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在异乡得闻乡音,忽地欢喜又怜惜,便道:“就留在铺子里帮忙罢,好歹有片瓦遮头,有饭菜饱肚。”见那乞儿点头,朝她微微一笑又道:“我姓苗,苗心兰,你叫我心兰便是。”
乞儿便留了下来,做了店里的伙计,沽酒打杂,做饭扫地,做事细致却不多话,苗心兰见她瘦弱气虚,也不忍心让她干重活,总笑盈盈对她说:“小花若是累了就歇歇罢。”
小花却只是望着她笑笑,眼底流光溢彩一般,不知是羡慕还是欢喜。
小镇极小,镇上百来户人家与世无争,生活如水般安宁,这一日却忽然出了事。
柳家酒坊的老板叫人用木板抬了回来,进门时已是奄奄一息,除了身上几处剑伤,手脚筋尽被挑断,鲜血浸透了破旧木板。老板娘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倒是小花十分镇定,取了银两托邻人买了止血散,关门闭窗,将老板娘扶回内堂歇息。
老板伤得极重,止血散几乎用尽了才止住血,小花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褐色药丸给他服下,在他耳旁哑声道:“小柳你撑住,我一定救你。”
柳老板似是有知觉,眼皮颤了颤,滚下几滴眼泪。
小花另拿出一个瓶子,抹了止血散在柳老板手脚伤口上,银针淬火沾取续断膏接起断筋,两个时辰后收起银针,已是满头大汗。直起腰便觉眼前一片黑,四肢百骸间更是剧痛无比,忙取出谢明月所赠补心丹囫囵吞下一颗,跌坐在柳老板身旁喘着气惨然笑道:“太费功夫啦,你若是再醒不过来,我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周末回家给自己放假了,(被板砖殴飞)抱歉抱歉,阿哈哈哈哈……
秋雨
天将明时,小柳气息渐稳,各处伤口不再往外渗血,苗心兰在旁守了一晚上,一双妩媚的杏眼早已哭得肿成了核桃。
小花熬了粥,盛了三碗进房,就着咸菜默不作声喝完大半碗,搁了筷子慢慢道:“小柳功夫虽然废了,休息好了也能做些轻省体力活,你不必太过担心。”
苗心兰略略宽心,抹了把眼泪怔怔看着她,神色带着疑惑,欲言又止。
榻上小柳微弱地呻吟一声,小花近前看了看伤口,撬开他的牙关塞入一粒补心丹,苗心兰见是她常吃的药丸,轻声道:“小花,这药……”
小花淡淡看她一眼,自怀中取出瓷瓶倒出半数补心丹,嘱咐她道:“一日一粒,切莫忘记。”
说罢伸手一抹,揭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看着苗心兰道:“小柳是我的兄弟,纵是舍了我半条性命也要救他。”
那听惯了的喑哑嗓音忽转清脆悦耳,苗心兰大惊,见眼前之人肤色如雪,苍白面容上病色沉沉,却难掩清丽狡黠,那双琉璃般的眼更是澄澈如水,说不清的眼熟,忽地啊一声又惊又喜道:“小香!你是小香!”
聂小香嘿嘿一笑,也不答话,任由苗心兰紧紧捉住自己的手,听她欣喜道:“菩萨保佑,你竟然还活着,阿云醒来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转头瞧见小柳昏迷不醒,不由又落下泪来。
小柳似是略有所觉,眼皮掀了掀要说话,聂小香俯耳在他嘴边听了片刻,回头安慰苗心兰道:“小柳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
笑容黯了黯,又浑然无事道:“粥也凉了,过会得热一热才能给他喝。”
苗心兰哎呀一声跳起来,忙端了碗转回厨下去。
支走了苗心兰,聂小香眼底仿若冻上一层薄冰,握住小柳的手掌轻声道:“你等我替你报这断筋伤骨之仇。”
苗心兰在灶前忙碌,怔怔望着灶膛内熊熊窜起的火舌,忽地便想:“小镇偏远,小香为何会出现在沧州?”
此时聂小香也站在晨雾中想,为何我会来这里?
雾气氤氲,笼着整个小镇,晨光未露,只有几声零落吆喝断断续续在街头响,那是起早担水的伙夫。柳家酒坊的木牌歪在门前老树下,湿漉漉的等着老板娘羊脂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来扶起。
一切都那么平静安宁,恬淡得叫人忘记过往的腥风血雨、奔逃厮杀,就如同三年前的桃花镇,竹青云淡、花红草绿,师父习惯一早去溪边网鱼,她喜欢在满树桃花间嬉戏玩闹,而小柳,会趿拉着破鞋在镇东头的枣树下笑嘻嘻地等她。
聂小香要的不过是平淡的日子,但却始终无法得到。
白鹤山清冷高远,这沧州城的小镇上却有柳出云,苗心兰收留她住下的十数天是她这大半年来最平静欢喜的时候,若是聂三能同在,那便是快活到了极致。
薄雾里人影一闪,一个年轻乞丐到了跟前,匆忙瞥一眼街口老槐树,抱拳恭敬道:“天机堂弟子恭迎聂堂主。”
聂小香也不理会他,袖中摸出短刀,慢条斯理将老槐树上刻下的标记削下,这才拍去手上树皮,收刀冷冷道:“带我去见沈清风。”
沈清风在沧州城内天机堂,萧归鸿一年前不知所踪,北丐帮长老的位子便由他坐,端的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
但架子也端得十足,聂小香喝茶三盏,从日落西山等到月至中天,才有天机堂弟子陪着笑抄手来报:“沈长老内堂有请。”
天机堂布局像极了当年的七星堂,桃林傍荷池,碧竹绕武场,当中一条回廊曲曲折折,蜿蜒过花丛。秋菊怒放,丝丝蕊蕊舒展,溶在月色中越显清冷。
聂小香随手掐下一朵把玩,见随行的天机堂弟子眼角剧烈一颤,蓦地便想起沈清风原是爱花惜花之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恶狠狠地掐了两朵。
内堂点起四五支蜡烛,照得满屋通亮,沈清风正低头饮茶,见聂小香手中提溜三朵大花把玩,那花早已是花残叶缺,不由心疼不已,不及招呼便暴跳道:“玉芙蓉好容易开花,你倒一下折了三枝!”
聂小香似笑非笑地将花在掌心揉碎,劈面丢了沈清风一头一脸:“你挑断小柳手脚筋脉,我折你几枝破花还是太便宜你了!”
沈清风对聂小香颇有忌惮,北丐帮长老的架子犹在,话却软了三分:“柳出云违反帮规,该受惩处。”
聂小香道:“违反了什么帮规?”
沈清风出奇镇定:“柳出云企图私放天机堂暗牢犯人。”
聂小香逼近一步,微微一笑道:“天机堂暗牢机关重重,水火不入,恐怕关的不是寻常人罢?”
沈清风直到此时才面色微沉,便听见她又嘿嘿笑道:“沈师兄,你这北长老的位子坐得倒是舒坦了,萧老头在暗牢里可没少吃苦头。”
聂小香看他面色大变,却也不惊慌,坐下倒了杯茶送服一粒补心丹,面容越发地苍白虚弱。
沈清风如今是苏星海左膀右臂,心中不是不知道聂小香的境况,但见她不卑不亢、不惊不惧,更比三年前老练沉着,不由记起当年七星堂的点点滴滴。
桃树下聂小香笑嘻嘻地拿鸡骨丢他,议事堂内委任他管事之职,饭堂内骗他吃下羊肉,那些最喧嚣热闹的尽成云烟,但花繁如昔,月圆依旧,唯有眼前这枝最明丽的桃花却越发憔悴,仿佛一眨眼便已凋零。
忽地脱口便道:“帮主或许还能救你。”
自天机堂弟子口中逼问出小柳受伤原委,聂小香便十分厌恶沈清风的狠毒,此时不禁一愣,随即便半真半假地笑道:“沈师兄果真是好心呐,那便要麻烦沈师兄带我去见见苏星海。”
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又微微一笑道:“顺道也烦劳沈师兄放了萧老头。”
沈清风暗恼,但见烛火中聂小香毫无血色的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心知她向来狡狯多心眼,暗暗运功只觉内息紊乱,不由心惊:“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聂小香笑得十分狡黠:“你忘了我拿花丢了你么。”
谢明月亲手所制迷心散,无色无味,盏茶功夫散尽内力,普天之下唯有谢明月的解药才能得解。
聂小香面色虽苍白,眼睛却是乌黑明丽到了极致,在烛火闪烁中竟有几分痛快狰狞之色,笑嘻嘻道:“三天内不放人,沈师兄就等着天机堂弟子来替你收尸好啦。”
见沈清风兀自站着不动,又懒洋洋道:“小爷贱命一条,说不清哪天就死了,沈师兄若是愿意给我做个伴也无妨。”
沈清风自然是怕死至极,咬着牙吩咐堂中弟子开牢放人。
所幸萧归鸿并无大碍,腿脚略跛却中气十足,出了天机堂一路走一路破口大骂,聂小香立在竹林内目送他走得看不见人影,扶着竹枝松口气道:“好啦,沈师兄明日就送我去见苏星海罢,见到他我自然给你解药。”
车马劳顿,两日后到保定,正是秋雨连绵时,马车停处泥淖连水坑,没个下脚地儿。聂小香日渐虚弱,勉强爬下车来,险些一头栽进泥水里。沈清风捞过她站好,皱眉低声道:“解药。”
药无好药,解药也带三分毒,谢明月天纵奇才,于医术毒理的造诣堪称天下第一,却独独个性随意不羁,药庐之中毒药百种,并非每种都制有独门解药。
迷心散恰恰就是这其中之一。
聂小香倒出三颗补心丹给他,正经道:“一日一粒,三日内毒性自解。”见他面有狐疑,冷笑道:“你不要我可收回了。”
沈清风硬着头皮收下,回沧州后三日,内力散尽丁点不留,才明白聂小香竟是为柳出云报那断筋伤骨之仇。
待天机堂弟子寻遍小镇,柳家酒坊已有数日不曾开张,人去屋空。
丐帮总堂建在保定城内,苏星海年初与聂三一战,伤得极重,休养半年才渐有好转。自此丐帮与聂家对峙南北,两方都不愿妄动。
转眼春去夏至,夏又尽了秋来,雨落一场更冷一分,比江南的秋更显萧索凄清。
苏星海所住的园子很是僻静,但建造得十分精妙,花圃竹林、清泉石桥,又有曲曲折折回廊,弯弯绕绕小径,直指园中一座飞檐八角凉亭。
细雨迷蒙,聂小香手中支一把红油纸伞,伞面殷红似血,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虚弱。苏星海原是在看雨,蓦地回头,却是早料到她会来,只笑了笑道:“进来罢,莫要被雨淋着。”
转身取来干净帕子给她,聂小香不理会他,摸着桌上酒壶尚温,取过倒扣的酒杯自斟自饮连喝三杯,开门见山道:“苏帮主还想要绣春刀么?”苏帮主三字她说得十分清晰森冷,咬牙切齿一般,毕竟是仇人,再无法端着冷静不动声色。
苏星海微微一怔,眼中顿时一亮,轻声道:“我先救你,你若是愿意告诉我绣春刀藏在何处,到时候再说无妨。”
聂小香生平骨头最是硬,苏星海以为她难忍疼痛来求他相救,却不知她根本毫无此意。
求生
亭外雨急,秋风裹了雨丝飘落,更添凉意;聂小香缩了缩肩头,脸色越发苍白,眼珠却愈亮,忽地看着苏星海露齿一笑,以手支颔道:“苏帮主也曾算是我朋友,原该叙叙旧再谈正事。”
苏星海见她笑容嫣然,雪白面颊染上薄晕,就如同早春初开的桃花,心中顿时勾起怜惜,轻叹一声道:“小香,你若是肯告诉我绣春刀藏处,我立刻将落月掌的内功心法传授于你。”
聂小香挑了挑眉,笑道:“迟了。”
苏星海眼神骤变,伸手扣住她的脉门,聂小香不惊不惧不慌不忙,看着他指尖往下一搭,细长双目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年半载不致如此……”
他算得到这一年半载,却算不到红绡对聂小香下的那剂猛药。旁人命数,又怎会尽握他手?此时想到复国大业父母遗命,不由得一惊,绣春刀的去处,普天之下唯有聂三师徒知道,他断然无法从聂三口中得知真相,而聂小香若是一死,绣春刀便如沉潭之石,再也无缘得见。
略一思量便温和地笑着接下去道:“不过倒也不是绝境,医鬼钱必生就在保定总堂,我立即让人请他来给你瞧瞧,纵是千年老参万年灵芝,我也会寻来治好你。”
医鬼钱必生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却远不如赵笙歌之辈,更不必说谢明月。
聂小香见他仍旧作出一副深情款款温厚兄长的模样,不由心中冷笑,一拂衣袖抽回手便笑嘻嘻道:“那倒是不必麻烦了,我也不曾铁板钉钉地说我不告诉你东西在何处。”
说着,摸出一个三寸长白玉细颈瓶,拔了木塞往石桌上一扣,骨碌碌滚出七八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药丸,又取过酒壶斟满一杯酒,往苏星海跟前一推。
纵是苏星海心机深沉、老谋深算,也猜不到她要做什么,不解道:“什么意思?”
聂小香眨了眨眼,把玩着一颗乌黑的药丸道:“小爷今天很有兴致,想和你赌一把,这些药丸中有三颗是白鹤山的三魂七魄丹,吃下去半炷香时辰内就会七窍流血,驾鹤西归。”
她停下看了苏星海一眼,又慢条斯理道:“你从中挑一颗放入酒杯中,我喝了若是毒发,临死前就将绣春刀埋藏之处告诉你,如何?”
苏星海见她说得极为认真,不知为何背后窜起一阵凉意,断然道:“我不与你赌。”
聂小香早料到他会拒绝,嗤的一声笑道:“你不与我赌,我肯定不告诉你,你若是与我赌一把,说不准还能碰个巧。”
苏星海深知聂小香精灵古怪极难应付,眼前的赌局也是诡谲异常,一时犹豫不决。
聂小香看他一眼,不耐道:“我左右活不了几个月,再使诈耍你有什么意义?”
苏星海摇头,淡淡道:“你这无异于求死。”
只听聂小香大笑道:“求死又如何?总好过你一人孤单在世,为了那渺茫的复国大业漂泊终老。”
苏星海看着她出奇明亮的双眸,不由怔了怔,苦笑道:“谢明月果真都告诉了你。”当下再不犹豫,点头道:“好,我便和你赌一把。”
随手挑一颗抛入酒杯,却看着聂小香认真道:“小香,我从未真正想要害了你。”
聂小香明眸中光彩流转,微微笑了笑道:“我知道。”若非如此,她今天不会来见他。
药丸已溶尽,酒液依旧澄澈,她毫不犹豫地一口饮尽。
苏星海面沉若水,唯有眼中隐隐露出焦虑不安。
亭外雨势愈急,夹在风中打落一地枯黄。北方的秋极凄清,满园的萧索让他不禁想起初春三月的江南,莺啼草青、烟柳如丝,水墨一般的屋脊隐在片片桃红间,便是有风有雨,也是滴答落在屋檐的轻歌曼舞,湿了玉阶,润了桃李。
而聂小香便是那片迷蒙烟雨中的一抹青葱嫩绿、一枝馨香绯红,刻在他心上,明丽生动。
如果没有野心,苏星海会留在江南,一叶扁舟,一壶老酒,阅尽暮春风光,但他毕竟不是聂三,聂三有聂小香相伴,苏星海手中只有刀剑。
半炷香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聂小香再喝三杯酒,忽地面色如雪,唇角缓缓淌下一绺猩红,身子软塌塌往一旁栽倒。苏星海大骇,瞳孔骤然放大,慌忙扶住她道:“小香,小香!”情急之下手臂也在颤抖,轰然之间记起绣春刀的事,心中发狠,咬咬牙道:“你答应了要告诉我……”
“我”字尚在舌尖打滚,忽觉后背一阵剧痛,冰冷寒意随薄薄刀锋深深嵌入肉里,聂小香手臂绕在他身后,一柄尺余长匕首重重刺入苏星海脊背。
这一场赌,他以为她求死,却不知她反是求生,棋差一子,便输得一干二净。
谢明月曾说过,苏家的内功虽固,气门却在肺腑,一旦重伤,永无恢复的可能。匕首已入三寸有余,苏星海痛得手脚俱颤,聂小香却笑得狠厉:“昔日你杀骆爷爷时下手痛快,不过我却想让你活着多痛苦一会。”
手中匕首轻轻往前一送,但见苏星海于痛苦之间也不挣扎,只喘着气灼灼地看着她,嘶哑地笑道:“我早该料到你不会这么轻易求死,幸好,幸好……”
苏星海一口气接不上来,猛地呕出一口血,但心中却不知为何异常平静,仿佛聂小香还活着,竟比什么都重要。
聂小香面色虽苍白,唇角也有触目惊心的猩红,却惋惜地看着他道:“幸好我机灵,苏帮主,你还是先我一步去罢,黄泉路上走快些,骆爷爷还在前头等着你。”
刀锋入肉,犹有钝响在耳,苏星海闭上眼,于黑暗中等待死亡降临。细雨绵绵,低落阶前滴答有声,每一声都似乎变得出奇地漫长。
她却迟迟不动手,似是在考虑什么,许久后才淡淡道:“苏帮主也曾于我有恩,今天就到此为止。”匕首拔出,苏星海背后已是染红大片背脊,虚脱一般瘫倒地下。
桌上剩余七颗药丸,同聂小香吃下的那一颗,并无一颗是三魂七魄丹,聂小香收起了往嘴里丢一颗咽下,强压下翻腾血气,捏把冷汗暗道:“好在下山时拿了些苏和捏的补心丹,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苏和青葛少年心性,药丸绝无中规中矩,非要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才能打发山上无趣的时光,此时却帮了聂小香大忙。
雨声沥沥,苏星海蜷在地下,鲜血洇开,花一般艳丽,他勉强睁眼,只见青天烟雨之中一柄红油纸伞高高低低走得远了。
从此,恩仇如烟散,纵是桃红柳青春花烂漫,他却再也触摸不及。
五天后,聂三追到了保定。聂连环得知消息,立即拍马北上。
丐帮总堂一片灰暗,苏星海重伤肺腑,勉强捡回条性命,聂三闯入后园时,他正闭眼在窗下小憩。
秋雨昨夜停了,檐下水声滴答。
聂三冷冷道:“她去了哪里?”
苏星海苍白如纸,仿佛经不住这秋意,手脚阵阵颤抖:“我并不比你多知道几分。”
聂三并不多言,转身便走,苏星海睁眼慢慢道:“你为什么不取我性命,你不要北方武林了?”
秋阳落在聂三肩头,那黑发黑衣的孤傲身影竟是这园子里最为挺拔的一株竹。他淡淡道:“我从未有过与你相当的野心,江湖武林,得到了又如何?”
苏星海看着他走远,良久才长吁一口气怔怔道:“得到了又如何?又会如何?”
已是暮秋,聂三踏遍北地,始终没有找到聂小香。纵是心胸如同长空大海,聂小香也如同凿进了骨髓,点滴难忘,记起了便是剜心的痛。
转眼初冬来临,江湖再起波澜,丐帮现任帮主苏星海重伤修养,被迫退位,丐帮迎回上任北长老萧归鸿暂代帮主之职。自此,祁连聂家与丐帮力量均衡,互相牵制,萧归鸿年长宽厚又心眼颇多,数月内竟与聂家之主聂沉璧来往书信数封,约定各守地界,再不争斗。
消息一出,震惊江湖,武当少林却也松了口气。
过了冬至,天气越发冷。这一日正是腊八,清早便下了雪,已有半尺深。
聂连环坐在窗下赏雪,一手捧茶一手抱着手炉,悠闲之至。屋角一只炭炉,炉上一锅粥正煮开。聂三仍旧一身黑衣,守在炭炉前默然不语。
兄弟二人神态天差地别。聂连环心情愉快,轻快得如同雪地里跳跃寻食的麻雀,聂三心事重重,面庞比平日更冷几分。
炉子上煮的粥十分简陋,糙米谷物添几样豆子,却是聂小香自小最爱吃的,聂家大宅有江南最好的厨子专门伺候着,但聂三宁愿守着小炭炉亲自煮一锅腊八粥,看着锅中翻腾的豆粒,仿佛耳边听到聂小香在笑嘻嘻道:“师父,多放几把蚕豆,我爱吃!”
他默然无语,只觉口中自舌根起一直苦到了心里。
聂连环看够了麻雀,转头笑吟吟道:“三哥,我可曾告诉你,驼王今日内便会到江宁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快完结了,就越来越卡文了,太在乎文笔啥的了,不好不好╮(╯﹏╰)╭
明天会更的,今天写好大纲了,明儿一定更。握拳。拼文的人都约好了,不写个鱼死网破我得跟她姓,还得给他写一万字长评╮(╯﹏╰)╭
筒子们,祝福俺吧……
跟这篇文的同学们辛苦了,等完结那天,我给大家送点点数(不是积分哈),对不住鸟
驼王
驼王唐问天久居漠北,多年来从不曾踏足中原。驼王之女唐婉吟却逗留江南两年有余,为的只是等聂三回心转意。
聂连环不是猜不出驼王此行的含义,提醒聂三道:“唐问天此生最宠爱的就是他这个女儿,此行恐怕是要与三哥为难。”
屋中忽地一静,兄弟二人记起十多年前的旧事,面色都不大好看。驼王纵横大漠,往日曾于祁连聂家有恩,既是恩人,也是不可得罪的长辈。
聂三微微用力,掌心几粒红豆顿时搓成粉末飘然落在炭炉前,他头也不回,淡淡道:“定亲之事原本就是他挟恩强求,我不在山上,根本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