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哟!”
“踩来朱砂得口粮。”
“嘿哟!”
“生死过光阴。”
“踩!”
“踩!”
鼓声越来越激扬,沙哑的声调也变得急促。矿工们不由都站起身,神情变得激动,眼前一瘸一拐的身形也似乎不再滑稽。
踩!踩!踩!
他们忍不住心里跟着喊,身子渐渐的晃动。
“一踩生!”谢柔清的脚重重的跺在地上。
身后脚步齐的跟着跺下,伴着嘿哟的喊声,溅起尘土。
“一踩死!”谢柔清再次迈步跺脚,哗啦一声,地面被踩得一空,一只脚落入其中。
谢柔清的身形一个趔趄,但她手里的鼓声却未停。
什么生什么死,死死生生,生生死死,又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麻雀飞树叶落。
“麻雀飞!树叶落!”
“嘿哟!”
脚步抬起带起一片土石,手里的拐用力向前推去,再重重的落脚。
噗通又一声,地面再次塌陷。
但紧随其后的矿工们并没有停歇,而是紧跟着她的脚步向这边重重的跺下。
水英不由伸手捂住眼。
“那边都塌了!怎么还要跺!怎么还往那边走?”她失声喊道。
没有尖叫声只有继续的歌声嘿哟声还有跺脚迈步声。
“一踩生!一踩死!”
“个人小心个人脚!”
“一!”
“呦呵!”
“二!”
“呦呵!”
那边是生石,这边是死石。
谢柔清敲打着鼓看着眼前,丝毫没有察觉脚下的塌陷。
崎岖不平不是问题,就像她拄着拐在山上爬上爬下,她的瘸腿并没有削弱她的力气,高高低低也并没有阻止她的脚步。
这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就跟她在山上随意行走,就像她爬进山洞在黑暗里分辨着山石土沙。
一块块土石被踩落,各种声响透过鼓声嘈杂声传进耳内,她的视线变得清晰,就好像前方有人在带路,引着她前行转动。
这边来,这边来。
“再来踩!”
谢柔清也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总之是心里想到什么就唱出来什么。
“跟我踩!”
踩!踩落这死石,踩出这生石!踏平死路,踩出生路!
唱的震震声,踩得翻过山。
整个山似乎都被震动了,尘土飞扬山石乱滚,引得四面山林鸟兽齐奔山。
路上行驶的马最先发出嘶鸣,停下脚惶惶不安的捣蹄,让整个行进的队伍都变得乱乱。
“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们询问着。
坐在马车里的谢大夫人被打断了说话。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谢柔惠掀起车帘看了眼外边,车边的管事忙施礼。
“有个马惊了。”他说道。
谢柔惠放下车帘。
“母亲没事,别担心。”她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你点砂的过程中有没有觉得不对?”她接着问道,“比如有没有迈错步子?”
呵…
谢柔惠心里冷笑,放在膝头的手攥了起来。
“我跳错了吗?”她做出神情不安的样子问道。
谢大夫人迟疑一下摇头。
“不。不是的,我就是想问,有没有感觉到步子哪里不对,是不是下边有砂?”她委婉说道。
谢柔惠含笑摇头。
“母亲不信我踩不到,总信亲眼看到打上来的土石吧。”她不咸不淡说道,“母亲,这个地方没有砂。”
那倒也是。自己这是要问什么呢。步子错了就错了,跟有没有砂是没有关系的。
谢大夫人端起茶,才要掩饰的喝一口。马车陡然一停,她手里的茶杯倾倒在谢柔惠身上,鲜亮的礼服顿时一片污渍。
谢柔惠刷拉扯开帘子。
“怎么回事?”她竖眉喝道,一腔怒火倾泻而出。
外边的车夫吓得白着脸。拦住车的管事面色也是惨白。
这是喊车夫还是喊自己呢?
谢大夫人脸色拉下来,她又不是小孩子。指桑骂槐这种把戏还是看得出来。
“夫人,大小姐,那边有人在点砂!”管事的顾不得她们母女间的暗潮汹涌,急急忙忙说道。伸手一指。
那是适才她们离开的半山腰,也就是点砂失败的地方。
有人点砂?
开什么玩笑!
整个谢家能点砂的人在这里坐着呢!
谢柔惠才要呵斥,又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不。还有一个人…
“是不是柔惠小姐啊?”她冷冷的从嘴里吐出自己的名字。
谢大夫人也想到了,沉沉的神情顺势怒意浮现。
这个贱婢终于回来了!还敢耍这种把戏!
“不。不,不是,是柔清小姐。”管事忙说道。
柔清?
这个名字谢大夫人和谢柔惠有一瞬间的陌生,怔了怔才想起是谁。
“胡闹!”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惠则笑了,带着几分不屑。
“是三妹妹啊,她爱玩就玩吧,只是别碰伤了自己。”她笑吟吟说道。
谢文昌已经听到消息,擦这汗白着脸跑过来。
“我这就去将她赶走。”他说道,“点砂,点砂,这是玩的吗?”
谢大夫人却冷笑着打断他。
“我自己去看看。”她说道。
完了,这是正生气呢。
谢文昌心里喊道,这个死丫头又要带累他们被谢大夫人迁怒了。
但面对明显一腔火气的谢大夫人,谢文昌半点也不敢阻拦,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调转马头。
一行人马又向回而来。
没走到山脚下就听到山腰里传来的鼓声歌声以及矿工们的号子声。
果然。
谢大夫人竖眉看向半山腰,可以看到一队人正在一个女孩子的引领下舞动着。
真是荒唐!
这谢家的大巫阿猫阿狗都能拿来玩笑了吗?
“难道非要惹怒山神吗?”谢大夫人喝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哗啦一声巨响,同时地面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