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起伏。
季余音睫毛颤动了一下,唇角扯了扯,声音熟悉又陌生,但并未抬头看他。
季余音捡书的时候,男人也在捡,手指修长干净。
一本《忏悔录》静静的躺在那里,季余音和男人的手同时伸了过去,然后手就那么碰在了一起。
季余音率先收回手,皱了皱眉:“抱歉。”短短两分钟时间内,她就跟这个男人讲了两次抱歉,真是撞鬼了。
《忏悔录》是她的,站起身,然后目光静静的落在男人身上。
他比她高出一头,身材修长,脸庞俊雅,眼神深幽难测,他也在看她。
季余音笑了笑,向他点点头,然后抱着书转身离开。
那么平淡的神情,好像她…并不认识他!
也许,她是真的不认识他。
叶赫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有一瞬间的颤抖,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季余音脚步有些虚浮,几乎一身冷汗的走出了图书馆。
“季小姐。”有人在后面叫她的名字。
没听到,她自我催眠。
“季小姐。”这次声音重了一些,而季余音的手也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
“这位先生,请放手。”声音有些冷。
“真的,不认识我吗?”叶赫的话语也显得很阴郁。
回答的很快,几乎连想都没想一下:“不认识。”
叶赫深深呼吸,然后开口说道:“那好,请容许我自我介绍,我叫叶赫,两年前你的一夜情对象。”他这话说的很恶意,好像唯恐有人不知道一样,果然周围路人纷纷看过来,然后暧昧轻笑。
季余音回头瞪着叶赫,对方静如止水,不是一般的淡定。
“所以呢?”她几乎是咬牙道。
“你要对我负责。”叶赫语出惊人。
“呃…”季余音真的很想呛死,但是有见过被自己口水给呛死的人吗?迟来两年的负责,是她生病了,还是他生病了?
“另外,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你父母。”
季余音如遭雷击,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黑,她能不能直接昏死过去?
你是我心里的一首歌(2)
叶赫是谁?
叶赫,25岁,A国政治家。爱残颚疈曾任伦萨州州长,现任外交部副部长,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
据说,叶赫出生在美国纽约,英文名:William。毕业院校分别有加州理工大学、哈佛大学、牛津大学。
季余音早前在牛津大学就读,没少听叶赫的丰功伟绩,他在牛津大学是个名人,很多女学生谈论起叶赫都会眼睛放光,熠熠生辉。
她没兴趣听这些,但是一群女孩子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纵使排斥接收这类讯息,还是会有诸如此类的讯息流窜进脑海中辶。
学姐说:“我们家William装修房屋一流,平时最喜欢修理汽车,多有男人味。”
于是拜学姐们所赐,季余音知道叶赫兴趣广泛,篮球、足球、电动游戏、摄影、绘画、建筑学等等。
学妹说:“William对海鲜过敏,他最喜欢的颜色是黑色,喜欢养狗。珏”
于是拜学妹们所赐,季余音知道叶赫的所有禁忌,可关键是谁要知道这些?
不是季余音夸张,就连很多男生也喜欢私底下议论叶赫。
于是,叶赫曾经在学校里说过的话语也成为经典名言,肆意传扬。
曾经有教授让叶赫作为出色学生代表上台给学生演讲发言,叶赫说:“对不起,我不会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
叶赫说:“我的成就是来自于我的努力,并非我的天赋和才华。”
叶赫说:“请你从我视线里消失,我只想看我想看的东西。”据说叶赫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有个拜金女狂追他不止,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学习和生活。
那位拜金女听到这番话之后第二天就哭着转学了。
叶赫说:“如果今天我是因为穿着名牌衣服,开着名贵跑车,看起来很有钱,所以大家才欢迎我的话,那我想大可不必。一个男人如果能够不虚伪,不用外在条件修饰,还能得到大家尊重的话,那才足以说明他为人很成功。”
季余音当时听了,也只是觉得那位叫叶赫的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毒舌,简直可以跟哥哥季随意相提并论了。
她那时候又怎么知道,她有一天会和这位叫叶赫的男人发生一夜情,又怎么知道时隔两年后,他会像个讨债人一样,大言不惭的让她对他负责呢?
负责?究竟是谁该向谁负责?那年,她十七岁,他二十三岁,怎么看都是他占了她的便宜。
但,没人觉得吃亏的那个人是她。
叶赫说他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她父母,她真的很想死。
季余音头晕眼花,脸煞白煞白的,她蹲在地上,在地上画个小圈把叶赫的名字放在里面诅咒,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
“你在干什么?”叶赫眼底最深处漾起了浅淡的笑意。
“画圈圈诅咒你。”季余音实话实说。
“这样的诅咒不管用。”这次是真的笑了,嘴角弯起上扬的弧度,很干净的笑容。
季余音蹲在地上,仰脸眯眼看着叶赫:“杀人犯。”
“我没杀过人。”
“你已经在谋杀我了。”
“并不见得就是谋杀。”
季余音干脆扯了扯叶赫的裤腿,可怜兮兮道:“哥哥,你跟妹妹说句实话,你真的不要脸把那件陈年烂谷子的丑事告诉给了我父母?你不会是在寻妹妹开心吧?”
“丑事?”叶赫微微皱眉,笑容已经不见了,脸色不太好看:“不好意思,我确信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你父母。”
季余音松手,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当年我未成年,是你先引~诱我的。”
叶赫淡声道:“不,你记错了,当年你骑在我身上,抽出我裤子上的皮带…
…”
季余音脸色尴尬,心里的火苗蹭蹭的往上窜:“谁要听说这些?”简直是不要脸。
叶赫气定神闲:“我在帮你恢复记忆。”
眼神能杀人吗?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叶赫想或许他已经死了太多次。
电话响起,季余音转身就要走,他及时拉住她的手腕,在她愤怒的眼神下,他平静的接通电话。
只简单应了一声,他就把电话递给了季余音。
“接电话。”
“我凭什么接你的电话?”她对面前的手机视若无睹。
叶赫语出惊人:“你母亲的来电。”
季余音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着叶赫。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妖精,连母亲都跟他一个阵线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叶赫也不催她,只是把手机塞到她的手里。
回过神来,她缓慢的把手机放到耳边,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妈?”
“你还有第二个妈吗?”属于沈千寻的声音,清冷中透着平静,平静的让她心发慌。别质疑,她母亲的确有这种影响力。
沈千寻说:“你手机关机。”
“我在图书馆。”季余音支支吾吾的应道。
“乖女儿,我听说了你的丰功伟绩,谢谢你这么给我和你爸爸长脸。”
沈千寻笑的很温柔,季余音却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那个,其实也没什么,是您遗传的好。”
沈千寻感慨道:“是啊!还真是遗传,我十七岁的时候发生一夜情,但我那时候没妈,你呢?孩子,你当我死了吗?”
最后一句话,沈千寻声音很轻,但那话语仿佛能够从手机里飘出来一般。
季余音浅浅的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我担心您和爸爸高血压,所以才一直瞒着。”
沈千寻想了想,说:“我想,或许有些事情,需要我们见面详谈。”
“我学业忙,恐怕一时半刻回不去。”开玩笑,回去的话,她死定了。
“是么?那可真不幸,你要自己想办法了。”沈千寻哼道:“把电话给叶赫。”
季余音几乎是愤愤的把手机递给了叶赫,其实她是想把手机给摔了,但是如此一来,她回国后只会小命不保。
她是嘴毒,她妈妈才是真的心狠手辣,胳膊哪能强拧过大腿?
叶赫很快就结束了通话,然后眼睛直直的看着季余音,问她:“什么时候回国?”
季余音平复情绪,尽可能冷静跟他说话:“叶先生,那天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我记忆力一向很好。”
“这么说吧!我不需要你负责,所以你不必感到内疚。”
叶赫停了几秒:“…可我需要你负责,季小姐。”
“你是不是男人啊?”她都已经这么深明大义了,他还想怎么样?难道还让她八抬大轿迎娶他吗?
季余音瞬间被这个想法惊得浑身冒汗。
“两年前,季小姐已经验证过我是一个男人,货真价实。”叶赫的声音波澜不惊。
季余音拢眉:“叶先生,今天真是糟糕透了,我对你说实话吧!我现在心情很差,请问我能暂时离开吗?”
“你去哪儿,我送你。”叶赫向季余音挪近一步,季余音却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然后,叶赫就不再动了,但眼神有些阴郁。
季余音说:“我想一个人。”她承认自己现在真的很虚伪,她明明想把叶赫摁倒在地上,狠狠的揍一顿,心里实在是太憋屈了。
“季小姐,请不要试图逃离,你知道的,你逃不掉!”叶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率先转身离开。
他竟然敢先走?这哥哥是在哪儿成仙的?
季余音痛恨自己没有穿高跟鞋,要不然绝对会把鞋跟踩在叶赫脚上,蹂躏完再蹂躏。
回到家,还有一个妖精在等着她。
凯文自然不可能因为季余音的话就乖乖的收拾行李离开,他的招数不是一般的烂,做了一桌子的饭菜,眼巴巴的坐在台阶上等她回来。
讨好吗?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凯文看到季余音回来,很兴奋,连忙像小媳妇一样迎了上来:“余音,你今天下午都跑哪儿去了,可担心死我了。”
季余音视若无睹,进屋的时候,凯文殷勤的把门打开,陪着笑脸。
“瞧这小脸红扑扑的,真可爱。”凯文帮她取下背包,连忙又把拖鞋放在她脚旁。
季余音脱掉运动鞋,穿着拖鞋。
“累了吧!我们先吃饭,都是你爱吃的,为了做这顿饭,我没少遭罪。”
快步上楼,不理会凯文的聒噪之音,她实在是疲于应对。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个妖孽。
“余音,别不理我嘛…”
“砰。”季余音直接关上卧室门,成功堵住了凯文的废话。
躺在床上,还真不是一般的累。
从口袋掏出手机,刚开机,就有一条短信滴滴的响了起来。
看到海棠二字,她有些恍惚,然后打开短信。
【余音,听说你要回国了?我和飞扬一起去接你怎么样?】一声叹息从季余音嘴里流泻而出,她望着天花板,良久良久之后,她淡淡的回复短信。
【回国后联系。】
不让海棠接机,只因为那个人也在…
你是我心里的一首歌(3)
一个人回国,没有事先知会叶赫,更没有通知父母。爱残颚疈买的经济舱,旁边有一个小女孩坐在母亲的怀抱里,一个劲的盯着她瞧。
季余音笑了笑,抬手取掉发丝上的发夹,然后探身夹在小女孩耳边的发丝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竖起大拇指,小声道:“很漂亮!”
小女孩也咧开嘴笑了起来,季余音见小女孩母亲在睡觉,就小声说道:“送给你。”
小女孩闻言,高兴地摸着发夹,孩子的快乐总是很明显,也很容易就能够得到满足,反观成年人,***从来都是随着时间与日俱增,然后随着中老年,***开始与日剧减。
发反复复,可这就是人生辶。
季余音只能说A国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抵达首都机场的时候正是临近中午十一点半,从机舱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她觉得恍若隔世。
她穿着蓝色针织外套,牛仔裤,运动鞋,背着双肩包,怎么看都是学生装扮,事实上她的确还只是一个学生。
这样的季余音走在人群里,没有人会知道她就是总统女儿,季如枫和沈千寻对她保护很好,而她本人做事又很低调,不喜欢参加宴会,甚至从入学开始就逐渐在媒体视野里消失檎。
只要她愿意,她是一个很懂得闪避镜头的人。
这话,季余音还是说的太早了,因为刚走出机场,她就看到接机人群里,有人举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偌大的英文名字【Kristen】。
不好意思,她在国外的英文名字一直叫Kristen。
做出这种张扬举动的人,通常都不会很正常,比如说眼前这位。
她朋友圈一直很贫瘠,很感谢这位叫马雪晴的女孩子,一直不介意她的冷暴力,死缠烂打跟她做了多年好朋友。
马雪晴父母都是国内知名学者,既然说到马雪晴的父母,就不得不提一下她和马雪晴之间的孽缘。
马雪晴父母曾经都是季余音的老师,当年季余音在学术圈可谓是“恶名昭彰”,倒不是她不尊重老师,而是通常老师教她一个月之后,大都会自动器械投降。需知,教这样聪明的学生,自信心指数每天都会急剧下降,很多人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是否有资格继续当教授。
事实证明,季余音完全是奇葩!既然是奇葩,就证明物以稀为贵。
马雪晴父母最初觉得能够教习季余音很荣幸,但是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一次,季余音反过来给马雪晴母亲上课,让其母身受打击,回到家里就哭了起来,哭的那个伤心啊!马雪晴见母亲受委屈,哪里肯依季余音,再说小孩子也没有身份上的顾虑,隔天母亲再给季余音上课的时候,她连哭带闹的跟了过去。
那天马雪晴叉着腰,凶神恶煞的指着季余音:“你凭什么不尊重我妈妈,你这个坏小孩。”
季余音很淡定,理都不理马雪晴,气的马雪晴火冒三丈。
季余音当时正在台上解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学题,马雪晴跟季余音同岁,但马雪晴却完全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母亲眼光专注的看着季余音,然后表情吃惊,最后脸色苍白,其母当时对马雪晴说:“八岁,逆天了。”
马雪晴有些不服气,她也八岁了,怎么就从来没听母亲说她逆天呢?
话虽如此,但是马雪晴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季余音时的情景。季余音小小年纪,拿着油彩笔在白板上飞快书写解题过程的画面,真的很酷!
那一刻,马雪晴忽然就认定了季余音是她一辈子的好朋友,而季余音呢?季余音就像是移动的电线杆,马雪晴就是小广告,季余音到哪,小广告就贴哪。直到智商差距实在是太大,季余音十六岁出国,才算是彻底摆脱掉马雪晴。
如今,季余音看到马雪晴,真的觉得很丢人,早知道就不跟马雪晴说她要回来了。
能不能装作看不见?
但,马雪晴看到了她。
“Kristen,这里,我在这里!”属于马雪晴的高嗓门。
那姿态,好像见到自己亲妈一样。
马雪晴很激动,季余音很无奈。
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很紧,勒的季余音快喘不过气来。
“可以适当不用那么热情。”季余音笑容很适宜。
马雪晴松开她的时候,竟然哭了。
季余音见了,心里一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傻丫头。
“哭什么?我又不是死了。”季余音语气很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