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想了想,笑眯眯,“这个好办。”说完,从旅行袋里拿出来照相机挂在脖子上,对安格尔和莫飞挤挤眼睛,跑去假装记者暗探了。
终于,所有电灯泡都走光了。
安格尔脱了鞋子,伸脚踹了几下沙子,随后,脚尖戳戳莫飞挽起了裤腿的小腿。
莫飞回头看他,伸手抓住安格尔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揉他的脚踝,边问,“安格尔,你买防晒油干嘛?”
“莫飞。”安格尔微微一笑,另一只脚也伸起来放在莫飞膝盖上,“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莫飞无奈看着安格尔,突然有些不甘心,于是问“那我现在想干嘛你知道么?”
安格尔正将太阳眼镜摘下来戴在艾斯的大脑袋上,边感慨哈士奇和太阳镜真是绝配,一听莫飞的话,抬头。
莫飞伸手挠他脚底板。
“啊!”安格尔赶紧缩腿,莫飞抓住不让他跑,安格尔决定使用暴力,伸手去拽莫飞的衣服。
两人从椅子上一直滚到了白沙滩上,一旁艾斯戴着太阳镜,看着远处的海面,无视滚来滚去的两人。
远处
“喂,uncle,你变态啊?”莫笑换了条大裤衩准备去游泳,就见莫秦拿着望远镜,正在落地玻璃后边,望着远处的海滩磨牙。
“再这样下去,莫飞一定玩物丧志!”莫秦不满。
莫笑无奈一摊手,莫秦似乎永远搞不懂,安格尔不就是莫飞的志向么莫飞此时正朝着自己的理想努力狂奔在康庄大道上。懒得理顽固的家长,莫笑扛着滑水板,冲出去玩儿了。
第18章 人鱼之尾03 深蓝之底的希望
午后,沙滩上日照太强,莫飞拉着安格尔的手,到了度假屋里。
这海滨的度假屋造得十分棒,特别是小屋外边还有一座木桥,一直延伸到海里。木桥尽头一个木结构凉亭,里边有躺椅还有趴着的软垫,木茶几上,准备好了水果和饮料,还有一些点缀的玫瑰花瓣,果然是蜜月套房的待遇。
这里阳光被遮挡住了很大一部分,但是又海风徐徐,海鸥就从眼前掠过,不受人打扰,简直是最好的二人世界。
安格尔趴在软软的垫子上,抱着一个枕头,眼前厚厚几摞杂志,他漫无目的地翻看着。
莫飞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瓶高档防晒油,看着安格尔,似乎是在准备从哪儿下手。
艾斯就趴在一旁打盹,享受着海风,耳朵时不时地动几下,看来心情极佳。
“莫飞。”
良久,安格尔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准备隔着衣服给我擦防防晒油么?
莫飞张了张嘴,“呃”
安格尔托着下巴侧过脸,回头看莫飞。
莫飞低头靠过去一些,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低声道,“这里是露天,又没什么太阳,你感冒了怎么办?”
安格尔让莫飞逗乐了,放下杂志,坐起来,“那你没那么容易感冒吧?”
莫飞眨眨眼。
安格尔伸手接过那瓶防晒油,顺便将还架在艾斯脑袋上的太阳镜也摘了下来,给莫飞戴上。
莫飞以前很少戴太阳镜,他和安格尔住在一起的时候,打扮一直都非常朴素,黑衬衫、白衬衫、运动服、牛仔裤、正装是参加葬礼用的,他和安格尔的一个共同点就是两人都讨厌领带这样东西。
莫飞的衣着其实并不受安格尔控制,安格尔吐槽过所有人的衣着品味,比如奥斯的花衬衫、九逸的修身裤、夏氏兄弟的诡异睡衣,还有申毅的万年不变黑大衣。只是他从未对莫飞的衣着发表过意见,无论是初见莫飞时那身便宜的牛仔裤、白汗衫,还是再见莫飞时的贵族装扮
安格尔欣赏了一下莫飞的墨镜look,很是满意。
莫飞则是看着安格尔发呆。
安格尔指了指那张毯子,“躺下。”
莫飞老老实实躺下,安格尔扯他衬衫,扯了两下没扯开,坐在一旁斜着眼睛看莫飞。
莫飞不解地问,“要托衬衫?”
“不脱怎么擦?脱光!”安格尔挑眉。
莫飞嘴角抽了抽,“有人来怎么办?”
安格尔想了想,“那就脱上衣吧。”
莫飞倒是惊讶——安格尔这次很容易妥协么。
安格尔则是觉得——凭什么让人随便看莫飞。
莫飞坐起来,脱掉了衬衫,摘下眼镜放在一旁,翻身趴在毯子上,随手去翻安格尔刚才看的杂志,发现都是些财经类和时尚周刊,还有几本八卦杂志、一些企业版的期刊。
莫飞也随手翻了翻,不解地问安格尔,“为什么看这些?跟案情有关系么?”
“我在了解上流社会。”安格尔拿着防晒油,看着莫飞小麦色的背脊,微微眯起眼睛。
“上流社会?”莫飞好奇。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上流社会?”安格尔问。
莫飞翻看着杂志,笑问,“现在还有上流社会么?”
安格尔放下防晒油,伸手按莫飞的背。
莫飞就感觉安格尔的手指接触自己的瞬间好像触电了一样,赶紧回头看他,“怎么?”
“先按摩一下。”安格尔指着防晒油后面的说明文字,“上边写了,按摩一下再涂效果更好。”
莫飞哭笑不得——某种程度上讲,安格尔也有点书呆子气确切地说,应该是艺术家呆气吧。
“安格尔,住在海边其实也不错,我们以后可以多来这里度假。”莫飞对那些杂志显然不感兴趣,放在了一旁,长长舒了口气,安格尔能感受到他肌肉的放松。
安格尔边在莫飞背上这里捏捏那里按按,随心所欲地“按摩”着,边回答,“可是也有人很憎恨这片海。”
莫飞不解,回头看安格尔,“为什么恨海?”
“它是全世界最大的杀人机器。”安格尔似乎是按累了,索性趴在莫飞背上靠着他肩膀,“死在它手里的人,比死在哪个屠夫手里的都要多。”
莫飞看着远处的海面,“也对啊”
“如果某个人死了,你会不会把他的尸体沉入海底?”安格尔问。
莫飞愣了愣,随后摇头,“不会吧。”
“你会怎么处理?”安格尔靠着莫飞,闭着眼睛听着海鸥的鸣叫声,还有海浪相互拍打的节奏。
“嗯,我觉得深埋地下最好吧,葬在公墓,留个墓碑。”莫飞回答,随后皱眉,“海葬应该是我绝对不会选择的方法。”
“为什么?”安格尔饶有兴致地睁开眼睛,下巴靠在莫飞微微起伏的肩部,手指去绕莫飞的长发。
“总觉得一个人沉在深海里很可怜,很冷又很孤单。”莫飞道。
“地底就不冷,不孤单了么?”安格尔问。
“那墓地会好一些,总觉得人来人往的,不至于那么寂寞。”莫飞道。
安格尔笑了笑,轻轻戳着莫飞的耳后,“你总是能抓住事情的关键。”
莫飞愣了愣,回头看安格尔,“关键?”
安格尔边将莫飞的长发全部绕道他的脖颈一侧,欣赏着另一侧脖颈连结肩膀的弧度,手指轻轻顺着抚摸,边道,“对海的感觉。”
莫飞索性翻了个身,一手枕着脑后,让安格尔趴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去捏他的下巴,“我对海的感觉是寂寞、寒冷。”
安格尔点头,“是啊,于是,无论死去的那个女人是殉情的爱人还是先走的爱人,她必定是一个爱人,并且有一个可以追随赴死的爱人,对不对?”
莫飞点头,拗口不过无语病,合逻辑。
“为什么把深爱的人投入这寂寞又寒冷的深海里呢?”安格尔问。
莫飞愣了愣,回答,“你说我之前说的是重点,于是他们不喜欢墓地,讨厌人来人往的热闹?”
安格尔笑了,握住莫飞搂着自己的手,“讨厌人!身边的人,还包括他们自己。”
莫飞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莫名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自己。
“海底的确寂寞,寂寞到彻底断绝一切可能与其他人的联系。”安格尔低声说,“为什么那么讨厌人呢?”
“因为人罪恶。”莫飞自言自语,“自己也罪恶,宁可选择这片深海,除了厌恶周遭的人,还厌恶那个自己。海水还洁净,可以洗净一切罪恶,写那张字条的人,厌恶身边的人也厌恶自己。”
安格尔点了点头,“但是很奇怪,蓝色的许愿瓶。”
“许愿瓶,是象徵着希望。”莫飞点头,“字条是绝望,瓶子是希望,这是一种矛盾。”
“一点儿都不矛盾。”安格尔笑了笑,“字条本身,就是许愿瓶的希望。”
莫飞眨了眨眼,“嗯?”
安格尔翻身,双手捧住莫飞的脸,道,“两个人相爱,彼此是对方的希望,一个死了,另一个就绝望了。”
莫飞张了张嘴,“所以”
“一个人让另一个人等,表示一种羁绊和牵挂。”安格尔微笑,“相爱的人彼此不会说再见,会说明天见,等会儿见,等什么时候见,要等我啊,等我回来,等你回来”
“想要和先沉入海底的人死在一起。”莫飞道,“但是海水是流动的,就算在同一地点跳下去,尸体也不会这么巧依偎在一起”
“不怕啊。”安格尔微笑,“就算尸体被冲去了别的地方,不见了、被发现了、无论怎么了,都不要紧的。”
莫飞没明白,“为什么?”
“因为有羁绊啊。”安格尔说,“他们已经永远在一起了。”
“羁绊字条?”莫飞没想明白,为什么已经在一起了?
“是希望啊。”安格尔戳了戳莫飞的下巴,笑他老实,“我是你的希望,你也是我的希望啊。”
莫飞愣了片刻,突然“嚯”一下坐起来,“许愿瓶有两个!已经交换了!他俩永远在一起了!‘等我’只是一个时间的概念而已!跟距离空间什么的完全没关系!”
安格尔笑了,伸手拿过刚才随手放在一旁的一本杂志,打开到某一页,指给莫飞看。
莫飞就见安格尔翻到的一页,是某场名流酒会的照片。显然照片是随意拍摄的,选取了一个随意的角度,拍出了酒会上好多举杯的名流。
安格尔所指的,是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
那里,背对着镜头,站着一个男人,从身高和体态看,应该是个年轻人。他站在一面落地窗前,隐蔽在众多来往的人后,手里握着一杯香槟,似乎正要饮。
莫飞就见安格尔指着的,是他的手。
他正将手插到西装裤的口袋里,这个动作正好被拍了下来。
这是一个在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的细节!因为在这么一本随意的杂志、这么一张随意的照片里,那么模糊的画面,却是可以看到,那个男人露在衬衫外面的手腕上,有一个蓝色的小瓶子。那个小瓶子是绑在一根黑色的绑绳上的,在手腕上饶了两圈。
莫飞拿出那个许愿瓶的照片来对比,几乎是一样的,虽然这种款式的许愿瓶每一个都应该是一样的,但是在这样一个名流如潮的酒会上面,这廉价的装饰物,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莫飞微微张着嘴,望着安格尔。
“他应该是在喝酒。”安格尔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张图片,“看他裤兜的形状,应该是将手机放进口袋里,那个位置的许愿瓶最靠近手机再举杯,望着远处跟深蓝之底的爱人庆祝。”
莫飞这才注意到,那扇窗户,可以看到远方黑夜中的海面。
莫飞呆着,“所以,那张纸条是他写的”
“你猜,他让她等,他要去干什么呢?有什么事情比殉情重要,需要搁置下来办完再走?”安格尔淡淡一笑,“最简单的推理,他的情人是被谋杀的。”
“他要报仇”莫飞叹了口气。
安格尔点了点头, “那对于一个复仇者,有什么消息值得庆祝?”
“仇人的死讯。”莫飞道,“只要查一下这个酒会是什么时候开的,这个时段死了什么人,那个人就是他的仇家。”
“或者仇家之一。”安格尔微微一耸肩。
“之一?”莫飞惊讶。
“如果已经报完了仇,他应该到海上去喝酒才对。”安格尔道,“而不是在那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酒会里面没有他的仇人,可见他剩下的仇人应该也不多了。”
“安格尔,你为什么会想到杂志上会有”莫飞无法理解安格尔思考的起点在何处,“只是碰碰运气?”
“一半一半吧,因为纸条上没有指纹,还有字迹的微微僵硬。”安格尔淡淡道,“字迹和画一样,每一笔都透着执笔者的情绪,压抑住情绪才会让自己僵硬。最爱的人都死了,还能细致地擦掉指纹、抹去所有线索、留下这些字迹,表示他是来真的。”
“来真的”
“这世上没有比不要命的人动真格的,更可怕的事了,这时候的人已经不是人,而是一个鬼,复仇的鬼。”安格尔说着,一弹那本名流汇聚的时尚杂志,“另外么,应该没什么比上流社会干下流事,更能拉仇恨的了,所以在这个角度上碰运气,是会有好运的。”
莫飞望着安格尔。
安格尔仰起脸,笑眯眯说,“夸我。”
莫飞笑了,“你是光我是影子。”
安格尔眨眨眼。
“你也是我的希望。”莫飞搂住安格尔,“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略肉麻。”安格尔靠着莫飞的肩膀,搂住他腰,“再夸一句。”
“你是海我就是海里的死尸。”莫飞接着说。
安格尔眯眼睛,“我让你寒冷让你寂寞么?”
莫飞笑了,“哪怕你让我寒冷让我寂寞,你也是我唯一的归宿。”
安格尔优雅地拍手称赞,“你的文学老师不错啊。”
“可惜被你送进监狱了。”莫飞一挑眉,“本来还能让她教我怎么写情诗。”
安格尔被他逗得哈哈笑了起来,搂住他脖子
就在莫飞准备给安格尔深情一吻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远处有人吼,“你俩原来在这儿!”
莫飞皱眉抬头,就见吴强气急败坏跑了过来。
刚才他找来了杂志和防晒油之后,安格尔又说要吃芒果,打发他走了,就和莫飞转战到这里。
等吴强回到海滩哪儿还有安格尔和莫飞,扔了芒果满世界找,终于找到了
等吴强跑过长长的浮桥,看到搂在一起的安格尔和莫飞,惊得张大了嘴,“你们”
安格尔扫兴地望了望天。
莫飞微微低头,拿起刚才放在一旁的墨镜。
“莫飞,你像什么样子,简直不知廉耻你噗。”吴强的话还没说完,莫飞拿起刚才那本杂志,直接甩过去,拍到了他的脸上。
吴强被拍得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安格尔惊讶地看着莫飞。
莫飞站了起来,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成年男子的魅力。
他捡起衬衫,另一只手拉着安格尔的手,拉他站起来,往外走。
“线索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