧脸,好几个月不见,他倒也没多少变化,似乎有长高一点…唔,没想到他这样的好学生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正乱想着,杜恒泽突然转身,低叹说:“别瞪我了。”
余微脸猛地烫起来,她不满地扭过头切了一声,“谁看你了,我只是在想,你居然也会来酒吧…”
“我为什么不能来?”杜恒泽看着她微红的耳根,笑起来,“你只需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吗?”
“你说反了吧?你是州官,我们这样的才是百姓。”
杜恒泽轻笑,不再反驳她,她走在他半步前,步履轻快,四月份那引人注目的刺猬头已经长到耳廓,毛茸茸的,让她看起来像小绵羊一样好欺负。
刚才那个男人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呢?
想到刚才在酒吧走道里的场景,杜恒泽又说:“以后别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如果下次我不在怎么办?”
余微回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在街灯下微笑着埋怨:“杜恒泽,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爱管人?”
“好像说过。”杜恒泽耸耸肩,明明知道很不妥,还是忍不住加一句,“不过为什么我每次想管人的时候都是遇上你呢?”
或者说,为什么每次遇上你的时候就很想管你呢?
余微怔住,咧嘴夸张大笑了两声,立马转身低头大步走。
杜恒泽快步跟上,无赖地说:“因为要出来找你,我钱包都丢了,你得请我吃晚饭。”
余微不信,“你来酒吧前没吃晚饭?”
“饿了,今天还是我生日呢。”
余微顿住脚步,“真的?”
杜恒泽点头,“我生日不错吧?八月八…注定要发。”
“好冷的笑话。”余微抖抖肩膀,大方地一挥手说道:“走!姐姐请你吃碗长寿面。”
“目无尊长…”杜恒泽无语地对跑远的“姐姐”说。
回答他的只有一串讨打的笑声。
杜恒泽坐在面馆慢条斯理地吃面,余微看看表,有些担忧地问:“都快十一点了,你还不回家,你爸妈会不会…”他们这样的家庭自然和她不同,她十二点钟回家余海都不会说什么。
“今天说了会晚点回家。”杜恒泽并不觉得这是问题,填饱肚子后还有心思和她算几笔旧账,“算起来我也算救过你四次,举报过你一次,这样抵消后你还欠我三次,这可不是一碗面就能还清的。”
余微哑然,一口水哽在喉间,猛咳了好几声才难以置信地问:“你不会真的想我‘报恩’吧?”
“人情总是要还的,这可是我们的传统美德,滴水之恩还得涌泉相报呢。”
“停!你到底想干什么?”余微慢慢眯起了眼,今晚他们之间的和谐气氛似乎已经到此为止。
杜恒泽放下筷子,很无害地说:“暂时没想到,你记得你欠我三件事就好。”
“不行!要什么现在就说,别婆婆妈妈的,过期不候。”余微不耐烦地踢了踢他的凳子。
杜恒泽一个踉跄后重新坐直,认真想了想,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Chapter 9
第二天上午杜恒泽是被人掀了被子才醒过来的。
他揉揉眼睛,瞟了眼床前某个脸色不善的人,淡定地往外看,夏日的朝阳已到了他窗边。
被忽视的李征不满地拖了椅子坐下,从包里拿出他的钱包扔过去,开始诉苦:“你昨天发什么神经?把胡娜娜丢给我们,头疼死我了…”
杜恒泽坐起身来,看看时间,竟然九点过了,他平时睡不到这么晚的。
“喂…”李征伸出脚踢床。
杜恒泽边穿衣服边说:“昨天是谁自作主张把她叫出来的?”
李征愕然,心虚地说:“反正不是我的主意。”
杜恒泽笑笑,不揭穿他,把他丢在房间,自己出去洗漱。回来时李征正在翻看他的书架,看他进来又继续拷问:“昨天那个女生是谁啊?我真觉得眼熟…”
“眼熟并不奇怪啊,她是我们学校的。”杜恒泽把钱包收好,不以为然地说。
李征凑过来撞撞他的肩膀,调侃道:“挺漂亮的。几年几班的啊?”
杜恒泽斜他一眼,“你很感兴趣?”
李征立马摆手,“哪里…我不是看你对她挺感兴趣的吗?说真的,你和那个女生是不是…嗯?”
看他说得眉飞色舞,杜恒泽叹气,挤开他开始叠被子,“你想多了。”
“那她到底是几年几班的?”绕回原来的问题。
“比我们低一年级,余微…”
“她就是余微啊?!”本来很放松靠在书桌前的李征站直了身子,收了玩笑嘴脸,带了几分认真问道:“你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杜恒泽觉得好笑,“怎么?她是洪水猛兽吗?”
“那倒不是…”李征看看他,“听说那啥…你们还是不要多来往为好。”
从他的表情,杜恒泽就知道他对余微的了解仅仅来源于那些甚嚣尘上的谣言,一如最初的他。但是…杜恒泽顿顿叠被子的手,微笑着说:“我倒觉得她挺可爱的。”
“哈?!”李征难以置信地看好友沐浴在晨光中温和的侧脸,默默切了声,还说他想多了,他和余微要没点什么他李征把名字倒回来念!不过…李征摸摸下巴,既然恒泽都这样评价了,他倒也有点感兴趣了。
送走李征,杜恒泽跑去对面找杜恒月,小妮子一到放假就是懒觉大王,此刻自然还在床上赖着,被叫醒还很不乐意地嘟囔:“一大早的干什么呀!”
杜恒泽手指窗外说:“都日上三竿了,还一大早。”
杜恒月不满地扒拉扒拉头发半躺起来,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呃…是这样的…”他应该怎样说?
“怎样?快说快说!”杜恒月拍拍被面,大有‘你说完我好继续睡’的意思。
杜恒泽轻咳一声,决定尽量说得简单一些,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低声说:“这个…你帮我带给余微,我不知道怎么联系她。”
杜恒月彻底惊醒,嘴巴张成o型,看清那些东西后,形状从小写o变成了大写,“你…你给微微这些干什么?”
她没看错吧?全是笔记本。
“你给她就是了。”杜恒泽说完就走,杜恒月受了不小的刺激,拿过那一叠来翻,啧啧暗叹,这些笔记都是老哥念初二时记下的,几乎每个科目都有,条理清晰字迹工整重点鲜明,完全的优秀模板!
问题是…他把这些给微微干什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不是从上次吵过架后就没有交集了吗?
杜恒月看着老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很不满地眯起了眼…
他们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干了什么?!
因为立志要做有职业精神的八卦人士,杜恒月当天下午就直奔余微家。
谁知余微得知她的来意后,只是淡淡地说:“哦,那你放桌上吧。”
太奇怪了…杜恒月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去浴室,对正在踩洗被单的余微谄媚一笑:“你最近是不是又碰见我哥了?这些是你找他借的啊?”
余微甩甩满是肥皂泡的双手,点头道:“昨天遇到的…”见恒月一脸荡漾,又笑,“你别瞎猜啊,我没找他借东西。我们昨天打了个赌,估计他觉得这些东西能够帮我赢吧。”
杜恒月更糊涂了,“你们打赌,他还要帮你赢?”
余微耸耸肩,“因为我们赌的是初二这一年我能不能考进班级前十啊,他的本意就是想我赢吧?我说…”余微捅捅恒月,“你哥哥是不是个挺爱管闲事的烂好人啊?”
杜恒月下意识摇头又点头,哥哥是好人她承认,可与他无关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多关注的。如此看来…杜恒月摸摸下巴,笃定地下评语,“我哥喜欢上你了…”
余微喷笑,把满手的泡泡抹上她手臂,“无聊!”
杜恒月哇哇叫,忙着反攻,还不忘说:“那他干嘛这么好,这么关心你的成绩?你为什么又要答应他打赌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受不了别人激我,”余微握拳恨恨地说:“昨天他说我这样瞎混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说我脑袋笨在读书这件事上不会有什么大作为,还赌我考不进班级前十…那我就和他赌好了。”
“啊?”恒月小心翼翼地说:“微微,你也太…”傻了吧。
余微耸肩,“我当然知道是激将法,可我对激将法没有免疫力啊。”
恒月默默点头,那确实…这一年这种案例她见得多了。
“不过,反正我也准备下一学年收心学习,正好。”
杜恒月连连点头,“你一定会赢的!”
余微仰起下巴,“那当然!”
“不过…”杜恒月还是想问,“你昨天怎么和他碰上了?”
这个说来话长,余微皱眉,要是被他家里人知道他去酒吧,他会不会被训?
切…她也没有义务帮他保密吧?
杜恒月看着余微神色变幻,不由得更加好奇,门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这铃声在余微听来犹如天籁,虽然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恒月好奇地跟过去看,看到站在门口的刘晓娅也微惊,她知道刘晓娅是微微在校外的朋友,不过微微从来不让她们有什么接触。
“恒月,你先回家吧?”余微转头对杜恒月说。
杜恒月嗯了声,拿了自己的包冲已经进屋的刘晓娅点点头,余微送她出去,她还小声问:“没事吧?”
“没事…”余微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脸,挥手拜拜。
关上门回头,刘晓娅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里点了一支烟,扬扬下巴说:“刚才那个小可爱是你同学啊?”
余微嗯了声,不想多说。
于她而言,杜恒月是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珍宝,她不想也不允许恒月因为她以前烂糟糟的日子得到任何轻视或侮辱,所以她从来不让恒月和刘晓娅他们碰面。
刘晓娅当然也是她的朋友,荒唐的日子里她教会她很多东西,也曾真心相待,她不会抹杀自己的过去,也不会丢弃以往的情谊,刘晓娅如果需要帮忙她也不会皱眉头。只是…她不得不承认,对昨天刘晓娅有些预谋性质地把她带去酒吧,让她陷入那样的尴尬境地,她还是介意了。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余微倒了杯水给她,坐下问,刘晓娅假期里就是夜行动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