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个大眼瞪小眼,小厮进来禀告:“二公子回来了…之前原是去了苏家,见三姑娘。”

陆焕扬一下想到苏沅的样貌。

这小姑娘生得像苏承芳的姨娘阮珍,而阮珍的姿色是与自己那小妾江氏不分上下的,想到江氏,陆焕扬脸色又突然变得十分的阴沉,也不知那贱人而今在哪里?不过陆策小小年纪,就看重女色,惦记着苏沅,可见反倒是不如年幼时那么本事了,不由冷笑了声:“叫他进来。”

陆策大踏步走入堂中,朝座上三位长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抱歉的笑道;“叫祖母,父亲母亲担心了,儿子原本一回来该拜见,只听说都在韩府不曾回来,便去了苏家,拜见了姨祖母。”他看向陆焕扬,“父亲,儿子这次自作主张,由武先生举荐入了禁军,还请父亲不要怪责,委实是怕父亲不准,舍不得儿子受苦。”

这话真是叫陆焕扬差些吐血。

太夫人却笑起来:“看看策儿多么懂事,就是怕你操心呢,而今既然做了府军前卫,就不要想那么多了,难道还能去求皇上撤职吗?”

陆焕扬心里很烦躁,心知太夫人在,他拿陆策就一点儿没有办法,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先退下去罢,此事以后再说。”

男人穿着深青色的锦袍,身材伟岸,陆策瞧他一眼,在眼里看不到丝毫的亲情,好像以前的那些疼爱都是假的。

在月色下教他习武,在阳光下教他射箭,在很小的时候,让他骑在肩头,招摇过市,陆策心里一阵刺痛。有些真相是太过残酷了,瞬间就毁灭了所有的美好,让人产生一种幻象,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梦。

他躬身行一礼,离开了正堂。

第20章

太夫人又少不得要叮嘱陆焕扬,让这儿子不要为难陆策,说他一个人在桐州如何的不容易,把陆焕扬听得恨不得逃走。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他用力一拍案桌:“气煞我也!”

瞧着脸色又黑又红,葛氏忙叫奴婢去拿保心丸来,帮着道:“母亲也是的,只顾着策儿,不管老爷,老爷对策儿又不是不用心,只是父亲教导儿子是天经地义,如此下去,就不怕教个不听话的来?”

这话真是入了心,陆焕扬斥道:“年纪大了就是老糊涂了!”

葛氏倒水予他吃下保心丸,原想说陆策比陆嵘小都已经谋了职,想让陆焕扬快些替陆嵘也走个路子,但怕气头上,保不准不行,当下又转了话题,轻声道:“策儿说什么武先生举荐,这武先生原先不过是个副将,又致仕了,哪里能管得了这种事情,怕是还有什么缘由罢?”

就算威远侯府世代罔替,那子子孙孙也不是说入官就能入官了,正式些的要武举,别的武功不大行的也得走走别的途径,哪里是一个不在位的人举荐就能成的?

陆焕扬眉头拧了拧,召来心腹邬平:“你去查查,他是怎么当上府军前卫的。”

邬平领命而去。

葛氏想到接下来的中秋,笑着给陆焕扬看账册:“可能用得比较多,都是予静英的…”前不久才得的珍稀宝石都全拿了出来。

陆焕扬露出询问的表情。

葛氏便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陆焕扬一下笑容满面:“静英从来都不让我失望,这些东西你尽管用,对了,上回我不是得了一斛南珠吗,你拿去给她镶首饰,还有冬天的衣服,再给她做一身狐裘,家里不是很多紫貂皮么。”

葛氏笑个不停,连声答应。

中秋前一日,京都街上十分的热闹,车来车往,因是乡试开始了,但凡家中有参加的人,必是众人相送,苏沅也想去送一送阮直,奈何他们这种关系,老夫人哪里肯?上回写信勤了些,就被掐掉了,别说准这种事了,好在苏沅知道是什么结果,倒不是那么的焦心,只在青铜小鼎里点一支香,请菩萨保佑。

照雪过来传话:“十祥锦那里送来许多锦缎,都是金陵新时兴的纹样,老夫人请姑娘去挑几匹,说好做冬衣了。”

每年四季都是这样的,苏沅放下手头事跟着去上房。

四方的八仙案桌上摆了几十匹的尺头,看颜色非常的鲜艳,不像春夏季多是淡雅,冬日没有太阳的时候死气沉沉,便是要穿得更鲜亮些,这样心情都会跟着好起来。

“快些挑,挑自个儿喜欢的,等会儿量了就送到针线房去,你们两个都在长,我看去年做的就已经是嫌短了罢?”老夫人最喜欢看孙女儿穿得漂漂亮亮的。

不等苏沅发话,苏锦拿着一匹玫瑰紫的锦缎道:“三妹,这个你穿肯定好看,”一边说一边在身上比划着看,“不如做个窄袖的短袄,你而今生得高了,穿短的好看。”

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爱护,苏沅简直是受宠若惊。

何时,苏锦对自己那么好了,以前挑挑拣拣时,口头上推让几句,绝做不到这种样子的,她忙道:“谢谢二姐。”

姐妹俩个很是友爱,老夫人暗自点头,苏锦这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挑得一刻钟才好,管针线的管事陶姑姑量了小姑娘的尺寸便是送去给府里的绣娘,周家苏家都是簪缨世族,这老夫人惯喜欢用自己的绣娘,所以从来不去外面做,京都有什么时兴的,做不来的,宁愿拿银子去买样式,苏沅辞别老夫人,慢慢往北边走。

谷娘就是北边针线房的绣娘。

宝翠在身后低语:“二姑娘只怕是有什么意图了。”

提醒自己,好显得她这个奴婢有用不成?苏沅眉头挑了挑,宝翠的心思一向玲珑,只是都用在了谋划她自己的利益上,后来见她在府里地位低下,想尽办法被苏锦收用。苏锦原本也恨她,宝翠为讨苏锦欢心,竟然为难起原先一起做事的奴婢。

丝毫的旧情都不念。

不过这件事儿哪里需要宝翠提醒,苏沅自己都看得出来,前几日甚至听到风声,苏锦被老夫人斥责,但不明白是为什么。记忆里,祖母从来不责备苏锦的,所以她有时候很是嫉妒,对苏锦也越发的讨厌。

但这一世,真是不同了,不止多了魏国公府杨太夫人做谋人,还多了这桩事!她满心奇怪,却也满心欢喜,这就说明什么事都能变的,父亲母亲定也不会有事。

苏沅行到针线房附近,听到陶姑姑吩咐做衣的事情。

那些绣娘连声应是,各自分工。

陶姑姑走出来,发现苏沅站在不远处,便是有些奇怪,行礼道:“三姑娘如何来这里了?”

“今儿天好四处走走,针线房忙吗?这些衣服可做得完?”

“在十月之前定会做完的,”陶姑姑笑道,“这些绣娘的女红都是很好的,有些绣了十来年了,像谷娘,还有就算时间短一些的,也很能干。”

“谷娘?我第一次听说。”苏沅问。

“早就在府里了。”陶姑姑很有耐心,这三姑娘是阮珍生得,阮珍又得苏承芳的宠爱,故而三姑娘平日过的日子与嫡女无异,“谷娘在甄家的时候就擅长女红,而今越发出神入化。”

甄家,那不是苏锦的外祖家吗,原来谷娘是甄氏带过来的陪房!

她心里翻江倒海,却尽量掩饰表情,笑了笑道:“难怪我们府里的裙衫穿出去,没有夸不好的…你且去忙吧,我再去前面走走。”

陶姑姑应声。

苏沅去了更远一点的池塘喂鱼。

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着光,宝翠看着,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惊惧,姑娘好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心里藏着太多的事情。但这样的姑娘,跟着她日子只会更好,只可惜,她竟然青睐宝绿与采英,唯独忘了自己,如何是好?

因到中秋了,申时屋檐下就都挂上了灯笼,等到傍晚全都点上了,在风里微微的摇晃。

老夫人喝到微醺,与苏承芳道:“甄佩就算了,我晓得她性子不合你的喜好,但你舅父那里,你给我好好选一选!”

年纪到了,光下的皱纹越发清晰,深刻,苏承芳念及老夫人几十年的照顾,不忍在佳节坏了她的心情,遂笑道:“舅父有写信过来吗?我怎么没有听说?”

老夫人道:“写了我也不告诉你,你这孩子是翅膀硬了…”略有些责备,但眸中却满是疼爱,三十来岁的苏承芳在面前好像仍是个孩子,她抬手给他整了整玉冠,“都旧了,你该换个新的,这玉冠还是老爷送你的吧?”

苏承芳笑起来:“习惯了。”

母子两个轻声细语,苏沅看得眼睛微湿。

也许老夫人对自己是不够好,但是对父亲,却是付出了所有的心血,所以父亲死后,那么的悲痛,那么的恨她!

她又怎么能得到原谅?

远处此时亮起一长道的光,陆太夫人用过团圆宴,领着儿子媳妇孙儿来给亲姐姐请安了,老夫人笑着站起来:“你呀,也是一把年纪了,别晚上走来走去的小心着凉!我看这规矩得改一改,我们以后白天见见就是了,省得你真得了风寒我难受。”

都半百了,太夫人怔了怔,笑道:“也罢,那就只今年了罢。”她问道,“你螃蟹没有多吃吧,我记得你去年很贪嘴!”

老夫人恼火:“一来就在小辈们面前拆我的台,所以我才不让你来!”

众人都笑起来。

姐妹两个坐在一起,老夫人对姑娘们道:“都去准备准备罢,等会儿别的小姑娘都来了,你们就要去拜月了。”

两家的小姑娘便笑着告辞。

陆嵘怕等会儿见不着苏锦了,几步追上来:“锦妹妹,你不是喜欢绿石砚台吗?看我给你买着了,送给你。”

洮河的砚台闻名天下,但也要看这绿石的纹路好不好,苏锦瞄一眼只见这绿石上竟然是副山水,气势磅礴,心头不由一惊,他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此前为敷衍他说自己喜欢绿石砚台,便是觉得这东西难寻,谁想到陆嵘真有办法,这定是要值几百两银子了,如何敢收?收了欠下人情,拿什么还?她可不要嫁给陆嵘。

生得这幅样子…她想到刚才陆家的人来请安,见到陆策,五年过去,越发俊秀,拿貌比潘安说也不为过,真不知陆嵘怎得如此普通?

“我不能要!”苏锦连忙推却,“无功不受禄,你还是自己用吧!”

“这怎么行?”陆嵘着急,“我就是买了送给你的,你不要觉得欠我什么,我可不缺钱。”

苏锦不知道怎么办,陆静英就在附近,不能对陆嵘太差,不然定会叫她翻脸,幸好陆静妍同她好,走上来道:“快些走吧,等会儿她们来了,我们还没有准备妥当,可就失礼了。”不管陆嵘死皮赖脸,拉着苏锦就往前走。

陆嵘总不能还去拦,只能看着她们走了。

苏沅回去换拜月的裙衫,刚刚要走出中庭,却在门口见着陆策,她一下想到那日的事情,难道陆策是有什么事情吗?毕竟那天,她在白马寺撞见了他。

念头一动,见陆策没带小厮,便让奴婢们在原地等着,自己走上去。

看着真不笨,陆策转到门外,避开了从远处照过来的灯光。

“二表哥,你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他将来可是权倾朝野的摄政侯爷,就凭这一点,苏沅就不敢得罪,更何况,他最后还帮了自己,语气很是温和的道,“上次我有要紧事,实在是失礼,还请二表哥不要介意才好。”

小姑娘眉眼弯弯,分外的友好,就像那次送药给他,好比是亲兄妹。

可陆策不信她不要回报,负手道:“我以为你是有话要与我说,毕竟许久不见了…”略略低下头,俯视着她,“我去桐州的时候,你不是曾问我何时回来吗?”

那时候自己是有些魔障了,见苏锦一心对付自己,便也要对付她,故而就想抓住与她一样是姨娘所生的陆策的心,做一番庶女庶子轰轰烈烈的事业,而今想来真是可笑,殊不知这是把自己也绕进去了,到时候想退出都不行。

恨透的心又怎么能平复?

“二表哥误会了,我问你何时回来并不是有什么话还要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同对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妹是一样的,只是关心你,”苏沅真诚的道,“而今你回来了,真是好事。”

笑容在她脸上荡漾开来,好似起了涟漪的湖水,陆策打量着她,丝毫不曾发现虚假,眉梢一扬道:“是吗,既如此,你不要后悔。”

她要后悔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没有一件是与陆策有关的,因为若没有当时的拉拢,就没有后来陆策的援助,她前世也就不能葬在母亲身边了。

苏沅一笑,颔首告辞。

那是真的无话了,陆策有些莫名的不悦,他自从在白马寺见到苏沅便将她看做了是那种有意图的小姑娘,可结果却是错了。他淡淡道:“你没有掉什么东西吗?”

苏沅微怔。

“这个。”他伸出手来,之前来苏府便是为还珠花的,这种姑娘家的东西总不好一直放在他那里。

原是为此,苏沅笑起来:“多谢二表哥,我一直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呢!”

她伸手去拿。

陆策却一下收拢了手。

“你那天到底为何来竹屋,真的是看竹子吗?”

苏沅心头一惊。

说起来竹屋那片的竹林实在是称不上好看,就是连还未红透的枫叶都比不上的,她又怎么会专门去看竹子?但如何说清楚呢,她也不知陆策为何会突然起疑,苏沅抿一抿唇道:“那二表哥觉得我为何会去看竹子?看竹子难道还要什么理由吗?我又不知道你在白马寺。”

见苏沅眸中闪过不满,好像受了委屈一样,陆策心想,她这样子确实是不可能跟踪着谁来到竹林的,兴许只是巧合?可是,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情吗?他审视她一眼,问道:“你为何认得我?”

从桐州回来,太夫人都说他长得不像幼时了,盯着看了又看,她又怎么能一下就认出来?

苏沅胸闷,早知如此就不该去竹屋,谁想到陆策才十七岁就已经是那么难缠的人,也难怪他辅佐幼帝能把一干子老臣弄得服服帖帖!

苏沅咬唇道:“二表哥你是难得的好看!”

小姑娘眸色在月光下清清浅浅,说这句话时好像闪着星光似的,陆策与她眼对眼,着实没料到会逼出这么一句话,面上倒是一热,将珠花重新露了出来。

苏沅道谢一声,取走放在袖中。

“没什么事了,你且忙吧。”陆策轻咳声,转身离去。

苏沅长长舒了口气,打算以后再也不要理会陆策的事情了!

第21章

拜月台设在芍药园的东边,那里种了许多的菊花,正是开放的时候,有大朵的墨菊,有千丝瓣的金菊,姹紫嫣红,热热闹闹。

姑娘们都换了崭新的裙衫,聚在一起,苏锦瞧着才到的万姑娘,赵姑娘,心里非常的得意,笑着与她们道:“祖母得知你们要来,让我务必招待好,我说我们这样熟悉了,再客客气气岂不是要生分?来,你们坐下,尝尝香梨,等大表姐请的姑娘来了,我们就开始拜月。”

完全不理会苏文惠这样的客人。

不过苏文惠早就习惯苏锦这种做派,不就是看不起她的身份吗,父亲没有做官就好像低人一等了,只是老夫人都不曾看低他们家,苏锦又算个什么?她也不去拿着热脸贴,转头与苏沅说话:“下个月我要及笄了,你一定要过来,做我的赞者!”

九月二十三是苏文惠的及笄礼,原本她早早就准备了贺礼,但是母亲突然去世,便没有亲自去恭贺,这次她又怎么可能不去?

“你放心好了,一定会有大礼。”

苏文惠扑哧一声:“说得我好像在贪这个!”

“怎么不行呢?”苏沅打趣,“等后年我及笄,我也要你的大礼。”

苏文惠格格笑起来。

说话间,陆静英请的姑娘到了,众人抬眼看去,一时都极为的震惊,那竟是曹国公的小女儿吴丽华。曹国公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弟弟,很早前就被封国公爷,后来先帝去世之后,便是重权在握,朝政大事,皇太后许多时候都要同他商量,而吴丽华又很得太后娘娘与曹国公的喜欢。

万姑娘与赵姑娘见到这样的人,面上都露出几分微妙之色,但苏沅并不惊讶,因前世就是这样的,唯独苏锦绷紧了脸,暗想陆静英实在是太嚣张了。明明知道自己请了哪些人,却偏偏要把吴丽华请过来,这是在压她的台面!

奈何她从来都不敢与陆静英作对,便是硬生生吞了这口恶气。

气氛有些尴尬,陆静姝笑道:“瞧着正是吉时,我们这就拜月罢?”她请的都是的姑娘,家世都差不多。

众人便开始焚香拜月。

老夫人稍后命奴婢送了许多的吃食来,姑娘们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远处老夫人与太夫人等女眷在一起,父亲同陆焕扬等人闲谈,唯独母亲因身孕不曾出来。念及她一个人吃中秋宴,苏沅心头一阵酸涩,想着等明日找个机会去看一看。

她低头咬了口香梨。

等到夜深了,姑娘们才纷纷离去。

回去时,苏沅也很发困了,临睡时却突然叫宝绿找一方石头,说是什么寿山石,非得要找出来,弄得厢房里乱七八糟,一直找到子时才寻到。

那是一块上好的牛角冻石,作为印章最是合适了,将来她要送给阮直,好让他刻上自己的名字,做个威风的印章。

她拿着石头睡着了。

因昨夜拜月,老夫人知晓她们都睡得晚,提前就叫丫环们莫要吵着姑娘睡觉,故而苏沅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还未等吩咐,宝绿宝翠就把早膳都端了上来,一看是自己喜欢的,苏沅笑着洗漱,坐下来享用。

“祖母可曾起来了?”她问。

“还不曾,昨日许是与太夫人说久了,半夜口干舌燥,起得次数多。”

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也难怪昨日与太夫人说,下回不要在晚上聚会了,这真是个英明的决定,苏沅想着老夫人头上的白发,对她的怨突然又消去了一些,父亲这样的儿子,任谁失去了都会生出绝望的,何况老夫人就一个儿子。

她微微叹息。

宝翠过来低语道:“晚上老爷去了姨娘那里,姨娘吃了两个月饼!”

母亲原本是不怎么喜欢吃月饼的,说有些腻,可见昨日心情不错,是不是父亲宽慰了她?父亲虽然从来没有给母亲正室的名分,但私底下却是极为体贴的。

苏沅笑了笑,只想到宝翠善解人意之下掩藏的本性,又不禁心头一冷。

用完膳,她去东苑的凝萃阁听刘燕知教书。

刘燕知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才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这一世认真听讲受益匪浅。

进去的时候,刘燕知正在整理书籍,笑着道:“还以为你们要更晚些来呢!”

“我以为先生还未到…”

“我早早就歇息了。”刘燕知道,“其实也不用非得中秋才赏月,我平时便是常看,反而到中秋竟是没有多少兴致。”

苏沅听得一怔,想到刘燕知的身份,她是寡妇。

也许身边少了一个原本日日相伴的男人,到得中秋感觉就不一样了罢?她前世不也再不看什么风景了吗,什么都入不得眼里。

苏锦匆匆进来,坐在另一张案前:“刘先生,您今日是不是要指点我们书法?”她叫冬葵拿来一叠宣纸,诚挚的说道,“都是我前阵子写的,还请您帮我看看,有哪几个字不好的,您一定要告诉我怎么写,我原想请教父亲,可父亲实在太忙了。”

非常端正的簪花小楷,看起来花了功夫。

刘燕知点点头:“你写得很不错,不过这几个字欠缺了些…”

苏锦认真的听着。

明亮的光线里,她面上的绒毛都很清晰,透着小女儿的娇嫩,苏沅想起这些年两个人之间的争斗,真是觉得倦了,若是她们可以和平共处,那是对谁都好的事情,只是…她想着突然一个激灵,谷娘是甄家的人,到底这事儿跟甄家有关吗,又或者与苏锦也有关?她可是从来都不喜欢母亲的。

她抿了抿唇,收敛了笑容。

两个人写字一直写到申时才出来,回到院中,苏沅坐在窗口,看见采薇原本在给盆花浇水的,突然停下来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那是有事要禀告了,而且是想避着宝翠!

她站起来吩咐屋里两个:“昨日翻得乱糟糟的,现在还没有整理干净吗?瞧瞧这香炉旁边,还有香灰,赶紧擦干净了,等我回来别让我再发现什么脏乱的!”

两个丫环吓一跳,连忙去擦拭,她趁机走出来,把采薇叫上。

行到僻静之地停下来,苏沅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生怕还有人,采薇又到处看了看才道:“回姑娘,自从姑娘叫奴婢看着宝翠,奴婢就一刻不曾松散,但前阵子并无什么,倒是昨日晚上因中秋,老夫人赏了银钱月饼给奴婢们,一时欢喜,好些个儿都凑着喝了几口酒,便是乱了些,奴婢就发现宝翠偷偷溜到房里…”

过节时,到处都在庆贺,规矩比起平日是没那么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