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京都的夫人们都是如此,女大当嫁,没有比这时候更适合挑选女婿的了。
袁氏也忍不住提醒老夫人:“老爷呀忙里忙外, 为国为民,唯独是想不到家人了,这些天连休沐日都不见人影儿…”
还说惦记着大女儿的终身大事的,但这阵子根本没有说过什么年轻才俊,更别提带回家看一看, 恐怕他是忘到脑后了!
老夫人笑道:“等我见到他,自会说的。”
外头有小丫环走进来,与凤娘禀告,凤娘闻言呆了呆,方才过来说话:“老夫人, 门房说来了一位孔太太,说要拜见您,带了一双儿子。”
老夫人心想,姓孔的好像没有熟识的。
“她说往前一直住在老夫人的隔壁呢, 她儿子叫明春,明山,与大夫人极是相好的。”
没等老夫人反应过来,陈莹惊讶道:“是钟大婶!”
那是瞿氏,嫁到钟家的,可怎么叫孔太太了?
听孙女儿一说,老夫人记起来了,浮山的钟家是住在隔壁,他们陈家卖油,钟家卖饼,钟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时常互相串门,很是亲近,可惜命短,她离开浮山的时候,钟家的长辈都已经不在,只剩下一对年轻夫妇。此前听大孙女儿说,钟家儿子也去世了,而今那儿媳改了称呼,恐怕是再嫁了。
“快些让他们进来吧。”老夫人吩咐。
来京都之后,从来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家乡的人,陈莹笑眯眯的道:“要是弟弟知道,定是高兴极了,他与明春两兄弟天天在一起玩的,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亲兄弟呢。”
“那把二少爷也请来。”老夫人笑着与凤娘道,“去厨房说一声,多添些菜肴,家里难得有这样的客人!”
袁氏闻言略微拧了眉。
没有什么交情,她心里自然不会欢喜,只老夫人提出来,便也附和两句,毕竟那是同乡,怎么也得给些脸面。
老夫人又将吕氏也请来。
瞿氏三十来岁,大儿子钟明春九岁,小儿子钟明山六岁,后者与陈佑差不多,故而打小自从相识就黏在一起,几乎是难以分开。那天离开浮山,因突然,陈佑在车上想到自己的伙伴,哭得厉害,一路上都没有开怀过。
听说他们来了,小孩儿放下书便奔向上房。
瞿氏正同老夫人说话:“我一来京都便打听陈家,陈二爷真是名声响当当的,无人不知,一下就问到了,我便是过来探望…相公也要来的。”提到这个人,她有些害羞,“我说你与老夫人不熟,未免突兀,我先与两个孩子来见一见您,您真是一点儿没变,我印象里,您走的时候就是这等样子呢。”
听到恭维,老夫人笑了笑,又叹口气:“你这孩子的命也苦,不过能再嫁给良人也是好事儿,只要将明春,明山好好养大就是了。”
对瞿氏的改嫁她也不好说什么,真的贞洁不会如此,哪里这么快就嫁人了,她心里对钟家有点同情,幸好钟家儿子还是有后的。
正说着,陈佑进来了,在门口就叫道:“明春哥哥,明山哥哥!”
好兄弟一样,两个孩子听见,大笑着就跑过去,三个人抱在一起,钟明春道:“你那天走的时候都不说一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说说,你该不该打?”
陈佑哪里想到京都的二叔会派人来接,明春两兄弟又正好去了他们外祖家里,他那天连告别都来不及,伸出小手道:“你打好了,我不喊冤的。”
钟明春就笑起来,捶了他一下。
孩子们久别重逢,陈佑有许多话要说,比如他终于知道父亲的样貌了,比如京都有什么可口的吃食,比如他多了个好堂哥,他们边说边走,往园子里去了。
瞿氏看到吕氏进来,眼睛一亮,欢喜道:“你的病总算是好了!我就说,早该来京都的,李大夫这种医术哪里比得上这里的大夫呢,我看他就是庸医,难怪被知县抓了,说医死人,被砍了头呢!”
吕氏大为惊讶。
李大夫这年轻男人,很是和善,生得也清秀,不过二十出头,她是把他当侄儿辈看待的,见他总少收药钱,有时候会请他在家里吃顿饭,或是帮他缝补下衣服,因李大夫是个孤儿,无依无靠,谁想到这样的人竟然被砍头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吕氏连忙询问,“他治好过许多人,怎么会医死人呢?”
瞿氏道:“便是镇东一户人家的婆子说的,李大夫确实是开错药,仵作都验出来了,还能有假?”
陈莹心里痛快,便是李大夫现在没受惩罚,将来她也会报仇,不过浮山的知县同李大夫有些交情,当年他儿子的病就是李大夫治好的,却那么快就要李大夫的命了吗,这里面会不会…难道是陈怀安吗?她眉头微微一挑。
老夫人很多年前就离开浮山了,并不认识什么李大夫,倒是不想听,问起别的来。
不过是些零碎的事情,在瞿氏口里说来,也是颇有趣味,袁氏见她伶牙俐齿,心想这个人做过寡妇,却丝毫没有什么忌讳,还总提到她的新相公,一点没有脸面了,吕氏这方面比起来,倒是规矩了好些。她一边想,一边朝吕氏看,见她低眉抿唇,柔顺又好看,想到陈怀安在上元节那日的眼神,一下又像被针刺了下。
那是长嫂,丈夫应该不会有什么心思,可男人到底还是喜欢美人儿罢。她如今年纪不大,养尊处优,却也已经连常年操劳的吕氏都比不上,往后还怎么办呢?
袁氏忧心忡忡。
长辈们说话,陈莹过得会儿便告辞了,路上遇到丫环紫鹃,她笑着迎上来道:“大姑娘,姑娘请您过去坐一坐呢。”
那是陈敏了,陈莹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姑娘说,有好玩儿的要给您看。”
陈敏真是花样多的,又贪玩,虽然十岁了,但心性比起陈佑恐怕都差不多,陈莹当她小妹妹,便是跟着紫鹃去了。
她近日都住在老夫人的东厢房,而那姐妹俩住在陈家南边的两处宅院,挨得很近,故而她到的时候,陈静也在了,抱歉的道:“听说有浮山的客人来,想必你要多说说话,可妹妹非得要请你,没有打搅到罢?她啊,没有什么分寸!”
“都是长辈们在说话,我已经出来了…”
陈敏盘腿坐在榻上:“不是要留他们用膳的吗,又不是说不了话,倒是我这东西快要没了,得让你看一看,”她笑嘻嘻取出一块粉色团饼似的东西,“这是刘姐姐送的,你瞧着。”
紫鹃上来把东西放到琉璃塔的塔顶。
听说是刘云珍送的,陈莹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俗话说爱屋及乌,她是厌屋及乌,听到刘云珍的名字就不太高兴,只碍于陈敏,不好当面拂了她的意。毕竟小姑娘也是好心,觉得有意思,专门请她过来看的,不好调头就走。
琉璃塔有七层,晶莹剔透好像水晶,在阳光下一照,闪闪发亮,紫鹃把粉团放上去,又用小壶浇一些水在塔顶,只见瞬间便是有烟雾袅袅升起来。
这不似柴火弄出来的白烟,竟然是粉色的,丝丝缕缕,如天上流云,好看极了,饶是陈莹刚才不愿相看,也一下被吸引住了,到底是姑娘家,天生就喜欢这种小玩意儿,见陈敏招手让她过去,便忍不住走近了两步,仔细去瞧。
谁料离得近了,烟雾一下散到脸上,鼻尖猛地闻到浓烈的香味,陈莹慌不及的往后退。
“堂姐,可是太好看,你都吓到了?”陈敏咯咯笑,丝毫不察,还用两只手扇起那烟雾,往陈莹那里赶,“是不是像在天上了?我听说有些高山顶上有云雾,大概是这样的罢?”
陈莹没有说话,她屏住了呼吸。
那样奇怪,陈静连忙过去,走到她跟前,一下惊得捂住了嘴。那些奴婢都在忙着看烟雾,哪里注意到陈莹的脸,她竟好像是被烫到似的,起了一阵红色,隐隐生满了小小的疙瘩。
“你…”陈静大惊,“堂姐,你怎么了?”
见到对面姑娘的眼神,陈莹心知必定是不好了,她年幼时与镇上姐姐们玩,有个姐姐与她抹香粉,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便是弄得全身都起了疹子,父亲抱着她去看大夫,寻了一家又一家才治好。后来她就不敢再接近那些香了,怕里面混了蔷薇露,不敢用。这些年,一直都好好的,从来没有犯过,今日…
那粉团里必是放了蔷薇露,只不知如何做的,竟能凝成烟雾弄到她脸上。
眼见越发吓人了,陈静也来不及仔细问,急着道:“你们快些去告诉祖母,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堂姐,我扶你坐下!”
陈敏这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从榻上跳下来。
姑娘的闺房乱成一团。
024
凤娘急忙忙同老夫人禀告。
老夫人闻言, 一下变脸。
她朝吕氏看了看,吕氏忙问:“出什么事情了吗,母亲?”
“莹莹是不是有什么病?”老夫人问道, “好好的起了疹子。”
“什么?”吕氏大惊,语无伦次的道, “应该是,她幼时起过疹子,大夫说是不能碰到蔷薇的花露,所以我从来,怎么会…”
她就一个女儿, 哪怕陈莹幼时颇为调皮,她也一点儿不舍得打骂,后来长大了,陈莹喜欢做的事情,她也总依着她, 故而听到一点不好,心头的担心如同浪潮般,要把她压垮了。
也就看在她对孩子好,老夫人安抚道:“原来是因花露,你不用着急。”她吩咐凤娘, “快些使人去回春堂,把事情说清楚了,把病的来由说了,让他们派个大夫过来。这种病, 可能马大夫还不擅长呢,但不算怪病,京都便有几位夫人闻不得花香,还有些人吃不得螃蟹。”
“这是要忌的。”老夫人目光又尖利了些,“你们一来京都,就该告诉我!”
吕氏讷讷。
她本来就怕同老夫人说话的,哪里会提这些,再说陈莹机灵,早就吩咐过丫环说不喜用熏香,想来也不会有事,毕竟那蔷薇露光是个香气,便闻到也不会如何。
可怎么又引得发病了?
“母亲,我去看看莹莹罢。”吕氏请求。
老夫人道:“我也一起去。”
陈家不巧遇到这种事情,瞿氏倒不好留下用膳了,那只会添乱,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便去看一看陈莹,领着两个儿子告辞。
陈莹躺在床上,两只手紧紧握住了拳头,起疹子倒不怕,她怕痒。
可越是忍着不抓,越是痒,那感觉好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同无数只蚂蚁爬在身上,挠心挠肺,但她不敢抓,怕抓破了留疤。她已经十五岁了,不像小时候恢复得快,也许有疤痕了就消不掉,只是忍得辛苦,见到吕氏一来,便眼泪汪汪。
老夫人瞧了也心疼,连忙道:“我已经让凤娘去请大夫了,这种病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且等一等。”
见老夫人就坐在床边,吕氏不好硬挤进去,轻声让彩云拿水来,她用帕子浸湿了要给陈莹敷脸,石燕机灵忙道:“让奴婢来吧。”
开春尚冷,水也带着凉意,盖在脸上就将痒压下去了一点。
陈敏在旁边哭:“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堂姐就不会这样了。”她见陈莹本来很好看的脸一下变得可怕了,也跟着害怕起来。
这要是好不了,她的罪可多大呢?她自己都是满心想长那么好看的,怎么赔给陈莹?
小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陈莹道:“我以前也生过这病,给大夫看了就好了。”
那是刘云珍送得东西,陈敏哪里清楚,再怎么怪好像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去。
陈敏还是哭。
袁氏在旁边看着,轻声呵斥陈敏:“往后可不要如此贪玩了,瞧你做得好事儿,莹莹要有点什么,看你怎么办呢!”
“说她作甚?”老夫人看陈敏可怜,开解道,“几岁的孩子懂什么,莹莹都不计较了,便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又不是她买来的东西。”
母亲还是很偏爱小女儿的,袁氏暗地里翘了翘嘴角。
回春堂派了一位江大夫来,说是擅长看这种病,拿了医馆里一种药膏先予陈莹上了,便是不太痒,陈莹看他医术不错,心里已经是放了一半的心,又听他笃定得与老夫人说能治好,说蔷薇露对她害处并不大,更是没有负担,吃过一味药,便是睡着了。
天渐渐黑沉。
到得酉时她才醒,连忙摸一摸脸,耳边听到吕氏温柔的声音:“已经好多了,像江大夫说,再吃上两天,应该都能消掉呢。”
陈莹高兴,笑道:“既如此,娘就不要陪着我了,您还没有用饭吧?”
“可不止我。”吕氏手指指一指。
旁边屏风那里有个小姑娘趴在矮几上,正睡着,那是陈敏,她深觉是自己的错,过意不去,不肯走,结果太过累了就睡着了。
“佑儿刚才也想过来,被我哄着回去了,他还不知道你病了呢。”
“那就不要告诉他了,既然我很快就能好,省得他还担心,便说是被小虫咬得。”陈莹将头靠在母亲的怀里,笑眯眯道,“要不把堂妹叫醒了,我们一起吃饭?我饿得很了,肚子都叫了呢。”
吕氏轻抚她的头发,刚要答应,却听见奴婢的声音,回头一看,见一个男人正走进来,穿着绯红色的官袍,如烈火一样鲜艳,可神色却十分的冷峻。
本是要张的嘴一下就抿紧了,她站起来。
橘红的光在屋中微微闪烁,她脸孔的轮廓也有些模糊,正如那日在浮山,他远处看到的一样。她趴在陈怀林的背上,看不清五官,却只见到一对酒窝,甜甜蜜蜜,许是两人从山上下来,走累了,哥哥要背着她罢?
后来他想,陈怀林娶了她,只怕已经很是满足了,京都对他来说又算得什么呢?
他再也没有回过浮山。
“你去外面吧。”他淡淡与吕氏道。
吕氏瞧陈莹一眼。
陈怀安会出现,怕是要问什么,想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陈莹点了点头。
见吕氏走了,陈怀安道:“母亲叫我过来看看…听说蔷薇露会让你起疹子,这件事儿,此前还有谁知道吗?”
不像吕氏他们,只担心她的病怎么样,他是一来就怀疑别的。
这个人生性定是多疑的,陈莹道:“只有母亲知道,因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一直不曾发作,便是佑儿都不知的。”
那真是意外吗?
陈怀安沉吟,半响道:“你在积玉阁提过一次。”
陈莹一怔。
想了又想,她对陈怀安的记性极为的吃惊,那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她自己都不记得,可他竟然能想起来。那天陈佑是拿了熏香过来,她闻得一下便知有蔷薇露…后来从积玉阁出来,遇到刘家的马车,她是看到刘云珍下来的。
这回又是她送东西给陈敏。
简直无法相信,陈莹恨声道:“定是刘云珍了!”
这个姑娘陈怀安当然认识,经常是来陈家的,可她为何要害陈莹?难道是,陈怀安凝视着陈莹,刘云珍与沈家沾亲带故,而陈莹与沈溶两情相悦,前有蒋震申设计,莫非还有刘家这一后招?他面色阴沉:“若是她的话,恐怕是沈家授意,刘家要与沈家结亲…”
话未说完,陈敏跳了起来:“爹爹,你们在说什么?”
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有人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在梦里,后来清醒,又听得几句,竟是提到刘云珍,她一下就清醒了。
不知道女儿在这里,陈怀安皱起眉头:“你怎么没有声响的?”
“堂妹为了陪我,刚才睡着了,我原是要叫醒她,谁想到二叔您突然过来。”看陈怀安要责怪陈敏,陈莹连忙解释。
“爹爹,你们刚才是不是说刘姐姐?”陈敏只记挂这个,拉住陈怀安的袖子用力摇道,“您快告诉我啊!”
“胡闹什么?”陈怀安可不愿跟那么小的女儿谈论这种事情,她哪里分辨得清,只道,“已经晚了,你可以回去睡了。”
父亲向来很是严肃,说一不二,看到他的表情,陈敏闭上了嘴。
走到屋檐下,她往远处看,哪怕挂着灯笼,也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就好像这件事情,是她害了堂姐,要不是急于炫耀,就不会出事了。可刚才他们却说,是刘云珍…
在上元节,刘姐姐送给她这个东西,说非常的有意思,生怕她看不够,还给了两个,说一定要让姐姐,堂姐也见识见识。
心口发闷,陈敏突然朝着远处飞快的跑去。
不过两日,刘家就发了请帖来。
因为陈莹还没有好,陈静道:“要不我们便不去了,与刘姑娘说一声,在家里陪堂姐好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老夫人没有反对。
倒是陈敏不答应:“姐姐留下就罢了,要是我们都不去,兴许刘姐姐会担心的,以为出了什么大的事情呢,我就去一会儿,快点回来就好了。”
这话算得中听,袁氏笑道:“母亲,她与刘姑娘情投意合的,便去一去罢。”
老夫人叮嘱两句,让陈敏坐轿子。
二月梅花已开到极致了,刘家的梅园分外的热闹,远远看去,像是空中浮着一朵朵颜色各异的云,很有春天的气息了。
阳光今日也好,刘云珍对镜梳妆,想到母亲还请了沈溶来,描眉描得更是仔细。她实则也生得不差,杏眼朱唇,就是一双眉毛淡了些,稀稀拉拉的,只要画好了是很出彩的。
外面的小丫环这时走进来,禀告道:“姑娘,陈家的三姑娘来了呢。”
“大姑娘,二姑娘呢?”
“没有来,奴婢也奇怪,三姑娘并不说。”
刘云珍忙站起来。
她亲自迎去了园子里,眼见陈敏正等着,几步上来,关切的问:“敏妹妹,怎么就你呢?我是要请你们都来看梅花的。前阵子冷,挨冻了不好,而今却是好时机,”她打量陈敏的神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同静妹妹一向不离的。”
陈敏摇头。
刘云珍见她好像是伤心的样子,心知自己猜得没错,暗暗欢喜,更有兴趣仔细听了,她拉着陈敏往远处走。
梅园东边有座池塘,这种地方夏日最是热闹,解暑,可天气凉就没有什么人了,刘云珍拉着陈敏坐在塘边的石凳上,拍拍她的手:“你是要说什么?尽管说吧,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对了…大姑娘,二姑娘到底为何没有来?”
语气是温和的,可一双眼神却有些急切,是想知道堂姐有没有起疹子罢?
可叹自己把她当亲姐姐一样,陈敏这两日每晚都睡不着,想着堂姐,父亲说的话,父亲在大理寺任过职,谁都说他破案如神,父亲是不会猜错的。
她伤心,痛恨,种种情绪在胸□□织着,咬一咬牙道:“我是有桩事要说,只说给你听。”
刘云珍一喜,连忙让丫环都退下,陈敏也一样。
“你快些说吧。”刘云珍催促。
陈敏盯着她道:“是大堂姐,她的脸被毁了。”
真是这样,果然回春堂派去的大夫便是去看她的,刘云珍险些笑起来,她一张脸看起来古古怪怪,要笑偏作出惊讶的样子。
陈敏见过无数次刘云珍的笑脸,最是熟悉不过,这一次实在是不同,她再也难耐心头怒火,叫起来道:“是不是你做的!你把蔷薇露放在粉团里,就是要让堂姐生病…我是记得的,你以前同我说过,你一位远房表姐便是闻不得金梅香,一闻就长疙瘩,后来治好了,脸上也是坑坑洼洼的,你,是不是你…”
哪里想到她会识破,刘云珍的脸一下僵住了。
在积玉阁她是问过伙计,陈莹买了什么,后来听到一位伙计说起这事儿,就想到陈莹好像从来不穿有熏香的裙衫,便想试一试。若陈莹同那她远房表姐一样有怪病,脸必定就毁了,如今姨夫被革职,没有他在沈夫人跟前帮忙,也只能靠自己,顺带解她心头之恨!
哪里料到竟被陈敏一下说出来,她要装也来不及装。
那是绝对不错的了,陈敏只觉身子被刀戳了一样的疼,她猛地将刘云珍一推。
没有防范,后面便是镇河石,刘云珍侧身撞在上面,颧骨剧痛,皮肉拉开似的,瞬时鲜血好像泉水一样流下,她伸手一摸,见鬼似的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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