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心里一片冰凉。
“看到没,违背祖宗规矩遭罚了。”有人低声说道。
谢文昌再没心情理会杜娇娜。
“快让她滚添什么乱。”他没好气的喝道。
传话的护卫应声是刚要走,谢大夫人的声音从内传来。
“谁来了?”
“大嫂,是杜氏。”谢文昌忙说道。
杜氏。
内室里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五婶娘还真是消息灵通。”谢柔惠说道。
“让她进来吧。”谢大夫人对外说道。
门外谢文昌似乎迟疑了一下。
“大嫂。老夫人和杜家毕竟有旧怨,这时候让杜氏来跟前伺候,老夫人的情绪只怕更不好。”他说道。
“那可不一定。”谢大夫人木然说道,“说不定她进门是母亲一手安排的,自然会很高兴见到她。”
门外的谢文昌等人听的心跳了三跳。
说不定她进门是母亲安排的。
“怪不得谢柔嘉能跳大傩,怪不得祖母你被大夫说命不久矣还能复生,啊,当然,这个不知道是你教授的经书厉害,还是,你其实是在装病啊?”
大家的耳边都浮现适才谢柔惠说的那句话。
他们还记得,谢大夫人也还记得,而且记在心里扎了根生了疑。
完了完了完了。
谢文昌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刚冲护卫摆手。内里就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谢大夫人侧过头,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谢老太爷站在她面前,脸色涨红,身子发抖。
“你还是不是人!”他哑声喝道,扬起手又是一耳光。
谢大夫人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任他打。
“祖父,打是亲骂是爱,你心里不高兴就打,能打出来总比藏着掖着好。”谢柔惠在一旁含笑说道。
她的话音落,有人也一步过来,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畜生!”
谢柔惠一声惊呼踉跄。一面伸手掩住半边脸,一面看向面前的女孩子,刚抬头谢柔嘉的又一巴掌打了过来。
“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人!”
谢柔惠原本故作夸张的惊叫,很快就变成了真。她想要反击,却根本就有还手的机会,三下两下屋子里的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柔惠就已经跌倒在地上。
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来人!”谢大夫人喝道。
门外有护卫涌进来,而与此同时有人进来先一步伸手将谢柔嘉揽住向后带去。
“好了好了,小孩子难免吵架动手。不伤筋不动骨的多大点事,都别闹了。”杜娇娜说道,“老夫人还病着呢!”
谢柔惠头发散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原本苍白的脸已经被打的通红,感受着刺骨的疼痛,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给我打死她!”她指着谢柔嘉嘶声喊道。
“打死我?打死我你就能高枕无忧当大小姐?谢柔惠,你如此的恶毒心肠,你怎么敢以大小姐的身份站在祭台上,你怎么能面对苍生众生!”谢柔嘉喝道。
“谢柔嘉,你算什么东西,你才是恶毒心肠,讨好祖母,骗的经书,耀武扬威,鸠占鹊巢。”谢柔惠喊道,伸手指着她,“来人来人,给我打死她!”
“老夫人,老夫人。”杜娇娜向后看了眼,口中低呼,揽着谢柔嘉不容她再挣脱就向内而去。
隔扇里床上的谢老夫人正在挣扎起身。
谢老太爷也疾步奔过去。
“你们听到没?给我打…”谢柔惠还在喊道。
“够了!”谢大夫人打断她,看了眼屋子里的护卫,“下去!”
护卫们低头退出去,挤在圆洞门前的谢文昌等人也忙退开,或者低头或者看墙,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怎么就没打死她呢?打死了事情就好办了。
怕什么啊,直接打死她嘛,要不然你就再没机会当大小姐了。
好容易坐上大小姐的位子,享受人前人后的风光,你就舍得被人又抢了去?
打死她,有祖宗的规矩在,谢家无论如何不能没有丹女,就是谢媛发疯要打死你,里里外外这些人也不会同意的。
真是可惜,可惜啊,不让她死,就只有你死了。
自从进了屋子就始终坐在一旁如同泥塑的谢文兴心里遗憾的想道。
“祖母。”谢柔嘉握住了谢老夫人的手。
杜娇娜和谢老太爷扶着她躺下去。
“没事没事。”谢老太爷柔声说道,“我们不生气,不跟畜生生气。”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母亲,你现在有话想跟我说吗?”她问道。
“谢媛!你够了没有?”谢老太爷愤怒的喝道。
谢老夫人伸手拉住他。
“下去,轮不到你说话。”她竖眉喝道。
动作神情语气都像日常一样,但因为气喘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听起来不让人害怕反而心酸。
谢老太爷的眼泪顿时就掉下来。
“好,好,我不说,你说,你说。”他挤出一丝笑说道,坐在床上。
谢老夫人看向谢大夫人,要说什么,又先笑了。
“阿媛,你说,你没有双胞胎姐妹,你怎么也活的这样心虚?”她说道,“你怎么就那么怕我对你不好?再退一步说,就算我对你不好,也没人能取代你啊,有谢家的祖宗规矩在,你就是就比现在还蠢,你也是大小姐,你也是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啊,你说你怕什么啊?”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我怕的不是被取代,而是无视。”她说道,“母亲,在你眼里,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我,我是你的耻辱。”
谢老夫人摇摇头。
“不,你不是我的耻辱,你不是知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何来把你当耻辱。”她说道,“你只是你自己的耻辱,跟我无关。”
谢大夫人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件事了。”她说道,“我们以后只说规矩,母亲,你眼里没有我,可还有谢家祖宗的规矩?”
“当然有。”谢老夫人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坏了祖宗的规矩,乱了长幼之分?”谢大夫人问道。
“因为你蠢。”谢老夫人说道。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屋子里的人是视线都看过来,杜娇娜没有惶惶,反而又笑了笑。
“大伯母,大嫂。”她神情坦然说道,“现在你们都在气头上,有什么话还是缓一缓再说吧,你看你们说的这些赌气的话,除了互相伤了感情,又有什么好,都不是真心话,明明都在乎对方,偏偏要互相戳刀子,这样你们心里就痛快了?母女,你们是母女,你们的身上留着一样的血,天下你们是最亲的人。”
母女,天下最亲的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们跟前用母女劝她们,以前都是劝她们你们是丹主。
是丹主,不是母女。
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夫人。
“母亲,我只问一句,那是什么经书?”她哑声说道,“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经书!”
“没有经书,跟经书无关!”
不是苍老的声音,而是清脆的女声。
视线都看向谢柔嘉。
“跟经书无关。”她说道,“不是经书的问题,是人。”(未完待续。)xh211
第二章 不饶
谢柔惠和谢大夫人现在怀疑她的所作所为是因为谢老夫人教授了她秘技经书。
其实她原本也这样认为。
当她在郁山第一次迈入矿洞,出现在眼前的是赤虎经的经文,带着她在矿洞里如鱼入水。
再后来那些曾经学过的经书技艺一一的应现,当她半夜穿行山林,当她在矿工们中间吼出一声声号子,当她跳入矿洞攀爬着山石,当她面对京城权贵以巫为乐而愤怒的时候,所有学过的那些都在血肉里沸腾着。
这不仅仅是一个赤虎经,而是所有的经书都活了起来。
而且,这些经书她那一世也学了,可是那时候根本就没用,就只是记着背会而已,完全没有任何触动。
所以后来她就是试着教授安哥俾还有谢柔清,果然,安哥俾能够辨认矿骨,而谢柔清虽然懵懵懂懂,但已经能够在山林里穿梭,分得清草木土石。
经书,就只是经书,它摆在那里不动不变,就看人怎么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