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陛下费心了。”程燕然在床上微微欠身。

薛枫又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起身离开。

程燕然把下人都谴出去,她猛的躺倒,捂着被子哭了起来。

“不管是哪路神佛,但求你能保佑四牛平平安安,可千万不要让他有事啊,只要他能安好,信女便是立刻死了也心甘。”

程燕然想到南齐那些百姓,想到她出去做生意的时候看到百姓脸上怎么都掩不住的笑,想到秦翊和成烟罗救过多少要被溺死的女婴,甚至于后来还开办工厂,叫女子也能够做工养家,不知道多少女人因此受益,她就满心的痛楚难过。

要是秦翊有个三长两短,成烟罗必然大为伤心,这战事…怕要不利的。

要真是叫薛枫得了这天下,那些纯粹的笑脸,只怕再也看不到了。

还有,女人们以后只怕也要困守后院,再不能自由出入。

捏了捏拳头,程燕然下定了决心:“为了天下女子均能够得到自由,不再做男人的附属品,对不住了。”

程燕然挣扎着喝了几天药,强撑着努力起身。

她叫小厨房炖了汤,她亲自提着给薛枫送去。

薛枫正在处理朝政,听说程燕然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程燕然脸上带着笑:“陛下这几日劳累,妾心里头也担忧,便炖了补汤,陛下尝尝。”

薛枫立刻笑着接过那碗汤喝了几口:“好,果然好喝,九娘心灵手巧,连汤都做的比别人好。”

程燕然垂头,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来。

薛枫搂了她坐下:“只是这些事情有下人们做,你还是好生歇着吧,这才好了,万一再…”

程燕然堵住薛枫的嘴:“陛下对妾的好妾身里明白,妾不能报万一,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够为陛下做些事,妾心里高兴,若是,若是不叫我做了,我心里也没着没落的。”

“还是九娘心疼朕。”薛枫叫程燕然一番柔情蜜意给弄的迷迷糊糊的,心里欢喜无限。

一连几天,程燕然都会送补汤给薛枫喝。

薛枫每次都高高兴兴的喝下去。

连续集七八天之后,薛枫就觉得身体不适,好像一天比一天没有精神。

他以为是这些天劳累所致,便想着休息几日应该就会好了。

这天,薛枫处理完朝政就去了玉雪轩。

他过去的时候,程燕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绽放的牡丹出神,她纤纤玉指托着腮,口中轻唱着什么。

薛枫迈步进屋,细细的去听,越听越觉得这歌婉转动听,唱到了人的心里去。

“陛下。”程燕然听到动静,转过身去看薛枫。

薛枫笑着过去:“朕来瞧瞧九娘。”

“妾无事。”程燕然随手拿过一盒点心:“这是妾才学着做的,陛下尝尝味道可还好?”

薛枫拿起一块吃了,程燕然又给他倒了茶过来。

“好吃。”薛枫拿起一块喂给程燕然,程燕然就咬了几口。

两个人吃了好几块点心,又各自喝了一杯茶,薛枫起身,才站起来就觉得腹中绞痛难忍。

“朕…”

他捂着肚子,整个人缩成一团:“朕肚子疼,九娘,快叫人请御医来。”

程燕然却捂着肚子爬在桌子上:“陛下,妾,妾肚子也难受,妾动不了了。”

薛枫一听急的大喊:“来人,来人啊。”

可他叫了好半天都没有人进来。

程燕然就哭:“陛下,只怕,只怕是有人要害陛下与妾。”

“是谁?”薛枫过去要扶程燕然。

程燕然哭着握了他的手:“恐是皇后姐姐,除去她,没有人能在这宫中指使这么些人。”

薛枫看程燕然疼的浑身都是汗,脸色苍白的吓人,心中又痛又急,再加上他肚子也疼的难受,就恨声道:“侯惠珠那个贱人,朕这次若是,若是不死,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程燕然疼的难受,可还是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随后,她又哭了起来:“陛下,妾只怕不能再陪陛下了,妾…先走一步了。”

薛枫握了一下程燕然的手:“九娘,你坚持一下,朕,朕立刻找人。”

他捂着肚子硬撑着连走带爬的出了玉雪轩:“来人,来人啊。”

听到动静的宫人赶紧跑过来,看到薛枫的样子都吓了一跳,有的宫女赶紧跑去找人,有的请御医,有的请大臣和宫妃前来。

薛枫大声道:“赶紧看燕贵妃,快去。”

等到御医跑了来的时候,程燕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御医上前对薛枫道:“陛下,贵妃娘娘只怕不成了。”

薛枫动了怒:“都是一群蠢货,贵妃要是有个什么,朕要你们的脑袋。”

他心疼的掉下泪来,身上疼的难受,心里更是像刀割一般。

侯惠珠跑了过来,她满脸的担忧:“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

薛枫看到侯惠珠怒火更甚,他大声道:“来人,将皇后拿下,朕要废后。”

第二一六章 香消

“陛下,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侯惠珠被几个太监押着,脸上是不解焦急之色。

“干什么?”

薛枫疼的浑身打颤,更加记恨侯惠珠:“朕的好皇后,好啊,你敢给朕下毒,想要毒死朕和贵妃。”

“臣妾没有。”侯惠珠吓了一跳,随后赶紧辩白:“臣妾没有下毒啊,臣妾怎么会毒害陛下呢,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在陛下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着陛下…”

“住口。”薛枫恨声喊了一句,又疼的打起滚来:“你是不想害朕,可是你想害贵妃,你没有想到朕和贵妃一起吃了东西喝了茶。”

“臣妾没有啊,臣妾没有要害燕妹妹。”

侯惠珠是真心冤枉,她是真没有给程燕然下毒,可这会儿却是百口莫辩,急的都哭了:“陛下,臣妾没有做的事,你要臣妾怎么承认…”

程燕然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陛下,妾恐是不行了,不能再伺侯陛下了。”

薛枫看着程燕然面无血色,嘴角流出一滴滴血,凄惨之极的样子,疼的心都拧在了一起。

他要人把他挪到程燕然身旁,握住程燕然的手,满脸的柔情:“九娘,你别这么说,朕一定会找人给你解毒。”

侯惠珠在一旁看着,心中妒意涌起。

她咬牙,恨不得程燕然立刻就死了。

“陛下。”程燕然笑了,这一笑,又吐出一口血来:“妾的身子自来不好,就是不中毒,也陪不了陛下多少时间了,陛下万不可因为,因为皇后毒害妾便,便要废后,这是动摇国之根本的事情,必不能做的,就当是妾没福气吧。”

薛枫回头,狠狠的瞪了侯惠珠一眼。

就这一眼,让侯惠珠的心都凉了半截。

“你莫再说了,朕心里都有数。”

薛枫紧紧握着程燕然的手。

程燕然脸上带着笑:“早知道今日带累陛下,莫不如不曾碰到过陛下,如此,您和,和皇后便能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也不用陪妾受这些罪过。”

程燕然回握薛枫的手:“好可惜啊,妾不能再陪陛下了,陛下以后万望保重身体。”

她越说越无力,最后,程燕然凑到薛枫耳边轻声道:“陛下,妾只愿陛下安好,皇后能在宫中毒害妾与陛下,她,她在宫中势大,若是冒然废后,恐为不妥…这是妾能为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妾,妾去了,珍,珍重。”

程燕然吐出一大口血来,一下子就躺倒在床上,手也无力的垂下。

“九娘,九娘。”

薛枫看着程燕然断气,竟是悲痛欲绝,也顾不上心中绞痛,抱着程燕然大哭起来。

“陛下,解毒的药。”

御医这时候端了药过来,薛枫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

他硬撑着起身:“传朕旨意,先将燕贵妃尸首用冰镇起来,且等朕查明真凶再行安葬。”

他又看向侯惠珠,眼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先把皇后带下去看押。”

等到侯惠珠被人带下去,薛枫吐了一口黑血。

他在一旁的榻上躺下,叫御医诊脉。

给他诊脉的御医是他的心腹,诊过脉之后轻声道:“虽说,虽说毒已解了,可这毒太霸道了,已经毁了陛下的身体,只怕陛下活,活不了太,太长时间,臣会仔细想办法寻药救陛下,可陛下心中也得有数。”

旁边一个侍从低声道:“大皇子已经快十岁了。”

薛枫拧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再看了看一旁程燕然的尸首,低声道:“九娘,朕不会叫你白白死去的。”

随后几日,薛枫一边养病,一边排查宫中人手,在后宫中真找出了许多侯惠珠安插的人,便是在他的宫中,还有他身边伺侯的人也有很多都是侯惠珠安排的心腹。

还有程燕然宫中伺侯的也有侯惠珠插的钉子。

知道这一切,薛枫更恨侯惠珠,他心中已经认定了那毒就是侯惠珠下的,目的就是为了毒死程燕然,再坏了他的身子,好再过几年叫大皇子顺利登基。

认定了这一切,薛枫一点情面都不留,立时就开始削弱侯家的势力。

侯家那些人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等侯家的势力烟消云散的时候,薛枫诏告整个北周着令废后。

侯惠珠的皇后之位废掉,押入冷宫。

程燕然则被封为皇后,死后安葬极其哀荣。

程燕然下葬的时候,薛枫哭的不能自抑,之后,身体更加不行。

程燕然下葬之后,薛枫改了五皇子的玉碟,只说五皇子是燕皇后所生,立为太子。

这些消息一点点的传到前线军中,传到了南齐各处。

此时,成烟罗已经带兵打到了豫省边界。

她坐在军营之中,拿着探子传来的关于北周的消息,当看到燕九娘被侯皇后毒杀,去世之后被封为皇后的消息时,成烟罗怔然长坐许久。

眼泪一滴滴的从她的眼中掉下来,落到脸上,不一会儿,整张脸就被泪水打滴了。

她紧紧捏着那张纸,许久才开口:“你这又是何苦,何苦啊。”

别人或者不知道,可成烟罗和程燕然相处了那么久,对于程燕然了解的相当透彻。

程燕然被家人抛弃,被拐子卖到青楼,又被爱人背叛,她遭受了不知道多少冷眼,受了那么多苦,遇了那么多难,其实已经变的冷情冷血。

可后来程燕然被救了,秦翊和成烟罗没有一丝看不起她的地方,也不会同情可怜她,而是努力的帮她再次站起来,给了她信任支持,给了她家人的温暖。

自此之后,程燕然便将秦翊和成烟罗当成了她的亲人。

不管到什么时候,程燕然心中最重要的只有秦翊和成烟罗。

而那个薛枫,不管他对程燕然怎么好,怎么情深意重,都不会真正打动程燕然的心。

若是薛枫不派人暗杀秦翊的话,程燕然恐怕也不会下毒的。

可是,谁叫薛枫叫人去杀秦翊,叫秦翊受伤呢。

秦翊和程燕然自小一处,青梅竹马,不管程燕然沦落到何等地步,秦翊对她都是不离不弃,他就是程燕然的逆鳞,触之即死。

不管是谁,只要敢碰秦翊,程燕然就能和他拼命。

成烟罗不知道程燕然对于秦翊是怎样的感情,不过,她却感激程燕然对于秦翊的维护。

相处了那么久,程燕然的聪慧稳妥,稳重大方叫成烟罗欣赏,她的自强自立也叫成烟罗喜欢。

那句燕然姐不是白叫的,成烟罗是真的拿程燕然当姐姐的。

如今,这个对她那样维护照顾的燕然姐就这么没了,成烟罗心伤难过,就算是在战时,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哭了许久,成烟罗才要起身,铁柱就闯进帐中。

他看到成烟罗,猛的跪下,抱着成烟罗的腿就大哭起来:“姐,姐,燕然姐她,她没了,她咋就没了呢,她…”

成烟罗又掉下泪来。

她拍拍铁柱的头:“你,你燕然姐是想早日天下一统,所以才…她做的这件事情是有意义的,她的死也不会白死,你若是真的还念着燕然姐,便助我早日攻入长安,早日结束这战乱。”

铁柱一边哭一边点头:“姐,俺听你的,俺会拼命打仗,早日打到长安,把那个什么侯惠珠抓起来千刀万剐。”

成烟罗眼中带泪,嘴角勾起一丝笑来,那丝笑带着苦意:“好。”

她弯腰扶铁柱起身,看着铁柱一字一句道:“燕然姐必然不喜欢葬在长安,也不愿意呆在那个姓薛的身边,在粤府,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燕然姐这一生最高兴,最欢喜的时光,若是可以,等我们攻入长安之后,还要把燕然姐的遗骨带回韶州城,让她在那里安眠。”

“好,俺听姐的。”铁柱重重的点头:“俺想着燕然姐也,也喜欢韶州,她原来也和俺说过的,她最喜欢韶州城了,她喜欢韶州的美食,喜欢韶州的百姓…”

铁柱一阵哽咽,好些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一七章 人心易变

韶州府衙

秦翊看着手中的那张纸,只觉得重俞千斤。

他跌坐在椅子上,手垂下,那张纸飘然掉落在地上。

“咳咳…”

秦翊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感觉受伤的心脉有一阵疼痛。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克制那种难受的感觉。

“燕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