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父子长相相似吗?
但那也是子肖父,不应该是对着父亲喊长得好像儿子。
子肖父。
周成贞看着镇北王,耳边听得阿土的喊声,身子僵住了。
“大公子。你,你是大公子,大公子吗?”阿土颤声跪行向前,伸手仰头看着站着的镇北王,神情诡异扭曲。
镇北王却在这时身形摇晃,似乎耗尽了力气倒下去。
阿穆忙抢着单膝跪下扶住他。
镇北王的身形重新佝偻,面容也枯皱一片,似乎适才的一瞬间只是大家的幻象。
如同枯枝断裂的笑声响起来。
“大公子,这世上哪里还有大公子,大公子已经死了。”他大笑说道。
阿穆撑着他。再看颤颤颠颠的阿土还要说话。
“干什么!王爷都要气疯了,还不快把那女人抓过来!”他打断阿土,竖眉厉声喝道,又对着镇北王安抚。“王爷你放心,她逃不出去这个阵的。”
他的话音落,杂乱的脚步声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
“大人,我们走不出去!”
几人侍卫面色焦急的说道。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走不出去?
“这阵当然走不出去!人呢?”阿土先开口说道。
“那谢家女跑出去了,我们被困住了,我们出不去。”侍卫急道。
什么?
“这怎么可能?”阿穆也喊道。“就算她能跑出去,我们怎么可能跑不出去?”
周成贞笑了。
原来如此啊。
那一圈一圈的走,并不是在破阵,而是在布阵。
耗费的心神,被汗水湿透的衣服,以及那重新破开的伤口流出的血。
原来如此啊。
我的小丫头啊,我的小媳妇啊,我的谢柔嘉。
周成贞哈哈大笑。
…
谢柔嘉伸手打个呼哨。
夜色里小红马疾驰而来,她翻身上马,又看了眼身后的镇北王府。
王府内已经不是漆黑一片,而是火光遍布,在荒凉的城池中恍若盘踞的猛兽苏醒,人声鼎沸的传出来,但却并不见人出来一个。
不枉费她流了那么多血,不枉费她撞上周成贞的匕首,不枉费她划破了两道口子也让周成贞受伤混杂了他的血,不管她的血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混过的血肯定是没用了。
还好,还好,这一切都值得了。
谢柔嘉低头看着手里的小方鼎。
这就是他们说的什么始皇鼎?
这就是跟谢家生死攸关的东西?
周成贞,你真真假假,也算是有几句真话。
谢谢你送我这个东西,现在告辞了,你慢慢的跟你的爷爷叙天伦吧。
谢柔嘉嘴边浮现一丝笑,将小方鼎放入怀里,一夹马腹。
红马如离弦的箭直直向前而去,天边一抹亮光浮现,东方发白,夜色开始褪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镇北王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队队侍卫疾驰而出,这动静引得才开市的街上的人纷纷看来,皆是面色惊讶。
“王府竟然有这么多侍卫?”
“王府竟然还有人?”
各种议论如风一般在街上散开。而城门口的兵卫们虽然没有阻拦这些侍卫,但在这些侍卫出城的同时,有兵卫也骑上马疾驰向各方而去。
“这一次只怕要惊动地方了。”阿穆面色铁青的说道。
屋子里镇北王再次躺在了床上,厚厚的帐子放下,挡不住他拉风箱般的咳嗽。但咳嗽也没能让他停下说话。
“惊动就惊动,始皇鼎,始皇鼎要拿回来,拿回来。”
阿穆连声应是。
“王爷,您别急,她跑不了的。”他说道面色恨恨,“这女人为了布阵伤了心神,她再不能施巫,在这镇北地界,她插翅难逃。”
伤了心神。站在一旁的周成贞垂着手攥起来。
天色亮了后,镇北王府一扫黑暗,他也看到自己所出的位置,也看到了地上洒下版斑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个疯子!
“杀了她,不能让她把消息传给皇帝。”
镇北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了跟皇帝无关,你们这些蠢货!”周成贞冷笑说道。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镇北王的咳嗽声更加剧烈,阿穆也面色愤恨。
“世子,你怎么能被人蛊惑做出这种事!”他喊道。“王爷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要被你一夜毁了!王爷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啊!”
周成贞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帘帐。忽的抬脚走过去,刷拉扯开。
“你干什么?王爷现在不能见光!”阿穆大惊,扑过来抓住周成贞的胳膊。
周成贞甩开他。
“来人。”阿穆喊道。
“住口。”镇北王喝道。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镇北王的咳嗽声。
周成贞看着床上裹在斗篷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
“你到底是谁?”他问道。
被子里的人发出一声笑,慢慢的拉开露出半张枯皱的脸。
“我是你爹。”苍老的声音说道。
周成贞抓着帘帐的手微微发抖。
“阵前死的是谁?”他问道。
“是我的父亲,你的爷爷。镇北王。”苍老的声音答道。
“是始皇鼎做到的吗?”周成贞问道。
被子里的人慢慢的坐起来,看着周成贞笑了。
“是。”他说道,“你知道始皇鼎多厉害了吧,它真的能返老还童,能让你爷爷变的年轻。”
说到这里他枯皱的脸上浮现遗憾和不甘。
“只可惜残存的功效只能做到这一步。”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我还是没能长生。”
“大公子!”阿穆上前颤声喊道,“我们能等到的,只要再次让始皇鼎启用,就能炼出丹药,您就能恢复如初就能长生不死了。”
床上的人看着周成贞,笑声嘎嘎。
“可是,我的儿子好似不愿意呢。”他说道。
周成贞看着他一刻。
“是你不信我。”他说道,说着笑起来,“真有意思,生我的人不信我,养我的人不信我。”
“生你的人不信你,你也是儿子,养你的人不信你,你什么都不是。”镇北王大公子说道,看着他,“这件事真不是你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周成贞说道,“当我离开京城,离开东平郡王的监视,皇帝那里已经没有我的退路。”
说到这里眼神阴鸷狠狠。
“只是没想到往日打雁,今日让雁啄了眼,谢二小姐,果然奸诈。”
他说着松开帘帐转身。
“东西是在我手里丢的,我一定给你拿回来。”
他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阿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焦急。
“大公子,世子他..”他忍不住喊道。
床上的镇北王大公子摆摆手。
“你们跟他去。”他说道,“拿到始皇鼎,就杀了他,拿不到就留着他。”
阿穆心中一颤,显然有些意外。
“可是。世子他是大公子你唯一的血脉了。”他低声说道。
“所以我说拿不到始皇鼎就留着他,让他给我报仇,去争去抢,如果拿到始皇鼎了。”镇北王大公子苍老的声音沙哑干涩。伸出枯木般的手摸了摸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我就能恢复如初,长生不老,儿子。要多少就能生多少,而且还能亲自养,别人养的儿子,我才不稀罕。”
阿穆垂下头应声是,走出房门看着前方年轻人的身影,他的神情复杂轻轻叹口气,挺直脊背恢复木然神情疾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