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夜什么都做不了。

这扇铁门该怎么办?

没有锁,也没有任何突破口,她不可能徒手掰开这个门。

有了!

安夜想到一个办法,她将上衣脱下,剩下纯色的胸衣,接着套上米灰色的外套,就像是穿着披着披风的比基尼一样。

安夜顾不上羞\耻不羞\耻,只要能救人,她都要试最后一把!

她将衣服浸了雨水,套入两根铁棍之间,然后握住两端的衣料,拧成一根麻花,企图利用杠杆原理将铁棍掰近,露出更大的空间让她能够钻进去。

安夜的力气还不够,必须得再找一根棍子架在绳上,像是方向盘那样供她转动以及借力。然而她搜遍了整个黑屋子都没找到任何东西,安夜只能把目光转向屋内一角的椅子上。

她将椅子砸到破碎,借了一根凳脚摆入打了死结的衣服内,开始像操控方向盘那样拧动着。

安夜废了好大力气,铁棍也真的开始弯曲,逐渐露出了更大的范围。

她的身材瘦小,足以挤入那黑漆漆的牢狱之内。

此时,安夜艰难地钻了进去,近距离接触白行。

可她的手还未曾碰到白行的脸颊,对方就徒然睁开眼,一双幽深如深潭的眸子灼灼,将其定格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随之,白行从身后抽出刀刃,一下子抵在了安夜的喉咙上!

“你要干什么?!”安夜大喊。

可她不敢再出声了,因为刀刃逐渐逼近,她的脖子破了一层皮,隐隐流下来殷红的血液。

此刻,安夜的耳边突然传来火车的鸣笛声,以及车轮滚动时发出的吱嘎吱嘎噪音。

完了。

她还在第四车厢内,这只是个试炼。

而她最爱的人,好像也是真的要…杀掉她。

作者有话要说:夸奖夸奖,扭扭

第96章 0058

安夜一点也不敢动弹,她口腔发紧,分泌出一点唾液,然而却连咽下的动作都不敢做。她的咽部只要再往下滚动一点就可能被绷紧的刀面所伤,破开更大的口子。

她的伤口并不深,只是伤到了单薄的真皮层,所以导致血液源源不断泊出。鲜红色挤满了她胸腔的皮肤,染在纯白色的胸衣上,有种触目惊心的震撼力。

白行下手可真不轻啊,安夜本能这样想。

不过…这是白行吗?

安夜又回过神来,几乎是本能地认为这一定是幻觉,抑或是假冒的白行。

她的白行绝对不可能伤害她的,安夜可以打包票肯定。

就像是扭蛋机危机那一次,安夜在记忆中看到白行拿枪指着自己,但那一切都是她的主观臆想,白行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白行就一直保护着她了,并且从未违背过这个誓言。

反之,也可以说,只要能出手伤害她的那个人就一定不是白行。

即使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姓名,一样的动作神态,没了热切的爱慕之心,那个人就一定不是白行!

只是,安夜还不确定。

她闭上眼,僵持着不动,脑中恍惚在想方才的情形——安夜还清晰地记得白行遇险时的抵抗动作,虽然白行的眼睛失去了从前的光泽,有种晦暗的灰蓝色,但从他的防御的速度以及出招的动作角度来看,这个人都像是白行。

那么,就让她再确认最后一次。

安夜不再企图挣扎,相反的,她倒退一小步,后仰,紧紧贴在白行的胸膛上,他的体温冰冷,可胸腔肌理的任意一处质感都如此真实。

她几乎是眷恋地将身体完全交给白行,侧着脸,犹如与伴侣交颈厮磨的白天鹅一般,将脸颊密切贴在白行的胸口。

白行恍惚一震,手间的刀刃都松了半寸,没来得及再深入肌肤。

安夜细嗅着,嘴角勾起靥足的笑容。是白行的味道,完全是他的味道。

与之前看到的幻觉不同,安夜能察觉到他是白行。

只是,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安夜听不到白行的心跳声,他像是没有心脏了一般,仅剩下躯壳。

她往后望去,倏忽,蹙眉。

白行他…居然还没有影子!

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夜徒然惊醒,她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再次困在刀刃之下。

只是这次,白行好似有了疏忽之处,刀尖没对准,只在安夜的锁骨处挂下一道口子。

疼!

安夜反应过来,热汗刹那之间淹没鬓角。

她急急侧身,勾肘,出其不意给白行来了一击,迫使他松开手去。

安夜就此逃离,得以脱身。

只有躯体没有心脏的白行,就好像一个瞎子一样,只会根据声音本能地发动攻击,没有情绪思考,也无法做出判断。

这不是真的白行,这只是一个试炼。

有人尝试用这样的白行来限制住她,阻止安夜前进。

其实也是安夜本能不相信,她不相信白行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定只是伪装,一定只是幻觉。

不过,要怎么才能从第二车厢跑出去,成功来到第一车厢呢?

她必须要去救白行,至少不让他维持现在这个样子。

安夜要的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白行,而不是一个提线木偶,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也是时候,轮到她来救白行了!

“叮——”

与此同时,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的响声。

原来是一柄黄金匕首从天而降。这把匕首非常特别,刀柄是钥匙的匙圈形状,像是在象征这是开启第一车厢的大门。

而难以置信的是,白行赤\裸的左胸口有一个锁眼的花纹。

也就是说,安夜需要将匕首刺入白行的胸口,刺入他的心脏之中。

不,不对,他没有心脏了,所以那个部位应该是空的。

怎么办?

安夜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幻觉还是什么,就算不是幻觉,眼前这个人也绝不是真的白行,应该是白行的意志幻化体,也就是某个形态。

真正的白行肯定被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那些人封住了他的五感,取走他的心脏,让他不能说不能看不能动。

至少那样重要的白行,不会有人拿他当做试炼的牺牲品。

可安夜还是下不了手,她不可能将刀刺入眼前这个人的心口。

“我做不到。”安夜将匕首丢到地面上,噌的一声,吸引住了白行的注意力。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白行?”安夜大喊。

白行的眼睛还是毫无光泽,垂着头,在没感受到危险的时候,他就如同是泄了气的皮囊,没有半点用处。

安夜拿起匕首靠近几步,白行也随着她的动作站起来,做出迎战的姿势。

这样的白行太痛苦了。

安夜深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决定拿起匕首,朝最心爱的人发动攻击。

原因无他,只是想要白行稍微好受一点。

在安夜变成Slender的那次,白行都肯让她咬手臂,肯陪她下地狱。那么,她也一样,既然白行这么难受,那么就让她来帮他解脱,即使白行会消失,会从她的身边离去,安夜也不怕。

因为她啊,会永远追随白行,无论声名狼藉或是步踏泥泞,就算是深处地狱红莲,安夜也会义无反顾紧追上他。

所以这一次,她来帮白行。

她要帮白行亲手解开镣铐,亲手将他从这个世界解救出来。如果不能一起活,那么就死在一起吧。

安夜咬牙,再次冲杀上去,她手里的刀刃划过一道凌冽的银光,如同鱼线闪动,溢满银白光泽。

“吱嘎!”白行的动作迅猛,一下子往后弹跳,踩在墙面上。

他就着安夜刺空的间隙,鞋尖踏在墙根借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杀过来,一下子将安夜掀翻在地。

安夜根本应付不了那样的冲击,她整个人都被白行那破坏力极强的力道击倒在地,她就地滚了几圈,急急往后退,滚出白行的攻击范围之内。

白行又安静了下来,他垂着头,一言不发,眼睫乌压压的一片犹如小扇,盖住灰蓝色的眼瞳。

他被镣铐困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像是一只受伤自舔伤口的小兽,无精打采地蜷曲在地。

安夜的脊骨撞到了墙,险些扭伤。

她闷哼一声,踉踉跄跄再次爬起。

匕首还在安夜的手中,而白行被圈在那个范围内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安夜没有任何自信能打败白行,甚至是这个完全陌生的白行。

他对待安夜,就像是无条件无差别攻击任意一个靠近他的事物,那么代表着,他剩下的也只有触觉,其他的感官都被封闭了,无法感应是安夜,没有了心脏,也分泌不出任何有关爱恋的情绪。

安夜面对面直接攻击怕是行不通,她选择曲线救国,企图让白行想起她是谁,希望他能放松一点警惕。

然而,这个皮囊,她也是必须要杀死的。

既然白行没了心脏也能活,那么她把心脏插入空荡荡的胸腔内,也毫无问题。

安夜必须打开这个锁眼,闯出火车,去解救真正的白行,而不是现在这一具行尸走肉。

她的白行,一定被关在某处,现在的这个只是试炼需要所幻化出的臆想物。

安夜尝试用匕首敲击墙面,测试白行对声音的感知能力。

然而她发现,白行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不过他有触觉,在安夜行进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她走路的颤动,以及走路姿势带起的风。

所以她的位置轻而易举就能被感知,并且一目了然。

安夜甚至夸张地想,白行是不是把她认为是进攻的怪物,所以才会神经紧绷到这种状态。

安夜计算了一下白行的锁链长度,在他大概伸开双臂也无法触碰到的位置敲击刀柄,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与振动吸引着白行。

果不其然,白行几步跃到了安夜跟前,他皱眉辨析着附近的情况,一点一点探出手指,正抵在安夜的鼻尖上。

安夜一把握住他的手,在他要抵抗之时,用温润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徐徐刮上几道痕迹,写了个“夜”字。

她不知道白行的记忆所剩多少,只能碰运气赌一把,赌他还记得她,他不会伤害她。

白行原本想抽回手,可是在安夜画下最后一笔笔画时,他突然不动了。

他蹲坐在地上,痛苦地抱住头,陷入焦躁之中。

安夜不怕他了,这才凑近几步,伸出手,覆在白行的发顶,轻飘飘揉了两下。

白行的发质柔软,不是那种浓郁的墨黑,而是有种浅浅的灰黑色,类似铅笔的反光质感,哑哑发亮。

他逐渐安静下来,不再像最初那般伤害安夜,甚至是出于本能,追寻温暖,将头靠在了安夜的膝盖上。

安夜就像是驯服一头猛兽那样,不疾不徐顺着他的额发至脊背,迫使他安静下来,放松自己的心情。

然而,她还是要杀了他的。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杀死白行是不是太过于残忍了?

白行似乎想起了什么,并且对她倾付真心,可她却利用白行的信任,将刀刃刺入他的心口。

安夜做不到了,现在是真的做不到了。

她嗅着白行身上浅淡的汗味与血腥味,寻常爱用的沐浴露的茉莉味已经消散到无影无踪,余下的都是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味。

安夜,醒醒!

她突然反应过来,再次将刀柄握紧。

这个试炼危险得很,她如果甘心得到白行的皮囊就收手,那么就极有可能将真正的白行抛诸脑后,抛至黑暗之中。

真正的白行还在等待她的救援,她绝不能就此停下脚步。

安夜几乎是颤抖着拿起刀刃,她的额角渗汗,唇瓣紧抿成细缝,然后将冰冷的刀尖抵在了白行的胸口上方。

她又一次在白行的手上写下——“对不起,我要出去。”

可这一次,白行即使得知了危险,也再没有推开她。

他的目光无神,只唇角微微勾起浅笑,仿佛同意她的所作所为。

“对不起,对不起。”安夜紧闭上眼睛,不知为何竟然哭了。

她将刀刃没入了白行的胸腔,听到他隐忍不发的闷哼声,逐渐化为灰烬。

第二车厢的门果然开了,露出了第一车厢的一角。

安夜的脸上沾满泪痕,她伸手抹去。

她抄起匕首,几乎是瞬息之间,朝开车的司机刺去,将刀没入他的脊背之中。

“砰”车一下子停在了路边,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安夜将刀收好,没有任何迟疑就推开车门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