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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茵心中干急,回头看明昧,她已经在五米之外了。矢茵眨眨眼——呃?怎么一会儿功夫,帝启的脸似乎干净了一些?他那撕裂开的肩似乎也逐渐合拢,手臂不再随意乱甩了。
“嘿,没有维持系统,这个恢复也太快了点吧?”百万分之一喃喃自语。
“如果你离开他,他会死吗?凰王怎样了?”
“我劝你最好别做幻想。”帝启说。
“我觉得最好尽快动手。”百万分之一提醒,“植体需要时间。如果六十一最终控制了帝启的所有神经和内分泌系统,那可就真的要老命了。”
只有两米了!明昧看着帝启残破的背影,想到他在海中拽自己时强劲的力道,全身每一根肌肉都绷紧了。必须一击而中,很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她看见矢茵盯紧了帝启的眼睛,吸引他的注意,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就是现在!明昧猛地一跳,合身朝帝启扑去——
砰!
几十秒——或许几分钟之后,明昧一下睁开眼睛。虽然仍处于极度眩晕中,但多年严格训练培养出的本能让她挣扎着坐起身。耳朵里除了尖锐的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植物神经紊乱,肚子里翻江倒海,像有只手正扯着胃往上提。她双手勉强撑住身体,拼命瞪大眼睛盯着地面,克制由于眩晕带来的强烈的呕吐感。
过了老半天,她才稍微镇定了一点,抬头看——洞似乎还是刚才的洞,但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是管道!
耳朵里吱的一声,所有的声音又回来了!明昧毛骨悚然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这一堆、这一团、这说不出来的事物。刚才那一下究竟是什么,如何发生的,她完全没有记忆,却发现自己站在离发动偷袭的地方十几米远处。原本粗糙的火山岩石,此刻已完全被无数细小的管线覆盖。
这些管线从那堆粗大管道内生出,钻破坚硬外壳,一团团、一簇簇往外翻涌。有些呲溜溜地往周围扩散,有些缠绕在一起,纷纷向上攀爬,堆到两三米高,地下的撑不住重量,向一侧倾倒。有的管线周身发出银色光点,闪耀夺目,耀武扬威。有的只在头顶有两三个红点,垂头丧气。有的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绿,爬上爬下,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有些管线相对较粗,发出蓝色和黄色的光点,在一片混乱中努力竖立身体,像在发布信号、维持秩序。
管线们发出嘶嘶、嗖嗖的声音,偶尔还有几根相互咯咯咯的碰撞声,直到有蓝黄色光点的管线发出严厉警告,才彼此分开。在明媚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它们已经将平台整个都包裹起来,其中一些往下甚至就要接触到熔岩河。另有数不清的管线缠绕成七根粗大的绳索,顺着已坍塌腐坏的粗大管道向上爬,想重新与洞穴上方的七个孔洞链接起来。
管线似乎从某种溶液中诞生,周身湿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酸的味道。明昧正看得目瞪口呆,忽然脚下晃动,她吓得赶紧蹲下,却是脚下的管线一起往石台外移动。它们看上去很细小,力量与硬度却大得惊人,瞬间达到一个吓人的速度。明昧只怔了一下,身体陡然悬空,朝下方的熔岩河落去。她拼死抓住旁边一组没有移动的管线,花老大力气才把自己拉上去。
啪!一根管线竖起,光溜溜的头部亮起一红一蓝两个光点,一闪一闪,像在审视意外侵入者。明昧站起身就跑,从一众管线身上踩过。身后唰啦啦地响成一片,响声越来越大,管线们翻涌蹿动,如同潮水一般。她不敢回头,一直往前猛冲。忽然手臂上一凉,几根管线缠绕上来。明昧抓住管线用力扯下,大吼一声,纵身跳下石台,跳到旁边的火山岩石上。
管线缩回去了。明昧不顾身体在岩石上摔得青肿,又跑了一段,直到确信没有管线能脱离石台,才趴下大口喘气。她回头看,刚才跳下来的石台边缘,几十根管线正狼狈地缩回去。其中有五根粗大的管线沿着边缘竖立,蓝、黄色的警戒光点闪个不停,提醒所有管线,又或者是提醒明昧——此乃禁区,不得越界!
喘息片刻,明昧才真正从震惊与眩晕中清醒过来。矢茵呢?帝启和六十一呢?她站的地方太矮,便往高处爬去。爬到石台上方,她往下看,哪里有半个人影?连那高耸的方尖塔都被管线完全覆盖。密密麻麻地管线爬行着、穿插着、交织着、竖立着,整个平台变成了一个蠢蠢蠕动的巨大怪物。
他们被吞噬了?但为什么自己没事?这是六十一干的,还是黑玉?抑或是帝启?她完全不明白,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山体的震动大致稳定下来了!海面仍然持续波动,预计在十分钟后恢复到正常水平!”
“雷暴中心继续向目标中心推进!前端云系已经与山体上部接触。根据气象模型推断,分钟后,由山体诱发大规模雷暴的概率上升到百分之七十!”
“安蒂基西拉编码值在1一分钟前达到最高值!现在衰减率缓慢提升到千分之四!”
“信号频道的拥塞暂时得到缓解了!实践五和实践六号卫星成功并入传输系统!截止90秒一分半以前,对安蒂基西拉编码的大规模传输达到45%!”
“窥探者三号、四号仍然没有恢复联系!窥探者一号正尝试重启中,二号的传输仍不太稳定!”
“第一波高能量反馈数据解析完成!”在一片混乱中,热合成图像组组长大喊一声:,“定位完成!”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的站起身,聚集到中央大屏幕下。屏幕上的海岛三维卫星图被迅速拉近,一个红点闪烁着,定位在东岛的一处垂直岩壁上,距离海面约三十米高。画面进一步向岩壁靠拢,一片红色区域标示出十分钟前,安蒂基西拉编码爆发时产生的巨大能量的大致分布。最中心点在岩壁内五十米深处,红色的能量突破山壁向外爆发,距离山壁一百米远,区域能量反应才降低到蓝色标准。
“这个分析基于窥探者三、四号最后发出的扫描信号,”热合成图像组长说,“窥探者三、四号分布在东岛的两侧,距离该爆发点的距离都在一千一百米左右。能量爆发非常突然,窥探者三号在爆发后只传输了三秒便失去联系,四号也在之后的两秒钟内断开与飞驰者通讯系统的链接。实践四号卫星正运行在目标点上空,但是现在该区域被雷暴和云层覆盖,没有办法做进一步的判断。”
“安蒂基西拉编码仍在发送,表明事态仍在持续。”编码分析组长说。
“截获信号是否正常?”指挥台上的矢理问,“百分之四十五太低了。”
“呃,”分析组长看了一眼自己的屏幕。“实话讲,尽管实践五号和实践六号卫星也加入系统截获信号,但该目标发送编码的速度和流量是前所未见的,远超过我们的传输效率。实践五、六号卫星的存储单元满负荷运作,实践四号也已经放弃了与窥探者系统的联系,正全力维持与飞驰者卫星的通讯,仍然无法完全截获。百分之四十五差不多是系统的极限了。”
“实践七号呢?”
通讯组长抬起头。“它距离我们超过两万公里,至少还要过半小时,才能与飞驰者卫星建立起符合安全标准的双向链接。”
“该死!”
“美国人,”正在接电话的叶襄突然插进来。“上面收到了空间物理研究院的电话,至少有四颗美国的卫星正在改变轨道,或进入紧急通讯状态。”
矢理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在这之前,美国人不是没有察觉黑玉和安蒂基西拉编码的异常,但他们的情报来源很少,NASA的经费又在年年萎缩,所以一直游离在外围。如果这次大量截获安蒂基西拉编码,进而全面介入,以他们的技术手段,事情就不好办了…
“四号和102肯定与此有关,还有光辉军团。”片刻,他重新抬起头。“我们不能截断编码的发送,但也必须保证她们的安全。春霆号的位置?”
“它已经越过山脊,正在接近目标区域,”屏幕上一个蓝色的光点闪烁着,正从山壁一侧急速下降,目前的高度接近海拔八百米。一方面是执行任务的迫切心情,一方面也是情势所逼——热带云团正朝山体另一侧猛冲而来,在雷暴爆发之前,它必须降到安全高度。虽然这种极端天气下没有真正的安全高度,但至少——春霆号上的三号认为——能够活着跳进海里的高度,就算是安全高度了。
矢理站了起来,向下看去。几十双热辣辣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却感到背脊发凉。毫无疑问,这是执玉司史上,至少是他接手执玉司以来,最重大的事件。他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后果如何,但无论如何,力量已经投射出去了。
“通知春霆号,立即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接收目标单位。命令第二、第三特勤组立即出发,务必在二十分钟内抵达,控制事态进一步发展。与昆山舰取得联系,以特别执行权的名义,要求得到无条件全力支持。继续尽最大可能截获安蒂基西拉编码,搜集目标区域的一切电磁信号、光学信息、地质反馈、海洋状况、生物活动…所有你们能获得的一切信息!我现在宣布,所有单位自动进入最高授权等级。行动、行动、行动!”
“是!”
人群轰然散开,向自己的岗位冲去,大厅里顿时重新喧闹起来。叶襄一面继续跟高层通着电话,一面偷偷瞄矢理,见他在一干人群中找到通讯组组长的身影,在耳麦里对他喊道:“立即终止实践五号的传输任务!”
“什么?”通讯组组长一头雾水。
“我记得实践五号上搭载有国防科工委的一台干扰器?”
“不是干扰器,是近地轨道全频段广播装置,”通讯组组长怔了怔,立即反应过来。“当然,全功率开启状态,它造成的频段干扰远超过广播的效果。让我想想看,可以复制一份安蒂基西拉编码,改变其中的某些规则,再大范围广博。美国人如果对安蒂基西拉的特征码还不熟悉,想要屏蔽这个合法的干扰,可能需要十到十五分钟。”
“哪怕一分钟也好,”矢理朝他用力挥舞拳头。“给我开到最大功率!”
“有没有人受伤?”
“报告,胖子、小山东腿部受伤,正在临时包扎!”
“通讯——”
“与飞驰者一号的通讯恢复,但与海神号的联系还未恢复。飞驰者信道拥塞,原因不明。”
“窥探者系统呢?”
“失去三号、四号窥探者,与五号窥探者的联系正在缓慢恢复中。”
“必须与春霆号恢复联系!”
“明白!”
“你们两个,去前面探路,随时回报!”
“是!”
九号拍了拍身后的岩石,觉得稳当了,才一屁股坐下。他摘下头盔,抹了一把汗水。刚才山体剧烈震动时,他还以为全体要被活埋在这狭窄的通道里了。是地震,还是火山喷发?他不能确定,但明显感到震动源头非常浅,几乎就在脚底,砰的一动,四面八方的火山岩石立即就发出挤压和断裂的惨痛叫声,崩落的石头劈头盖脸砸下来。他们顺着斜长的通道往下滚了几十米,最下面的胖子半边身体都扎进碎石堆里去了。
在震动的同时,他还听到了某种声音——持续的、恒定的、像是某人喃喃自语般的声音,在一片喧哗之中,无比清晰的传入耳朵——也许是直接传入脑海。那声音是…九号甩甩脑袋。
“头儿,你也听见了?”身旁的通讯员敲敲耳麦,“那声音是从山里传来的呢。”
九号推了他一把。“快点搞你的。所有人,检查装备!”
除了通讯员打开电筒外,队员们关闭一切光源,无声地半蹲在地,仔细检查自己携带的装备。洞穴里闷热潮湿,到处都在渗水,叮咚叮咚的滴落。九号打开手持定位器,确定与刚才进来的洞口垂直距离大概在二十米左右,但洞穴曲曲折折,他们至少绕了一百米。这么长的距离,在刚才的震动中有一处坍塌,就够他们受的了。
不过他可没有想到回头。四号和102还在里面呢,必须继续追下去。他突然想到,进入山体后,他们采取的是向下搜索,如果四号偏偏跟预计相反,是向上走的怎么办?按照通常的思维,四号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山体中部一处悬崖上,她就应该一路往下,但这地方太过诡异,情况要是刚好相反怎么办?
通讯员搞弄着通讯器,一边低声说:“不知道记录器有没有记录下来,那声音持续了至少十秒钟,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说不定是安蒂基西拉编码的异常振动诱发?”
九号正想给这个爱琢磨的通讯员一脚,忽听砰砰两声。声音沿着洞穴来回振荡,已严重失真,但所有的队员一下都跳起身——枪声!而且是熟悉的九五式自动步枪声音。九号像头豹子一样朝前窜,队员们彼此相距两米,保持着警戒队形向前。
咄咄咄、哒哒。枪声很快就像爆豆子一样响起。九号顶着飞溅的石屑和震耳欲聋的枪声扑到一块岩石后,探路的一名队员回头对她大吼:“他奶奶的光辉军团!”
“给我打他奶奶的!”
噗——
一根直径超过二十厘米的管道迎面飞来,明昧及时往下一扑,管道擦着她的背飞过,砰的一声插入山体内。明昧惊魂未定地爬起身,只见那管道其实是无数细小管线的合体。它们彼此紧紧扣锁在一起,在某个指令下,相互协调,一起转动。管道前端石屑飞溅,它慢慢地、不可逆转地朝山体深处钻去。
噗——噗噗——砰——
撞击声此起彼伏,二十四根同样粗大的管道从那堆混沌中飞出,重重地撞入山体,尔后缓慢旋转,继续向里面深入。明昧很快就发现,这些管道并非随意安排——实际上,它们彼此的距离完全一致,合起来构成了一张四平八稳的网,将管线堆围在中央。管道收紧后,末端耸立起一座座基塔。构成基塔的管道变幻成橘红颜色,并迅速伸展出两根略细一点的管道,向两侧延伸。当所有基塔的红色管道都相互对接,管线们骤然发出嗡的一声响,像惊呼,又像是感叹。
明昧的心跟着怦怦乱跳。这些管线断然不是乱来,它们的目的性非常强——要把掩埋在那些腐烂败坏了的管线堆下面的某件事物拉出来。如果那下面是六十一的真正身体…她飞快打量四周,该死,任何可以掩藏的地方都没有。
正在张望,忽然脚下猛地一震,她猝不及防往后摔倒,咕噜噜往下滚去——下面就是熔岩河!明昧双手乱抓,一把抓住头顶的管道,十根指头几乎要插入管道里,把身体死死稳住。
随着一阵轰响,那些粗大朽坏的管道从内部向外爆裂开来,无数细小的管线在这场爆炸中被掀到半空,发出吱吱吱、嘶嘶嘶的惨叫。刚才布置完毕的基塔管道向四方伸展出它们强壮的手臂,拦截落下的管线。这些管道从本质上完全一致,因此一旦相互接触,小的管线迅速融入大的管道,而自然有多余的管线从其他地方被挤出,加入到别的行列中。这些巨大的手臂将所有新生管线无一例外地接纳,剩下的古老管线的残骸则纷纷落入其下的熔岩河里,须臾化为灰烬。几分钟内,随着一次又一次地无声的爆裂,原本隆起的高高的破旧的管线堆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完全新生的细小管线。
明昧看得目瞪口呆。那些管线看样子已经风化了几千年,似乎已经被大自然吞噬,然而一旦开始更新,过程竟是如此自然、从容而又极具效率。平台上进行着清理行动,平台下也并不空闲。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四根管道深入了熔岩河内。一开始,最前面的管线被熔岩的高温瞬间烧毁,变成一团焦黑。但是很快的,更多的管线钻入前辈焦黑的躯壳内,继续向熔岩深处前进。不久,一根管道发出嘀嘀嘀的声音,组成它的所有管线从下往上依次变成蓝色,活像一根正从池塘里吸水的吸管——明昧相信它的确是吸管,只是吸取的是熔岩河源源不绝的能量。
明昧看得出神,不觉额头已满是汗水。这事物已经超出了人类目前的技术、甚至是理论极限,一旦它能量储备完成,又或者如六十一自己所说:植体完成,它将要做什么?一滴汗水流到眼睛里,明昧下意识地用手抹,却发现十根指头真地已经插入管道里了。构成管道的管线在她手指周围慢慢蠕动,带给明昧一种既是机器又是生命的怪异感觉。
嘀嘀、嘀嘀嘀!
急促的警报声响起,一根闪烁着红蓝光芒的管线迅速接近。仔细看,却并不是管线沿着管道表面爬行,而是构成管道的管线依次从前一个管线得到警戒权限,变幻成红蓝闪烁的警戒状态,接着又迅速把这权限递交给下一根,尔后自动转回原本的模式。在明昧做出反应之前,警戒权限已飞也似的来到她面前。
明昧使劲拉扯手指,根本不行,管线们明显加强了力道,把她牢牢拴住。管道整个也变成了黄色,似乎表明目前本管道处于异常状态。
啪!警戒管线探出一支两口的针头,在明昧手臂上一扎,又迅速收回。明昧心中一动,瞬间就镇定了下来。
随着她一起镇定下来的还有管道。警戒状态的红蓝色光芒消失了,管道的颜色也回复了最初的黑色,缠绕在她手指周围的管线一起放松,让她毫不费力就抽出了手。明昧站在管线下,揉着隐隐发痛的手掌,望着那正翻天覆地的平台,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
它们认识我!这是神的产物、外星的文明,还是根本就是人类缺失的一环?
她忍不住沿着管道向前走,重新回到平台边上。整个平台的形状都发生了改变。管线们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越堆越高,渐渐形成一个边缘模糊的、蠕动着的金字塔。金字塔前是方尖塔,原本缠绕在方尖塔上的管线已退下,露出嵌在其上的黑玉——哦,黑玉!它还在,那么六十一的植体还未完成,还是它其实根本不需要黑玉?
不,它需要——黑玉的四周,一些绿色管线组合成了一个矩形框架,框架下方,两根粗大的管线正在朝管线堆中央位置延伸。很可能,六十一需要某个装置与黑玉联接。与之相对的,管线堆中央正慢慢隆起,随着每一次插入四周山壁的管道收缩,隆起就更高一点。另外七根管道向上延伸,抵达了最上方的七个孔洞,把管线与洞穴上部链接起来。七根管道一齐拉扯,管线堆的隆起速度更快,渐渐地要与方尖塔看齐了。毫无疑问,这个巨大的怪物离成型越来越近了。
明昧伸手试着触碰了一下管线,管线既不回避,也不反击,当她不存在。她摸了几下,胆子愈加壮大,一脚踩在了管线上。
她等了片刻,管线没有动静——不,确切地说有动静,这个动静就是不动——所有的管线都继续如常的蠕动,只有她落脚的地方,管线立即陷入静寂状态,稳稳地托起她的身体。
明昧深吸一口气,双脚都站了上去,向着方尖塔走去。深入管线中央,明昧愈发觉得它们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单独的生物,甚至能隐约看出性格:有些管线跑得急匆匆,有些慢悠悠不慌不忙;有些左边蹿蹿,右边看看,急不可耐地想要加入到某个进程中,有些则一直呆呆地排在队列或堆栈里,等待系统按资排辈的调用。有时两个管线莫名奇妙地撞在一起,又或是对某个进程同时打开了接口,发生冲突,便相互用头顶着不让。周围的管线纷纷竖立起来观战,直到某个管线突然获取了警戒权限,庄严地闪烁起红蓝光芒,指挥管线各就其位为止。
唧唧、唧唧!一根警戒管线突然竖在明昧面前,上下打量这个不速之客。明昧尽量屏住呼吸,说:“我已获得授权。”
唧唧唧,管线的中段亮起一个红色信号,信号迅速传递到脚下的管线,向四面八方扩散。不到两秒钟,关于明昧走上管线的所有信息都反馈回来。奇怪,居然真的有个授权,确认明昧通过审查,将不被攻击、隔离。但她现在走上来,管线逻辑推理出她有可能干涉进程。它窸窸窣窣跟在明昧身后,片刻之后终于确认了明昧的语言系统,才开口说:“你的授权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