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碧桃:“碧桃,你去把李姨娘叫过来,对了,顺带让成铄也过来吧,七娘回来了,很该叫他们见一见。”
碧桃依言退下。
成烟罗端起茶不紧不慢的喝着。
兰氏歪在一旁半眯着眼睛,并不再想和成烟罗说话。
成烟罗就低着头,无聊的玩着指甲。
她其实挺不乐意回宁寿伯府的。
府里的人还没有大牢那些犯人好玩。
牢中的犯人多有故事,每次来了新犯人她都跑过去问上一问,听听这些人的故事,再加上牢中的看守每天也会八卦一些外头的事情,成烟罗觉得挺有意思的。
在牢里,她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根本没人管。
可回了宁寿伯府,就没有那种自由了。
成烟罗想想都觉得好笑。
她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什么时候自己的家没有大牢里自由了?
就这么呆坐了一刻来钟,李姨娘和成铄才进来。
李姨娘低着头,垂着肩膀缩着胸,一副卑微的样子。
成铄走在李姨娘身后,他阴沉着一张小脸,进门给兰氏见了礼便道:“太太叫我来做甚?”
兰氏一笑:“这不是七娘回来了么,就叫你和李姨娘过来见见面,毕竟,也有三年未见过了吧。”
李姨娘怯怯的道:“是有三年未曾见过了,都是七娘不懂事,冲撞了老爷太太,得罪了陛下,妾身知道是她不对,便想着她在牢中能够多思已过,并未曾想念过她。”
呵!
虽说成烟罗从未指望过李姨娘什么,可听到这样一句话,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好受,身上更是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姨娘不曾想过我是对的。”
成烟罗冷笑着回了一句。
李姨娘缩了缩肩膀退到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成烟罗一眼。
在她心中,成烟罗应该已是指望不上了吧。
好好的一个女孩在牢中住了三年,便是如今回来了,可这种女子谁还敢要?
一个没人要的女孩子将来只能老死家中或者出家,她自己能存活下去都难,更不要说去帮扶姨娘弟弟了。
成铄倒是看了成烟罗一眼。
这一眼,叫他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三年未见,成烟罗一丝憔悴未显,反倒人长高了许多,且气色还那么好,比三年前长的更加好看了。
愣过之后,成铄便是满腔的不满和怒气。
他对着兰氏拱了拱手:“太太,还见她做甚?都不够丢人的,她自己行为不检,不敬父亲和太太,顶撞陛下,名声早已坏了,这样的人活该在牢中自生自灭,还回来带累我们一家的名声做什么,她要是有些脸面,就不该回来。”
成烟罗脸上笑意未退,玩着手指道:“是呢,我是名声坏了,我不在乎,我如今回来,就是为了带累你们的名声的,你们一个个若是不招惹我也就罢了,要是谁敢招惹我…”
成烟罗狠狠的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拍,一个红木小几就这么被拍的散了架:“我鬼见愁可也不是白叫的。”
成铄叫成烟罗这股子狠劲给吓到了。
他一下子缩到了李姨娘身后。
李姨娘半抱着成铄瞪向成烟罗:“这是你弟弟,不是仇人,你吓他做甚?果然就如铄儿所言,你回来还不如不回来呢。”
这一回,成烟罗对于李姨娘和成铄早已不抱半点希望。
她的眼神冰冷如铁,抬头看了兰氏一眼:“人也见过了,太太,我的房间收拾好了么,我得赶紧回去补个觉。”
兰氏摆手:“且再等一等,七娘,我问你,外头玲珑阁的生意是你的吗?”
成烟罗笑了,点点头:“正是。”
兰氏一脸严肃的看着成烟罗:“七娘,你年纪小,好些事情都不懂,我做为嫡母,是有必要和你分说分说的。”
“太太请讲。”
成烟罗伸手示意。
兰氏便道:“我和老爷都安在,你年纪又这样小,吃着府里的喝着府里的,按理,不该有私产的,那玲珑阁你该交到府里,由我和老爷经营,岂不比你一个小孩子经营强多了,等将来你出嫁的时候,老爷也必然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如此一来,你里子面子都有了,岂不两便?”
成烟罗打量兰氏。
兰氏疑惑。
成烟罗哈哈笑了两声:“太太,您也是四十许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天真?”
兰氏皱眉。
成烟罗伸手指向兰氏:“我是太太能哄着玩的么?我在牢中三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牢中的牢头看守不能奈我何,外头那些侯爷王爷我都不怕,太太以为,我会信你这些鬼话?想要我的铺子就直说,还弄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么,太太,你有多大脸认为我会把铺子给你,你有多大脸认为你能经营得下去?”
兰氏脸黑了,怒视成烟罗:“有你这么和嫡母说话的么?”
“那有你这么一心惦记女儿铺子的么?”
成烟罗笑着问了一句,挑了挑眉:“我在牢中这三年,没吃过府里一粒米,没穿过府中一片布,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想法子赚来的,这些,与老爷太太都无干,如今我回来了,可也没打算吃用府中的,不过就是借个地方睡觉罢了,太太若是觉得受不住,我走就是了,长安城这么大,难道我成七娘还找不着一个落脚的地方吗?”
“你,可恶!”兰氏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你,在牢中三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竟然还敢顶撞长辈。”
成烟罗就笑,笑的十分张狂:“太太难道还不清楚么,如果真长进了,我鬼见愁的名声又是怎么来的?我可是陛下御封的鬼见愁,便是鬼见了都愁,何况太太?太太若是好,咱们凑和着过下去,若是不好,大不了一拍两散,只是我出去了,太太的名声我可就不保证了。”
兰氏身子晃了两晃,一下子就歪倒了。
李姨娘几个也吓坏了,赶紧过去扶兰氏。
成烟罗趁机起身,慢悠悠的往外走:“太太的涵养还是不够的,几句话便气成这样,以后该小心些,得,我也不在这儿气你了,我且去瞧瞧我屋子收拾好了吗。”
她就这么走到门口,看到那红木的门扇开着,成烟罗伸手拍了几下:“我瞧着这门不错,不知道结不结实?”
就这么几下,红木的门扇给她拍出一个大窟窿来:“这门也太不结实了,想来,有些人的脑袋大约比门结实些吧。”
回头,成烟罗冷笑着瞅着一屋子的人:“我成七娘父不疼母不爱,不过孤鬼一个,我没名声没体统,什么都不怕的,谁要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够硬,只管来惹我,到时候,我便是死,也要多拉上那么几个垫背的。”
她这番冷言冷语,彻底的把一屋子的人都吓坏了。
便是兰氏都吓的浑身哆嗦。
第一百零一章 还算是个人吗?
宁寿伯在前院听着了后院这些纷争。
他吓的都不敢去见成烟罗。
三年未见,他不料这个女儿变成如此模样,想想外头的传言,宁寿伯觉得还是不要去招惹成烟罗的好,就像成烟罗所说,她在这府里也不过是要一个睡觉的地方罢了,给她就是了。
只是宁寿伯想的很好,但现实并不能让他如愿。
他才想去后院和兰氏商量一下,就见管家着急忙慌的跑了来:“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魏王和威远侯打上门来了。”
宁寿伯心中咯登一下子,顿觉心中更加不好。
“走,去看看。”
别人打上门来了,宁寿伯总不能当缩头王八躲着吧,他带着管家急急忙忙到了大门前。
离的老远,宁寿伯就瞧见魏王正指挥着人拆宁寿伯府的大门。
“王兄这是什么意思?”
宁寿伯小跑着过去想拦住。
威远侯一把抓住宁寿伯拉到一旁。
宁寿伯是个文人,身娇体弱的,可威远侯却是武将出身,长的壮力气大,他使劲拉着宁寿伯,宁寿伯是真挣不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王把宁寿伯府的大门拆下来劈了。
“王兄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宁寿伯急的脸都紫胀起来,气的跳脚大骂:“我敬重王兄,谁知道王兄竟然如此欺负人,这事不成,我得去寻陛下说一声,陛下若是不管,我也哭宗庙去。”
魏王转过身,冷笑一声:“成沣,你还别威胁本王,本王如今可什么都不怕。”
“你是王爷又怎么着,都是成家儿郎,谁还怕谁不成?”宁寿伯更气:“再几辈过去,你家子孙说不定连个伯爷都没得继承呢。”
“呵。”魏王又笑了一声:“成沣,你别怨我,怪只怪你生了个好女儿,你家七娘踹了我家门,在我家作威作福,我不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但是,我得和这个小丫头的爹算帐,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成七娘做出这种事,是你没教好,你说,本王不劈你家的门,又要劈谁家的门呢?”
威远侯也笑了:“正是,王爷说的是,来人,把另一扇门也给我劈了。”
“你们敢…”
宁寿伯又急又气,就这么直接昏了过去。
威远侯把他扔在一旁,还真带着人把另一扇门给劈了。
宁寿伯府的管家带着人把宁寿伯抬了出去,又紧着叫人再去打造两扇大门安上,不管好不好,总得得有个门啊,若不然,宁寿伯府大门洞开,谁都能进去可怎么行?
宁寿伯被抬进屋里。
兰氏带着一群儿女赶着过来。
下人们又是伺侯茶水,又是紧着请大夫,总归是一团乱。
成烟罗却在后院吃吃喝喝的。
她前两年跟着宋启学会了一种叫烧烤的食物,如今回了家,就在自家院中支了架子,又去厨房拿了些肉和新鲜的蔬菜,自己串了做烧烤。
整个后院叫成烟罗弄的烟熏火燎的,也是五娘和六娘到了前头宁寿伯的房间探视,不然,这两人绝对受不住的。
成烟罗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烤串一边哼着小曲,她翘着二郎腿,头发全部扎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洒脱极了。
“二月里来春光好,家家户户种田忙…”
成烟罗唱了一句,咬了一口烤串美滋滋道:“幸好前儿跟胡商换了些孜然,若不然,这烤串的味可不地道。”
她正吃的高兴,便见青杏推门直入:“七姑娘,你还在这儿吃呢,前头都乱套了,老爷叫人欺负了,太太带着爷们和姑娘都过去了,唤你也过去呢。”
成烟罗站起身:“欺负了?谁欺负他了?”
青杏轻声道:“是魏王和威远侯。”
成烟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拍拍屁股再次坐下:“哦,是他们啊,没什么事,我心里有数。”
青杏看她紧着吃,一时急了:“七姑娘,你这可是不孝啊,老爷都病了你不说探视反倒…”
成烟罗一瞪眼,串着青菜的串子直接就扔到了青杏身上:“我做什么哪用你罗嗦,再者,我在牢里三年,别人何曾看过我一眼,老爷不过就是被劈了个门,没病没灾的,用得着我过去,退一步说,我过去能怎么着?我又不是大夫,还能看病不成?别老爷原没什么事,看到我反倒气出个好歹来。”
青杏简直就要气坏了,甩了甩袖子便走:“总归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是七姑娘你的事了。”
成烟罗悠然道:“我倒是要谢谢你了,不过我不需要你提点我。”
青杏气哼哼的离开。
过了一会儿,便又有一个小丫头过来唤成烟罗,只说宁寿伯醒了,叫成烟罗过去呢。
成烟罗这才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慢悠悠的往前院走去。
再说宁寿伯这边。
他醒过来之后,睁开眼睛发现躺在床上,也不管旁边都有什么人,立时就放声大哭。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丢人啊,丢死人了,往后我还怎么出门?”
兰氏站在旁边撇了撇嘴。
成钟往后退了几步,成铄更是躲在了李姨娘背后。
只有成钧往前挪了两步:“父亲,事已如此,也无可奈何,还请父亲保重身体。”
“我怎么保重身体?”宁寿伯拍着床大哭:“我就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咱家大门被毁了,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我这么些儿女,可我被人拦着看人家劈门的时候,一个都没出来啊,一个上手的都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成烟罗正好走了进去,就听到这句话。
她瞬间就明白了,宁寿伯这是专门哭给她听的。
宁寿伯府丢了这么大的人,依着宁寿伯的性子,他是绝无可能敢报复威远侯以及魏王的。
而他现在能够想到的帮他找回场子的只有成烟罗。
谁叫成烟罗厉害呢,谁叫成烟罗先前就踢了魏王家的门呢?
因此,宁寿伯掐着点的在成烟罗快到的时候这么哭,为的就是让成烟罗心烦意乱,然后去魏王府打上一架给他出气。
可成烟罗怎么可能帮宁寿伯出气呢?
她又不傻?
她看着嚣张,看着拔扈,可却不是那种没脑子的货色。
因此,成烟罗笑着大步迈过去:“老爷醒了?没事了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没事的?”宁寿伯气喘吁吁的骂成烟罗:“你老子叫人给欺负了,你就这么着?你还算是个人吗?”
“是啊。”成烟罗笑着看了成钧和成钟一眼:“大哥二哥,老爷都叫人欺负哭了,你们不说帮老爷找回场子出口恶气,一个个就知道团在这里劝慰,你们还算是个人吗?”
第一百零二章 受不住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
成烟罗一提成钧,兰氏可就急了:“有你这么说你大哥的吗?”
成烟罗淡淡一笑:“太太莫急,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老爷说的,我自是不能说大哥,可老爷却说的。”
宁寿伯现在也不要脸了,整个耍起无赖来。
“老子在说你,不是说你哥,你不是鬼见愁吗?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着,你就不能替老子出出气?”
成烟罗拉了把椅子坐下,正对着宁寿伯那张老脸,她脸上带笑瞅过去:“老爷,不能。”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