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剧烈翻滚,像煮沸了的水。

围观全程的四人死死抓着栏杆,呼吸停滞,一时竟作不出反应。

“就这么……死了?”一切发生得太快,钱艾还回不过神。

“应该是弹回现实了……吧。”徐望其实也说不准,只能凭借自己被熊扑的经验推测。

吴笙暗暗吸口气,又徐徐呼出,心情沉重而复杂:“还是低调点好。”

彻底汹涌起来的海浪里,船身渐渐倾斜。

起初,四伙伴以为是正常颠簸,直到发现倾斜的方向持之以恒,他们的身体随着越来越向后仰,这才觉出不对,纷纷回头。

然后,他们就懂了什么叫五十步笑百步。

一条巨大的触手自海浪里伸出,已经搭上了那一侧的栏杆!

那触手呈肉白色,像巨型章鱼,上面带着大大小小无数吸盘。船身在巨大外力作用下,正逐渐向被触手勾住的方向倾斜!

“怎么办?”钱艾的汗唰就下来了。

徐望和吴笙对视一眼,忽然福至心灵,一起拔腿就往船舱里跑!

钱艾没等来答案,等来俩跑路的,要疯:“你俩不是吧”

嚎归嚎,他也跑。

况金鑫不明所以,跟着大部队往船舱里去,但因为最后一个起步的,跑到船舱口的时候,仨伙伴已经拿着武器出来了。

原来徐望和吴笙不是找地方藏身,而是去找趁手的“兵刃”去了既然甲板上有望远镜,那船舱里或许还有其他有用的东西,他们从落到这艘船上,还没去船舱里探过。

为什么不用文具?

飞毯的教训太惨烈,鬼知道这片海上“用文具”是不是一个必死的禁忌。

船舱里的确有“装备”,但

斧子。

长矛。

弓箭。

这他妈是冷兵器时代吗!!!

“我的呢?”况金鑫一腔沸腾热血,结果发现队友就带出来三样武器。

“没了。”钱艾拿着弓,胳膊底下夹着箭筒,以一个有点费力的姿势拉了一下弓弦,一松,弹到了自己的手,差点没疼死,“你用这个吧。”他果断把弓递给队友,没半点犹豫。

围观全程的况金鑫,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小况,”拿着斧头的徐望一边快步往触手那边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叮嘱,“你负责放风,有任何动静不管是怪物还是别的船只,马上汇报!”

“收到!”船身的倾斜已经超过45°,况金鑫扶着栏杆快速移动到船尾,肉眼 望远镜双结合。

钱艾更换职责失败,只好硬着头皮去和队长会合。

徐望抡起斧子往触手上砍,第一下竟然滑开了,触手上面都是水和粘液!

随后赶来的吴笙一长矛直直戳入,转头冲徐望道:“再来!”

徐望第二次高高举起斧子,重重落下!

斧刃深深嵌入木头栏杆,触手应声而断,落在甲板上的一截末端约半米长,弹了几下,随着倾斜滑落海中。

受了伤的触手迅速离开栏杆,没入水中。

船身没有正过来,因为海浪已一层比一层高,海浪颠簸的力道之大远比那一条触手更甚,似乎随时随地都能让船整个倾覆!

又一条触手伸上来。

不,五条!

五条触手全部勾在一侧栏杆上,从船头到船尾,就像被绑上了拖拽绳!

徐望想继续砍,可刚举起斧头,船身忽然猛地向前倾倒!

除了船尾的况金鑫抱着栏杆不动摇,战斗中的三人都失去平衡,向触手方向扑去!

吴笙和钱艾反应迅速,及时抓住栏杆,徐望因为正举着斧头,来不及反应,腰重重撞向栏杆,然而惯性未停,整个人翻出栏杆,落进大海!

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徐望的眼耳口鼻。

没有什么真假虚实之分,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两个字,死亡。

那是来自于人对深海的本能的恐惧。

徐望闭着气,奋力往上游,刚浮到水面之下,正好一个浪打过来,将他死死按在水底,冒不出头!徐望奋力挣扎,手指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费劲地睁开眼,在咸涩的海水里,他看见了一截长矛杆。

徐望伸手用力抓住长矛杆,那上面像带着感应器似的,他这边刚握紧,长矛便用力上提,很快将他拉出水面!

出了水面,他才看见吴笙已经挂在船体之外的绳梯之上,一手抓着软绳梯,一手反握着长矛用力拽他。

眼看他冒了头,大口呼吸,吴笙松口气,用力将他拉近。

徐望终于回到船边,在湍急的海浪里,奋力抓住软绳梯的末端,跟着吴笙爬回甲板。

重获新生,徐望知道多亏了吴笙,可一腔感激到了嘴边,就剩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吴笙单手握矛杵着甲板,杨家将似的:“下回在你身上绑个绳算了。”

徐望磨牙,但是欠着人情,只好低眉顺目。

这一低头,就发现新情况:“唉?怎么不歪了?”

船体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平衡,虽然还有颠簸,但比刚才“一面倒”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老钱实在用不来弓箭,就换路子了。”吴笙冲着船头方向抬抬下巴。

徐望抬眼看过去,没见到钱艾,只见到一个“人形火球”,正扑在栏杆上对着仅剩的一条触手连拍带打。

那周身的火焰足有三米多高,从头到脚笼罩着钱艾的身体,或者说,那火苗就像从他的身体里窜出来的,宛若一件“火衣”,熊熊燃烧的灼热之气,即使站在徐望和吴笙这里,也依然觉得扑脸。

火光映亮了船头,烧糊了栏杆,也灼伤了触手。

“还嘚瑟吗?啊?不给你弄成烤鱿鱼,都对不起我老钱吃神州的ID!!!”

徐望咽了咽口水,犹豫半晌,没敢上前,生怕被狂暴了的队友燎着。

“无敌风火轮?”他只能想到这一个跟火有关的。

“嗯。”吴笙给予肯定回应。

“用文具可以?”

“目前没发现不妥,刚才的飞毯可能就是个不幸的意外。”

“那几条爪子都被他烧走了?”

“烧熟了。”

徐望恍然大悟,难怪回到甲板上之后,总觉得闻到了烧烤香。

最后一条触手使出吃奶力气,终于逃脱“魔掌”,可怜巴巴缩回海里。

浪还是那么大,显然海底并未真正平静,不过一丝焦香冲淡了海风里弥漫的紧张。

“人形火球”的火苗渐渐变弱,最终消失,露出脸蛋被烤得红扑扑的钱同学。

栏杆上一溜焦黑痕迹,那都是他的勋章。

“厉害。”徐望朝他竖起大拇指。

钱艾回到战友身边,轻点一下头,颇有点深藏功与名的味道。

徐望拍拍他肩膀:“别憋着了。”

钱艾微微摇头:“我以为无敌风火轮是变出来一个特拉风的风火轮,可以踩着飞,可以抡着打人……”

徐望叹口气:“我懂。”

钱艾的威严表情瞬间垮掉:“为什么是我整个人变成风火轮啊!一点都不帅,还很热啊啊啊啊”

这边钱同学问天问大地,还想迷信问问宿命,那边船尾则响起况金鑫的警报:“队长,有船!”

徐望和吴笙愣了下,立刻跑向船尾,带着余温的钱艾慢一拍,随后跟上。

况金鑫没用望远镜,就那样看着前方,也没抬手给队友指方向,因为那艘船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跟前。

两艘船相距最多不超过十米,连颠簸,都是随着同一个海浪。

对面船上的人也看见了他们,眼神交汇,双方皆是防备。

看架势不像冲他们来的,只是恰好,两艘船随着海浪颠簸到了一起。

突然,一条末端焦黑的触手自右侧缓缓勾上对面帆船的甲板栏杆。

在他们这里吃了亏的海怪,又寻到了新的目标!

况金鑫眼疾嘴快地喊出声:“小心背后!”

对面甲板上的三个人一惊,条件反射地回头,很快看见了栏杆上的触手。

一时再顾不上他们的三人迅速跑带船舱,很快便带着斧头和长矛出来了。

一样的船,一样的武器。

所以,弓箭呢?

生出疑惑的徐望,发现对面不只少了弓箭,还少了一个人。他四下张望,总算在桅杆上发现了第四人的身影。

那人坐在桅杆顶上,太高了,看不太清脸,只能大概看出个修长匀称的身体轮廓,穿着一件夹克,还挺好看的。

和刚才他们遭遇的一样,对面的船也开始在触手的发力下倾斜。

三人中拿着斧子的同样是战斗主力,但运气比徐望差一点,砍了两下,也没真正砍中。

拿着长矛戳了半天,也没真正帮上什么忙,手无寸铁的直接怒了,抬头冲桅杆上喊:“池映雪,你他妈下来帮忙啊”

“别垂死挣扎了,”桅杆上的人说话了,声音优哉游哉,带着点戏谑的凉,“以你们三个战五渣,坠海是必然归宿,何必浪费体力。”

“什么叫我们仨!”喊话的人怒了,要给个翅膀,他能飞上去和那个姓池的撕,“你他妈不是队里一员啊!”

桅杆上的人想了想:“从颜值上讲,真不是。”

“操!”底下人暴跳如雷,又奈何不得,只能仰天长骂,“增员你真是我眼睛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老钱一分钟,然后去吃烤鱿鱼~ (≧▽≦)

第30章 漂浮球

甲板上的骂人者没那么多闲工夫“内讧”, 骂完立刻投入到与触手的搏斗中,再不看上面那个闹心的货一眼。

桅杆上的那位却忽然站起来了, 一手拎弓, 一手从腰间箭筒里缓缓抽出一支箭。

钱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靠, 不是来真的吧……”

搭弓,射箭。

动作一气呵成, 行云流水。

一支带着风的羽箭,以破竹之势冲向他三位队友背对着的这一侧栏杆, 牢牢扎在那不知何时勾上来的触手之中,箭头深深没入,肉白色的触手随之抖了一下。

徐望他们正对着这边,看得真切。

钱艾已经傻了, 同样的箭, 在他手里还不如小孩儿弹弓,至少小孩儿不会被橡皮筋崩了自己,可在人家手里就成了真正的冷兵器, 关键是看着还他妈的特别帅啊!那一搭弓一射箭,逼格炸天,飘逸如仙!

桅杆上的人根本没看这边,继续搭弓, 动作没半点迫切的紧绷,舒展得就像在箭馆娱乐练习。

第二支箭破风而来, 再入触手。

第三支。

第四支。

那触手就像活靶子,被接二连三的羽箭扎成了刺猬。

待到第五支, 触手终于带着一身“刺”,狼狈缩回海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那三位队友的背后,而那三位浑然不觉。

徐望都替他们着急,恨不能伸手把他们的脑袋扳回头!对于说话不中听的队友,不能光听,也得看实际行动啊!他要是光听吴笙说话,散伙十回都不嫌多!

然而那三位听不见徐望内心的呐喊,他们仍然在那一侧跟最初的那条触手搏斗,然后在他们的“努力”之下,那一侧的触手已经增加到五根。

战五渣这说法的确不好听,但,现在看着很像事实。

虽然这三位搏斗不行,可嘴皮子溜啊,三对一仍打不过一条触手怎么办?骂呗。

嘈杂的海浪里,就听他们三个咋呼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啊啊”

“这鬼地方我是真他妈呆够了啊啊啊”

“靠,都说了别把文具都用光,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徐望叹口气,骂完海怪骂鸮,骂完鸮再迁怒队友,这波操作很可以。

有对比才有差距,他现在觉得吴笙、钱艾、况金鑫这样的队友,就是天使本使。

箭筒里应该还有箭,但桅杆上的人忽然又坐下了。

徐望不知道他是认定了只有这一侧的甲板栏杆才是他的责任范围,另一边,管他去死;还是眼见着那边的触手越来越多,觉得自己再射几箭也没大用处,杯水车薪。

总之,他坐回去了,屈起一条腿,姿态淡定悠闲。

徐望现在特想看一眼他的表情,回身去找望远镜,却发现有这种好奇心的不止他一个况金鑫已经贴着镜筒往上看了。

“怎么了?”徐望见他眼睛越瞪越大,不禁好奇地问。

“好漂亮……”况金鑫一声由衷的叹。

徐望被这个彻底超纲的答案弄蒙了,怀疑自己和况金鑫没聊到一个频道:“你看什么呢?”

“就上面那个箭客啊,”况金鑫擅自给对面的“同行”起了一个自己觉得很拉风的名字,然后让出望远镜,迫不及待催徐望,“队长你看看,真的,长得就像画儿似的!”

徐望无语地贴上镜筒,他还以为那人用了什么让人称奇的文具了呢,一个男人的长相也能用漂亮?再帅也无非就是好看成吴笙那样……

对不起,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

徐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个人的轮廓眼眉,只知道桅杆上的人的长相已经脱离了“世俗好看”的范畴,“帅”和“漂亮”这样的词,在那张脸面前都会显得苍白,况金鑫说“像画儿”,是对的,就是眉目如画,不似凡尘。

按理说男人长得太好看,都会显得女气,可桅杆上那位没有,他美在一个特别准的分寸,多一分太硬朗,少一分就要娘。他的皮肤很白,眼角一颗痣,这让他整个人有了一丝古典气质,哪怕这会儿他优哉游哉地看着下面仨队友忙活,整个人透着吊儿郎当的冷漠,你还是觉得他像一个书香门第的公子,正欣赏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