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笑了。
“你有什么该死的,我的确该自责。”她说道,看着面前的矿工们,“没能庇佑他们,是该自责啊。”
阿八就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
“不是啊,不是啊,正因为大丹主在我们才能幸免于难啊。”他举着手激动的喊道。“正因为有大丹主在,让我们提前发现矿要塌了,让我们逃过劫难。”
谢老夫人猛地坐直了身子。
“你说什么?”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矿工拔高声音问道,“你们提前发现矿就要塌了?”
阿八抬起头,明明从塌矿中死里逃生,他却没有半点沮丧惶恐,反而神情激动。
“是啊是啊。老夫人。”他激动的说道。挥动着一只空荡荡的手臂,用残存的右手指向山上,“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逃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的矿工也都反应过来了。
“对对,有人唱了山神翻身号说矿要塌了。”
“对,我听到了,要不然我再向前走。就一定会被山石砸死的。“
阿八跪行向前一步,激动的看着谢老夫人。
“大丹主。是您庇佑我们啊,我们这么多人,被坍塌砸死的才几个人,大多数的伤亡都是跑下山的时候摔死摔伤的。大丹主,这是您的庇佑啊!”
这样也行?
看着激动的欢呼叩拜的矿工们,大监工目瞪口呆。
“廖爷。谁说这些家伙们傻,拍马屁简直太厉害了。这倒霉事都能被他们变成欢天喜地的好事。”一旁的监工低笑说道。
“只要老夫人在,就是让他们立刻死了,也能高兴的欢天喜地。”大监工嘀咕一句,矿工对大丹主的敬畏是不能按照常理理解的。
这样也挺好,出了事矿工和老夫人还都高高兴兴的,都玩的高高兴兴的,挺好的。
“不过他们说的提前发现矿要塌是真的。”一个监工想到什么说道,“当时真的是先有人唱山神要翻身的号子,然后矿才塌了的。”
这样说来这些矿工们的确是发现不对了。
正因为唱了这山神翻身号子,所有人都停下了脚,那些上山的也没有再前进,这才让矿工们得以避开了塌陷的中心区域。
大监工笑了。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低声说道,“在矿上干了一辈子,别说他们了,就连咱们对矿上的也是熟悉的很,哪块山石能挖哪块不能挖,心里都是谱的,矿井出了异常,提前发现也不是不可能。”
监工们点点头。
“是啊,十几年前郁山矿那次大事故就是提前发现的,用了多少人填井。”其中一个说道。
十几年前的事不管他们有没有亲眼见过,但也都是听说过的,自从那次之后,郁山才彻底成了废矿。
郁山山神已睡,这还是谢老夫人当时亲口说的话呢。
那边的矿工们还在纷纷对谢老夫人表达激动和感激,还有人哭起来。
“我已经是个废物了,没想到还能得大丹主庇佑保的一命。”
大监工看着这边的场景不由咂了砸嘴。
“倒该跟这些家伙们学学这拍马屁的功夫。”他嘀咕道,转过身,“行了行了,快些干活吧。”
“廖爷,有什么活可干啊,上边说了,这一段不许再动这里的矿了,千万不能再出事了。”监工们低声说道。
“那就,那就歇着去吧。”大监工摆摆手说道。
不歇着又能如何,大家摇着头散开了。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激动的矿工们也笑了。
“好了。”她说道,“好了,这不是我庇佑你们,是你们自己庇佑你们自己。”
她扫过这些矿工们,这些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不就是身有残疾的,这些人不是用时光在矿上熬,就是用性命熬,这才熬得对矿山的熟悉和危险来临时的警觉。
靠自己的命熬来的警觉侥幸逃得一命,还要感激别人。
“不是的。不是的。”阿八再次抬头激动的说道,“真的是大丹主你庇佑,延迟了山神翻身,要不然我们根本就逃不开的。”
谢老夫人一怔。
延迟?
如果说发现矿有异样是人能为之,那延迟矿坍塌可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你这话怎么说?”她不由问道。
“当时矿就要塌了,我们要是跑的话立刻就能塌了。”阿八激动的说道,回忆当时的那一刻,还忍不住发抖。
那倒是,谢老夫人点点头。
那么多人乱乱的跑。只能加快矿塌的速度。
“所以我就唱了山神翻身的号子,让大家都停下脚步。”阿八激动的继续说道。
谢老夫人终于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
“你是说,发现矿要塌的时候你们还都停下了?你们不是那一刻就开始跑的?”她问道。
“当然不是,何止呢。”阿八说道,“等我们跑开了,矿才开始塌的,我当时就在塌的矿洞口。要是矿塌的那一刻跑。我早就死了。”
“对对,我听到了,我听到当时有人喊一声跑。然后我才开始跑的。”
“我也是我也是,我记得跑了一段之后才听到矿塌了的,就这样我还差点被泥石砸中。”
矿工们七嘴八舌的激动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昨日死里逃生慌乱不堪。又被赶来的谢家的人驱赶关了起来,现在平静下来事发时的细节都想起来了。
现场议论纷纷比手画脚。乱糟糟的盖过了阿八的声音。
谢老夫人神情怔怔,手握紧了扶手。
“这不可能。”她喃喃说道,一面摇头。
等到人能发现矿要塌的时候,这个矿已经是迫在眉睫立刻就要塌了。根本不可能给人这么多逃生的时间。
他们不仅停下来脚,听这意思还停了好一会儿,然后还在某一个人的一声号令下才开始跑。而且还跑出了一段时间后,矿才轰然塌陷。
就好像一个人要倒下了。却又被人突然扶住…
谢老夫人猛地站起来了。
这动作让乱哄哄的矿工们停下了说话,都看向谢老夫人。
“撑山骨。”谢老夫人说道。
什么?
矿工们怔怔不解。
“撑山骨!”谢老夫人声音拔高,伸手抓住阿八的肩头,“是谁,竟然会撑山骨?”
阿八被喊得愣愣,感觉抓着自己肩头的老夫人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他忙惶惶叩拜。
“大丹主…”他说道。
话音未落又被抓了起来。
“你快说,是谁,当时,撑住了山骨?”谢老夫人再次喝问道。
阿八终于听清楚了,神情也是惊讶。
山骨,他知道什么叫山骨,当时矿要塌时,就有一个老矿工说了如果是山骨断了这半座山都会塌了。
那现在看来真是半座山塌了,可见真的是山骨断了,但他们却能在这种状况下,得到时间跑出来,那必然是有人撑住了山骨,这才给了他们逃生的时间。
“你们都站着别动,我进去看看,或许有办法。”
阿八的耳边响起那个年轻人的话。
他有办法,是他…
“是谁?是谁撑住了山骨?”谢老夫人抓着他的肩头问道。
“是安哥俾,是安哥俾。”阿八喊道。
“安哥!”
谢柔嘉终于在一个简陋的草屋前看到了安哥俾,她急忙跑过去。
安哥俾正*上身往伤口擦药,见她过来忙有些慌乱的抓起一旁的衣服披上去。
谢柔嘉有些好笑。
有什么可遮挡的,又不是没看到过。
这个念头冒出来,谢柔嘉只觉得一阵反胃,脚步猛地停下来。
那些过往,并不是愉快的。
也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不仅不能忘记,现在反而不得不常常见到他。
“柔嘉小姐?”老海木的声音响起。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她的这个称呼,虽然老海木听到过邵铭清喊她姓谢,但这个女孩子却并不承认,他便也不再问了,也跟着大家用柔嘉小姐来称呼她。
江铃和水英也跟了上来,看到停下脚面色发白的谢柔嘉,忙紧张的搀扶住。
“小姐,我就说嘛,你得休息一下,昨天你也肯定受伤了。”江铃急道。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没有没有,我没事,我没受伤,我就是刚才跑的太快,扭了一下脚。”她说道。对江铃笑了笑,再看向前方。
老海木端着一碗药,安哥俾也站了起来,二人神情紧张的看着她。
谢柔嘉冲他们也笑了笑,抬脚迈步过来。
安哥俾低下头转开了视线。
“柔嘉小姐也受伤了吗?伤到脚了吗?”老海木问道。