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今天能听到《梅花三弄》”,张洁开心,“我好久没有听到了呢。”

她果然知道。

关盼儿神色一冷,随即用妩媚不解的眼光看着郑少凡。

郑少凡笑道:“这是,呃,小妹。”

关盼儿似乎颇为不悦:“原来妹妹也通音律,”她眨眨眼,突然绽开妩媚的笑容,“如此请妹妹赐教一曲如何?”

这文绉绉的话张洁倒明白了,是请自己弹琴呢。

她慌忙摆手:“我听听还可以,不会弹的。”

关盼儿笑得更甜:“既是郑公子之妹,岂有不通的?莫非”她顿了顿,“妹妹不肯赏脸,嫌弃姐姐接待不周?”

在一个优秀的男人面前看别的女人丢脸,多数女人都是乐意的。

张洁一听这话不对,连连摇头:“不是啊,很周很周,可是——”她也发现关盼儿似在为难自己,不由无奈的摊手,“我确实不会弹。”

郑少凡岂会不明白关盼儿的想法,可听到那句“很周很周”又忍俊不禁,她说话真是有意思。

他开口道:“关姑娘见外,小妹实是不精此道,还望见谅。”

“郑公子文才风流,妹妹却不通琴艺,实在让妾身难以置信。”关盼儿妩媚一笑,眼中却掠过一丝不屑。

看来她是存心让自己出丑了,张洁不高兴的想。

郑少凡皱皱眉,正要说话。

“我虽不会弹琴,姐姐倘若不嫌弃,妹妹倒愿舞上一段助兴,如何?”张洁心一横,怎么也别丢了郑少凡妹妹的面子。

关盼儿略有些诧异的看看她,掩口轻轻一笑:“多谢妹妹。”

这丫头虽然天真,却也不是受了欺负不说的,想想上次她占江舞便宜的事,郑少凡不由一笑。

但听她要跳舞,郑少凡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请郑哥哥再弹一遍《梅花三弄》如何?”张洁故意把“郑哥哥”三个字拖长,叫得亲切无比。

这丫头!

郑少凡有些好笑,他略略低头,一曲《梅花三弄》再次从指尖流出。

张洁舞蹈可是受过训练的,琴声一响便进入了状态。

渐渐的,郑少凡温和的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衣袂翻翻,面前的可是她?

旋如清风,静似白云,

清而不冷,媚而不妖。

急速的旋转,轻盈优雅,洁白的衣带飘飘掠过眼前。正如那雪中一枝独秀,却又似江南花丛柳下穿梭的蝴蝶。

她哪里像个番帮女子!

关盼儿脸色越来越难看,嫉妒之心女人向来难以避免,何况是她这样优秀的女人。不想她自己一念之错,倒让张洁出了大大的风头。

一曲终。

张洁见二人都无反应,心中郁闷:莫非跳得不好?还是古人欣赏眼光和我们不一样?

她呆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好。

过了半晌,关盼儿勉强笑道:“妹妹果然妙舞,姐姐自愧不如。”

她犹自不信,只愣愣的看着郑少凡。

郑少凡一笑,漂亮的单凤眼缓缓眨了两下,点点头。

见他点头,张洁立刻舒了口气,开心地笑了。

不是黑夜,面前却有一双迷人的月牙。

看面前那弯弯的月牙只在一瞬间就变得圆圆的,郑少凡也跟着开心起来。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柳飞的伤好了不少,却依旧不爱言语。

然而张洁自上车神色便不大自然,似乎做了什么错事。

“郑哥哥,对不起。”

“怎么了?”他无奈地挑眉,诧异她情绪变得这么快。

她认真想了想:“刚才我那么说话关姑娘是不是生气了?你”

郑少凡笑了:“就这个?”

“是啊,”她抬头看着他,“我是看她说你妹妹,才不客气那么说的。”

自己以后就住在郑家庄,郑少凡若真娶了关盼儿,日子可不好过。

想到他会娶关盼儿,她竟又莫名其妙难过起来。

“恩?”郑少凡似笑非笑。

她轻轻问:“你不生气?”又偷偷看他道,“呃,她不是你的你的那个朋友吗?”

她想到哪儿去了!郑少凡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

他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胡说八道。”

走进武侠 - 11 - 第十一章 遇劫

沿途风物渐渐繁盛,人烟更密集。

自郑少凡发现几个可疑人物之后,这十来天他们日夜兼程,总是在客栈歇歇洗尘后便即刻换马上路。

行至彭城,郑少凡见张洁一脸疲惫,便吩咐改水路而行。

第三日黄昏。

一艘虽不华丽、却很讲究的船在水上不急不缓的行走,时时响起长蒿击水声。

船上两日补眠,张洁精神好了不少,柳飞也少了许多风尘之色,惟有郑少凡,无论行多少路,他看来总是干净和气,丝毫没有疲态。

这条水道便是当年炀帝兴起而开的有名的京杭大运河,好在张洁地理烂,否则见到历史书上的遗迹就在自己的面前,只怕又要惊喜好半天。

郑少凡自入彭城,便发现也有人跟踪,于是干脆放缓行程不再夜间赶路,柳飞也不反对。

守株待兔是最好的办法,这是只多大的兔子呢?

郑少凡微笑。一路上他故意作出放松警惕的样子,发现这些人并非什么大人物,然而直觉又告诉他这事有些不对。

自己和柳飞被黑道跟踪多次,像上次假传去晋阳,只因为黑血教怕他坏事,如今事情已了,他们没有理由再跟来,那这些人是谁?

难道他们要报复?他立刻否定了这想法,黑血教近年纵然气焰不低,却也不愿正面与他动手。

莫非他们真是一群小毛贼?凭自己和柳飞二人,只怕敢拿他们作下手对象的没几个。

他突然想起了张洁。

难道是冲着她?

她一路跟着自己,黑血教只怕早留意到了,会不会对她不利?

他不由往她的房间走去,暗暗宽心道:柳飞伤已渐痊愈,有自己二人在,完全有把握护她周全。

不觉到了舱门口,抬脚便要进去,却一眼便看见她坐在窗前。

眉间带着忧愁,妩媚的大眼睛隐隐含着泪光。

张洁默默坐着,看窗外景物慢慢移动。

从小父母双亡使得她并不是个很恋家的女孩子,自入高中她便住校,而在学校也并不受女生欢迎,好朋友都没有两个,来古代这段日子她跟着郑少凡和柳飞倒更开心。

但如今看到窗外一片寂寥的景象,她忽然触景生情,又想起了家里的外婆表哥,眼睛渐渐发红:从小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关心自己,而自己竟再也不能够见他们一面了。

郑少凡静静站了半晌。

“想家了?”

“郑哥哥。”张洁吓了一跳,抬头看看身边的人,低下头。

郑少凡微笑:“待到郑家庄我便差人替你打听,送你回去。”

闻言她别过脸:“我回不去的。”

郑少凡竟有些心疼:她说的什么大清国自己根本未听过,一个女子流落江湖,却是可怜。

他不由自主伸出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发想安慰她,却见她擦擦眼缓缓将头靠在他身上。

他全身一颤。

半晌,另一只手也伸出来轻轻将她拥住,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泛起不安。

是夜,船檐上灯笼亮起,码头旁边是个小镇,灯火琳琅。

大运河上并不冷清,时时有趁夜来往的船只,大概是南来北往的商贾赶着行程。

郑少凡今夜一反常态在张洁的舱中不走。

正说到玄奘取经,张洁便想起了书上说的印度风物,讲给他听,郑少凡一边听一边静静微笑。

灯光照着他英俊的面庞,更显柔和恬淡。

张洁抬头瞥见,脸呼的一热,郑哥哥往日很早就回房,今天

她心底满是喜欢:若是他天天就这么陪着自己该多好。

自己竟然生出这想法!

她为自己的想法吃惊,以前她可从来都没对谁有过这种念头啊!她不敢再想,赶紧低头咳嗽两声掩饰那慌乱与羞涩的神态。

郑少凡见她咳嗽,略皱眉头道:“受凉了?”

张洁哪里敢看他:“没,没有。”

“夜冷,该多添件衣裳,”关切的语气。

忽然,一阵喧哗声扰乱了这浪漫的气氛。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乎还夹杂着惊叫。

张洁吓了一跳,有些惊疑的望着郑少凡。

来了!郑少凡立刻拉着她走出船舱。柳飞已在舱外,一边的三个船家吓得面无人色。

只见不远处一艘华丽的客船在摇晃。船上灯光火把的映照下,几个蒙面夜行人挥着大刀,一声声惨叫传来,夹杂着落水的声音。

“水匪。”柳飞冷冷的声音。

郑少凡却皱皱眉,真的只是打劫?

“他们在杀人!”张洁吓得呆住。她受了现代教育,任何人的生命都该珍惜,纵然作恶之徒也不应该随便剥夺他生命,何况是这些好端端的船家客商。

远处又响起绝望的求饶与“救命”声,她立刻又循声望去,却见那群蒙面人已将三四个船家打扮的人推到了船尾。

刀光一闪,求饶声立刻全部停止,一个人已倒下。想必剩下的几个面上神色都绝望无比吧,那群蒙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发出大笑声,似乎并不担心会被周围客船的人看见。

谁知趁他们松懈的时候,一个船家竟然挣脱了抓住他的手往水里跃去。

他快,刀却更快,一柄刀飞一般直钉下去。半晌,灯光下的水面浮上特殊的颜色。

郑少凡皱了皱眉。

张洁却是脸煞白,快要站立不稳。她第一次见到这血腥的场面,上次在江府虽然紧张却也有惊无险,却没想到此刻杀人这般容易,人命如此低贱!

她努力叫出声:“快救他们啊!”

见柳飞不动,她急得瞪他一眼,企求的目光望向郑少凡。

郑少凡苦笑,自己等并非见死不救,而是事情蹊跷不愿轻举妄动。这丫头不知江湖险恶,看到什么便信以为真。

旁边的船家哆哆嗦嗦上来阻拦:“姑娘,这事儿不能管,小的在水上跑了十几年,都知道这个规矩,阿弥陀佛。”

“可是他们杀人啊!”

船家却已松了口气:“姑娘放心,他们这行有规矩,咱们船是没事的。”说完他拉起另外两个钻进舱中不再出来。

张洁恨恨道:“怎么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娇呼。

灯影中,一个女子被推出船舱,几个黑人围住她,其中一个正向她靠近,似有猥亵之意。

绿袖如云,长裙曳地。

赫然是关盼儿!

“是关姑娘啊!”张洁惊叫,使劲抓住郑少凡的袖子,“快去救她啊!”

郑少凡本已想过去,见此情景反而愣住了,目中露出惊疑之色。

却听“扑通”一声,想必是关盼儿不愿受辱,纵身跃入水中。

“快去呀!”张洁更急了。

郑少凡略一思索,向柳飞点了点头。

白衣一展,人已如仙鹤般掠起。

柳飞依然双手抱剑,一动不动。

忽然,一道迅急的剑光如毒蛇般刺向张洁。

来了!柳飞冷笑,剑鞘一挥。

张洁吓了一跳,想不到有人要杀她,转头一看,竟然是魔剑凌易。

“是你?”

柳飞有些出乎意料,冷漠的目光竟渐渐露出一丝喜色,想也不想,拔剑迎上。

凌易也隐隐有兴奋之色。

所谓高手相惜,两个实力相当的高手若分不出胜败,只怕一辈子也不服气。

只是,二虎相争,若分出胜负时,必定非死即伤。

张洁见郑少凡已去,刚舒了口气,忍不住又为柳飞他们担心起来。

一瞬间,十来个黑衣人竟都无声倒地,纵然穷凶极恶,他还是不愿意伤人性命。

郑少凡发现关盼儿虽被救起,却双眼紧闭似害怕已极。他立刻伸手把脉,发现她竟似被人用极高明的点穴手法封住了真气。他这才恍然,难怪她明明身怀武功却被这几个小贼逼得落水。

郑少凡略一思索,便拍开了她的穴道。

关盼儿张开美目,见是他立即粲然一笑,复又惊慌的扑在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郑少凡不由皱了皱眉想推开,忽然见那边柳飞和人打了起来,暗叫不好,他顾不得许多,立刻抱着关盼儿飞身而起。

隐隐竟有无数破空之声,岸边草丛中屋脊上射来如芒暗器。

郑少凡饶是身在半空,又抱着一个人,却并不慌乱。他足尖一点水面,凌空翻了一个身,再一转,已堪堪避开。

他心下发急,抽手抓住几枚后至的暗器,凝神全力将它们向一个方向弹射过去。

却是这一瞬间,一只硕大的苍鹰划过夜空,眨眼便已没入黑暗之中。

再看船上的张洁,已然不见。

船舱桌上赫然一张方笺:

久闻扬州风物甚美,郑兄不妨放下闲事,行乐山水,诗酒自娱,岂不美哉?

佳人亦可无恙也。

走进武侠 - 12 - 第十二章 黑风

郑少凡凝重的神色慢慢化开,苦笑。

信上意思很明显,若要张洁安全,就少管闲事。

柳飞默默站在窗边半日,忽然道:“我虽然被凌易缠住,却腾手刺出了九剑,发出了十道暗器。”

郑少凡不置可否的望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