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惊诧后,随着几只大猫把小奶猫叼走,幕布拉开,一个小姑娘出现在画面里,再然后有了山水园林,有了曲径通幽,有了好多家猫野猫并存的“猫宅”。小姑娘怀里抱着写好的功课,萌萌哒小脸蛋上满是苦恼:“阿爹总是好严厉,上回术数没考好,被他骂…”
垂头丧气的小姑娘惹来许多低呼,那是被萌倒的声音,连带王醴都一样。甚至孟约还能听到旁边的观众小声嘀咕说“这么招人疼的闺女,就是术数交白卷也不能骂呀”。孟约看王醴,深深觉得,这也是王醴的心声。
画面上的小姑娘走进一间屋子,果然有个看着就脸很严肃的父亲大人坐在那里,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带着点颤音,跟开画时那只小奶猫一样,萌得能叫人捂胸口大喊犯规。严肃脸的父亲大人有那么一刻目光放软,嘴角上扬,但看到小姑娘的功课,脸又转严肃——小姑娘真的一点术数天赋都没有,就术数这一科来说,是绝对的学渣。
严肃脸的父亲大人待要生气,看到软萌小姑娘又全憋回去:“这里上次才讲过,为什么还会错,同样的题型,只略微换几个数字,为什么就不认得了?”
小姑娘:“哪里有一样的,明明不…不一样。”
小姑娘说完就低下头,满脸怕怕的样子。
严肃脸父亲大人看着功课,无奈地揉额角:“过来,仔细再听为父讲一遍。”
讲题解题做题,小姑娘经受了小半个下午的“术数折磨”,虽然小姑娘看着像是随时要“哇”的一声哭出来,但是她坚持到了最后,虽然眼泪汪汪,就是没哭出来。抱着新布下的功课,小姑娘迈着小短腿跨门槛,跨几次都没跨过去,小姑娘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叹气:“我要能再长高点就好了,为什么家里的门槛这样奇怪,许进不许出的。”
王醴:“回头把家里的门槛都敲了。”
孟约: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曾经阿雝也是小短腿,家里的门槛也迈不过,王醴又不是没见过,居然这时候一看到动画片里的小姑娘对着门槛兴叹,就要去拆家里的门槛!结果还不止王醴一个,因为旁边的人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能让闺女的小短腿被高高的门槛为难住,虽然这画面很萌。
这时,电影幕布上,严肃脸父亲大人走过来,轻轻把小姑娘抱出门槛,然后跟没事人一样坐回案牍后面。小姑娘歪着脑袋去看,虽然没有得到父亲大人视线回应,但是小姑娘还是露出特别灿烂可爱的笑脸:“妈说得对,阿爹很爱我呢,可惜他好别扭好别扭,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
小姑娘一路“哈哈哈哈”地笑着跑走,屋里的父亲大人也同时抬头看过来,脸上有微微笑意。
然后就是小姑娘跟姐姐说,家里好多猫,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野猫比别的地方都多。姐姐自封解谜小能手,决定去解开这个谜团,某天姐妹俩养的猫不见后,她们意外看到自家严肃的父亲大人居然给从房梁上跳下来的猫喂小鱼干,小姑娘问姐姐:“姐,阿爹为什么会有小鱼干?”
姐姐:“我也不知道啊!”
姐姐还稍微回想了一下:“我记得刚养猫的时候,爹还说不许进书房,进书房就扔出家门不许再养呢,这到底是为什么?”
于是,解谜小能手再次上线。
最后小姐妹俩终于发现所有谜团的答案——是的,那个说不让猫进书房的父亲大人,在经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后,成了一个会在案牍上给猫喂小鱼干的猫控。
整部动画电影落幕在严肃脸的父亲大人投喂各种猫的画面中,最后的画百是两个穿着小猫套装的小姑娘被父亲大人投喂糕点,即使是孟约这样什么萌系可爱系都经历过,也不这是被萌得肝疼:“所以,还是要生个女儿呀。”
如果这部电影要换名字,孟约觉得可以叫《是的,我又来骗你们生女儿/养猫了》,当然也可以叫《傲娇日常》,嗯,还可以叫《小短腿的忧伤の夏》。
王醴:家里好像确实有猫耳朵装,小甜甜给那取个什么名儿来着…噢,对了,猫女郎装。嗯,回家叫小甜甜穿来看,想必一样可爱。
散场后家长们没顾上萌得心肝疼,都得赶紧接回一边很精神,一边却步步打呵欠的孩子。孟约和王醴一人抱一个,到马车上哥俩就睡得昏天黑地,回到家里洗漱都没惊醒他们。
孟约和王醴坐在阿雝和阿煦床边照看片刻才回房,洗漱时,王醴提了一嘴猫女郎装。
孟约:…
哟,上回扮兔女郎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脸红得跟天下的太阳似的,现在居然都能脸不红气不湍地指定装扮啦。
很有进步嘛!
第四六六章 或东山再起,或跌进泥潭
几乎一夜之间,济南城里就开始盛行起养猫来,谁家还能没个“不给糖就捣蛋”的熊孩子。家里本来就有猫的阿雝更是格外宠爱起小鱼大鱼来,连时常不见面的鲨鱼都仿佛感受到什么与众不同的气氛,愈发连毛都不叫人见着一根。
“妈,我可以带大鱼小鱼去上学吗?”阿雝迫不及待想把自家可爱的小鱼大鱼秀给同窗看——我家喵就有这么可爱。
孟约摇头:“当然不可以,你去上学,阿煦就得自己在家,只有小鱼大鱼能陪他。如果阿雝把小鱼大鱼带走,阿煦怎么办,毕竟你不能带阿煦一起上学堂呀。”
哪想,阿雝像是终于知道还可以这样操作一样,睁圆眼睛围着孟约问:“妈,我可以带阿煦去上学吗,不带小鱼大鱼,带阿煦。”
看来在阿雝心里边,他弟弟比小鱼大鱼还萌还可爱。
王醴喂阿煦一筷子面条同时,与阿雝道:“带阿煦上学,你要负责照顾他,这样就不能好好学习了。”
现在考验到底是不是真·学霸的时候到了,但见阿雝垂头沉思,良久之后作出了属于学霸的选择:“那还是在家吧,小鱼大鱼阿煦一起,我和同窗一起。”
王醴出门时,顺带把阿雝捎上送去育英园,孟约则上街给阿雝买练字用的纸。家中的宣纸,孟约倒无所谓,只是王醴每每看见都特别痛心疾首,孟约没法,只得出门给儿子挑练字用的纸。
才挑好纸,忽见街上猛地嘈杂起来,驻足仔细一听,却原来是在说:“杀害左小姐的人抓住了,刚才被押着打街上过,你们猜是谁。”
左小姐一案,细节没有公布,不解真相的济南人只以为是恶徒杀人,并不知道其中还牵着私奔私情之类的事。不过,左小姐平日惯爱和闺中好友出门饮茶游湖赏花,知道左小姐的人还挺多的。是以,大家挺关注左小姐的案子,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猛地没命,自然叫人唏嘘。
“嘿,卖的什么关子,赶紧说。”
“还记得城东刘家吧。”
“早几年败落的那个刘家?”
“可不是,那刘七郎原本娇惯养个人,这一败落哪里受得了,八成是见财起义。左司务夫人娘家家资甚巨,左小姐平日穿戴皆贵重,随便一枚玉佩也少说值三五百两。”
“刘七郎也真不是东西,去年还是前年,骗得他姑姑差点跳河,如今又害了左小姐。想左小姐素日里多好性,唉,却被刘七郎给谋财害命。”
“你不说,谁知道那是刘七郎,这些年刘七郎变化还挺大,我刚才是没瞧出来。”
“刘家败落后,刘七郎也很有一些东西傍身的,刘七郎的外祖家还时常接济,按道理不该过不下去,怎么就走到了这步田地。”
孟约本来要赶紧回备课的,一听大家说刘七郎的背景,她就不急着走了,干脆坐下,听听大家怎么唠。济南人还不像南京人那样,人人都识得孟约,是以孟约能很无声无息地融入人群中听大家扒刘七郎。
当中一人喝口茶润润嗓说:“早年间,老夫曾教过刘七郎两年,那时候刘家还显赫着,刘七郎委实是个才貌俱佳的,老夫还道此子早晚出人头地。嗐,谁料想到,看着要出人头地的,如今却手染血腥。人呐,走到什么境地,遇到什么苦难都不要紧,只谨守本心,勤学苦练,仍有东山再起之日。可一旦放任自流,便如刘七郎,彻底跌进了泥潭里,再爬不起来。”
“此言有理。”
“只是可惜了左小姐,好端端的没招谁没惹谁,竟落得如此下场。”
众人只道左小姐是运气太不好,被刘七郎撞见,司法厅里,却没人这么想。左小姐不是运气不好,也不是偶然被刘七郎撞见,从一开始刘七郎就是徐徐图谋,引左小姐跳进他的陷阱中来。
刘七郎是纯粹谋财,却饰以“真爱”,把左小姐糊得五迷三倒。到审问时,刘七郎坚持是左小姐将财物送予他,让他静心读书,以图来日科举中士,再复家业:“我岂能不知私奔对女儿家清誉有损,我深爱她,怎会忍心见她如此。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登左府门,向她父母求亲,断不会害她。”
王醴:“既如此,左小姐赠你的财物,为何不用,反是藏起来?”
刘七郎被王醴一句话就噎住,再试图狡辩,仍被王醴一句接一句话问住。王醴劈头盖脸的诘问之下,刘七郎不慎露出马脚,被王醴一下抓住,不消多时,刘七郎的心防彻底被击碎,终是承认了自己杀害左小姐的事实。
“她本是携带财物与你私奔,倘肯好生哄着,未必拿不到手,为何如此急于将银钱拿到手?”
原来这刘七郎家道败落前,就已经染上赌瘾,他家已经败落,赌档自不会像从前一样任他进出,更不可能借钱给这样没什么可抵押的烂赌鬼。左小姐见到情郎,本是心中欢喜,然而左小姐也不完全是个傻子,在刘七郎要她将财物交给他保管时,左小姐虽未起疑心,却只不肯。因刘七郎全不懂经营,左小姐却在家中被左夫人悉心教导过,左小姐觉得日后的生计都要落在这些银钱上,便想着留在身边好生经营,叫钱生钱以保来日生活无忧。
不想刘七郎急于拿到钱去过赌瘾,争执间左小姐起了疑心,问他要拿钱去做什么,刘七郎哪想到会被左小姐诈出来。左小姐一听赌钱,怎么可能撒手,两人争夺中,刘七郎心生歹意,杀了左小姐,卷走所有财物。
刘七郎本是想等风声过去,好好过几天神仙日子,哪想得到,这案件会扯这么大。别看刘七郎对左小姐下了杀手,其实胆小得很,压根水敢冒头,自然这钱就还没花出去。
“济南城中,何处有赌档?”大明全面禁赌,所有赌档都是不合法的存在,官府是见一家封一家。何况,听刘七郎形容,那不仅是个地下黑赌档,还存在了很久,并且所开的赌局金额都很大。
这样一条大鱼,王醴不可能任其从眼皮子底下游走,当即问明刘七郎,便亲往总督府与董总督一起点齐官军,只待天一黑,前往地下黑赌档抓人封档。
第四六七章 夜深剪灯花,午憩忽有梦
下午王醴便使人回壤湖园,说0要去查封赌档,得很晚才能回家。孟约便没等他,把阿雝阿煦哄睡,撸一撸小鱼大鱼,画几张画稿他就打算直接睡。脱衣裳吹灯时,蜡烛的光猛跳几下,孟约找来剪子“咔嚓”一剪刀下去,把跳得厉害的蜡烛剪掉一截烛芯,蜡烛的光遂又恢复如常。
饶是穿越多年,孟约仍是坚定的不迷信,坚信科学的吃瓜群众,蜡烛的光就是跳得跟兔子似的她也不会多想。不过她先手才剪完烛芯,后脚成双就进来说王醴受伤,让孟约不由得疑惑地看蜡烛两眼:“怎么伤了,不严重吧,去请大夫了没有?”
成双忙点头道:“大夫跟着来的,倒是不严重,司使还同大夫说话来着。”
王醴的瘦长个可不是凭白来的,天天早上起来练剑的人,没那么容易受伤,委实躲不开时,至少还能最大程度避免伤及要害,给自己留个抢救一下的机会。孟约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拿起外裳,手上穿衣脚下鞋没穿稳就往外跑。
书房里大夫和董总督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裹着手臂的王醴坐在那里饮汤药,孟约一见王醴便扑上去问:“师兄,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我看看伤口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能好,你疼不疼,要不要给你炖点什么补一补?”
“年年,我无事。”王醴笑着安抚孟约,“莫怕,过几天就好,小伤罢了。”
孟约仔仔细细看王醴面色,确定王醴是真的没大碍,这才一颗心放回肚里,同他一并坐在宽大的禅椅上虚虚抹把汗说:“你们事着大了人人马去查赌档,怎么还能负伤归来呢?”
“并不纯粹是个赌档,还事涉风水玄学。”
“哈?”《三醮》明明是本纯粹的架空历史,科学发展啊,除了穿越这个不科学的,并没有什么风水玄学事故事呀。
“这跟你受伤有什么关系。”
“神神鬼鬼的行当,总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王醴本来不用受伤,这是为拉董总督一把,他要不拉,董总督说不得得命丧在奇门遁甲中。说是奇门遁甲,让王醴这样术数学得好的人来说,无非就是各种算法加上机关,根本不存在什么玄奇。
孟约:幸好,真要搞出什么玄学来,我就要怀疑《三醮》分类在历史言情是个极大的错误。
“那你好好歇几天,衙门的事暂时先让左右司事处理。”孟约朴实非常地觉得,人受伤了就得好好歇歇,补一补,不把身体补回来,绝对不可以说工作的事。
王醴拿小甜甜向来没办法,自然只能应她:“好,听年年的。”
次日,王醴着去衙署请假,仆从回来时,给王醴带回来个人,正是从赌档里提出来的风水先生金锦渊,一见到王醴便道谢:“若非王司使与董总督,我这不知道要被他们关到什么时候去。他们抓了我徒儿,我委实不敢妄动,不然凭他们怎么可能关得住我。只是不想,我那徒儿竟抛下我自己逃了,这事却真没处说理去。半道上捡的徒弟,果然不牢靠,罢了,总是一条人命,脱出去总比把命丢在那里强。”
金锦渊是风水玄学行当里名头响当当的人物,出身风水世家,据说当年太祖建紫禁城时,就是金家祖先给看的风水。一代一代传到金锦渊手里,金家再次大放异彩,金锦渊也被认为是行当里顶顶尖的人物。
“金先生言重了,你也早些回家去吧,据我所知,金先生的家人找你已经有好几年。”王醴说着便要送客。
金锦渊却摇头笑道:“我倒是想回去,不过除身上的衣裳脚下的鞋,我们都没有。只能先在司法厅求个落脚处,却不必王司使过问,衙署里的差官已经帮我安排好。”
王醴闻言颔首道:“如此倒不必着急,金先生的家人想来应该很快会到济南,到时候金先生自可与家人好生团聚。”
“也只能如此。”金锦渊也看出来王醴不欲与他多言,话音一落,金锦渊便起身与王醴告辞,“咦?”
“金先生?”
金锦渊皱眉端详片刻道:“王司使这面相,竟有些奇怪。”
王醴也是不用上差,闲极无聊,便随口一问:“哪里奇怪?”
“恕我直言,以王司使天地人三格,一生亲缘一目了然,却闻说王司使娇妻爱子,家庭和睦,家景安泰。”金锦渊是真有几把刷子的,绝对不是那种张口胡来的江湖骗子。说风水玄学有点玄,说易理术数就好理解了,就像卢昆阆身兼神棍与术数大家一样,金锦渊也同样是位术数行业的大佬。
哪怕金锦渊不好听的话都没吐,王醴也能听出来,自他幼时,便听人掐算过,道是他这一生“富贵煊赫尽有,只不过…无亲族可依靠,无子嗣继家业,无妻子伴终老,”。还有一些话则更难听,王老夫人不待见王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王醴克死了独子。
金锦渊掐算片刻说:“想是王司使命中有贵人相助,合该迈过这个槛,望王司使善加珍视。”
金锦渊临走还送给王醴一方布满金星的青金石小印,金锦渊走后,王醴只略一寻思便得出结论——我这一生中最贵的那位贵人已经下嫁于我,自然不会是别人,只有小甜甜。
结果中午吃完药小憩时,忽入梦境。
在梦境中,王醴身在泛园,似乎是旧时的泛园,因为现在的泛园早已经因为同孟约成亲而大有改变,更别提阿雝阿雝三猫四狗带来的种种变化。梦境中的泛园没有扩建,也没有猫窝狗屋,更没有四处铺着软软的地毯,通电铺暖,浴室也没贴瓷砖,没有抽水马桶,没有淋浴设施。
王醴鲜少回想从前的事,倒不是什么往事不堪回首,而是眼前的日子过得舒坦,谁闲着没事会追忆过往。
在王醴以为他有可能看到祖母、父亲乃至是生母时,他却只看到了他自己。
两个王醴隔着个回廊对望,一个问“你是谁”,一个说“这梦太古怪”。
最后对脸坐下,说了什么,话了什么,王醴醒来时记得不是很仔细,但大致的内容他却还记得。
第四六八章 人生苦短,岁月磋砣
从午憩中醒来时,孟约这个没有午睡习惯的不知在哪玩耍,王醴看着窗外飞鸟掠过紫薇花。黄花紫薇鲜妍非常,几只不认生地停在枝头梳理羽毛。远有荷塘清香微送,近有秋风柔暖,甚至还有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鲨鱼在地毯上趴着,一束光透过窗格轻轻柔柔地落在鲨鱼细长柔软的毛上。
惯不理人的鲨鱼今天竟冲王醴“喵喵”叫唤两声,并缓缓靠近,即使王醴才从梦中惊醒,也很感受宠若惊。抱起鲨鱼顺顺毛,鲨鱼罕见地没蹦开,任他揉了几下,不过也就这几下,再想继续,鲨鱼便“刺溜”一下蹦老远,眨眼间便跑没了影。
空气托着浮尘在光柱里流转,金灿灿阳光地照满一室,孟约推开门,披一身柔暖金黄走进来,见王醴醒来,笑弯了眉眼:“师兄,你醒了,看来受伤还是有影响的,平时早醒了,今天多睡了半个时辰呢。”
孟约手里端着盏汤,是袁娘子特地给王醴炖的参芪鸡汤。
王醴伸手接过搁到一旁,伸手把孟约拉进怀中紧紧抱住,孟约:…
“师兄,我干什么了吗?”干嘛又是亲亲抱抱,又是发巨多巨多数据包的,难道是数据释放中枢彻底坏掉了?
“年年。”王醴的声音莫明有点发紧。
“师兄,你在抖吗,是冷,还是冷热交替,发烧没有?”孟约说着伸手探向王醴额头,却发现王醴满额头冷汗。
看孟约凑近,气息可闻,王醴一颗心才算彻底安稳下来:“年年,我做了个梦。”
孟约听着不由笑开:“原来师兄做了噩梦也会怕的哦,这倒和阿煦一样。”
确实是噩梦,相较于现在的人生,梦境里的人生,确实如同噩梦一般:“年年,梦里有另一个我,一个没有遇到你的我。”
这话说得孟约整个人一震:“然后呢?”
“我们对面而坐,谈起少年时道士批语,年年,不止一人曾下批语,道我这一生六亲无依,无血脉为继,无妻缘,无子女缘,幼无所长,老无所依。若不是遇到年年,想来确会是这样的一生,所幸我遇到了,但梦中的王四却并没有。”王醴行四,为区别,他便称梦中的自己为王四。
“没有我,也没有别人吗?”因为王醴在《三醮》里出场极少,后续并没有写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儿女。这时候孟约倒没醋,她只是觉得心疼,抚长离真是个该关小黑屋永生永世的,居然这样对王醴,太坏了!
“若不是年年,大概不会有别人。”
“为什么。”
王醴见孟约一脸薄怒,仿佛很生气似的:“别气。”
“如果师兄还会梦到王四,一定要告诉他,要找个甜甜甜甜的好姑娘,相亲相爱一辈子。”
王醴:…
还能怎么说呢,自家小甜甜委实与人不同:“你就不醋。”
比起吃醋,孟约更愿不管是哪个世界的王醴,都能幸福甜蜜不孤独,有人相伴一生,有儿女承欢膝下,待老时能安享天伦,从容地与世界告别:“师兄,太祖曾说过宇宙是多维的,所有关键节点上的不同选择,都会产生一个新的世界。所以我不醋,下次你要还能梦到王四,一定要告诉他,赶紧找个好姑娘,相亲相爱一辈子,生几个孩子,好好爱他们。人生苦短,岁月经不起太多磋砣,再不抓紧就真要孤独终老,应了道士的批语。”
“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叫批语批死,被骂笨蛋就要蠢一辈子吗?”
王醴笑着将孟约紧紧抱住,埋首在她发丝间,嗅着柔软清香,王醴道:“年年说得对,就算被骂笨蛋,也不能蠢一辈子。如果我还能梦到他,一定会跟他说的。”
答应孟约这句话时,王醴并不认为这样的梦还会有什么后续,不管是他还是王四,都把那当作是唯一一次。不管那是梦境,又或是如孟约所说,来自于太祖的多维宇宙理论。所谓“每一个关键点的选择,都会诞生无数世界”,王醴素来认为,那如同佛教中“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样,是思维无限延展的妙想。
然而,入夜,王醴却仍是又回泛园,这回他轻车熟路地找到王四,把孟约殷殷叮嘱的说予他。在他梦中,王四久久沉默后赞叹道:“当真是个好姑娘,好好珍惜罢。”
王醴没有说孟约的名字,王四也没有问,既然是同一个人,那么就再熟悉不过。
“人生路漫漫,若是有,便寻个人作伴,若是没有,也莫消沉。”王醴被孟约甜得心暖,才会多叮嘱这一句,不然若换从前,便是另一个自己,王醴怕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梦境到醒来时,王醴就记得这么多,和孟约一说,孟约跨腿坐在王醴腿上,捧着他脸说:“他肯定会听的,因为师兄向来愿听人言呀,你同他说阿雝阿煦没有,这么可爱这么萌,他听了一定会动心动意的。人嘛,大约就是心门打开,自会有人进来,就不进来,也必有探头探脑的,看对眼就邀请人家进门来呗。”
王醴深觉得,王四还需要《慕春令》一本,以及秘普一套,必需是《巫山》《洛水》《湘水》,别的秘谱哪如小甜甜画的。
这天过后,王醴再没梦到,孟约道:“肯定是他也听劝了,所以才不会梦到的。”
“应当是的。”
几日后,王醴伤口长好,便得去升班,衙中积下的事务,有一些是必需他去处理的。王醴升班后,孟约才得工夫坐在画室里费琢磨:“到底是梦到《三醮》的故事情节了,还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平行世界?哎呀,不能细想,越琢磨越一身鸡皮疙瘩,怪惊悚的。”
虽然不能琢磨,不代表她不能画。
如果《三醮》里的王醴没能遇到他的“小甜甜”,那么她就以读者的身份给《三醮》强行加个读者版番外!
孟约一边画一边想:抚长离不给师兄的圆满,我来给。
当然,让她直接用王醴的名字,她可不会肯,师兄必需是她的。记得《三醮》里,常有人称王醴王四郎,孟约就将番外的主角定为王四郎。
当然,也许是她太妙想天开,不过,再怎么妙想天开,她还是要画的。
第四六九章 长愿年年,喜乐无忧
在孟约画《三醮》番外时,鸿篇巨制,被后世奉为经典中经典的艺术精品——《湘水》面世发售。有《巫山》《洛水》在前,《湘水》再不是偷摸卖了,是光明正大被摆在书架上。孟约偶然去书铺时,自己看到都吓一大跳,一本秘谱,弄个这么正儿八经的封皮真的好吗?
虽然觉得略羞耻,但孟约还是暗搓搓地问书铺掌柜:“《湘水》卖得好吗?”
“整个济南城,三天卖出一万多本,再没比这更卖得好的了。”就是大家巨著,也总有人不待见,可秘谱这样令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真的没有不爱的。
孟约:这样说整个大明岂不是已经卖了几十万本,卖来干嘛,收藏吗?
想想自己也曾买秘戏谱搞“研究”,就觉得卖几十万本也不是不能理解。问都问了,孟约决定也买一本,书商送她的是精装版,书铺铺的大货却大多是普装版。精装版说不定日后攒着能升值呢,普装版拿回去翻翻看,看印刷质量怎么样。
孟约本是出来寻她家书商的,她的番外篇快绘好了,总觉得一个故事,得让人看到,才会拥有和“原著”抗衡的力量:“总有种逆天改命的感觉呢,嘿,反正改也改了,不仅是路人配,连男女主的人生都有所更改,这世界也没见崩溃,相信以后也会好好的。”
左右这是一个以言情为主的世界,男女主在一起,并且相亲相爱,别的剧情想来并不很要紧。
书商见到孟约,还以为她是提前完成了一本《缉凶录》,特地来给他送,没想到孟约直接给他来一本《三蘸外传》。书商在翻开《三醮外传》时,内心的无力感快把他淹没:“阿孟姑娘,你有时候画《三醮外传》,就不想着赶紧多画两本《缉凶录》好过年吗?”
孟约:“放心吧,不会断顿的,你几时见我歇过,连怀胎十月都没落下画绘本呢。”
书商叹口气,也不好多催,毕竟孟约确实没断过稿,说有就必定会有。只是书商习惯了手里捏着十好几本,如今只两三本,心里挺没底,就怕哪天孟约说要休息一段时间:“这绘本不像能画多少本的,阿孟姑娘打算画几本?”
“就上中下三本吧,已经快画完了,等我再整理整理,过两天给你送来。”孟约话时落下,只见书商一副灵魂出窍的样,满脸欲言又止。
书商是想说又不好说,不说吧又憋得慌:“阿孟姑娘有工夫还是多画几本《缉凶录》吧,不过,为何这绘本名为《三醮外传》,有本叫《三醮》的书吗,哪位先生的作品?”
孟约:这时候我该怎么圆?
“诶,这是我虚构的一本书,来源于我师兄的梦境,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画下来了。”
书商也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稀奇的故事没见过,自从出版打鼓人的绘本以来,他这里常能收到各种令人大开眼界的本子:“梦中梦,书里书,倒很有意思,太祖的宇宙多维论融合得相当玄妙奇奥。我干这行这么些年,阿孟姑娘你是最敢想的,论奇思妙想,还真没谁能赢过你去。”
“你觉得有趣就好,我希望这本书能多点人看,师兄的梦叫我耿耿于怀,总觉得越多人看守这绘本,师兄的梦就越容易叫我圆回来。”孟约觉得,总得比抚长离的《三醮》读者多,才能使读者版番外压过《三醮》。
“这好说,《缉凶录》会出个精装版,届时将《三醮外传》做为赠送…自然,你我都懂,说是赠送,实则也都全在里边。”书商既然带个商字,那就免不得为挣钱挖空心思,巧立名目。
孟约一脸了然:“行,少挣点没关系,我只求一点,要让《三醮外传》成为我发行量最大的一个绘本。”
书商:…
“阿孟姑娘,这有点难,《太祖秘史》到现在已经卖了差不多千万套。”太祖的粉丝遍布天下,再加上打鼓人的名头,往架上一摆随时卖光。而且《太祖秘史》后续还能继续卖,日后再出个全彩绘本,管还能再卖个千万本。
孟约:算了,争不过太祖很正常。《三醮》应该没有一百万订阅量吧,应该没卖出超过一百万本吧,那保守估计,卖个三五百万本足够。
“那也不强求,尽量卖就行了。”
王醴是直到年尾,《三醮外传》已经铺货到济南,他才从孟约的画案上看到书商送来的样书:“怎么取这么个名儿?”
翻开看后,王醴顿时失声,好半晌才开口问孟约:“年年怎么想的,这逻辑竟严丝合缝。”
孟约:因为都不是想的啊,是真实经历呀。
“虽然绘本里已得圆满,但王四郎运气委实远不如我,年年才是最好的圆满。”王醴从每一幅画里,都深深看到了孟约的一腔温柔与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