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交桥上却是喧闹的,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让人无暇去感受这明媚的阳光。
骆晴心急火燎于上班高峰时段,在立交桥上拼出条血路赶到一处十分寒酸的公寓。其实按照地理位置看,这处公寓即便称不上豪宅,也算个高端住宅,只不过以她看多了金碧辉煌豪宅名邸的欣赏眼光看来,这一百多平米的三室两厅委实小了点,再加上简约又简单的灰白色格调,除了必不可少的家具,没有装饰和光彩,乍一看去,跟家徒四壁差不多。
环顾一圈,整个房间唯一看上去有点价值和光彩的,只有餐厅那个上好的红木雕花餐桌,偏偏这餐桌与整体装修格调完全格格不入,越看越突兀。
而所谓的“受害人”此刻正围了件白色浴巾,坐在红木雕花的餐桌前吃油条豆浆吃得不亦乐乎。骆晴真恨不得拿油条抽死她。
她把手中的裙子往简葇面前一丢,缓了口气才开吼:“你不是说你昨晚被一个醉鬼睡了么……我闯了三个红灯赶过来,闹了半天你是逗我玩儿呢?!”
受害人指了指自己肩上重叠的吻痕,又指了指椅子边变成一团残布的名牌时装,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反问:“这还不够明显嘛?难道非要我跟偶像剧里的女一号一样,抱着床单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你才相信?”
骆晴冷静想想,那的确不符合简葇的作风。这么多年的朋友,简葇那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性格骆晴比谁都清楚,她越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越是泪流成河。要是她抱着床单哭得天昏地暗,哭诉自己悲惨的经历,不用说,那肯定是在试戏。
思及此处,骆晴顿时生出把那个下流无耻的男人剥一层皮的冲动,假如简葇还没这么做的话。
“那男人呢?”骆晴张望了一圈,不见人影。“还活着吧?”
“走了,赶着去上班。”
也就是说已经和平解决了。
嗯,不得不说这也是理智又明智的选择。毕竟以她们这种工作性质,非常不适合对薄公堂,搞不好名利双失,还被人骂成是“卖肉炒作”。
她拖了桌边的椅子过来,坐下歇了口气,又问:“他怎么补偿你的?”
简葇指了指桌上很接地气儿的早餐:“他给我买了早餐,豆浆是新榨的,油条是新炸的,味道不错,你来尝尝。”
“我靠!搞没搞错!这是哪冒出的极品啊!”
“不然要他怎么样,带我坐游艇吃法餐,顺便开瓶红酒庆祝一下?!”
骆晴真有点搞不懂了。这是什么情况,一个刚被人性~侵~犯的女人,还有心情自娱自乐?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是简葇,那个一心吃斋礼佛,修身养性,避男人如避蛇蝎的简葇!
“你,没事儿吧?”她试探着问。
简葇抬眼,一双明眸千年不变的沉静,只是多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放心,我没事儿。”
“我跟你说,没事儿也绝对不能轻饶了他,”她提出很有建设性的意见。“你就算不要个三环内的豪宅,也该让他赔偿你个百八十万的精神损失费!”
简葇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又抹了抹沾满油的手指,“他没钱,像他那种朝九晚五上班的公务员,阳光工程了以后,月收入顶多万八的,拿什么送我豪宅?!”
“公务员?”骆晴更懵了。“你昨晚不是应酬《上位》的投资方吗?从哪冒出个吃皇粮的?”
“……”
门铃声响起,简葇“嘘”了一声,骆晴才把一肚子的问题咽回去。门外的人似乎知道里面的人不会应声,在门口大声说:“简小姐,您好,我是PORTS东方广场店的店长。很抱歉,路上堵车,您的裙子送来晚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回音,他又接着说:“如果您不方便,我把裙子放在门口,不打扰您了……”
外面许久没有了动静,简葇才把门打开一条缝,伸手把包装精美的礼品袋摸进来。
包装拆开,里面的裙子和她昨晚穿的是同一款式,尺码也是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这条是崭新的。
对着裙子呆了一呆,她转头看了一眼满脸问号的骆晴:“唉,早知道他有这良心,能赔给我裙子,我就不劳您大驾了。”
说的是人话嘛!她要是为了送衣服,用得着闯三个红灯!
骆晴不禁又看看简葇,她的美一向是很风情的,今天却美得有点飘忽,性感的唇边挂着自嘲的微笑,撩人的眼角眉梢也浸透着嘲弄的笑意,只是朦胧的眸子里有几丝红血丝,显出几分憔悴。
说不清的一种直觉,她总感觉简葇今天有点反常,不,是十分反常。
“简葇,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骆晴脸上难得一见的认真。“爱上他了。”
“爱上他?!”简葇唇边的笑意更浓,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可骆晴还是捕捉到她嘴角的笑意曾有一瞬短暂的僵硬。“好了,别闹了,我去换衣服。”
看样子,从简葇嘴里弄明白真相是不可能了,骆晴干脆趁着她去洗手间换衣服,打电话给经纪人威爷。
在电话里绕了几个圈子,她才问出想问的:“威爷,我听说昨晚简葇让个吃皇粮的拐走了,谁这么有能耐呀?简葇居然能让他得手?”
“还能有谁,郑少呗。”
“哪个郑少?”
“还能有哪个?!不就是你总到处跟人打听手机号的那个……”
骆晴拿着电话的手一抖,“你是说,郑伟?”
“可不就是他。你肯定想不到,他竟然是简葇的影迷……”威爷后面说什么,她已经没心思再听了。
郑伟,原来是他。
现在,她彻底明白简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是动了心了。
不会错的,遇上郑伟的女人,很难不为他动心。然,动心以后,很难不伤心。
因为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全都有——除了专情!
一想到这是郑伟的家,骆晴又仔细打量一番这个家徒四壁的公寓,果真是符合他的风格,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据说想了解一个男人,一定要看他的书房。满怀期待,骆晴悄悄走书房。
应该是在军校养成的习惯,郑伟所有的东西都是摆放整齐,没有一丝杂乱,除了掉在墙角的一本杂志。
她俯身拾起来,一眼便看见杂志封面上的醒目标题——世纪传媒少东宣布离婚,“小三”守候五年修成正果。背景是两张配图,一张是几年前的深夜岳启飞拥着简葇走出一间会员制的高级会所,另一张则是近期拍的,他们在某酒店的咖啡厅相谈甚欢。
放下杂志,骆晴发现书柜中有一层整整齐齐放满了碟片,而且都是正版的影视剧,骆晴满心好奇地细看,居然全部都是简葇参演过的影视剧。
威爷说他是简葇的影迷,原本她还不信,现在她信了!
……
洗手间里,简葇已经换好了衣服,却没有离开。她站在浴池前,静静望着还浸泡着玫瑰花瓣的水池。
花影浮动中,她自动掐片的脑子里突然闪现过一个画面——
他抱着沉睡中不着寸缕的她走进浴室,试了试水温,才将她放入洁白的浴池,他的动作极轻,像是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她。他用毛巾沾了水,拧干后又贴在脸上试了试温度,才将温热的毛巾贴上她滚烫的脸上,擦拭着她不堪入目的浓妆。
一阵凉气从窗口吹入,她不由自主地轻颤,他立刻停下动作……
她懒懒掀了下眼睑,瞟他一眼,颤抖的身子自然而然靠入他胸膛。“我好冷。”
他拥住她,许久,直到她不再颤抖。
“还冷吗?”
她摇头,身体不再冰冷,却还贪恋着他的气息,不肯离开。他也没有放开她,久久地维持着半倾身体的高难度姿势。
等到她完全睡熟了,他贴在她耳边的唇发出喃喃的低语。“你知道么,我想要的女人,始终只有你一个……”
我想要的女人,始终只有你一个……
这句话要是换在若干年前听到,简葇一定回之淡然的微笑,告诉他:这世上,没有男人只想要一个女人。
然而,时至今日,她不想笑了。
她努力想睁开眼,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最后,她选择动了动嘴唇,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回答:“我不想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我帮大家整理下时间顺序,郑处长和简葇相识时,简葇十岁,正式交往时,简葇十八岁,分手时简葇十九,现在重逢,简葇二十四岁,郑处长二十六岁,正好是叶子毕业回国之后,结婚之前,所以,后面是有叶子婚礼的,大家想看不?想看的话记得多留言,我让小葇带你们去凑个热闹。
绯闻(二)
回家的路上,冷风从半启的车窗吹入,加剧了宿醉后的头痛和丝丝入骨的寒意,可简葇不想关窗,不想把自己封闭在让人窒息的狭小空间。
高耸入云的建筑物接连从眼前晃过,一幢比一幢富丽,一幢比一幢堂皇,仿佛在的尽其所能地张扬着所有者的权势与地位。相比之下,渺小的人流与车流像是尘埃,浮游于这座城市,没有归处。仰望这个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它总是那么陌生,似乎从来都不属于她,而只属于那些拥有着无尽特权的少数人。
“威爷说他是郑伟,是真的吗?”骆晴目视着前方问她,被演技千锤百炼的美丽容颜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嗯”
骆晴没再问其他,把音乐声调大,摇滚乐的音符此刻听来如破碎了一般,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面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她不是不想坦诚,只是她和郑伟的那段过去,牵扯了太多不能被提及的隐私,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在何处收尾。
车刚停在她的公寓楼下,骆晴就接到威爷的电话,谈个广告的代言。
挂了电话,骆晴拍了拍仍在精神恍惚中的简葇,“过去的就过去了,就当是演了一场床~戏,下了床就出戏吧。”
犹豫一下,她试探着开口:“其实我和他”
“我知道,他是真的挺迷你的。”骆晴看似没心没肺地笑着。“可我真看不出,你演得那些烂角色哪个能吸引他,唉!搞不懂他什么欣赏眼光。好了,别想太多,上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没等她再继续解释,骆晴已经开车离开,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想再深谈。
回到公寓,简葇缓慢地拉开门。
正午的阳光铺了一地金色,一室的温暖。她拉上窗帘,客厅,餐厅,卧室,一一拉上,最后连厨房和卫生间的百叶窗也合上。但是,封闭不住,阳光会从所有遮挡不住的缝隙掠入,一丝一毫侵入她的世界,无法阻挡,也无法逃避。
最后,她放弃了阻挡和逃避,默默走到床边。
她半坐在地上,从抽屉里捧出精致的红木盒子,放在膝盖上轻轻开启。里面整齐地放着五个大小相近的黑色绒布小盒,她小心翼翼拿出最上面的一个,打开,钻石的光泽在她眼前摇曳浮沉。
他说,这是他请人在法国定制的,独一无二。
她告诉他,她很喜欢。她没骗他,那如双手相握似的设计,让她第一眼看到,就爱上了这枚戒指。
她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迎着烈日的光芒举起手,钻石折射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就像多年前的那一天——钻石的光芒闪过她眼前。
一个深冬的午后,郑伟慎重地将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喜欢吗?”
“钻石好小啊!”她笑着倚在他肩头,那时的他就像这午后的阳光,那般耀眼,那般温暖。“可是我喜欢!”
“等你明年生日,我送你个大的……”他握住她的手,挑起她的无名指,“戴在这个手指上。”
十指紧扣,他的许诺听来那么动人。
她说:“你每年的生日都会送我礼物吗?”
“会!”
“如果我们分开了呢?”
“我们不会分开。”他坚决地否定。
“我是说‘如果’。”
他想了想,双手从背后搂住她,唇沿着她的后颈寻寻觅觅。“你希望我送吗?”
她轻轻触摸着戒指上精巧的钻石,“嗯,如果我们分开了,我希望你能每年送我一件生日礼物。我收到礼物的时候,一定会想你,你为我选礼物的时候,也一定会想我……如果将来我们不能一个完美的结局,你能偶尔想起我,我就……”
他狠狠堵住她的嘴,不过不是用手,而是嘴。堵得她都要断气了,他才意犹未尽放过她。“你是不是跟哪个男明星假戏真做了?就算是,我也不会成全你们。你就死了这条心,安安心心在我身边呆一辈子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在你身边安安心心呆一辈子?你养得起我吗?”
“当然养得起!”
“噢?!那我喜欢昨天橱窗里那个红木的餐桌,你什么时候买给我?”
“你别急,早晚有一天,不管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她甜笑着用双手捧住他百看不厌的脸,“我就喜欢你!”
“……我永远都是你的。”
他的承诺就像罂粟,明知有毒,还会让她甘之如饴沉溺其中,不愿自拔。
她以指尖细细描绘着他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唇,“帅哥,以后我养你吧,养你一辈子!”
“……”
那一年,她十九岁,以为爱情真像钻石一样恒久不变的年纪。
没想到,钻石恒久不变,他们的爱情一夕之间,碾得粉碎。
那天,夏日的阳光像火一般灼烧。
郑伟出现在她面前,额边的坠着汗珠。他急促的呼吸还来不及缓和,便一把拉住她的手,拖着她往门外走。
她问:“你要带我去哪?”
“我拿到户口了,我们去登记结婚。”他因为太过急切,丝毫没有留意到她眼底的冰冷。
直到她用尽全力抽回了手,他才愕然看着她冷淡的表情。
“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重复。“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跟你结婚,从来没想过……”
她以为,拒绝男人的求婚,没有哪句话比这句更决绝;她以为,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可能。
没想到,他一年一件生日礼物他从未间断,而且每次都要她亲笔签收后,快递员才肯离开,但她从没拆开过包裹,只把它们放在箱子里锁得严严实实,生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打开。直到今年生日那天,她和圈里的几个朋友出去玩儿,很晚才和骆晴回来。
快递员一直等在她家楼下,哆哆嗦嗦不停跺着脚。
她满心愧疚签名的时候,骆晴已经从快递员手里抢下包裹,迫不及待拆开。
精致小巧的锦盒从看似粗糙的盒子里掉了出来。
骆晴惊讶地大叫:“哇,是钻戒,太漂亮了,是谁送的?”
“”她也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骆晴又看了看包裹上的快递单,“郑先生?该不是昨天那个郑总送你的吧?可我看他不像这么有创意的人,钻戒用快递送”
她回家以后把所有的包裹都翻出来,一件件打开,竟然全部都是钻戒。
每一枚她都试了一遍,尺寸刚刚好适合戴在无名指上。
……
手机铃声响起,简葇看着手机屏幕上一串可以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用力把手机握在掌心。
伴随着手机在她掌心中震动,手震得麻了,她才下定了决心,挂断。
半小时后,仍被她握在掌心的手机又一次响起,她正想挂断,发现手机上显示的是来自多伦多的国际长途。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简婕迫不及待的声音。“姐,你总算接电话了,再联系不上你,妈就要回国找你了。”
简葇清了清嗓子,换上轻松的语调。“昨天和朋友出去玩,忘记带电话了。”
“朋友?是不是那个世纪传媒的太子爷呀?!”
提起岳启飞,简葇不禁重重揉了揉剧痛的额头,“你别信那些八卦记者胡编滥造,岳启飞离婚跟我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可是,有图有真相啊。”
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