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临头,你是不可能再跟我好了。那这样的话,你说我还有什么必要跟你伪装呢?”
高昊哼了声,神情发狞。
“今晚就算我对你做了什么,你明天也不敢出去说,除非……”他声音嘶哑地笑起来,把秦可往门旁的墙角逼。“除非,你是真不要名声、真不怕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了。”
“…………”
退到无可退的角落,秦可慢慢垂下眼。
几秒后,她揉了揉手腕。
虽然这一世没经过艺术高中那三年魔鬼训练,而使得身体孱弱不少,但前世学的那些擒拿反擒拿的招式,她却利用暑假温习过几遍。
这也是她敢赌这一把的真正底牌。
但不到万不得已。
她还真不想露这底牌……
秦可有些不虞地抬眸,视线淡冷地望着高昊。
“你不会想这么做的。”
高昊狞笑,只当做是秦可的垂死挣扎,他伸手抓住女孩儿的手腕
“秦可,你还是认命吧?”
说着,他就要动作。
秦可指关节捏紧,也正要反拧男生手腕。只是就在此时,耳边突然“砰”的一声,炸开了巨响。
伴着这骇人声势,门旁,老旧而边缘锈死的玻璃窗被人直接一拳凿穿。
无数玻璃片飞下,在长灯的光影里,溅起满目晃眼的碎光。
房里的两人都被这动静惊住了。
秦可下意识停了动作。
有人踢掉了窗边木框上残留的碎玻璃,扶住窗台,利落翻身,一跃便落进来。
黑色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先出现在视线里,秦可眼里碎光微晃了下。
她往上看过去。
并不意外,她看到的是霍峻那张冷白清俊的侧颜。棱角分明,颧骨慢慢收缩,下颌至修长颈部绷出一条凌厉的弧线每一分都在证实:这个疯子此时有多出离愤怒。
秦可心里感觉有点不太好。
她张口想说什么,却见高昊已经慌神,先松开了她的手腕,然后僵硬笑着往旁边退了一步。
“峻哥……你、你怎么来了?”
霍峻低着眼,没说话。
他一抬左手,目光落上去。
白皙修长的手掌上,殷红刺目的鲜血,顺着掌纹淌下去,一滴滴砸在地上,碎成了瓣。
残留在伤痕里的玻璃碎片还隐约在灯下反着光。
霍峻轻嗤声。
像那手不是他的一样,霍峻随意地甩了甩血便不再管。他抬头,直接朝高昊走过去。
那双桃花眼微微扬起的眼尾,在这几步间满抹上骇人的戾气。
秦可脸色变了。
“霍峻”
然而为时已晚。
几乎是压着她话声的尾音,高昊吓破了胆,只来得及怪叫一声,就被暴怒的霍峻当胸一脚,直接踢倒在地。
霍峻没有一丝迟疑,压身紧紧薅住了高昊的领口,以要将人勒死的力度逼得高昊呼吸都困难起来而他右手攥成拳,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揍在高昊的脸上。
一拳见红。
两拳青紫。
第三拳下去的时候,高昊连哀叫的声音都快没了。
“霍峻!”
秦可差点跟着疯了。
她慌忙要跑上前,而恰好也是在此时,破碎的窗外传来顾心晴震惊的呼声
“可可!?可可你没事吧可可!?”
“秦可?!”
吴清越焦急的声音也响起来。
木门外的锁伴着话声被打开,吴清越和顾心晴快步推门跑进来。
看见面前房间里的这一幕,两人也一齐懵了。
等回过神,吴清越脸色铁青
“霍峻,你快把人放开!”
“……”
对身后这一切,霍峻却好像充耳未闻。
更甚至,从进门到此时,他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吐露过。
但那一拳接一拳,暴戾骇人,却像是奔着要高昊的命去的。
顾心晴都被吓懵了。
“霍峻!!”
吴清越提高了分贝,声音都有点喊劈了,他急得上前就要扯开两人。
然而在离霍峻只剩下半米的时候,他戛然顿住身形。
吴清越瞳孔猛地一缩:
“霍峻,你……你快放下那东西!”
“!”
刚因为吴清越阻止而稍放下心的秦可蓦地一顿。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窗边,便脸色刷地白了下去。
秦可上前。
在他们的视线下,霍峻手里捏着片锋利无比的玻璃片,正抵在高昊的脖子旁边。
那张冷白清俊的侧颜,此时额角都绽起骇人的青筋。
霍峻面无表情地俯下漆黑的眼。
在高昊不成声的哀求里,他冷冷一哂,眼神像是在看个死人。
“想动她?”
他一字一顿,话尾勾唇,这一笑冰寒彻骨,轻声如私语:
“你有几条命?”
压着尾音,那玻璃片猛按下去。
一道血线顿显。
“…………哥!”
女孩儿急得几乎带上哭腔的声音陡然拉响。
锋利如刀的玻璃片蓦地滞住。
攀上了血丝的漆黑的眼里,被疯狂和桀戾覆盖遮蔽的瞳眸中终于拨开了一丝清明。
霍峻顿了顿。
他动作未收,只就着那个姿势侧过脸。
看着急得眼圈都微微发红的女孩儿,霍峻眼神慢慢松软下去。
空气几乎凝滞的十几秒后。
霍峻垂眼笑。
“吓他的而已。”
“你怕什么?”
霍峻扔开了手里的玻璃片,撑着膝盖缓直起身。
吴清越几乎快把自己憋死的那口气猛地松下来,他连忙上前,踢开了已经吓昏过去的高昊身旁的那片“凶器”,拉起人搀扶到身上。
吴清越看向还懵着的顾心晴
“快,你先去医务室喊人!”
顾心晴:“啊……哦哦,好!”
说完,吴清越目光复杂地瞪了一眼霍峻,又看向秦可。
“秦可,他……”
秦可自然清楚吴清越的担忧,她开口,“吴老师,这儿有我,你先送高昊去医务室吧。”
“好。”
顾心晴和吴清越先后离开了混乱又狼藉的现场。
那一地的碎玻璃和其中隐约掺杂的血迹,让秦可心脏几乎都要缩在一起。她脸色有点白,抬头看向站在屋子中央的霍峻。
“你……”
许是因为刚动了大怒,少年的脸色同样苍白而全无血色,那薄薄的唇也就被衬得更加鲜红,像是刚吮了血的吸血鬼似的。
听见动静,漂亮而漆黑的眸子抬起来,竟然还带上点笑,就那样望着她。
“你刚刚叫我什么?”
秦可:“…………”
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这个疯子!
疯得彻头彻尾、不可理喻!
秦可用力地转开脸,做深呼吸,感觉自己也要被气疯了。
霍峻已经走过来。
“秦可,我要再听一遍。”
秦可怎么也压不下情绪去,终于忍无可忍地转回来。
“霍峻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杀|人了!”
少年一顿,几秒后他抹掉眼底冷意,轻矜起眼,咬着唇内哑声低笑。
“我没有,那是吓他的。”
“你有!”秦可攥紧了发冷的指尖,声音微栗,“你刚刚分明就是想杀了他!”
霍峻垂眼,盯了她两秒,蓦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秦可哑然。
她也不知道原因,她只知道那一刻她非常清楚如果自己阻止不了,那霍峻就真的有可能亲手杀了高昊。
“疯子……”
秦可转开眼,不想看他,连这声斥骂都有些无力了。
霍峻轻矜起眼:“那你怕什么呢,秦可?”
“?”
秦可转眸看他,眼神冷飕飕的。
霍峻却被女孩儿这模样勾得心尖都发痒,像是见一只面无表情的小猫走到自己面前,伸出爪子轻挠了自己一下似的。
他被“挠”得很愉悦。
“你一点都不怕我,你只是怕我真杀了人。”
霍峻低声笑。
秦可拧着细眉,冷声:“谁说我不怕你?我现在怕了你就是个疯子,我恨不得从来都没见过你。”
“……”
霍峻眼神一深。
只是须臾后他就笑了,他低身压下去,到视线和女孩儿平齐的高度才停住。
“那你不该阻止我的,秦可,让我杀了那个人渣,我来偿命两个纠缠你的人全都死了,不好么?”
秦可咬住牙,又气又恼。
她抬头睖向他。
而霍峻“得寸进尺”。
“不如你现在开口我追上去弄死那个渣滓,还是给你你最想要的结局,怎么样?”
“……”
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秦可眼神一栗。
因为她竟然看不出来,霍峻到底是在玩笑,还是真的会为了她这样做。
秦可觉得害怕。
但这害怕又不只是怕这人近乎疯狂的感情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伤害,似乎她还在怕什么别的事情。
关于他的……
秦可叫停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逼着自己冷下眉眼。
“霍峻,你是个疯子,可我不是。”
霍峻笑了。
“所以,你根本不是怕我你是担心我,秦可。”
秦可眼神一动。
但她面上仍微绷着脸儿,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只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微微一瞥,刮向霍峻。
“如果你为了救我失手伤了人,那我能逃得了干系吗?我不担心你,但我担心我自己。”
“就这样?”
“就这样。”
“……唔。”霍峻侧转身,“那也好。”
那只满沾着血的修长手掌在秦可眼皮子底下拂过去。它的主人像是没有痛觉感知神经,垂着手就要往裤兜插。
“…………”
秦可太阳穴一跳。
忍。
忍……
忍无可忍。
秦可上前两步走到男生身旁,伸手直接攥住了他已经插进裤袋一半的手掌的腕部,拉起来便拽着他往外走。
霍峻一怔。
随即他莞尔勾唇,迈开长腿,放任女孩儿扯着他往外走。
“去哪儿?”男生懒洋洋地笑。
“医务室。”女孩儿恶狠狠磨牙。
“……”
后面一声低笑。
得逞,愉悦。
这个三更半夜的时间,军训基地只有一个医生值班。从睡梦里被吴清越揪起来,就开始去折腾已经吓昏了也被揍惨了的高昊。
所以秦可拉着霍峻到了医务室里时,除了个隔壁的空房间,没什么能帮到霍峻的。
秦可没办法,只能申请了校医的同意,自己去柜子里取了酒精、碘伏、镊子、纱布、金属盘……
然后她拉着霍峻坐到一张病床上。
秦可自己则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其他医疗用具放在床头柜上的金属盘里,泡上酒精杀菌消毒。
秦可把霍峻修长的手掌摊开,一边观察哪些伤口进了玻璃碎片,一边情不自禁地蹙起细眉。
她现在真的怀疑这个人没有痛觉神经了。
手上进了这么多玻璃他怎么还顾得上去打高昊?而且因为他那些攥拳挥拳的动作,好些碎片显然已经被压进伤口深处了。
秦可气得头疼。
她甚至有点想故意加重力道去给他挑那些碎片,好让他长长记性。
然而看着这只原本修长又漂亮的手,记起他弹钢琴时那让人移不开眼的力度和节奏韵律,秦可又怎么也狠不下心去了。
于是到最后,女孩儿咬牙切齿了好久,下手给男生挑玻璃碎片的动作却放到了最轻。
好不容易挑出这边手掌整个虎口位置的玻璃碎渣,秦可长松了一口气。
她用消毒棉棒滚过一圈碘伏,小心翼翼地抹上那皮开肉绽的伤,一边皱着眉一边下意识地低下头,轻轻呼了呼气。
微灼的气息拂过霍峻的手掌。
一高一低相对坐着的两人,同时一怔。
秦可僵了下,没抬头,似乎很淡定地继续上药了。
但藏在发丝间的小巧的耳垂被染上的一点点嫣红出卖了她。
霍峻低眼瞧着。
心底那点未消的戾气,最终还是在这样柔软的灯光和柔软的气息下散了干净。
他放松了紧绷的腰背,笑着问:
“不是不关心我,怎么还要给我上药?”
秦可噎了一下。
半晌后女孩儿才闷声开口,“这双手怎么说也是我救回来的,我不想看它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又毁了。”
“……”
头顶沉默,秦可越来越心虚,她拿不准地抬头看向男生。
“我说的不对么。”
霍峻低眼,莞尔。
“对。当然对。”
他轻舔过干涩的唇,笑声没来由地哑了下去。
“你救了我的手和我的命,所以它们都是你的锁链我早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